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曾經滄海

鄧雅彤對韓詠梅的到任其實一樣感到十分驚訝,本以為其他人過來的可能性大。甚至以為成光輝可能會暫時主持一段時間的工作,想不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而且這麽快就到位了。

鄧雅彤對自己沒有擔任接待處主任一職歸結為關係不過硬。她在母親麵前歎息道:“媽,你畢竟隻是一個正處級。雖說這個位子相對重要,但是,在市裏說話,還是不管用啊!”

“小雅,怎麽說呢?這件事也許不完全是這樣。你要說關係,韓詠梅哪裏來的關係?她可以說什麽關係也沒有。但市裏還是選中了她,這說明人家有實力,並不完全是靠關係來的。”

鄧雅彤對母親的回答很是不屑:“媽,虧你還是擔任過縣委書記的人,還這麽幼稚,沒有關係能讓韓詠梅當這個接待處主任?最起碼是領導信得過的人。我聽人說,彭嘉樹部長就跟韓詠梅有一腿。”

何豔君沒有想到鄧雅彤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小雅,你聽誰說的?這事可不能亂說,要是被彭部長知道了,你就慘了,不管別人怎麽說,你在外麵不要亂說話。”

在這之前何豔君從來沒聽說彭嘉樹跟哪個女性有什麽關係,沒有聽到他的傳聞。這次韓詠梅到任之後,突然有人說他與韓詠梅有關係,何豔君有些不相信。

鄧雅彤長長地叫了聲:“媽一-,我不會亂說的,這不隻是在家裏跟你說說嗎?你緊張什麽呀?”

鄧雅彤覺得母親的表情很可笑,她神秘地問了句母親:“媽媽,社會上的人都說女人當官要付出那個代價。你年輕的時候有沒有付出過?”

何豔君想不到女兒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出乎自己的意料,再說下去,還不知要說出什麽樣的話來。她不由正了正臉色:“小雅,你怎麽可以這麽問媽媽?”

鄧雅彤何其精靈,一看母親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了。她對何豔君說:“對不起!媽媽,我不該這麽問你。”

何豔君看了看鄧雅彤,知道她心裏還想著剛才的事情。作為母親,她開始為女兒擔心起來。不由說道:“小雅,你看夏婉若,付出的代價多麽沉重。不值得啊!”

鄧雅彤嘴裏說了句:“媽,我知道了。”心裏卻說,夏婉若算什麽?一個傻瓜而已,動什麽感情,拍什麽豔照,你以為鬱金林真的那麽專情啊?一廂情願而已,到頭來弄得自己下不了台。我如果要弄,一定弄一個大一點的,將來說話管用。

鄧雅彤的表情盡被何豔君看在眼裏,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懂事了,已經有自己的主見了。然而,正是她的懂事,她的主見,讓何豔君心裏不免隱隱有些擔憂。

往事雖不能說不堪回首,至少在外人看來,她何豔君還是一個成功人士。然而,這些年,成功的背後,酸甜苦辣隻有她何豔君自己知道。表麵上風光無限,令人景仰。但是,在生活中她卻失卻了許多本來可以擁有的歡樂。愛情上得到了,又看著它從身邊離開了。

年輕時的何豔君是一朵漂亮的鮮花,在農校的時候就是全校有名的文藝尖子。畢業後分配到東窪鄉政府,活潑漂亮的何豔君成了一名令人羨慕的鄉幹部,村子裏的人都說何豔君是“山裏飛出的金鳳凰”。大家一說起老何家的女兒,就豎起大拇指誇獎。直到今天,何家村裏人還以何豔君為榮。

一年後,何豔君與縣糧食局幹部鄧誌遠結了婚。兩人是高中同學,鄧誌遠長得高大英俊,何豔君漂亮出眾。

東窪鄉離縣城比較遠,有90多公裏。每天隻有上下午各一趟車,交通十分不便。全是沙子路麵,坑坑窪窪,路況很差,乘一次車要顛來倒去折騰幾個小時。鄉裏無論是領導還是普通幹部,平時都在鄉裏吃住。除了開會或者辦事,很少有人中途出來縣城。大家都是周一早上乘車進山,周五下午坐車出山,沒有誰搞走讀。

山裏的夜晚,沒有燈紅酒綠,沒有鶯歌燕舞,到處是漆黑一團。大家要麽睡覺,要麽玩撲克,打麻將。開始的時候輸了的鑽桌子,慢慢地開始打飯局了,輸了的人請大家吃飯。時間長了,大家對玩撲克也感到膩了,總想變著花樣來點新鮮的活動。

那天休息時,何豔君提了一個建議:“現在外麵都時興跳舞,不如我們鄉政府弄個簡易舞廳吧。”

幾個年紀大一點的鄉幹部笑道:“我們這些人,哪裏跳過舞?隻怕走路也走得不像樣子。”

早兩年農校、農專畢業的幾個大學生在學校裏學過跳舞,一直為山區鄉鎮乏味的文化生活發愁。聽了何豔君的建議之後,不由大加讚同。

“好啊,到時我們幾個人教大家跳就是了,這樣既打發了時間,又可以鍛煉身體。”

有人當即去請示黨委書記遲好,遲好以為隻是年輕人一時衝動。隻隨易表了個態:“你們去弄吧,可不要花太多的錢了。”

“放心吧,遲書記,不用鄉裏花錢。”

於是,他們自己買來五顏六色彩紙把鄉政府會議室簡單裝飾了一下,平時不開會的時候,把桌子放到四周,會議室就變成了舞廳。

鄉廣播站的錄音機到了晚上就拿過來作為音響,何豔君與小夥子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

開始的時候,就他們幾個年輕人在跳,慢慢地其他幹部也感到好奇了。先是來看一看,看著看著就被年輕人拉著跳。跳著跳著,覺得這東西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難。舞廳裏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社會上的小夥子也跑了過來。一些四五十歲的幹部也開始學跳舞,能歌善舞的何豔君成了這裏麵最活躍的一分子。

遲好先是來看過幾次,看看之後,就走了。

那天晚上,遲好又來了,幾個小夥子看到他對跳舞並不反對,膽子也大了起來,強行把他拉進人群中,讓何豔君教他。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何豔君一遍又一遍地教他。

第二天遲好又來了,他剛進來,何豔君就跑上前去:“遲書記來了,來,複習一下昨天晚上學的舞步。”

跳完一支曲子之後,何豔君說:“遲書記學得可真快。”

遲好成了最熱心學舞的一員。除了出差或者有事外出,都是每晚必到,每晚必跳。來了就拉著何豔君,要她教他跳舞。書記要學跳舞,何豔君自然十二分認真,也十二分樂意。不久之後,遲好就在舞廳裏旋轉自如了。

鄉裏有些幹部雖然也想請何豔君教自己跳,但遲好在這裏,他們就覺得既然書記要學,就先讓著書記。無形之中,大家心裏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隻要遲好在場,大家就不請何豔君跳舞,舞場上何豔君就成了遲好的“專利”。

鄉裏有一輛吉普車,每逢周五,遲好就會問何豔君:“小何,今天出去嗎?”

鄉裏的幹部說回家都說:“出去”。

何豔君說:“出去啊,怎麽不出去?”

遲好聽到回答後總是說:“下班後坐我的車一同走吧。”

在車上聊天,遲好常常要求何豔君:“好好幹,像你這樣有能力的年輕女幹部,一定會很快得到提拔重用,將來前途無量。”

何豔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總免不了很感動。當時在鄉裏,班子成員隻有少數的幾個人。幹部的職數不像現在這麽多,要提拔一個科級幹部很難很難,“謝謝遲書記關心!”

遲好在這時總是對何豔君笑笑“小何,好好幹。”

任何一個幹部,希望得到提拔,本身就是一種上進的表現。如果一個幹部對自己的前途感到無望,那麽,其工作熱情和工作**一定非常有限。遲好的話,無形之中使何豔君那一盞希望之燈火苗越來越旺。暗地裏希望得到提拔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她要在眾人麵前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塑造一個能幹、有積極性、有創造力的何豔君。她的工作更積極主動了,工作上的魄力更強了,辦法也更多了。

大家一提起何豔君,都豎起大拇指來:“不錯,這個小何,別看是個女的,的確不錯。”

何豔君常常乘坐著鄉裏的吉普車回家,周一早上又常常坐著到鄉裏上班。盡管隻是一輛吉普,一路上同樣也是顛顛簸簸,但畢竟免去等車的苦惱,在路上的時間也要短一些。

當時,鄉裏幹部一要進村入戶收農業稅等各種費用,二要在夏收過後上戶催著農戶賣糧,三要在搞計劃生育時上門去抓對象做結紮、上環、引產等手術。幹部們戲稱這些是“要錢、要糧、要命”的活兒,常常和農民發生矛盾。

遲好很照顧她,每當在安排這些工作的時候,總是安排她做一些輕鬆的、容易的工作。

“小何有文化,就留下來在鄉裏編簡報吧。”

於是,何豔君就留在鄉裏做一些文字工作了,不用白天黑夜地走村串戶,跟群眾臉紅脖子粗地吵架。遲好的關心使何豔君感到一絲溫馨,而這些關懷正是何豔君在丈夫鄧誌遠身上所得不到的,她的心裏更加增添了一份對遲好的感激之情。

一個星期天,何豔君正在家做家務,突然聽到遲好在樓下叫自己:“小何,小何。”何豔君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遲好。

趕緊下了樓,原來遲好進鄉裏有事,特意過來問何豔君進不進鄉裏。何豔君心想,在家也沒啥事,明天早上又要起個大早去等車,不如今天提前進去算了。於是,就跟鄧誌遠打了個招呼:“我搭車子到鄉裏去了,省得明天早上這麽早爬起來趕車,一路受苦。”

鄧誌遠隻說了句:“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點。”

一路顛簸著來到鄉裏時天色已晚,按照平常的習慣,鄉政府食堂裏也早關門了。

來到街上,遲好笑著說:“食堂估計早關門了,走,我們到小店裏吃去。”於是和司機三個人到外麵的小店裏吃了點東西。

走到院子裏時他們才發現偌大的鄉政府院子裏就隻有他們三個人和兩位值班的幹部,其他的人都還沒有回來。兩個值班的幹部在值班室聊天、看一台黑白電視。

何豔君沒有什麽事,在值班室坐了一會兒就回到了三樓的房間裏。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有些疲倦,準備看看書,然後早點兒休息。

何豔君洗完澡,剛穿好衣服,遲好就過來了,她趕忙給遲好倒了杯開水。

“遲書記,來喝杯水。”

遲好接過開水杯,放在桌子上,“謝謝!”

兩人開始聊天,聊著聊著,何豔君發現遲好眼神有點兒不對頭,雖說在聊天,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她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情,心不由得“評評”直跳。像是突如其來,又像是一種預期。

一會兒,遲好站了起來,走到何豔君的身邊一把抱住了她。何豔君的臉一下紅了,她感到臉上滾燙滾燙的。她用力推了兩下遲好,沒有推開。不知怎麽的突然抽出手來,抬手打了遲好一巴掌,“啪”,清脆的一聲。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遲好隻覺得臉上痛了一下,立即鬆開了雙手,吃驚地看著何豔君。

何豔君自己也嚇了一跳,看著鬆開手站在那裏的遲好,何豔君趕緊一把抱住了他。

“對不起!遲書記,對不起!我……”此時,做錯了事的,好像不是遲好,而是她何豔君。

一直到後來,何豔君想想當時自己的表現,還覺得有些不解。抬手給他一巴掌,也許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打了他之後連聲說對不起,並一把抱住遲好,原因就比較複雜了。也許是出於平時的好感,更或許是出於日後的提拔,生怕因為這一巴掌使提拔的事情泡湯。

遲好什麽也沒有說,又一把抱住了她。

遲好有點兒急風驟雨般,很快就到了**。當他把身體裏的能量全部釋放之後,這個昔日高高在上的男人便匍匐在她的胸口,喘著粗重的氣息。

何豔君內心的欲望被遲好深深地激起,就像是一個冬眠的動物,春天來了,一陣雷聲,把它驚醒了。她緊緊地抱著遲好**的身體,好像生怕他突然隱去一般。她要讓他久久地停留在體內歇息,她閉上眼睛,用力地扭動著自己的身子,發覺遲好還是那樣強而有力。她的身子不由一陣戰栗,一陣**。當那種無法言明的快感來到之後,她便安靜下來。

半夜過後,遲好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第二天,鄉裏的幹部陸陸續續地返回到鄉裏。何豔君不知為什麽見到每一個人都有一點心虛,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一樣。甚至有的人背地裏笑幾聲,何豔君也感到心驚肉跳,總覺得那笑聲就是在笑自己。有時她真想上去問他們笑什麽,或者聽一聽他們在講些什麽。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好幾天,何豔君才發覺,世界原來還是這麽平靜,什麽事情也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人來往越來越頻繁,人們終於漸漸看出了端倪,他們的關係沒過多久就成了鄉裏公開的秘密。

何豔君星期天回鄉裏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一次幽會時,遲好說:“豔君,如果下次有名額,你就做宣傳員吧。”

何豔君聽了,心裏非常高興,能提拔到科級幹部的崗位上,當然是好事。她嫵媚地說:“做什麽都行,我聽你的安排。”

周末回到家裏,何豔君心裏感到十分內疚。她覺得對不起丈夫鄧誌遠,一個男子漢怎麽能容得下妻子給自己戴上綠帽子。如果說當時要何豔君在遲好和鄧誌遠中間二選一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選鄧誌遠,因為她知道鄧誌遠的愛,也懂得他的愛。她知道遲好這個男人雖然進人了自己的身體,但是,他還沒有進入自己的內心世界。而且,何豔君也感覺到遲好始終不會進人自己的內心世界的。對遲好,可能隻是一種感激,一種對權力的崇拜,甚至是一種屈服。何豔君心裏非常清楚,如果換了另一個男人在遲好這個位置上,他照樣可以進入到她的身體。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能放棄遲好,她需要來自他的關懷,需要他幫助自己取得成功。何豔君心裏想的是魚和熊掌都要得到,既要鄧誌遠又要遲好。

因了這一份負疚,何豔君在家裏,盡量把妻子的職責履行得完美一些,總是忙個不停,每一次回家,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就是晚上夫妻間**,何豔君也總是配合著鄧誌遠,讓他發揮到極致,讓他盡興,體會到男人這時候的巔峰狀態。鄧誌遠深愛著何豔君,不僅因為她的漂亮,還因為她在家中的賢惠。

鄧誌遠與何豔君兩個人常常一起上街散步,街坊鄰居見到他們上街都熱情地打招呼。

“小鄧小何,回來了。”

“是啊,王嬸,您也在散散步,走一走啊。”

“鄧所長、何主任,一起散步啊。”

“嗬,隨便走走。”

“你們夫妻倆可真恩愛,令人羨慕啊!”

每當聽到這句話時,何豔君感覺到說這話的人都在正話反說,在譏笑自己,臉上禁不住暗暗發燙。她生怕自己臉紅,往往偷偷地看看一旁的鄧誌遠,看看他的表情。不知就裏的鄧誌遠總是很高興地跟人們答著話。

漸漸地,鄧誌遠感到自己和妻子出門時人們的眼神似乎有了點變化,同樣的熱情,同樣的招呼,眼睛裏所蘊含的東西卻顯得有些詭異。

他心裏一驚,不知他們眼神中的這種詭異來自哪裏,指的是什麽。看著旁邊美豔如花的妻子,鄧誌遠終於開始了擔憂。

這時鄧誌遠已經被局裏下派到錦興糧管所擔任所長。錦興鄉離縣城裏有80多公裏,與何豔君所在的東窪鄉毗鄰,但沒有公路相通。如果要乘車的話,隻有通過縣城繞行。最便捷的路徑是一條小路,隻要步行一個半小時就能到達。

周末,何豔君又回鄉裏去了,鄧誌遠也回到了糧管所。晚上,遲好又來到了何豔君的房間裏。兩個人正在纏綿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敲門聲。他們先是嚇了一跳,馬上停止了動作。靜下來聽了聽,外麵沒有人吭聲,以為是哪個敲錯了門,沒有理會。這時聽到門外有人叫:“豔君,我是誌遠,開門。”

兩個人的臉一瞬間都白了,慌亂地從**起來,三下兩下穿好衣服。

鄉裏的宿舍都是單間房,就十來個平方米,所有東西一目了然。遲好看了看,沒有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到窗子外麵看了看,這是三樓,外麵漆黑一團。他鼓了鼓勇氣,打開窗子想跳下去。終於腿腳發軟,沒有跳。

鄧誌遠還在門外喊:“豔君,開門!”也許鄧誌遠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為了不至於擴大影響,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聲音雖然不大,在房裏兩個人的耳朵裏卻是震耳欲聾,絲毫不亞於萬鈞雷霆。

何豔君的臉色通紅,她看著遲好,一臉的疑問。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開不開門?遲好也是六神無主,臉色蒼白地坐在床沿。

不開門肯定不行。何豔君隻好把門打開。

鄧誌遠走進房裏發現遲好坐在椅子上緊張地看著自己,眼神顯得驚慌失措。他心裏什麽都明白了。

何豔君開了門之後,坐在**哭泣。她的手不停地抹眼淚,兩個肩膀一聳一聳。

鄧誌遠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發般,身材高大的他一步跨過去,抓住遲好一記勾拳結結實實打在他的小腹上。遲好疼得皺起了眉頭,目光中滿是乞求的神色。

“你這個狗娘養的,竟敢睡我的老婆!”

鄧誌遠並不理會他的眼神,再狠狠一拳,疼得遲好咧開了嘴巴。

遲好本來可以用手稍稍擋住鄧誌遠,最起碼可以緩衝他拳頭的力量,使自己的痛苦減輕一些。可是,他心裏害怕,緊張。他不敢反抗,怕因此激起鄧誌遠更大的憤怒。

打過之後,鄧誌遠強迫自己抑製住心裏的怒火,說了句:“你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何豔君仍然在哭泣著,並不敢看鄧誌遠。她隻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誌遠。”

遲好“撲通”一聲跪在鄧誌遠的麵前,“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

鄧誌遠並沒有想到遲好會做出這個動作,看著遲好這一副猥瑣的樣子,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揮了揮手:“你滾吧。”

聽了這話,遲好仿若得到皇帝的大赦一樣,慌忙爬了起來。迅速打開門,匆匆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遲好這一跪,刹那間在何豔君心裏形象盡毀。如果說在這之前,何豔君對遲好還有一些好感的話。那麽,因為這一跪,遲好在她的心裏就成了一個衰人。她沒有想到遲好會是這樣一個沒有骨氣的男人,這一跪,使何豔君感到徹底的失望,她真正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了,覺得不值。

遲好走後,何豔君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在丈夫麵前哭訴。

“對不起!誌遠。”

“何豔君,你知道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嗎?”

“真的對不起!誌遠,請你原諒我。”

“你想過孩子沒有?想過我沒有?你知道大家會說什麽?你這是在讓我們的家庭解體,要讓孩子和我都蒙羞啊!”

“誌遠,我知道錯了。但是,我真的很不容易。……”何豔君不斷地說自己的不容易,說自己的不好。

鄧誌遠的那顆憤怒無比的心漸漸軟化了。天蒙蒙亮的時候,他離開了鄉政府,沒事般地回到了糧管所。

一段時間之後,鄧誌遠原諒了妻子。然而,原諒歸原諒,鄧誌遠的心裏總還是有些不踏實。此後常常是在糧管所下了班,又步行一個多小時到東窪鄉政府陪妻子,第二天早上又趕回去上班。

看著鄧誌遠如此辛苦,何豔君內心總是感到非常負疚。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丈夫,知道自己欠了他的,在家裏對鄧誌遠更加體貼溫柔了。

遲好再也不敢動何豔君了,那天晚上鄧誌遠直視他的時候那種彪悍的目光,仿佛一把刀子,永遠地在他的心裏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記。有時讓他想起來,猶自感到深深的懼意。但是,深感懼意的同時,他內心那顆靈魂卻照樣躁動不安。何豔君那豔美的身子和那淡淡的體香同樣給他留下了永久的記憶。他無法忘記跟何豔君在一起的那些夜晚,無法忘記那種美人在懷的感受。

不久,在遲好的力薦下,何豔君被提拔為鄉裏的黨委委員,縣委宣傳員。

何豔君擔任宣傳員之後,大膽地從中學和小學裏聘請了五位宣傳報道員。跟學校溝通好,給他們少安排幾節課務,凡是鄉裏的重大活動,都讓他們到場。同時,注意帶著他們到各個村挖掘一些有宣傳價值的人和事。結果,東窪鄉這樣一個小鄉鎮,宣傳報道工作卻列全縣第一名。

何豔君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充分體現。一年後,她被調到另一個鄉擔任黨委副書記,這個時候,年輕的她成了鄉裏僅次於書記和鄉長之後的第三號人物。無論在鄉裏還是在村裏,群眾和幹部見了她都會叫上一聲“何書記”。這個稱呼讓何豔君的內心感到極大的滿足,也讓她感到自豪。特別是安排大家工作的時候,更讓她體會到了一種權力支配的力量。

榮譽和權力使何豔君感受到了成功的光環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多麽重要。有時靜下來,何豔君會想想自己的這種感覺,她知道,這種感受與一個人的虛榮有關。不過,她也像大部分人一樣,無法擺脫這份虛榮,她要取得更大的成功。

何豔君對自己的容貌有著絕對的自信,這種自信源於周圍的目光,源於來自身邊的人的讚美。作為全縣二十個鄉鎮中唯一的女副書記,何豔君顯得鶴立雞群,分外惹眼。縣裏的領導開始慢慢熟悉和了解她,出眾的能力、出色的外表使她格外受到關注。

半年後,作為基層鄉鎮黨委副書記的先進代表,她跟分管黨群的縣委副書記朱賢亮到省城開會。路上,她就感受到了朱副書記那熱切的目光中含有幾分貪婪。敏銳的她預感到這次出差,他們之間可能會發生一點什麽。

這是一架通向成功的梯子,放棄這架梯子,將要走很多的彎路。這是一條通向成功的終南捷徑,如果放棄這條捷徑,將要多花很長的時間。

何豔君心裏很矛盾,鄧誌遠已經原諒過一次自己了。如果再次出現這種情況,他會再次原諒嗎?

第二天晚上,何豔君剛剛洗完澡,朱賢亮就來到她的房間。兩人由工作開始,聊到生活。聊天的時候,朱副書記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手上麵。

她暗暗用了一下力,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是,她沒有繼續,而是隻稍稍用了一下力,就停下了。朱賢亮敏感地感受到了她內心的變化,微笑著把另一隻手放到了她的腰上。

那一刻,何豔君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的眼睛看著朱賢亮,目光中有羞赧,有嬌柔,有情意。燈光下,剛剛洗過澡的何豔君如清晨陽光下的一朵鮮花,掛著露水,嬌豔無比。她的挺拔的胸在急劇地起伏著,盡管衣服扣得很嚴實,但仍然無法掩飾那魔法般的魅力。

朱賢亮站了起來,用力把何豔君攬到了懷裏。

當朱賢亮進入到何豔君的身體裏麵時,何豔君很冷靜。她感覺到的不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一種成功的滿足。她知道,自己徹底征服了這個男人,而通過這個男人,自己將來也許要征服一小片世界。

何豔君做出輕輕叫喚的樣子,嬌喘籲籲,不斷激發著朱賢亮潛藏的**迸發出來。她要讓眼前的這個男人在自己身上找到感覺,讓他感到滿足,感到驕傲。

“豔君,我真的太愛你了!”離開她的房間時,朱賢亮對她說。

朱賢亮一直對何豔君說很愛她。有一次在一起時,何豔君開了句玩笑,她故作天真地問:“如果我離婚了,你會娶我嗎?”

朱賢亮的眼神猶疑了一下,說道:“會,當然會。”

然而,朱賢亮的猶疑沒有逃過何豔君的眼睛。她知道,他們之間永遠隻能停留在一種逢場作戲的層麵上,他需要的是在她身上獲得的快感和滿足,她需要的是成功的終南捷徑。從遊戲一開始,雙方的目的就很明確。想到這一層,何豔君心裏感到十分遺憾。作為一個女人,很多時候,她並不想把政治目的作為一個唯一的目標,她希望自己與朱賢亮能夠達到靈與肉的交融。

每一次看到朱賢亮的身體迅速晃動,感受他的身體在她的身體內快速**,看著他急促呼吸的樣子,她覺得所有的快感都是他的,好像與自己無關。自己現在真正成了一個工具,成了一個盛著快感和滿足的容器,所要做的就是把容器中的快感和滿足拿出來送給他而己。

她的眼角不由滑下一串淚珠。

“怎麽了?你。”朱賢亮問。

“沒什麽?我很高興。”她違心地說道。

當天晚上,何豔君就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能幫我轉為正科嗎?”

朱賢亮點點頭,顯然,這個要求在他的預期範圍之內。

不久,何豔君就被調進縣農業局擔任黨組書記兼副局長,在級別上由副科轉為正科。

隨後,朱賢亮由縣委副書記升為縣長。在朱賢亮擔任縣長的第一年底,何豔君從農業局下到鄉鎮擔任黨委書記。

鄧誌遠對妻子這一次的情況,雖有所覺察,但一直沒有證據。

幾次想提出離婚,但看看年幼的鄧雅彤,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覺得寧願自己在人前窩囊一點,也不要讓孩子有什麽不好。

兩人的關係處在一種肉體上沒有絕緣,但精神上已經難於融合的狀態,成了真正的貌合神離。

鄧誌遠這時候開始倒騰糧食生意,因為對糧食政策比較了解,加上他人麵熟,路子通,做得順風順水。後來,他幹脆辭去所長職務,要求調回局裏工作。鄧誌遠回糧食局工作的時候,何豔君本想補償一下他,給提個副局長或者班子成員。

鄧誌遠很惱火:“何豔君,我知道自己在局裏是個什麽位置,該不該得到提拔。如果提拔我進人局裏的班子,我一輩子都會感到羞恥。所以,我請你不必費心。”

何豔君知道鄧誌遠與一個女孩子在暗中來往,但她沒有去管這事。她總覺得鄧誌遠本不會如此,是因為自己有負於他,才導致這個結果。隻要女兒過得好,什麽都算了。女兒鄧雅彤,成了維係這個家庭的最主要的人物。愛情,對於鄧誌遠與何豔君這一對曾經令人羨慕的夫妻,現在卻成了一件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即。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何豔君後來由鄉黨委書記做到副縣長,再做到常務副縣長。常務副縣長之後,直接做了縣長,直到後來擔任了縣委書記。

鄧誌遠卻無論她做什麽,都好似與自己無關。他的生意從來不借助她的權力,甚至沾邊都不允許。

有一次,鄧誌遠到何豔君所在的縣買晚稻,吃飯時糧食局的局長本想討好一下他:“鄧所長,何縣長在我們縣裏辦了不少好事實事。這筆生意你來做的話,我們可以在每斤穀子的價格上再讓利兩分錢。”

沒想到鄧誌遠一聽這話,馬上說了句:“她當她的縣長,我做我的生意。兩不搭界,你要這麽幹,這筆生意我就不做了。”

局長沒想到鄧誌遠會這麽說話,以為這是何豔君對家人要求嚴格,鄧誌遠有情緒。

鄧誌遠走後,這個局長到處講何豔君的好話,說她對家人要求嚴格,在生意上也不讓家人沾一點光。

有好事者把這件事傳到何豔君的耳朵裏,她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當一家媒體知道了這事,上門來采訪她時。何豔君拒絕了,在這件事情上,廉政隻是人們的一種誤解,她不想讓這事在報紙上進行渲染。

回首往事,何豔君的心頭起伏難平。

對剛才鄧雅彤的問話,何豔君的確不知如何回答。她想說沒有,但覺得這樣太過虛偽了;想說有,又覺得這樣近似於無恥。作為母親,她難於回答女兒提出的這個很現實的問題。她有一個願望,不希望女兒在外麵有多風光,有多成功。隻希望她過得快樂,過得開心。

她靜下心來,靜靜地想了想自己的升遷與那些男人有沒有關係。其實到後來,她沒有再走這一條終南捷徑,她不想再當一個容器了。她一直想努力挽回與鄧誌遠的感情,可是,都失敗了,失望到極點的鄧誌遠並不領她的情。

前期,借助了男人。後期,則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在打拚。所以,何豔君自己也說不清有還是沒有。似乎是介於兩者之間,很難以界定有還是沒有。

何豔君暗自苦笑了一下,世界上很多東西本來就不是用有或者無來下結論的。有些東西明明實實在在的無,卻讓你感覺到有;有些東西明明是有,卻讓你感到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