四1

數天前。

“斯太爾公司已經準備正式並入我們斯特林根集團,我們不再是合作關係,它們就要成為我們的一部分了,這會是我們集團向前邁進的一大步。”

“恭喜你,哥哥。”

“朱迪,你是我們家族的一分子,如果你厭惡了管轄貧民區的任務,我可以隨時為你在董事會裏安排一個職務。”

“不必了,我暫時還不想離開這裏,這裏似乎還有很多值得我做的事情。”

“好吧,畢竟是你自己的人生,幫我向亞伯拉罕神父問好。”

“我會的,Frère ainé,Soignez-vous bien。”

掛上電話,女士轉動椅子,窗戶外麵的操場上,士兵們正在訓練。

房門被敲響,一名士兵走了進來:“上校,亞伯拉罕神父來了。”

女士用略帶威嚴的低沉嗓音回答道:“嗯,讓他進來。”

接著女士站起身,拽了拽衣角,又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發梢,深吸一口氣,揚起頭。

門被推開,亞伯拉罕神父走了進來,當他看到眼前的女士第一眼時,露出笑容:“我要是你的部下,一定會被你迷倒,哪還有心情上街巡邏。”

“哼,誇得太多,含金量會下降。”

神父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士,對方穿著黑色T恤,迷彩褲與軍靴,深色棕發一絲不苟地向後紮起,梳著馬尾,眉色很淡,瞳孔是天藍的,眼睛如同精靈一般神秘與銳利,嘴唇很薄,全身的打扮簡約、幹練。

這名女士就是管理貧民區的私人軍企負責人,朱迪·海奧斯。

神父用手摸著左胸說:“可我說的是事實,事實的含金量是不會降低的。”

“好了,知道你有一張抹了糖的嘴,你來找我有什麽事?”說著女士坐下,蹺起腿。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女士挑了挑眉說:“說來聽聽。”

“我要你幫我抓一個人。”

“抓一個人?誰?”

“一個毛頭小子,叫艾倫·霍克。”

女士蹺著腿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說:“艾倫?不會是之前修女來求我救的那個人吧,他幹了什麽?”

亞伯拉罕神父聳了聳肩道:“就是他,他犯了一些錯誤,我正努力糾正他,不過需要你的協助。”

女士打量著神父,問道:“進行殘酷式教育?瞞著阿爾狄娜斯修女?”

神父點了點頭:“當然,如果她知道了,我會很不好過。”

“你還是那麽怕她,你對她的感情果然不一樣。”

神父挑了挑眉說:“她還是個孩子,一個善良的孩子。”

“你總是這句話,可女孩終歸會變成女人。”

“在我眼裏,她永遠是個孩子。”

“可你卻對一個孩子唯命是從,是不是有點奇怪?”

“你在嫉妒她?”

女士擰著眉頭說:“當然沒有。”

“在我眼裏,她是個孩子,而你才是女人,朱迪上校。”

“打住吧,我們好像把話題扯遠了。”朱迪收起笑容道,“還是說說那個孩子的事吧。”神父笑著反問道:“哪個孩子?好像我們剛才一直在說某個孩子。”

“亞伯拉罕。”朱迪提高了聲調,嚴肅道。

“好,好,那個叫艾倫的孩子。”

“你想讓我把他抓進本地的監獄?”

“是的。”

“你知道那裏的環境不一般,一個孩子進去了或許就會死在裏麵。”

“那正是他應得的。”神父麵無表情地說道。

朱迪皺眉,有些懷疑地看著神父:“我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冷酷無情的一麵。”

“哼,誰會沒有呢?”

朱迪深吸一口氣,說:“好吧,你出去之後在門口等著,我會立即派人跟你去抓那個叫艾倫的小子。”

“謝謝。”說著神父準備轉身離開。

朱迪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說:“對了,我哥哥讓我代他向你問好。”“哦,班內特?他的病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

“真是辛苦他了,也代我向他問好。”

與此同時,與貧民區反方向的特默內斯西邊郊外。

太陽漸漸失去了光輝與熱度。

一輛汽車停在荒野之上,艾倫靠在車門上,呆呆地望著遠方,似乎在等著什麽。

很快,從艾倫麵衝的相反方向,一個人拎著鐵鏟走了過來。“你埋得可真夠快的。”來者是丹尼爾。

艾倫回應道:“我沒把錢埋得那麽遠。”

丹尼爾打開汽車後備箱,將鐵鏟扔了進去,接著問:“今後你有什麽打算?為什麽不將南希還給你父親?她已經沒有價值了。”

艾倫回頭透過玻璃,瞅了一眼汽車後座上的南希說:“有一天我會將南希還給門德斯,也絕不是現在,絕不是今天。”

丹尼爾皺了皺眉頭:“你就這麽恨他?”

“恨?我也說不清楚,我隻是覺那些錢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麽。”

“他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孩子,我想這種傷害已經夠深了。”丹尼爾意味深長地說道。

“兩個孩子?”

“你和南希。”

艾倫沉默不語。

丹尼爾繼續道:“但是你一直帶著南希,很可能給我們惹上麻煩。”“放心吧,之後我會帶她離開特默內斯。”

“那再之後呢?”

“她是我妹妹,我打算將她撫養長大。”

“你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兄弟。你打算帶著南希什麽時候出發?”艾倫搖了搖頭道:“我要確定警察沒有通緝我才能離開。”

之後艾倫和丹尼爾坐上破舊的汽車,帶著南希一同向貧民區的方向駛去。

街道越來越窄,越來越髒亂。

艾倫和丹尼爾找了一個停車場,將車撂下,徒步朝丹尼爾的家走去。

當穿過一條小巷,離丹尼爾家不遠時,一個小孩兒突然氣喘籲籲地朝丹尼爾和艾倫跑來,擋在他們身前道:“丹尼爾,不好了!不好了!班·梅洛帶人正在你家裏等你呢!”

“什麽?誰?”

小孩兒又一次說道:“班·梅洛!”

“天哪,他……找我幹什麽?我從沒跟他打過交道。”聽到班·梅洛這個名字,丹尼爾的嘴唇不住地抖動起來。

“班·梅洛是誰?”艾倫問道。

丹尼爾解釋道:“他是本地幫派的頭兒,這裏的毒品,甚至自來水和垃圾處理都由他管!說白點他就是這裏的帝王!”

小孩兒說:“丹尼爾,你趕緊走吧。一定不是好事!”

丹尼爾有些慌亂道:“不行,小詹姆在屋裏!我妻子和亨特也快到家了!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正當丹尼爾不顧小孩兒的阻攔想要回家時,艾倫一手抱著南希,一手抓住丹尼爾的胳膊說:“不,在弄清楚情況前,你不能去。”

“你瘋了?一夥瘋子正在我家裏,我怎麽能不回去!我妻子和孩子都有可能被他們抓住了!”說著丹尼爾想要掙脫開艾倫的手。

“如果你的家人身陷囹圄你就更不能回去了!如果你也被抓,那還有誰能去救他們?”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艾倫拽著丹尼爾低聲道:“先不要去,萬一跟我們得到的那筆錢有關就麻煩了!”

丹尼爾高聲反問道:“我的家人出了事!而你隻在乎那些錢!你這個冷血的怪物!”

艾倫聽對方越來越高的聲調,趕緊道:“渾蛋,不要這麽大聲,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得到了一大筆錢嗎?”

“艾倫,你瘋了,你眼裏隻有那些錢!”

“正因為有了錢,我們才有解決麻煩的籌碼!冷靜點!丹尼爾!我們先要搞清楚那個叫班·梅洛的人到底為什麽要去你家!”說著艾倫從懷裏掏出些零錢,交給眼前通風報信的孩子,“我希望你回去,搞清楚那個叫班的人為什麽會在丹尼爾家裏,丹尼爾的家人又怎麽樣了。搞明白之後,我會給你更多的錢。”

小孩兒看了看手中的鈔票,點了點頭回應道:“好吧。”

艾倫最後道:“我們會在幾個街區之外小孩兒常踢球的那片空地等你。”“嗯。”小孩兒應聲之後,就跑向丹尼爾的家。

丹尼爾則被艾倫硬拽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幾分鍾後,丹尼爾家的附近。

受艾倫委托的小孩兒站在不遠處,打量著丹尼爾的破屋。

隻見一個高大的人走了出來,身著黑色長衣,頭發灰白且整齊地向後梳著,眼睛細長,眼神冷峻。

那人就是班·梅洛,就像亞伯拉罕神父一樣,貧民區沒有人不認識他。

班·梅洛掏出一根煙,點上,眼睛快速掃過周圍,敏銳地發現了躲在牆角後麵的小孩兒,隨即派人上前,不一會兒便抓住了小孩兒,帶到跟前。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班·梅洛麵無表情地問道。

“洛裏……”

“如果我猜的沒錯,是有人拜托你來這裏打探情況。”

小孩兒戰戰兢兢道:“是……是的……先生。”

“他的名字是不是艾倫?”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最近跟丹尼爾走得很近……”

班·梅洛冷冰冰道:“不要太緊張,我不會為難你這樣的小孩兒,不過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告訴丹尼爾,他妻子和兩個孩子都在我手上,如果希望他們平安無事,就帶著那個叫艾倫的人來見我,不要忘了告訴他,我不會傷害他,我隻是找那個外來者有些事情。”

小孩兒點了點頭。

說著班·梅洛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頭,問道:“還不趕緊去?”

聽到這話,孩子趕緊跑開了。

而班·梅洛的部下隨即跟了上去。

小孩兒快步跑出班·梅洛的視線,拐了幾個彎,不時地衝後看,並沒發現班·梅洛的手下在跟蹤自己。

小孩兒鬆了口氣,心中覺得這份錢真不好賺,早知道不幫丹尼爾的忙了,這下被班·梅洛記住自己,往後不定還有什麽倒黴事呢。

不過班·梅洛的話不能不傳到。

接下來,小孩兒快步來到和丹尼爾以及艾倫約定會麵的場所。

可空地上,隻有幾個比自己稍大的孩子正在踢球,根本沒有丹尼爾和艾倫的蹤影。小孩兒撓了撓頭,叉著腰,衝一旁坐在台子上看球的其他人問道:“有沒有看到丹尼爾?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

“嗬嗬,不認識的人?我們有好多不認識的人。”說著幾個孩子哄堂大笑起來。

“那丹尼爾呢?他在哪兒?”

一個孩子收起笑容說:“哼,我看你還是離丹尼爾遠點吧。”

“怎麽了?”

“他被戴著黑頭套的雇傭兵帶走了。”

“什麽?”

“剛才有一大撥雇傭兵過來,將他和一個不認識的家夥帶走了。”

“為什麽?”

“不知道,但我看到雇傭兵是亞伯拉罕神父帶來這裏的,既然神父覺得有必要抓他們,就說明他們一定有問題。”

“神父?”小孩兒吃驚道,“班·梅洛也在找他們,他們到底幹了什麽?”

另一個小孩兒聳肩道:“一定是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與此同時,貧民區唯一的修道院裏。

“她怎麽會在這裏?”修女阿爾狄娜斯盯著神父懷中的女嬰不解地問道。

亞伯拉罕神父懷中的嬰兒正是艾倫的妹妹南希,神父搖了搖頭說:“是那個外來者,艾倫將她交給我們的,他說他要離開貧民區一段時間,希望我們能暫時收養她。”

“艾倫怎麽從海倫娜手裏要回的南希?”

“是艾倫偷出來的。”

“那海倫娜呢?她怎麽樣了?”

“她自殺了。”神父沉著臉色道。

“什麽?”修女捂住自己的嘴。

“艾倫正是覺得十分愧疚,才離開了貧民區,更把妹妹交給我們。”“他還會回來嗎?”修女著急地問道。

神父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修女歎了口氣:“唉,一切本不應該這樣。”

神父露出一瞥微笑:“我們已經盡了力去幫助他們,足夠了。”

“或許吧,但總覺得做得還不夠。”

“你太善良了,這對有些人來說不是好事。”說著神父將懷中的南希交給修女,“我還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嗯。”

別了修女,神父走出修道院大門,乘上一輛等著自己的汽車,朝貧民區監獄的方向去了。

囚車裏,丹尼爾和艾倫相對而坐。

“一切都完了。”丹尼爾不住地小聲低語著。

艾倫和丹尼爾的雙手被銬住,戴著黑色頭套手持突擊步槍的士兵就守在身旁,艾倫低著頭,對丹尼爾小聲道:“丹尼爾,我很抱歉。”

“你這該死的家夥,我的家人被班·梅洛抓住了!而我們現在要被關進貧民區的監獄!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冷靜點,你這樣子對我們如今的境況沒有任何幫助。”

“你要我怎麽冷靜?我的妻子和孩子!他們是無辜的!我所擁有的一切都被卷進了你的複仇當中!”丹尼爾嘶聲力竭地吼道,幾乎要哭了出來。

艾倫搖了搖頭,無法否認確實是自己將丹尼爾卷入了如今的旋渦,但也不想將錯誤全歸於自己,便回應道:“你拿到自己的那份錢,將它們埋起來時就應該對任何情況都做好準備!在這裏埋怨我有用嗎?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麽活下去吧。”

丹尼爾搖了搖腦袋,泄氣道:“貧民區的監獄……那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沒有規則,沒有律法,甚至沒有保護你生命的獄警……被抓進那裏的人全是無法被任何規則教化的惡棍,他們甚至沒有最基本的人性……”

艾倫盯著丹尼爾驚怕的神情,也不由得更加灰心,感到陣陣無奈。

而丹尼爾說完後,也沉默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囚車停穩,後車門被拉開,艾倫和丹尼爾被押了下來。

艾倫抬眼看著並不高聳的圍牆上拉著電網,視線內的兩座崗樓上,隻有一名士兵在巡視。地麵因為雨水變得泥濘,每踩一腳都會濺起泥水。

沒有經過任何手續,身上的衣物和東西也沒有被收走,艾倫被帶入了肮髒、充滿灰塵的牢房,而丹尼爾則不知被帶去了哪裏。

牢房裏的用具極其簡單,隻有馬桶、床與一卷手紙。

這時,艾倫對麵牢房的人不斷敲打著鐵欄杆:“嘿!新來的,你身上有沒有什麽好東西?我們可以交換交換。”

但艾倫剛想回答時,一名獄警一棍子將對方伸出的手打了回去,接著走過來朝艾倫警告道:“不要期待這裏的任何人會幫助你,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而此時的丹尼爾被帶進一間會客室。

不久,會客室的門被拉開,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

丹尼爾著急地站起身道:“神父!神父先生,都是艾倫策劃的,一切都是艾倫幹的!是他害死的海倫娜!”

神父來到身邊,扶著丹尼爾的肩膀說:“坐下慢慢說。”

丹尼爾上氣不接下氣道:“神父先生,我隻是幫艾倫照顧孩子,我什麽都沒做,你不應該讓他們把我也抓起來,我還有孩子和妻子!神父先生,你不知道!他們被班·梅洛抓住了!我一定要去救他們!”

“我知道你的家人被抓了,更知道班·梅洛盯上了你們,但沒想到他行動的這麽快。丹尼爾,如果你想救你的家人,想從這裏出去,就完完整整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接著,一籌莫展的丹尼爾將海倫娜的死以及勒索艾倫父親的事告訴了神父。

神父皺了皺眉頭,回應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能理解你的處境。”

“那神父,我……”

“在沒搞清楚班·梅洛那邊的狀況前,我還不能放你出去。”

“神父先生,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還有妻子和孩子,他們正等著我去救他們!”

“你要怎麽救他們?”神父反問道。

“我可以把得到的錢都拿出來!隻要他們放過我的妻兒。”

“你把錢藏哪兒了?”

“不是我不相信神父你,是我無法形容那個地方,一片荒野,一個十字路口的西北邊,我很難形容出確切地點,除非我帶你去。”

“錢的事之後再說,我會先去找班·梅洛交涉,希望他放了你的妻兒。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雖然是老朋友,但近幾年的關係比較微妙,他是否會聽我的勸告,我也不好說,但我會盡力試試。”

“謝謝你,神父先生,但我不明白班·梅洛為什麽要抓我的家人?這些事情跟他有什麽關係?難道他知道我們勒索的事情,想從中分一杯羹?他也想要錢?”

神父回答道:“應該不會這麽簡單,班·梅洛在貧民區紮根落地之前曾是一名殺手,受雇於那些富人,幫他們清理眼中釘,幫他們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難道是艾倫的父親委托班·梅洛來找我們?”

“有這個可能性,不過這都要等我見了班·梅洛,向他問清楚才能明白。”

聽到這裏,丹尼爾越發心慌,哀求道:“神父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還有我的妻子和兒子!我不能離開他們,他們也離不開我。”

“我明白,放心吧,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說著神父站起身,“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找班·梅洛,你得在這裏待上幾天,記住,小心些,不要惹麻煩。如果你在這裏還出了事,我也很難再幫你。”

“謝謝你,神父先生。”

不久之後,就在丹尼爾被押往牢房的途中。

四處牆角的廣播裏,一個聲音道:“今晚將是美妙的搏擊之夜,盡情歡呼吧,為了你們這些可憐蟲的自由。”

隨之而來的是響徹整個囚房的歡呼聲,所有的囚犯都在叫喊,都在敲打鐵欄杆。

不明所以的丹尼爾隻感到心驚肉跳,被押進牢房後,趕緊縮進牆角,完全不理會遠處艾倫對自己的呼喊。

離開監獄,神父乘上朱迪上校派給自己的汽車,趕往市區裏,班·梅洛的住處。

下了汽車,神父對司機道:“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回過身,神父抬頭看著眼前的大樓,這棟大樓的第十二層就是班·梅洛的住所,作為貧民區最重要的勢力之一,班·梅洛的財富足以讓他在特默內斯的富人階層立足。

神父走進大樓,前台身著製服的保安衝亞伯拉罕問道:“你好,神父先生,你要找誰?”

“班·梅洛。”

“你叫什麽名字?”保安拿起電話繼續問道。

“亞伯拉罕·克勞斯納。”

“好的,亞伯拉罕先生,請你稍等。”

保安小聲衝電話裏說了說,接著滿臉笑容地衝神父說:“班·梅洛先生說他很快會下來,叫你稍等片刻。”

神父皺了皺眉頭,露出一瞥笑意道:“他不請我上去坐坐?”

“嗯,梅洛先生說他很快會下來。”保安機械地重複道。“好吧,謝謝你。”

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

班·梅洛身著黑色長衣與兩名隨行的保鏢走了出來。

“嘿,好久不見了我的老朋友。”看到神父,班·梅洛迎上去來了個擁抱。

神父拍拍班·梅洛的後背道:“是啊,久得我以為咱倆都生疏了,我好不容易來拜訪你一趟,都不請我到家裏去喝杯咖啡。”

“我的車上有酒,我們可以邊喝邊聊。”

“你要出門?”神父問道。

“我要去接女兒,有時候也得盡盡做父親的責任。”

出了大門,不知何時,一輛加長型轎車已經停在路邊。“換新車了?”神父笑道。

“早換了,你不知道嗎?”

“這輛車一定開不進貧民區的街道,所以我沒見過。”

“為了生意,裝得體麵點是必須的,你知道,這裏的人很庸俗。”神父聳了聳肩道:“嗬,這麽說的話我也想庸俗些。”

“加入我,跟我一起幹,這些都不是問題。”

保鏢拉開車門,班·梅洛和神父都坐了進去。

打開車上的小冰箱,班·梅洛拿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給神父和自己各倒一杯。

“幹杯。”

“嗯,幹杯。”神父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

班·梅洛繼續道:“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剛才的提議?”

神父笑了,搖了搖頭道:“不了,貧民區還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再說同時管理教會孤兒院和醫院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

班·梅洛長出一口氣:“這倒是,不過我剛才看到是一輛軍車把你拉到這裏的,朱迪上校還是這麽照顧你。”接著班·梅洛從椅子中間的格子裏拿出一包煙和打火機扔給了神父,“不過,你命中的她卻是另一個人,從你收養阿爾狄娜斯到如今已經多少年了?”

神父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說:“有些不記得了,怎麽也有十五年以上了吧,記得當遇見她時,她還在自己母親屍骸的懷裏打戰,那個景象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們已經遠離戰場這麽多年了,但我夢裏依舊經常出現那時的影像。”

“這就叫記憶創傷吧,那些給士兵開設的心理輔導室,我們也應該去參加參加。”“現在還有嗎?”班·梅洛笑道。

“不知道,就算有,看到我們兩個老頭子也會覺得很奇怪吧。”

“是啊,一轉眼,我的女兒都大了。”

“離開部隊後最讓我吃驚的事情就是你居然會結婚生子。”

“你變成神父更讓我吃驚。”

“你女兒多大了?”

“十六歲。”

神父挑了挑眉說:“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上高中了。”

“不,還在念初中。”

神父有些尷尬道:“學習不用功?”

“不,是因為我,早年間打拚時,不敢讓她去學校,耽誤了兩年。”“你這個父親也不容易,你妻子去了多久了?”

班·梅洛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抱歉。”說著神父泯了口酒。

“哦,沒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你一定很驕傲吧,有個乖女兒,如今的生活又這麽富庶。”

“難道你不驕傲嗎?你幫了那麽多人。”

“那其中有你的功勞。”說著神父笑了笑,“別忘了,孤兒院和醫院都是你讚助我開辦的。”

“那是為了讓那些可憐蟲們不要聯合起來對付我的一種手段而已。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是你,也不具備你那種同情心。”說著,班·梅洛的表情漸漸陰沉起來。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神父也收起笑容問道。

“當然,貧民區的一舉一動不光隻有你能掌握,我也非常清楚。”

“班,丹尼爾的妻子和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該抓他們。”

班·梅洛露出一瞥陰沉的笑容道:“這句話你應該對那個黑鬼去說,在他蹚這趟渾水時就應該想到自己的孩子和老婆是無辜的。”

“到底誰委托你幹這件事的?”

“哼,你忘了我的本業嗎?亞伯拉罕,這可是商業機密。”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艾倫的父親叫你這麽做的吧?”

“我什麽都沒有說,這隻是你的猜測。”

“對方的目的隻在艾倫,放了丹尼爾的妻子和孩子吧,作為老朋友,我真誠地懇求你。”

班·梅洛仰著頭,擺了擺手說:“那作為老朋友,我希望你把丹尼爾和艾倫交出來,你會嗎?”

“如果你能保證他們可以活下來,我會交出來。”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要看雇主的意願。”

“現在就聯係艾倫的父親,告訴他,他的女兒沒有死,讓他放過艾倫和丹尼爾。”

“你知道,這都是他們家族裏的私事,我作為第三方,沒有去幹涉的理由,況且就算雇主的女兒活著,也不能保證他會放過艾倫和丹尼爾。”

“不用你出麵,把雇主的聯絡方式告訴我,我去找他談。”

“不可能,他可是我的客戶。”

“隻要你能放棄這單生意,我可以讓艾倫和丹尼爾交出他們得到的錢。”

“我隻是個殺手,特默內斯那些名流階層的委托,我很難拒絕,他們關係網龐大,我需要他們,我想要洗白自己,真正地進入上流社會,便更加不能得罪那些油光滿麵的富豪們。這次的雇主,也就是艾倫的父親是個在特默內斯有頭有臉的人,在政界和商界都有很多朋友,他家族在特默內斯也很有影響力。隻要完成這次的工作他願意介紹我進法蘭歌劇院。”

“法蘭歌劇院?那個特默內斯名流聚集的富豪組織?就算你真的進去了,他們也隻會利用你,沒人真的把你當回事,你依舊隻是他們幹髒活的工具。”

班·梅洛顯得並不在意神父的話,回應道:“或許吧,但起碼我在一步步向上爬。隻要能真正進入上流社會,我的投資和生意都走上正軌,我會大力資助貧民區,讓那裏的普通人享受比市區還便宜的飲用水,更加幹淨的生活環境,甚至興辦學校,不再拉攏年輕人加入幫派。”

麵對班·梅洛的高談闊論,神父潑冷水道:“可我還是要說一句丹尼爾的家人是無辜的。”

“難道你還相信這世上有人是無辜的嗎?”

“我不想跟你爭論。”

班·梅洛低沉著嗓音道:“好,就像你不會把艾倫和丹尼爾交給我,我也不可能放了丹尼爾的家人。”

“你打算一輩子做那些寄生蟲的走狗嗎?一輩子見不得光?”神父惡狠狠地說道。

“對,你是光,而我隻是陰影,一直都沒變過,不是嗎?亞伯拉罕?”

聽對方叫自己的名字,神父笑了:“不是一直都是,我們曾是戰友,我們曾是最要好的朋友。”

“你我追求的東西不同,你就像太陽,照亮了身邊每個人,每個人都愛你。而我不是,我隻能活在陰影裏,連最後追求陽光的那點機會你也不願給我,我們還有什麽可說的?”

班·梅洛說的乍聽起來並沒錯,神父沉默下來,轉頭看著窗外,接著緩緩問道:“我們的分歧越來越大,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班·梅洛不加猶豫道:“你我的分歧一直都在。”

神父點了點頭:“是啊。”

隨後兩人沉默不語,直到汽車停穩。

神父露出一瞥苦笑道:“既然我們都說服不了對方,我走了。”“我可以讓這輛車送你回去。”

“不了,我們不順路。”說著神父推開車門準備離去。

但從學校門裏匆匆跑出來一個小姑娘,攔住了神父。

小姑娘氣喘籲籲地說道:“嘿,你一定是亞伯拉罕神父。”“你……是班·梅洛的女兒?”

小姑娘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回答道:“是的。”

神父皺了皺眉問道:“你記得我?”

“當然,你是我們家最重要的朋友。”

神父露出欣慰的笑容,向校園望了望,讚歎道:“令人驚歎的校園。”“是的,我很幸運自己能進這樣的學校。”

“你的父親很了不起,你叫什麽名字?”

“雪莉,雪莉·梅洛。”

“哦,認識你真高興,雪莉小姐。不過我還有些事情,不能再多聊了。再見了。”

“你不坐車嗎?我可以讓我父親把你送到想去的地方。”

“哦,不了,那車有些窄,坐不下這麽多人。”

雪莉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加長型高級轎車,而當她的視線再度回到神父身上時,神父已經轉身離去了。

這時班·梅洛也下了車,走到雪莉身旁說:“怎麽了?”

雪莉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問道:“亞伯拉罕神父,他一個人走了,他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嗎?”

“他還有事要忙,來,上車,我們走吧。”

“嗯。”

深夜,貧民區的監獄裏。

牢房的門突然全部同時開啟,隻聽歡呼聲不斷增大,艾倫不解地走到牢房外,發現沒有獄警在周圍戒備,所有的囚犯一邊歡呼一邊衝通往室外操場的大門走去。

艾倫沒有跟隨人群,而是走向丹尼爾的牢房,在裏麵發現了縮在牆角的丹尼爾。

“丹尼爾!”艾倫趕緊跑進去,問道,“我看你沒有第一時間被關進牢房,你是不是跟神父見了麵?他問了你什麽?”

丹尼爾靠坐在牆角,雙手抱腿,緩緩抬起頭,看到艾倫,回答道:“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離開吧,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們認識。”

艾倫有些驚訝道:“你在開玩笑嗎?現在我們身陷險地,除了對方,沒人會幫助我們。我們得站在一條線上。”

“去你的一條線,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和我說話,離我遠點。”

“丹尼爾!”

“都是你!害得我妻兒被班·梅洛抓住,害得我現在身陷牢獄,難道你就沒有半點愧疚嗎?你還要來害我!滾!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說著丹尼爾站起身揮舞起拳頭。

艾倫後退了幾步:“等你冷靜些,我還會來找你。”

“你這天殺的玩意兒,不要再來找我!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沒辦法,艾倫無法說服激動的丹尼爾,隻得轉身離去。

這時牢房外的呼喊聲越來越大,艾倫走下鐵梯,從一樓通往操場的門走出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走到外麵,隻見操場上的燈亮著,崗樓上的聚光燈也打在操場正中央,黑色的人影端著突擊步槍監視著囚犯們的一舉一動。

囚犯們圍成一圈,中間的空地上,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不斷地重擊,鮮血噴灑。

艾倫在人群外圍走了一圈,觀察四周的動向,覺得沒準能發現逃離這裏的方法。

這時一個渾厚的嗓音說道:“放棄吧,除了參加搏擊,你沒有任何方法能逃離這裏,再怎麽看也是徒勞的,這裏的獄警在開槍射殺逃犯時不會有任何猶豫,甚至隻要有些許異動,他們就會開槍,而如果你在這裏受了傷,他們也不會安排你去醫院,更不會有抗生素來抑製傷口感染。和普通的監獄比起來,在這裏你得到更多的自由,但也會遇到更高的風險,所以在這裏的犯人需要更加小心翼翼,否則就會命不久矣。”

艾倫向說話的人看去,隻見對方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恐怕接近兩米,上身穿個背心,下身穿著一條藍色褲子,光腳,光頭,蓄著胡子,看起來已過中年。

“你是誰?”

“我叫喬安。年輕人,你叫什麽?”

“艾倫。”

“你有些年輕過頭了,怎麽會被抓進這裏?”喬安皺了皺眉頭打量著艾倫問道。

艾倫露出一瞥苦笑道:“自然是犯了罪,還能有什麽其他理由?”

“當然有,我就是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才自願來的這裏。”

艾倫皺了皺眉,眼睛瞟向操場中央正在對打的兩個人,問道:“他們在幹什麽?為什麽要對打?”

“進入這裏的犯人沒有刑期。但你可以看到,這裏犯人的數量沒有外界想象的多,獄警也是。”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艾倫指了指對打的兩人。

“嗯,參加搏擊,隻要你能在一個晚上連勝五場,便可以從這裏出去。這是一種控製犯人數量的方法,重傷者得不到醫治可能很快死亡,而勝利者並非立即流入社會,他必須加入本地私人軍企的雇傭兵部隊三年,之後才能選擇退伍。畢竟能連勝五場的人說明他要不是身體素質很好,要不是有一定拳腳功夫,正是雇傭兵部隊需求的人才。”

艾倫問道:“私人軍企?維持貧民區治安的私人軍企?”

“是的,就是那個,據我說知,它隸屬於斯特林根集團旗下。”

艾倫想了想說:“斯特林根集團…….我好像聽我父親說過,是全世界數個大家族聯合組建的龐大商業帝國,涉獵極廣。”

“如果說班·梅洛是貧民區的帝王,那斯特林根集團就是整個陰影世界的國王。”

這時,囚犯的歡呼聲突然高漲起來。喬安和艾倫向操場中央望去,隻見一人滿臉是血地振臂高呼,另一個人則倒在血泊之中。

艾倫打量了一下喬安壯碩的身材,說:“我覺得你想連勝五場不會太難。”

“可我暫時不會參加,我說了我的仇家正在追殺我。”

“那你覺得我有勝算嗎?”

喬安皺了皺眉,回答道:“或許能贏一到兩場。”

艾倫點點頭道:“我估計也差不多,如果碰到一個壯碩的,或許一場都不行。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從這裏出去嗎?”

喬安沉著臉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沒有了。”

聽到這話,艾倫沒再回應,轉身朝牢房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管理貧民區的私人軍企本部。

朱迪上校的辦公室裏,一位客人到訪。

朱迪坐在黑色皮椅上,盯著桌子對麵的人問:“你來找我幹什麽?我以為你已經把貧民區的事務都扔給部下管了,一心隻想像一條蛆蟲一樣鑽進特默內斯的富人階層,還有那個可笑的法蘭歌劇院。”

麵對朱迪並不客氣的話語,班·梅洛聳了聳肩:“能在整個世界呼風喚雨的海奧斯家族當然瞧不上我這樣一條蛆蟲了,但起碼亞伯拉罕神父還是我的好朋友,你的哥哥班內特·海奧斯也算我的舊識,朱迪上校,你侮辱我,也就是在侮辱他們。”

“我不管你是不是認識我哥,也不管神父對你怎麽樣?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清楚。”

班·梅洛饒有興致地反問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是個殺人犯,你引導這裏的孩子去犯罪,去販毒,去吸毒。”

“是啊,如果我不讓他們加入幫派,他們隻能整天拿著槍在街上閑逛,搶劫那些比他們還要貧窮的人,起碼販毒能讓他們和他們周圍的人繼續在這裏生存下去。而比起殺人,你敢說你的部下們比我殺的少嗎?有多少貧民區的年輕人枉死在那些整天蒙麵的特警槍口下,你真應該好好去數數。”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朱迪冷冷地說道:“這裏不歡迎你,你走吧。”

班·梅洛站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扔到朱迪桌上:“我不是為了和你爭論才來的。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照片上這個人,我知道你將他抓進了本地監獄,我要帶走他。”

朱迪拿起照片瞅了一眼,一把將照片甩飛出去,問道:“帶走他?憑什麽?”

“我知道你不在乎錢,更不在乎和我的交情,所以我沒什麽可以給你的。”

“你知道還來找我?”

“我想找出一種能讓我們兩方都得利的方法,不過看來似乎是徒勞的,你怎麽樣也不會交出照片上的人?”

“本地監獄的規矩,如果不是死人,他們想出來就必須加入我們公司的雇傭兵部隊,怎麽也輪不到你。找我要人?再過一百年吧。”

朱迪沒想明白班·梅洛最後這句話裏的含義,但還未來得及問,班·梅洛已經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與此同時,貧民區的監獄裏,艾倫被帶出牢房。

來到簡陋、獨立的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