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差陽錯

16

按照江浩晨前一晚的安排,他與米果在柳城的第二天上午會到柳城市幾個比較大的服裝商場逛逛,購物兼顧考察市場,中午請當地一位客戶吃飯,然後返程回青城。

可是,那個電話以混亂和匆忙的方式結束了兩人的柳城之行。丁茜死了,他們都急於回去了解詳情。

警察在電話裏沒有透露關於丁茜死亡的具體情況,隻說要江浩晨火速回青城配合調查。米果知道消息後既難過又震驚。她在青城的朋友很少,丁茜算一個。印象中,丁茜總是極開朗地笑,那笑容很容易感染別人。像這樣一個既漂亮性格又好的女孩這麽年輕突然死掉,遭受意外的可能性很大。但為什麽警察要求江浩晨火速回去呢?看來並不是意外這麽簡單。

江浩晨一言不發地開著車,對於米果的疑問不置可否。米果偷看他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看得出來江浩晨昨晚沒有睡好,眼眶有些發青,令臉上的陰雲更重了。

突然間,米果想到了什麽,心髒不由“咯噔”一跳。

她想到了前幾天祝曉璿在米線店裏跟她說的一番話:

“米姐,我那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所有穿過那些晚裝的人全死了!我覺得那件衣服有些……詭異。米姐能不能把那件衣服扔掉銷災?”

當時米果對祝曉璿這番話哭笑不得,認為她太迷信而且小孩子氣,全然沒有放在心上。況且當時那件晚裝並不歸自己所有。

但後來洪之鶴莫明其妙將晚裝送給自己之後,米果選擇了第一時間將晚裝轉送給丁茜。當時米果的理由是,第一:這件晚裝並不屬於自己,況且自己也不會穿;第二:洪之鶴似乎有意無意慫恿自己這樣做。

但現在看來,莫不是因為祝曉璿那番話在潛意識裏影響了自己的行為?米果認為晚裝是不祥之物,因此急於送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是幸運地逃過了一難,卻害死了丁茜!

內疚感壓得米果透不過氣來。她將車窗玻璃搖下去,還是感覺缺氧。沉默寡言的江浩晨察覺了米果的異樣,問:“小米,你怎麽了?”

米果回過神來,對江浩晨說沒什麽,但再思索剛才的想法,覺得甚是荒誕。

除非是祝曉璿隱瞞了什麽,事情的真相遠遠不止是噩夢這般簡單。

回青城之後,一定得好好審審那個丫頭!

打定主意,米果釋然了許多。江浩晨卻仍然悶悶不樂。米果非常理解:自己的助理不明原因死亡,對公司以及他本人的影響都不小。

回到青城已近中午,但兩個人都沒有解決肚子的心情而是直接去了丁茜的住所。

現場早已經被封鎖,有警察在門口把守。丁茜的屍體已經被法醫運走。江浩晨和米果被請到警隊配合調查。

到了警隊,兩個人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昨天晚上臨近午夜時,丁茜住所的燈光被群眾發現有異常情況。警察打開丁茜的家門時,發現她已經停止了呼吸。表麵上看像是服毒自殺,因為現場沒有搏鬥的痕跡,而且有丁茜留下的一封遺書。

由於事發之夜江浩晨與米果遠在柳城,而且兩人可以互相作證;從柳城方麵傳來的信息也證明當晚十點至第二天清晨兩個人都在酒店裏。所以江浩晨與米果隻是被詢問了事發前丁茜的一些情況。米果相信警方對公司的一些員工也已做過相關的調查。

果不其然,下午米果回到公司時,丁茜死亡的新聞驚爆力度還未消退。員工們大都無心工作,三句話不離丁茜。人們的表情還殘留著震驚、惋惜之後的興奮。

與丁茜死亡的消息一同傳播的還有江浩晨與米果的緋聞。思維正常的人都無法不根據江總與米設計師雙雙在柳城共度良宵而進行豐富的想象。於是關於江浩晨與米果的誹聞版本正在呈幾何趨勢進行花樣翻新。

而大家討論最多的話題還是:丁茜是怎麽死的?她自殺的原因是什麽?

似乎每個人都無法將“自殺”與丁茜這樣漂亮而且性格開朗的女孩聯係起來。人們試圖尋找各種證據,比如丁茜近期說過的某句話或者做的某件事來證明丁茜根本不可能尋短見。於是在否定了丁茜是自殺之後,誰是殺死丁茜的凶手成了熱門話題。

於是丁茜的私生活開始被眾人挖掘,但似乎挖來挖去並沒有挖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人們開始將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在他們看來,警察的破案能力,特別是對於刑事案件的偵破能力還是很高超的,這要歸功於媒體的大量正麵報道。

米果在紛擾之中終於等到了下班時間。之前她已經跟祝曉璿約好了,在一家新開張的辣烤雞翅店見麵。說實話,米果對於吃什麽根本沒有心情,但她還是照顧了祝曉璿的好胃口。

米果對於辣得滿頭大汗仍然對烤雞翅樂此不疲的祝曉璿說:“真想不明白,你怎麽就吃不胖呢?”

祝曉璿一邊嚼著雞翅一邊得意地笑:“所以說,我天生就是做模特的料子。”

祝曉璿今天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高腰線短裙擺設計使得她的身材豐盈而且挺拔。

米果事先已經想好了怎麽樣“挖”祝曉璿的話。她拿起一串黃澄澄香膩膩的雞翅,似乎被祝曉璿的好胃口感染了,竟也有滋有味地嚼起來,邊嚼邊隨意地問:“璿子,你有沒有聽說過丹青案?”

美味的食物突然在祝曉璿嘴裏“卡”住了。她睜大眼睛看著米果,漆黑的眼眸以及濃密的睫毛像極了洋娃娃。祝曉璿愣了足有五六妙鍾,才咽下口中的食物,將剩下的雞翅扔在餐盤裏,用紙幣擦了嘴,顯然是沒了胃口。祝曉璿低聲說道:“米姐,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米果饒有興致地看著祝曉璿,她沒想到一句話就讓小丫頭舉了白旗。於是米果故意裝著了然於胸的樣子說:“璿子,你其實不該瞞我的。”

祝曉璿辯解道:“其實我不是有意瞞米姐,我是不想讓米姐害怕。不過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你讓我試的晚裝是秦丹失蹤時穿的那件,並且在林青語跳樓的時候掛在她家陽台上,還沾了秦丹的血……”

米果聽祝曉璿這麽說,心跳如鼓,繼而太陽穴也開始突突地跳動。可是她強迫著讓自己鎮靜地聽祝曉璿說下去。

祝曉璿繼續說:“這件事我是聽陳夢說的。陳夢是我的同事,她無意間發現了我穿那件晚裝的照片……”祝曉璿一口氣把經過說完,連丹青案都照著陳夢的版本細細講述了一遍,比起江浩晨的輕描淡寫詳盡也生動了許多。

米果深受震撼。她沒有想到晚裝真的跟丹青案有這麽大的關係。她開始隻是猜測晚裝與丹青案可能存在關聯,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天哪,自己竟然親手製作了一件“死亡晚裝”!不僅如此,她還將“死亡晚裝”送給了丁茜。短短幾天時間丁茜便莫名其妙死了……

米果的腦子混亂極了。她喝了一大杯冰鎮雪碧才讓自己冷靜了一些。祝曉璿不安地看著米果:“米姐,你怎麽了?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那件晚裝真是你做的嗎?現在晚裝又在哪裏?”

米果沒有回答祝曉璿的話。她又該如何向祝曉璿講述這一切呢?她忽然想起來這件事的元凶,於是從包裏摸出一張紙片放在祝曉璿麵前。

是米果畫的一張人物素描:一個很帥的男人,眼神明亮,卻暗含愁緒,嘴角微微向上翹起,笑得十二分迷人。

祝曉璿看了素描,又看米果。米果已經從祝曉璿的表情裏看出來小丫頭認識這個帥哥。

米果微微一笑:“璿子,告訴我他是誰?”

祝曉璿又一次睜大眼睛望著米果:“米姐,這人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但我……”

米果截住了她的話:“但你認識他對嗎?”

祝曉璿說:“其實也算不上認識,經常見到他而已。我不是喜歡去不分手酒吧聽楚南唱歌嗎?這個人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

17

晚上十點整,孟原第一次跟著楚南走進不分手酒吧。

前一天楚南因為丁茜誤了工,當時情況突發也忘記了跟酒吧老板打招呼。直到今天早上從警隊出來,才想起打電話解釋。洪之鶴沒有責怪楚南,隻是說:“昨晚你的粉絲們等你一直等到淩晨才散去,所以今天我替他們罰你多唱幾首歌。”

楚南掛了電話對孟原說:“今晚我們不開工了,你在酒店睡到十點我們一起去酒吧。今天晚上我會多唱幾首歌。”

孟原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說:“我現在就得回去睡覺。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睡吧,我那裏安靜。”

楚南過慣了夜生活,白天這時候通常是在家裏呼呼大睡的,所以爽快地跟著孟原去了他住的酒店。

孟原住的是一個標準間,跟公司一位工程師同住。不過這會兒那位工程師正在工作現場忙碌,於是楚南就睡他的床。

兩個人簡單洗了澡躺下來,卻一時沒有睡意。

昨天午夜那驚魂的一幕仍然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盡管當時孟原反應極快,還是沒有挽回丁茜的香銷玉殞。那個愣頭保安見孟原突然闖進去,嚇了一跳。孟原一把抓住那個保安的胳膊:“521戶的丁茜出事了,快!”

保安在懵懵懂懂中被孟原拉著一直奔到丁茜的家門口,楚南緊跟其後。

按了半天門鈴都悄無聲息。孟原知道丁茜真的是出事了,但還抱有一線希望。緊接著警察來了,他們用特殊工具打開丁茜的家門,發現丁茜橫在臥室的**,已經斷了氣。

後來刑警隊長潘河岩帶著助手和法醫趕到現場。

潘河岩見到作為目擊證人留在現場的孟原便是一愣。孟原也認出了警校的同窗潘河岩,隻好硬著頭皮跟他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潘河岩忍住心中的疑惑首先勘察現場。

死者隻穿了一條薄如蟬翼的鵝黃色真絲睡裙,仰麵橫躺在**呈大字型,七竅流血,雙目圓睜,左邊的小臂豎在牆上。她身上沒有傷痕,現場的擺設也絲毫不亂,看不出有博鬥的痕跡。

潘河岩的目光重重落在死者的右手上。那隻手緊緊攥著一張窄窄的紙片,手背壓著一隻信封。

潘河岩用帶了手套的手去抽那張紙。因為死者抓得緊,所以潘河岩抽了好幾次才抽出來。

那是一張紙條,已經被抓皺了。上麵是用鉛筆寫的一句話:我從來不曾感覺如此絕望。

那隻信封是空的。如果這個字條是遺書的話,為什麽死者不把它放進信封裏呢?

死者的床邊放著一部沒了電的手機,潘河岩拿起來查看了一下放入物證袋。

潘河岩注意到床頭櫃上放著一隻空杯子,裏麵還殘存著些許的牛奶。與此同時,兩位法醫在死者身上忙碌著。過了一會兒,一位年長些的法醫對潘河岩輕聲說道:“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孟原和楚南以及那位保安被潘河岩帶回警隊錄口供。在路上潘河岩已經簡單了解到孟原為什麽會出現在現場。孟原被警隊開除改行做公司主管的事,潘河岩曾經聽別的同學提起過,當時好一通感慨。以潘河岩當時的觀點是:一切偶然皆是必然。正是孟原性格容易衝動的必然導致了他行為的偶然。隻是潘河岩沒想到有一天孟原會以這種身份出現在自己的案件中。

於是潘河岩親自為孟原錄了口供。他對兩年前發生在雲城的丹青案饒有興致,對楚南也很感興趣。如果說孟原時隔兩年再次卷入到丹青案中是因為他是性情中人的話,那麽楚南也是個頗為執著的人。這樣的情形竟然導致二人誤打誤撞第一時間發現了丁茜死亡事件。

錄完口供之後孟原和楚南沒急著走,而是跟潘河岩詢問案情的進展。丁茜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潘河岩不置可否地說:“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法醫進一步的驗屍結果還沒有出來。根據現場的情況看,丁茜多半是自殺。因為事發當晚丁茜家無外人進入,家裏也無博鬥跡象。更重要的是,那張紙條可以被認為是遺書。”

“可是,”孟原顯然不認同潘河岩的觀點,“如果丁茜是自殺的話,那麽她為什麽在死前用燈光發出求救信號呢?”

潘河岩說:“這個可以認為是丁茜在服毒之後又後悔了吧。她的自殺是衝動型的,所以當她真正體會到瀕臨死亡時的痛苦時,又本能地救生。我說,自殺心理學你是不是還給老師了?”

孟原皺皺眉頭沒有答話。在楚南看來,潘河岩比起孟原來說,倒實在不像個警察——他的個頭比起孟原矮了大半頭,相貌也非常普通,是那種扔到人堆裏找不到的一類。不過,也許正是這種人才更適合做警察並且能做好警察吧。

楚南想到這裏對潘河岩說:“潘隊,我有種感覺,丁茜的死跟那件晚裝有關係。所心我建議潘隊去丁茜家搜查一下,看看那件晚裝還在不在。”

潘河岩看著楚南說:“我們會再次仔細勘察現場的。但我不認為丁茜的案件與丹青案有關係。至於晚裝,恐怕隻是巧合罷了。不過,我會注意查找那件晚裝的。”

談話到此結束。後來兩人就回到孟原住宿的酒店休息。由於兩個人思緒都很混亂,所以當他們一時睡不著打算討論這件事時,隻能讓思緒更亂。

孟原的意思是,既然青城警方已經開始調查這件事,那麽他們兩人就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了。畢竟警方的力量要比普通人強大許多。但楚南卻不這麽認為,理由是那個潘河岩根本就不相信丁茜之死跟晚裝有關係。

不過楚南還是說:“不管怎麽樣,我們今晚別開工了,先跟我去酒吧放鬆一下,然後再做打算。我說過了,那家酒吧的調酒師手藝不錯的,晚上我請客。”

為了表示對昨晚“曠工”的歉意,楚南晚上真的多唱了幾首歌。他注意到祝曉璿坐在她經常坐的那個角落裏,旁邊還坐著一個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陌生女人。兩個人似乎認識,偶爾說幾句話。

但是楚南專注唱歌的時候,並不知道,那個“陌生”女人便是他的初戀女友米果。

18

祝曉璿很高興米果能陪她一起去聽楚南唱歌,但對於米果特意的偽裝十分意外。米果戴著誇張的金黃色齊劉海直假發,化了個煙熏妝,眉毛和嘴唇的色彩塗得很重,耳朵上戴著一對碩大的銀製耳環。身上是明黃色抹胸和紫紅色熱褲,腳上則是一雙黑色人字拖。

祝曉璿第一眼根本就沒認出來眼前這個超級時尚的長腿美女是誰。直到米果微笑著拍她的肩膀叫她“璿子”,祝曉璿才把櫻桃小嘴張成大了好幾倍的O型,米果有點擔心她的下巴會不會掉下來。

“米姐,你即便是想做女福爾摩斯也不用這麽誇張吧。我還是喜歡你清新知性的打扮。”

米果心想,我何嚐想打扮成這幅樣子?又想要人認不出——主要是要楚南認不出,又得漂亮,隻好嚐試如此前衛的裝扮了。但似乎這個效果還是不錯的,祝曉璿這個精靈古怪的丫頭近距離都認不出來,何況是遠距離的幾年未見的楚南。

米果去不分手酒吧當然不是聽楚南唱歌的。事實上,她一直都避免聽任何人唱歌,其中緣由就是不願意想起楚南。自打上次意外在不分手酒吧看到楚南,似乎心裏更加糾結了幾分。

但若想接近洪之鶴,弄清楚晚裝的真相,米果想不出來其他辦法。好的是,米果這身打扮會讓她在短時間產生一種錯覺:我不再是我。這給了她再次麵對楚南的勇氣。

米果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冷眼旁觀楚南出場。

楚南的行頭依然是T恤和牛仔褲。隻不過T恤是那種極淺的粉色,搭配黑色牛仔褲,整個人幹淨而又清爽。

他整個人逆著背後五光十色的彩燈,剪影十分清晰。燈光使他的發絲有跳躍的動感,而麵容卻寧靜柔和。楚南是耐看型的男人,這種男人就像酒,越品越香。

他還是沒有變,一點兒也沒有變,這是米果得出的結論。

楚南說他今天會多唱幾首歌。一是為昨天的“罷場”謝罪,二是為了今天酒吧裏來的一位新朋友。

楚南說“酒吧的新朋友”那一刻,米果心裏一跳,還以為是楚南認出了自己。但她很快知道不是,聽楚南介紹說那是他的一個哥們兒。

第一首歌楚南唱的是周華鍵的《忘憂草》,一首很溫暖的歌。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麵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分

誰把誰真的當真

誰為誰心疼

誰是惟一誰的人

傷痕累累的天真的靈魂

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麽神

美麗的人生,善良的人

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憂草,忘了就好

夢裏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個小島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擁抱

輕輕河畔草

靜靜等天荒地老

歌畢,祝曉璿忍不住問米果:“米姐,你怎麽了?”

米果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短短的幾分鍾喝下了三大杯橙汁。米果平時不飲酒,於是點了三大杯橙汁,本來是準備喝到最後的,沒想到這麽快就統統見底。她將三隻空杯子往前一推叫道:“口渴了唄。”

祝曉璿笑了:“看來楚哥哥的歌不對你的胃口啊。”然後就不理會米果了,又投入到楚南的歌聲中。

第二首第三首都是楚南自己創作的歌曲,風格細膩輕快。他的音色很完美,低音部分渾厚,高音部分清亮。在米果聽來,楚南如今的唱功今非皆比,基本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更重要的是,他才華橫溢,不但唱別人的歌,自己也積累了大量的原創歌曲。米果覺得,楚南現在差的隻是一個伯樂。如果伯樂出現,他定會大紅大紫的。這就應了那句古話: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在。

看來楚南今晚的情緒不錯,接下來他說要邀請一位美女與他對唱情歌。這是極少有的事,所以現場很快就沸騰了。米果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邊的祝曉璿便蒸發掉了。祝曉璿第一個衝到楚南身邊。楚南微笑著給她搬了把椅子,把麥克風對準她,開始撥弄懷裏的吉他。

當祝曉璿用甜蜜而且害羞的神情與楚南對唱《你的眼睛》時,米果隻覺得有人在用一隻帶著尖刺的木棒一下一下地敲打她的心髒。楚南唱得很投入,而且很會照顧祝曉璿,兩人對視的眼神也是含情脈脈的。

愛是絕境

幸福的人不遠行

斷了春去秋來苦苦追尋

寧願和你漂忽不定

不讓你的眼睛

再看見人世的傷心

心疼你每一步愛的艱辛

苦難的夢特別真心

米果的眼睛卻是幹澀的。很想哭,卻有什麽東西將淚腺狠狠地堵住了。她煩躁地抓起空杯子,又狠狠地扔在桌子上,向服務生喊:“再來三杯橙汁!”

這個時候,米果拚命控製著不讓自己回憶多年前她與楚南對唱這首歌的情形。就在大學的畢業晚會上,他與她在台上唱這首歌。兩個人、兩把椅子、兩隻話筒、一把吉他。對唱的時候他們的眼神寸秒不離,整整四分四十八秒,目光一直膠著著糾纏著燃燒著,而不管台下如何鼓掌,如何起哄。那個時候,他們的眼裏隻有對方的眼睛。

誰又會想到此時此刻,卻隻看見新人笑。而更讓米果糾結的是,此刻又有什麽理由去嫉妒去傷心?麵對楚南,她什麽都不是,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是。

今非昔比的漫長的四分四十八秒。這次的三杯果汁卻是一口也未喝。

祝曉璿開心地回到米果身邊時,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她悄悄問米果:“米姐,我唱得還行吧?有沒有丟楚哥哥的人?”

米果說:“很好啊,如果這酒吧裏有星探的話,你可以改行做歌手了。”

祝曉璿笑得更開心了,笑著笑著忽然嚴肅起來:“如果這酒吧裏有星探,楚哥哥就能出唱片了,不用這麽辛苦地在酒吧駐唱了。不過——”她忽然又笑了,“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能天天聽到楚哥哥的真人原唱了。嗯,還是這樣好。”

楚南唱最後一首歌的時候,米果去了洗手間——她喝了太多的橙汁。所以,米果沒有聽到那首楚南在不分手酒吧唱得最紅的原創歌曲《如果當時不分手》。

如果米果聽到了,或者今晚的情形會是另一種。可是隻有“米果”隻有“結果”沒有“如果”。米果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楚南甚至已經離開了酒吧。當然,這是米果期待的,她其實是有意在洗手間多停留了一會兒,整理發型並補妝,再回到位置上的時候,酒吧裏沒有楚南,米果心裏那個位置也空了出來。

並不是楚南不再值得米果懷念,而是米果強迫自己忘掉。時過境遷,既然楚南可以忘掉她米果,米果為何又要苦苦想念著他楚南?

祝曉璿意興闌珊地問米果:“米姐,你還要待下去嗎?看來洪老板今天不會來了,他並不是每晚都來的。”

米果勉強笑笑:“你的心也隨你的楚哥哥跑掉了吧?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祝曉璿抱著米果的胳膊耳語:“米姐,你說如果我請楚哥哥去吃消夜,他會同意嗎?”

米果敷衍著說:“我怎麽知道?你去問你楚哥哥啊。”

祝曉璿一嘟嘴:“米姐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不喜歡楚南呢?這幾首歌你都是聽得三心二意的。還有,最後一首最好聽的歌你竟然給錯過去了,那首歌楚南很少唱的,歌是他自己寫的,也是酒吧的吧歌:《如果當時不分手》。”

米果低落的心微微一動:“如果什麽?”

祝曉璿說:“《如果當時不分手》。米姐,你今晚真的心不在焉呢。是不是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米果呆了呆,點點頭,正準備站起來,忽然看到洪之鶴走進酒吧裏。

19

祝曉璿也第一時間看到了洪之鶴。她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酒吧,沒有跟米果說再見。米果叮囑過祝曉璿,不許她卷進這件事情裏。

祝曉璿離開酒吧後給米果發了條短信:“米姐,我敢打賭他認不出來你,嘿嘿。小心點,我等你電話。”

米果看了短信隨手刪了,也沒有回複,招呼服務生上瓶紅酒。

然後她便開始自斟自飲。一邊咽下並不覺得好喝的紅色**一邊偷眼去看吧台後麵的洪之鶴。

洪之鶴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米果。直到夜色越來越深酒吧裏越來越冷清,洪之鶴的目光才不斷投向米果。

後來,他終於走了過來。

米果雖然小心地控製著自己,酒喝得不多,但還是有些許醉意。不過這醉意並沒有影響她清楚地看到向她走來的洪之鶴。嗯,這正是她腦海中一直盤旋的樣子,但又說不出哪裏有些不同:海水藍的襯衫,寬大的休閑褲,手插在褲兜裏,走姿豪放中又有些懶散;臉上線條冷峻,眼神明亮,目光深邃。像是將周遭一切完全洞悉,又像是根本旁若無人。

洪之鶴走到米果麵前,坐在祝曉璿原先坐的椅子上。他用手掂起桌上那瓶還有三分之二的紅酒,淡淡地說:“看來這位美女還要喝很久。”

米果一把將那瓶紅酒從洪之鶴手裏奪回來,站起身子,故意使自己的身體有些搖晃:“怎麽?不許我在你的地盤喝酒了?那好,我帶回家喝。”說著就要走。

洪之鶴趕緊用手一擋:“這位美女別誤會,不分手酒吧從來不往外趕客人的。是我說錯話了,我自己罰酒一杯。”說著拿起一隻空杯子放在米果麵前,意思是要米果倒酒給他。

“嘿,你這老板總是蹭客人的酒喝嗎?”米果用嘲弄的目光看著他,緊緊抱著那瓶酒。

洪之鶴笑了,還是嘴角微微向上翹起的那種笑,抬手招來一名服務生:“拿瓶最好的紅酒,我請客!”

一瓶比米果手裏的酒貴上十倍的紅酒端上來。洪之鶴嫻熟地開啟酒瓶,給自己的酒杯倒上,又往米果喝空的酒杯裏倒。米果沒有阻攔,甚至端起酒杯跟洪之鶴碰了碰杯子,然後一口氣喝光。

對,從現在起,米果要將自己變成百分百酒鬼了。

這瓶紅酒果然比剛才自己買的那瓶少了酸澀,多了醇美。一杯酒飲下,米果立刻進入了狀態。她雙眼迷醉地看著洪之鶴叫道:“好酒!再來一杯!”

迷醉隻是表象,其實米果心裏清醒得很。她在想:洪之鶴認出自己了嗎?如果說剛才他坐在吧台後麵沒有認出自己的話,那麽現在近距離接觸,說了這麽多話,他不可能仍然認不出自己。但洪之鶴的表情仍然波瀾不驚,難道他竟然沒認出自己?或者他根本一開始就認出自己來了?

米果接連喝幹了洪之鶴倒的三杯紅酒之後,洪之鶴不倒酒了。他平靜地看著米果說:“美女,你喝醉了。一個單身女人在酒吧裏喝醉會很危險的。”

米果揮了揮手中的空杯子:“少廢話!倒酒來!誰說我是單身,難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洪之鶴笑了笑:“看來你是真的醉了。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當我是你的朋友嗎?”

米果心裏非常疑惑:洪之鶴為什麽說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他在偽裝嗎?

米果盯著麵前的臉,那張臉的的確確是見過幾麵的洪之鶴的臉。難道他不是洪之鶴?這樣想的時候,她真的不能確定麵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洪之鶴了。麵前的洪之鶴似乎一直少了什麽東西。

是少了什麽呢?

米果一字一句地說:“我認識你。你是不分手酒吧的老板,你叫洪之鶴。洪水的洪,之乎者也的之,仙鶴的鶴。”

洪之鶴微怔之後又是一笑:“不錯,原來我這麽榮幸,美女居然認識我。可是我們有緣一起喝酒,我卻不知道你的芳名。”

米果很想把自己杯裏的酒澆在這個人頭頂上,大聲罵他:“裝什麽裝!”可是她沒有這麽做,她要看看洪之鶴究竟能裝到什麽程度。

米果亦朝他笑笑,笑得豔若桃花,流光溢彩。“想知道我的名字?很簡單。我們再幹十杯酒!”

洪之鶴盯著米果看了一會兒,爽快地說:“好,奉陪!”

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由於不是周末,酒吧裏基本沒什麽人了。米果跟洪之鶴卻喝得熱火朝天。米果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多酒,今天是豁出去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團火焰,輕飄、搖擺、熾熱、虛無。

終於,米果倒下了。她不知道自己又喝了幾杯酒。五杯?六杯?或者更多?她趴在桌子上,感覺自己的頭痛得都快要裂開了,胃裏像燃燒了一團火焰直衝喉嚨。原來喝醉這麽難受、這麽難受。

他聽到洪之鶴問:“還不到十杯呢。要不要繼續喝?”

米果站起來說:“我要去洗手間!”話沒說完就轟然倒塌。

恍惚中,她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是洪之鶴。她的鼻子埋在他的胸口裏,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味。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更輕了,輕得都要飛起來了。

洪之鶴將米果抱出酒吧,讓一個服務生扶著她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然後去開自己的汽車。米果坐在台階上被夜風一吹清醒了許多,一陣天旋地轉和翻腸倒肚之後她開始嘔吐。服務生幫她捶著背。

洪之鶴似乎已經料到了米果會吐,鬆了口氣。這樣米果就不會再吐到他的身上或者汽車上了。米果吐得差不多了,洪之鶴拿來一塊濕巾將米果的臉擦幹淨,然後把她抱到汽車後座上。

“美女,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洪之鶴邊發動汽車邊問米果。

可是米果沒有回答。她躺在柔軟的座椅上,心裏想:我看這會兒你還繼續裝吧。你曾經跟蹤過我,知道我家在哪裏,就在祝曉璿跟我一起試衣那晚。好吧,你裝我也裝,我們看誰能裝過誰。

於是米果裝醉不答。其實她是真的醉了,但剛才吹了風吐了酒已經成了半醉半醒狀態,不至於人事不省。

她感覺汽車開始動起來,繼而平穩地駛了出去。沒有轉彎,這條路不是回自己家的。洪之鶴要把自己帶到哪兒去呢?虎穴還是狼窩?如果做那件晚裝即是洪之鶴給自己布置的陷阱,那麽入虎穴狼窩是遲早的事吧。自己隻是提前自投羅網罷了。

汽車在淩晨青城的某條道路上疾馳。二十分鍾後車速減慢,東拐西拐一番後停下來。洪之鶴打開後車門,俯在米果身上看了看,見她“睡”得很熟就把她抱了下去。

20

米果被洪之鶴抱在懷裏,心跳得非常厲害。她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緊張是因為米果不知道洪之鶴會將自己帶到哪裏去,她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今晚的裝醉是她平生做過的最刺激的事。為什麽會做這麽刺激的事?是因為生活太乏味了需要調劑?是因為想要探尋晚裝的真相?是因為她對這個男人有著濃厚的興趣?

米果說不清楚,也許兼而有之。現在,她隻覺得自己在醉意蒙朧之中被一個很有力的男人抱著,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她更加迷醉。後來,她感覺到自己被抱到一張很大很柔軟的**,那個男人用手指替自己整理著頭發。她覺得這樣很舒服,像被按摩頭部。他好像整理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米果睡熟。

早上醒來的時候,頭有些痛,喉嚨發幹。米果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房間裝修得非常舒適:米色的玫瑰牆紙,造型華美的吊燈,色調明快的家具,質地優良的實木地板。更重要的是,房間的清潔度堪比五星級酒店。

難道這就是洪之鶴的家?他的人呢?

米果從**坐起來的時候,從梳妝台的玻璃鏡裏照見自己,嚇了一跳。她那頭金黃色的假發不見了,漆黑的頭發映襯著一張白皙的素顏。她回想著昨晚最後的記憶:一張寬大的手用鋼柔適度的力道梳理著她的頭發。他去掉了她的假發,後來竟然又為她洗了臉?

她忽然掀掉身上的被子,看到自己那身衣服仍然好好地穿在身上。她鬆了口氣,看來他沒有做“更多”的事情。她看到床邊放置著一雙柔軟的橡膠底拖鞋,就穿著下了地。鞋雖然有點兒大但是非常舒服。米果拉開臥室門,在各個房間裏遊**,沒有發現洪之鶴的蹤跡。

後來她發現餐廳的飯桌上放著兩個杯子兩個碟子,旁邊是一袋西湖龍井和一袋速溶咖啡。一個碟子裏放著兩隻翠綠的蜜棗棕子,另一個碟子裏放著一張紙條:

美女:

昨晚你喝醉了我隻好把你弄到這裏。給你梳了頭洗了臉之後才認出來你是誰,嚇了一跳。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給你準備了早餐,茶和咖啡任你挑。你還可以洗個澡,你的衣服如果髒了,浴室裏給你準備了一條裙子,大概是你喜歡的。

歡迎繼續光臨我的酒吧。不過你如果下次心情不好的話,別再喝酒了,因為如果你下次再喝醉,我可不能保證控製住自己不去非禮你啊,哈哈。

到這裏就結束了,沒有署名。米果反複看了好多遍,時而皺眉時而莞爾。

為什麽洪之鶴說他給自己洗了臉之後才認出來自己?難道昨晚從跟他喝酒到被他帶回家來一直都沒認出自己?那怎麽可能?從目前洪之鶴流露出來的性格看,他應該是個聰明而且細心的男人,怎麽可能認不出自己呢?

難道他不是讓自己設計晚裝的洪之鶴?不!米果剛剛產生這個念頭就被自己否定了:一來,既然洪之鶴承認他認出了自己,還被嚇了一跳,說明他是認識自己的;二來,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長得一模一樣吧,況且——

米果凝視著字條,那是她已經熟悉了的字體。當時洪之鶴要自己做晚裝時留過一個字據,字跡與這個是一樣的。即便是孿生兄弟,兩個人寫的字體也不會這麽一致吧!

米果把西湖龍井放到一隻杯子裏,把小袋咖啡的包裝撕開倒入另一個杯子裏,一手端著一隻杯子去飲水機處接水。然後,她在茶香與咖啡香混合的氣味裏吞掉了兩隻香甜的棕子。好像是快端午節了,是哪一天呢?今年端午節是要放官假的。米果胡亂地想著,趁茶和咖啡轉涼的時候去洗手間洗澡。昨夜喝醉了,又出了好多汗,以洪之鶴這樣有潔癖的男人居然肯讓她這樣髒兮兮地睡在他的**?估計他今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被單了。

米果在洪之鶴的浴室裏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洗臉架上放置著讓人眼花繚亂的瓶瓶罐罐,有男士潔麵乳、男士日霜、晚霜、麵膜,男士浴液、洗發水、護發液,甚至有男士眼霜,以及好幾種知名品牌的男士香水。洪之鶴的浴室似乎比他的臥室更幹淨,連他的梳子上都沒有一點油膩或者頭發。(在米果的印象裏,擁有一把有實質性作用的梳子的男人就少得可憐了。)

更令米果吃驚的是,衣架上掛著一條裙子——奶白色蕾絲底邊雪紡袖連衣裙,蕾絲的圖案是葉片,從領口到裙邊的做工都其極精細。

這不是自己在柳城的時裝發布會上見到的那條裙子嗎?當時米果看中了兩款裙裝,一條當著江浩晨的麵稱讚了,結果江浩晨向時裝公司的老板要來送給自己;另一條米果隻是在江浩晨接電話的時候讚歎了一聲,居然被前排的洪之鶴聽見,也弄來了。

米果怔了半天。這個時候她沒有理由懷疑這個洪之鶴不是那個洪之鶴了。既而,米果又有了一種莫名的興奮感:洪之鶴居然送自己裙子?還好,米果記得當時這條裙子既不是被“青花瓷”也不是被“紅窗花”穿過的,否則又是一場噩夢了。不過,米果用手輕輕撫摸這條裙子的時候發現,裙子的商標還完好地掛在上麵,應該是條新裙子,不是模特穿過的。

米果洗完澡穿上這條裙子從鏡子裏看自己時感覺不是一般的好。配上她的黑色直發與素顏,與昨晚酒吧裏那身裝扮真是判若兩人。她有些遺憾洪之鶴無法看到此刻的自己。

該去上班了。米果還不能肯定自己從洪之鶴家裏出來之後是否認識去公司的路。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出門時在門廳處愣了愣,然後走到一扇門前。

這扇門與洪之鶴的臥室對著。與臥室和書房不同的是,這扇門關得緊緊的。米果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靜悄悄的。米果想:這間屋子是做什麽的呢?真好奇啊!看來洪之鶴對自己還是有所保留。

米果出了小區後發現這是青城東區的一條路,離公司還不近,看來要打出租車才能保證上班不遲到了。她掏手機看時間的時候發現一條未接短信或者電話都沒有。看來祝曉璿對米果昨晚安全與否絲毫都不關心,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

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她忽然又想起了洪之鶴家那間緊閉的房門。好奇心像貓爪一般撓著她的心——那間房子裏到底有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