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緣盡情了
夏婉若本以為鬱金林是快樂的,是成功的。但是,鬱金林卻告訴她,他不快樂。
“婉若,其實我過得很痛苦,你別看我平時那個盛氣淩人的樣子。好像職位挺高的,大家都聽我的話。那隻是在工作上,在家裏,我過得很壓抑。黃名香是一個學習狂,一個性冷淡者。我在家裏過得很壓抑,要不然,我要這個3028號房幹什麽?我是實在沒有辦法。在家裏來個人談工作也不行。有時讓她開個門,接個電話,她也生氣。婉若,你說,這是我一個市委副書記過的日子嗎?”
夏婉若安慰鬱金林:“好了,別生氣了。她也不容易,你以為她喜歡這麽反反複複地考試啊?她也肯定不喜歡。人家在司法係統工作,不成為行家裏手怎麽行?不說指導工作,最少麵子上過不去。你呀,多理解一下她吧。”“婉若,要是她有你這麽善解人意就好了。你真好!”
“我有什麽好的,過一段時間,你也許就厭惡我了。你們男人啊,都一樣,喜新厭舊是你們的通病。”
“對你,我不會的。婉若,你永遠是我的婉若。”
碰上合適的客人,接待處的工作人員有時候要去陪酒。夏婉若也一樣,有時也必須喝幾杯。好在她的酒量大,一般的白酒,喝上半斤八兩的,反應不是很大。但鬱金林不幹了: “婉若,你不能這麽喝酒,這樣會害了你的。”
“這是我的工作,有什麽辦法呢?”夏婉若苦笑一下,“這是你們市委、市政府安排我的工作,適當陪陪酒,是我的工作職責。”
“那以後,我們盡量不叫你陪酒了。”
果然,後來的接待工作中叫夏婉若陪酒的次數少了,叫其他人的次數多了起來。
盛夏到了,空中的陽光如火一般烤著大地。而這時,夏婉若與鬱金林之間的感情也從春天進入到了盛夏。兩人幾乎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境地。如果不見麵,每天最少有三個電話,上午、下午、晚上各一個,雷打不動。
隨著接觸次數的增加,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夏婉若成了鬱金林的小情人,誰都知道鬱金林在藍天賓館專門開了一套房給自己與情人約會用。但是,這種事情,沒有一個人會去捅破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很多時候,人們對待這種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陽光,等待風雨,把窗戶紙自然弄破。
那天早晨,陽光分外的白。似乎一大早就要把所有的熱量全部傾瀉到大地上來,還沒有出門,夏婉若已經感覺到來自窗外的熱浪了。這種天氣,人的情緒會有一種莫名的煩躁。總覺得事事處處都想發火,想生氣,有一種一點就著的味道。好像是太陽把火氣全曬到人們的心裏頭了。
夏婉若出門的時候,罵了句粗話:“這鬼天氣真操蛋。”
路上,夏婉若接到了鬱金林的電話。一看號碼,猶如一股撲麵而來的涼風,夏婉若的心裏感到開心極了。
“婉若,上班了吧?”
“嗯,正在路上呢。”
“婉若,我昨天晚上接到通知。明天開始要帶隊到浙江溫州學習,時間是一個月。本想昨天晚上告訴你的,但想了想,還是今天上班跟你說一聲。”
“出差這麽久?”夏婉若停頓了一下,“中途不可以回來嗎?”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中途應該不會回來吧。我們要離別一段時間了,我很不想走。舍不得離開你。”
“我也一樣,會很想你的!金林。”
“婉若,今天晚上你有時間嗎?要不到賓館來吧,我在那兒等你。”
“好的,我吃過晚飯差不多就過來吧。”
正好沒有接待任務,晚飯的時候,夏婉若本來準備自己回家隨便做點吃的。但是,在路上正好碰到原來劇團的幾位姐妹。非得拉著她一塊去吃飯,吃飯吃了老半天。又拉著她一起去唱歌,說是很久沒有聽她唱歌了。
夏婉若極力推辭:“不了,我還有點兒事。你們去唱吧。”
“不行,你一個單身女人能有什麽事?難道是會男友?今天你就別理他了,天大的事也陪我們去唱歌。”
“真有事。”
“不行,有事也得去。”大家拉著夏婉若就往歌廳走。
沒辦法,夏婉若隻好隨著她們來到歌廳。夏婉若也點了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唱的時候她想,要是鬱金林在這裏該多好!他一定可以體會到她對他的情意。
夏婉若坐在包廂裏,心神不定。
這時,手機的燈光閃爍了起來,夏婉若知道,這是鬱金林來電話了。她拿著手機,趕緊躲到洗手間裏接了。
“婉若,現在還有事嗎?”
“沒有,隻是被一幫小姐妹纏著,脫不了身。你再等一會兒,我想辦法脫身吧。”
“嗯。”
掛了電話,夏婉若走出洗手間。
夏婉若來到姐妹們中間:“實在抱歉!我姨媽病了,剛剛送到醫院,我得趕過去看看她。你們繼續唱吧。”
大家早就看出了她有事的樣子,也不好再強留她。於是說道:“去吧,去吧,管你是姨媽還是情郎。”
來到藍天賓館,進門的時候,她發現樹下好像有一個影子一閃。接著,就不見了。
夏婉若匆匆進了大廳。工作人員叫了聲:“夏主任好!”
夏婉若微微一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徑自上樓了。
從走廊經過的時候,夏婉若感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幾次回過頭去,又什麽也沒發現。這讓她心裏感到隱隱不安。進人房間後,她顯得比以往更加緊張。
鬱金林看到她這副樣子,問了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我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我。”
“不可能,怎麽會有人看著你呢?你是不是有點兒疑神疑鬼了?”
“不是,我也是今天才有這種感覺。”
這時夏婉若注意到,鬱金林光著膀子,露出一身結實有力的肌肉,而那是趙靖琪所沒有的。她感到來自鬱金林身上的一種力量在召喚她。
鬱金林走過來,輕輕地擁住了她。
兩人一起向床邊走去。
當海潮般的**退去之後,兩人相擁而坐。
夏婉若不禁又重複著一個古老的話題:“金林,你會永遠這麽愛我嗎?”
“會的,我會永遠這麽愛你!婉若。”
“可是,我有點兒怕。”夏婉若一臉的憂愁。
“怕什麽?”
“我怕失去你。怕你不愛我。”夏婉若把臉緊緊地貼在鬱金林的胸前。
“好了,不會的,放心吧,小寶貝。”
“可我真的好怕。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很害怕天亮。天亮了,就要跟你說再見。隻有在這暗夜之時,你才屬於我。”不知不覺,她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淚水。
鬱金林笑著看看她,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小傻瓜,即便是白天說了再見,我們分開了。但我的心思卻還留在你這裏,留在你的身上。你知道嗎?你真的讓我陶醉,讓我迷戀了。我特別喜歡跟你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夏婉若有點兒失望地看著鬱金林說:“這麽說,你迷戀的是我的身子,而不是我了?”
“你的身子和你有區別嗎?”
“有,身子隻是我的一部分,它是會老的。也許過幾年就老了,就不再這麽有吸引力了。我還包括我的思想、精神、性格、脾氣等。你愛我還是愛我的身體?”
鬱金林想不到夏婉若會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來:“我愛你,也愛你的身體。包括你的思想,你的性格,你的好脾氣壞脾氣,我都喜歡。”
聽了這話,夏婉若感到很滿足。她嗔怪地看了鬱金林一眼:“就你的嘴巴甜,會哄我開心。”
鬱金林帶隊學習的第十二天,夏婉若請了假,特意到溫州陪了鬱金林兩個晚上。
臨行前的頭一天,夏婉若給鬱金林打電話:“金林,我明天過來看看你,
“你過來這邊幹什麽?算了,一來路上太辛苦,二來這裏都是熟人,被人看見了影響不好啊。”
“不,我一定要來,人家太想你了嘛。我不到你們學習的地方來,我在你們不遠的地方,住下來等你。放心,不會碰到熟人。為了你,辛苦一點也值得。”
“那好吧。”
第二天,夏婉若就到了,這兩天,兩人夜夜春宵,極盡纏綿之事。
學習結束的時候,鬱金林沒有跟大夥兒一同回來,而是到了杭州。他說到杭州辦個事,得晚幾天回來。事實上,是因為夏婉若已經在這裏等他。
在杭州,他們就住在西湖邊上的一家賓館裏。
那天晚上,兩人正要進入狀態時,夏婉若突發奇想,“金林,我們拍幾張豔照吧?”
鬱金林皺了皺眉頭:“拍那東西幹什麽?不要。”
“我喜歡,我想看看,在照片裏我們到底是怎樣一副姿態。拍兒張嘛,一會兒看了就刪掉,好嗎?”
“我看還是不要拍了,萬一被人看到了,可就麻煩了。”
“不會,怎麽會呢,這照相機是我自己的,從來也沒人借過。再說,一會兒就刪掉了,能給誰看到。”
鬱金林禁不住夏婉若的糾纏,終於答應拍幾張看看。他把相機放到電視機上麵,調到自拍狀態,拍了幾張。
夏婉若看了,哈哈大笑起來:“金林,這真的是我們嗎?我想留下來。”
“那怎麽行?”鬱金林果斷地說道,“這東西是不可以留下來的,一不小心,這就是個禍患。”
“金林,你以為我不懂?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還怕什麽?我愛你就愛得這麽徹底,這麽瘋狂,為了你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我回去加上密碼放到文件夾裏,除了自己,誰也別想打開。到時你過來我這邊,我們也可以翻出來看看。”
鬱金林的眼神一暗,一絲不易覺察的恐懼閃了過去,他果斷地說:“不行,婉若,不能這樣。”
看到鬱金林的眼神,夏婉若知道,鬱金林對她也許不是一種愛。最起碼他做不到她這麽徹底,這麽癡情。當兩人的關係與鬱金林的前途、職位、與他的家庭發生衝突時,也許他會很快抽身而退。想到這些,夏婉若感到非常失望,她真希望這僅僅是一種錯覺。
夏婉若任性地說:“不,我要留著。金林,保證不出事。”
鬱金林看到夏婉若的這副樣子,隻好答應了她:“婉若,你得答應我,一定要百分之百地保證這些照片的安全。千萬向外泄露不得啊!”
“那肯定,否則,我今後在翰州還怎麽做人?”
夏婉若本以為,照片自己存在家裏的私人電腦上,設置上密碼就不成問題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還是暴露了出來。這幾張豔照還被人掛到了網上。
豔照成為鬱金林心頭一塊病,他以為夏婉若要拍豔照是想留下什麽證據,日後可以借此要挾自己。後來,他再仔細一想,就發覺自己誤解夏婉若了。如果她真的要偷偷留下什麽證據的話,可以在他進房間之前做好手腳,沒有必要這麽弄。
夏婉若與鬱金林在一起,從來沒有提過什麽要求,沒有讓鬱金林為她辦過一件什麽事。這讓鬱金林覺得很奇怪,他無法相信夏婉若就會這樣跟著他。
她圖的是什麽?難道不是看中自己的市委副書記手中的權力?
春節後的一個晚上,鬱金林被市直單位的幾位領導請過去喝酒。回到酒店,夏婉若也過來了。**完畢,鬱金林對夏婉若說:“婉若,我們在一起將近一年了,你怎麽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什麽要求?”
“金林,我是真心愛你。我隻要你對我好,不要你的什麽。我以為,愛一個人就好好地愛,要讓他快樂,而不要成為他的負擔,讓他煩惱。”
“婉若,其實,有些事情,我能做的。為了你,我願意做一些事情。”
“真的不用,金林。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跟你在一起,我真的不圖什麽,圖的就是你也愛我啊。”
“可是,我愛你,我卻有家了,愛你又能怎麽樣呢?”鬱金林不無憂慮地說。
“我也不需要你怎麽樣,你能現在這樣對我就好了。”
“真的嗎?我實在太幸福了。”鬱金林一把抱過夏婉若的身子,無限感動。但是,這種感動隻在他的心裏停留了一會兒。
他仍然不相信夏婉若會是出於一種真正的愛。鬱金林認為隻要假以時日,夏婉若一定會把目的告訴他。
鬱金林的眼神無意之中告訴夏婉若,他不相信她是真心實意愛著他的。對現在得到的這份愛,他的心裏在懷疑。難道他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從來就是這麽應付自己。跟自己在一起,隻是為了發泄欲望,隻是為了表現一下男人的氣概,滿足他的占有欲?夏婉若的心裏感覺到一股冷意。
“婉若,你想我怎麽補償你?”鬱金林老是問這個問題,“我想為你做點什麽。”
“真的不需要。我隻要你好好對我就行了。”
“婉若,你真好!”
“金林,你說的是真話嗎?我說過,我愛你就不要成為你的負擔,所以,我不希望你額外地為我做什麽。為什麽很多人說官場上的人紅顏禍水?就是因為很多女人給男人加上了額外的負擔,使男人不堪重負。”
聽到這裏,鬱金林的心裏著實感動了。他想不到夏婉若愛自己會愛到這種地步。
“婉若,如果我需要你幫我做什麽呢?你願意嗎?”
“我願意。但是,金林,如果對我們的愛有影響的事,我是一定不做的。”夏婉若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她估計鬱金林讓她做的,一定不是什麽很陽光的事情。
鬱金林說過這話之後,一直也沒讓夏婉若做什麽。
直到一天深夜,夏婉若已經睡了。鬱金林突然打電話過來:“婉若,你現在過來一趟我這裏。”
夏婉若看看時間,都12點了。便說:“太晚了,我就不過來了。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幾天都不方便啊。”
“婉若,我不是說這個。而是有個事情,想讓你幫我個忙。”
夏婉若一聽有事要讓她幫忙,馬上起來穿好衣服。趕了過去,鬱金林正在等她。
“金林,什麽事這麽急?”
鬱金林拿過一隻箱子:“婉若,這是一百萬元人民幣。我想放到你這裏。”“一百萬?你怎麽會有那麽多錢?”
“婉若,具體的你就不用問了。你知道的,這麽多錢,我存起來不方便。放到賓館也不安全,你看,是不是你幫我保管起來。”
“金林,這到底是什麽錢啊?”
鬱金林看看夏婉若,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婉若,你知道的,我們這些領導,平時跟各個方麵都有打交道。在一些開發、修路、建築上多少跟一些企業打過交道。有時也幫他們辦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因此,他們有時也會給我們一點報酬。這錢就是剛才一個路橋公司送過來的。”
夏婉若明白了,鬱金林這一百萬是受賄得來的。
她看了看鬱金林:“金林,作為一個愛你的人。我想問你一句,你這樣值嗎?萬一出事,你怎麽辦?”
鬱金林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對著外麵黑色的夜空看了看:“婉若,你說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可問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收,有難處;不收,更有難處。”
“那你可以退回去啊。”
“退回去,人家就把你當做外人,甚至是把你當做對立分子了。”
“這錢我不保管,真的,我不能這麽做。”
“婉若,我的意思是說,放在你這裏,到時算我們兩個人共同所有。你一半我一半,或者說放到你這裏,由你支配好了。”
“不,我不要。我隻要你安安全全。”
“婉若,一會兒帶到你的住處去,好好藏起來。”
“不行,我真的不帶。金林,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帶這東西。我看你還是不要了吧,這麽多錢會害了你的。”
“沒事,絕對沒有事。”
“沒事,我也不帶。”夏婉若抱歉地說。
“婉若,將來我們可能用得著。”
夏婉若偎依在鬱金林的懷裏:“金林,我們關鍵是要把握好現在。將來用的錢,我們會有的。你不要這樣,很危險,我不要你去冒險。”
“婉若,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難道幫我做一點事情有這麽難嗎?”
“金林,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需要保全我們的愛情,你為什麽要以身涉險呢?你是領導,你比我見i隻得多,難道不知道這些錢的害處嗎?”
鬱金林慍怒地說:“算了,你不保存就算了!”
夏婉若看到鬱金林慍怒的樣子,感到很難受。她猶豫了:“到底要不要幫他保管?”
幾分鍾之後,夏婉若終於下定決心:“金林,錢我不帶走,你好好想想。我愛你,就希望你一生平安。”
回到房間裏之後,夏婉若一直無法入睡。
“愛情,會不會因為今天晚上的爭執而從此化為泡影?我到底有沒有做錯?我到底該不該幫他?”
鬱金林今天晚上的表現告訴她,鬱金林肯定存在著受賄行為。如果自己幫著他保存,也許不僅不能使他安全,反而使自己成為一個共犯。
她的背後不禁泛起陣陣涼意。難道鬱金林也想跟其他人一樣,把我這裏當做是他存放來源不明款項的一個地方?
夏婉若感覺她所追求的純真美好的愛情,麵臨著挑戰。
不知是生氣了還是為了什麽,鬱金林有兩天沒有給夏婉若打電話。到了第三天,鬱金林打電話過來了:“婉若,今天晚上見個麵吧?”
“今天我有事,我看算了。”夏婉若一口拒絕了。
第四天,鬱金林又打來電話,夏婉若還是拒絕了。
一連七天,夏婉若都沒有去見鬱金林。她恨鬱金林,不該在愛情中摻雜進這些東西。
然而,夏婉若還是無法忘記鬱金林,她喜歡鬱金林身上的一切。甚至連鬱金林的喘息聲,她都喜歡上了。
在第八天,接到鬱金林的電話後,她終於飛快地來到賓館,投進了他的懷抱。所有的,她都妥協了,隻有一樣沒有妥協:“我不管你的那些什麽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那些錢我不管,也不用。無論你有多少,都與我無關。我隻要你,隻要你的愛。”
“好,與你無關。”
夏婉若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在家裏會把兩人的**照打開來看看。覺得很有趣,往往心裏會歎息一聲,可惜這東西不能與人分享。那天晚上,夏婉若回到家裏剛打開電腦,就從QQ裏麵接收到一個文件,她想也沒想就打開了。文件夾裏卻什麽也沒有,她以為是一個惡作劇,也沒往別處想,就關了。
鬱金林的出事,夏婉若開始時並不知道。她隻聽到人們好像在說,省紀委案件檢查三室的人在翰州調查幾件事情,好像與鬱金林有關。但是,鬱金林照樣天天在各個重要會議上亮相,主持會議,照樣在各個重要場合出現並作講話。
有感覺的是夏婉若,每次相見,鬱金林的情緒明顯低落很多。甚至,夏婉若還看出他內心深處一種焦慮。
兩人在一起**,鬱金林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發揮得淋漓盡致了。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達不到先前那種巔峰狀態。
“金林,你怎麽了?”
“沒什麽,可能是累了吧。”鬱金林總是淡淡地把她打發了,並不再說什麽。然後坐在床頭,一個勁地抽煙。
多少次,夏婉若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柔聲地問他:“金林,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鬱金林總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婉若,真的沒有什麽,你別多心了好不好?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有你在身邊,我總是感到很幸福。”
“你的煙,抽得越來越凶了。”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
後來,夏婉若聽說省紀委的調查組離開了翰州,心裏稍稍放心了些。
那幾天,鬱金林的心情也明顯好了起來。夏婉若感覺到鬱金林臉上的笑容多了,人也開朗了許多。
“金林,看到你這樣開心,我真的很高興。”
“是嗎?我一直就是這樣啊,難道有什麽變化?”
“前段時間,你可不是這樣子。我很擔心你。”
“嗬嗬,前段時間工作壓力大,可能對心情有點兒影響。真的很抱歉!讓你為我擔心了。現在好了。”鬱金林似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鬱金林請了幾天假,開車帶著夏婉若來到三百公裏外的一個海濱度假村。路上,他對夏婉若說:“婉若,我們一起這麽久了,還沒帶你好好出來玩過。這次,我們就玩幾天,雖然時間不長,但一定要盡興,盡情。”
在海濱浴場,鬱金林第一次看到穿著泳裝的夏婉若。那一刻,他第一次完整地感覺到了夏婉若的線條美。往常在房間的時候,他也看到過真真切切的夏婉若,而且是一絲不掛的。但是距離太近,無法展示她的曲線美。今天,在這不遠不近的距離,在這沙灘上,夏婉若穿上泳裝在沙裏走著,那動人的線條隨著她的步子靈動起來,活躍起來。
鬱金林趕上去:“婉若,你真的太美了。”
夏婉若矜持地回眸一笑:“是嗎?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真的,太美了!你看看周圍的人就知道了。”
夏婉若悚然一驚,四周看了看。發現確實有很多人在看著自己,還有幾個人舉起相機正在拍照。不由加快了速度,向海裏走去。
走在她的身邊,鬱金林真想伸出雙手去摸一摸這無數次摸過的曲線。他的小腹下麵不由一股衝動。水總是給人帶來快樂的,何況是這樣的一對。
夏婉若的遊泳技巧本來就不錯,鬱金林也練就了一副好本領。兩人在海裏來來回回比賽,鬱金林總是讓著夏婉若。每次贏了,夏婉若總是開心地大叫起來:“啊,你又輸了!”
鬱金林抹一把臉上的海水,動情地看著夏婉若。用力一把抱住了她,兩人的身體在水裏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夏婉若感覺到了鬱金林的衝動,抱得更緊了。
“婉若,我真想在這裏跟你**。”
“金林,其實,我也很想在這裏……”
兩人都知道,這隻能是一句空話。他們不可能在這裏放肆。
“一會兒,我們早點兒回去吃飯吧。”夏婉若的目光含情脈脈。
鬱金林鬆開手,夏婉若突然把手伸到水裏,掬起一大把海水潑到鬱金林的臉上。鬱金林猝不及防,趕緊把眼睛一閉。嘴裏說了句:“好啊,你搞偷襲。”
夏婉若趕緊走開幾步,哈哈笑了起來:“什麽偷襲,這叫智取,叫攻其不備,叫出奇製勝。”
“好你一個出奇製勝。”鬱金林叫了一聲,在水裏跑起來,追了過去。
夏婉若尖叫著在水裏也跑了起來。隻幾分鍾,她就感覺到累了,跑不動了。鬱金林趁機上去,一把抓住了她,往她的臉上、脖子上潑水。
夏婉若哇哇叫著,眯著眼睛,兩手亂舞。
後來,實在躲不開了,幹脆一頭鑽進了鬱金林的懷裏。
兩個人都累了,一起到沙灘上躺下。
“金林,要是我們能天天這樣開心多好啊!你說,世界上有沒有這樣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們天天快快樂樂,沒有一點憂愁煩惱。”
“也許有吧。隻是我們還沒有找到。”
“金林,你帶我去找這個地方吧。就我們兩個人,天天都這麽開心,多好!”
“我也想啊,但是,難於做到。過兩天,我們就要回去了,一切又得回到從前,所有的東西都得去麵對。”
三天裏,他們夜夜春宵,盡情享受人生的美妙時光。
短短的三天很快過去了,他們隻恨春宵苦短。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度假村,踏上了歸途。開會、講話、簽文件、陪客吃飯、喝酒這些又成為鬱金林生活中最主要的內容。夏婉若也天天按部就班地工作,製作接待手冊、安排來賓住宿、陪有關領導喝酒、安排紀念品、與賓館酒店結算等。
生活似乎對誰來說都是平平常常的,再大的領導的日子也是如此平常。不同的,隻是重複的內容不同而已,打工的人們重複的是上班開機器、做零件,當領導的重複的是開會、講話、簽文件。兩者之間,從生活的角度來說,沒有本質的不同,有的隻是形式上的差別。
早上,鬱金林接到通知,九點鍾到市委書記張博延辦公室開個短會。
鬱金林的辦公室離張博延的並不遠,同一個樓層,中間隻隔了兩個辦公室。8點就來到張博延辦公室門口,他輕輕敲了敲門。
張博延看到鬱金林,說了聲:“金林來了,進來坐。”
辦公室還坐著幾個人,大部分臉孔有些陌生。隻有那個省紀委案檢一室主任王偉方他熟悉一些,看到他在這裏,鬱金林的心開始往下沉。
鬱金林以為是這幾個人來聯係什麽事情,需要自己出麵協調。
張博延清了清嗓子,語調比往常低了幾度:“金林,這位是省紀委案件檢查一室的王偉方同誌。今天他帶著調查組的幾位同誌過來,就是專門找你核實一些事情。希望你好好配合調查,認真反思自己。爭取組織的寬大處理。”
張博延的語氣非常肯定,也就是說王偉方早已把有關情況向他反饋了。王傳方接著向鬱金林宣布了省經委關於對)也實行“雙規”的決定。鬱金林想不到形勢會突然急轉直下。
兩天前,他還向省裏打聽過有關消息。得到的回答是,他這件事情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估計不會再查了。他真後悔,沒有在這幾天裏加大活動的力度,也許那樣就不會出現今天的場麵了。
回到辦公室,鬱金林看到桌子上剛剛有兩個文件還沒有看完。不由得一聲慨歎:“其亡也忽焉,其興也勃焉。”剛剛自己還是市委的副書記,現在,也許就離階下囚隻有一步之遙了。
在工作人員的監督下,鬱金林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下午,夏婉若才聽到鬱金林被“雙規”的消息。
“婉若,你知道鬱金林書記被省紀委雙規的事嗎?”
“不會吧,早上他還過來上班了啊。”夏婉若吃了一驚。
“是真的,就是上班不久被省紀委案檢一室的人帶走的。”
“你不會弄錯了吧?”夏婉若仍然不相信。
“沒有弄錯,不信你問問大家。”
夏婉若的腦子裏“嗡”的一聲,鬱金林這一去,也許再難複返了。自己曾經寄予無限希望的浪漫愛情,隨著他的被“雙規”,也將付諸東流。她實在想不通,以鬱金林的家庭條件,他為什麽要去貪圖那些錢財?她抹了一把眼淚,從包裏取出手機,撥打鬱金林的號碼。
電話裏是一個語音回答:“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聯係。”
再打,還是一樣。
一直打到第二天,鬱金林的手機也沒有開。
第三天,專案組的人把夏婉若也帶走了。夏婉若把自己與他的關係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辦案人員。當他們問他有關經濟問題時,夏婉若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是不是曾經想過把錢存在你這裏?”辦案人員問道。
“是的,我沒有同意。對於他經濟上的一些問題,我從不過問,也不參與。”
夏婉若很快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但是,這一次,她感受到了壓力,感受到了人們在背後的目光。
豔照莫名其妙地出來的時候,夏婉若終於感到人像要崩潰了似的。終於在那天晚上吃了安眠藥,準備以此了卻生命。
這時,從公安局傳來消息,那個在網上發布夏婉若豔照的人找到了。
這個人叫邱思朝,是翰州大學三年前開除的一個電子係的大學生。被學校開除後,他一直在翰州市流浪。先是在一家公司裏搞電腦維護,賺點工資過日子。後來嫌這份工作過於辛苦,而且工資低,就辭職不幹了。接著進了另一家公司做營銷員,可是因為沒有營銷經驗。更拿不到幾個錢,以至弄到連吃飯也成問題了。
邱思朝想著要抓住一個機會發大財,開始的時候,他想策劃一次綁架,綁架原來他工作過的公司老總的兒子。可是,一直找不到幫手,也怕出事,隻好作罷。
那天,他在網上看到一個冒充紀委領導敲詐官員的報道,心說,這條路倒是可行。可惜這個人太笨,沒有掌握什麽證據就去敲,當然會出事了。如果掌握了證據,那些被敲詐的官員肯定不敢報案。他決心一定要弄到一些證據。
邱思朝很聰明,他天天到人多的地方去轉悠。什麽也不做,專門聽人們閑談。從人們的閑談中,他聽到鬱金林與夏婉若兩人的情人關係,決定就從夏婉若這裏下手。所以,他開始到藍天賓館盯梢,夏婉若那次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就是他。
確定了他們的關係之後,邱思朝就想著怎麽來弄到證據。
這時,專業知識發揮了作用。他申請了一個專門的QQ號,把注冊身份中的性別改成了女,使夏婉若放鬆了戒備。聊了幾次之後,跟夏婉若就熟悉了。那天他發了一個後台程序給夏婉若,夏婉若並沒在意就打開了。
就在夏婉若打開的那一刻,後台程序植入了夏婉若的電腦。邱思朝在自己的電腦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遠程控製夏婉若的電腦。夏婉若的電腦中所有的文件邱思朝都可以一一打開複印下來。
在瀏覽夏婉若的文件時,邱思朝發現了一個加密的文件夾。對於他這樣一個具有專業水準的人來說,夏婉若設的電腦密碼簡直是小兒科,五分鍾不到就被他打開了。
打開一看,是夏婉若與鬱金林的豔照,正是自己需要的東西。
“啊,太好了!”邱思朝大叫了一聲,站了起來,擰了一個響指。他本來沒有想到要這些東西,隻想在她的電腦裏麵看看能不能發現一點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想不到竟然有了意外的收獲。
他決定先從鬱金林身上下手,狠狠敲他一筆錢。就在這時,社會上傳來省紀委調查鬱金林的事情。邱思朝隻好靜觀其變,等待時機。省紀委調查組走後,邱思朝正琢磨著出手時,幾天後卻傳來鬱金林被省紀委“雙規”的消息。
邱思朝隻好將矛頭對準夏婉若,這時他有一個想法,既然鬱金林是貪官,那麽夏婉若這裏肯定存放了不少他貪來的錢。不如趁早敲她一筆走路,開口就要五十萬元。
誰知,夏婉若反複強調沒錢,兩人在網上談了幾次也沒有談到一塊。
這使他很惱怒,準備了這麽久,卻沒有弄到一分錢,所有的付出都白費了。一怒之下,那天晚上他把夏婉若與鬱金林的豔照發到了網上。
第二天,就傳來夏婉若自殺的消息。
邱思朝知道大事不好,公安很快會追查到自己頭上來,於是趕緊逃到武漢一個同學那裏躲了起來。
公安幹警從發帖的IP地址很快查到了公布豔照係邱思朝所為,迅速來到他的住處時,卻發現他早已逃之夭夭。經過多方偵查,終於敲定了他的住處。
那天早上,邱思朝還在被窩裏做美夢時,公安人員出現在他的麵前。
出院後,夏婉若表示,誰也不想見。在家裏閉門待了一個星期之後,夏婉若辦理了請假手續,離開了翰州,前往沿海城市到她同學那裏發展。
韓詠梅知道,她現在還無法走出那個陰影,她需要由時間來洗去這一切,來淡忘這一切。
“婉若,你真的要走嗎?”
夏婉若點點頭:“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不走能行嗎?”
“你這時候走,真讓我們大家擔心啊!”
“謝謝你們的關心!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那邊已經聯係好了,公司已經作了安排。我過去就可以上班,詠梅,對我來說,也許這不是壞事,我想回歸我的本行,做我的藝術家夢。”
夏婉若突然流下了眼淚,她從包裏找了紙巾,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其實,我也不想走。但是,不走不行,我其實也真的出於無奈。案子現在也破了,我真恨不得殺了那個混蛋。”夏婉若哭了起來。
“算了,你就是殺了他,也於事無補了。”
“我一直說,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隻想好好愛他。想不到這件事情還是成為他的負擔了,當時我要是不提出來拍這個照片該多好!這樣,我自己也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對於他的事情,你不要自責。完全不是因為你們的事暴露出來。據我所知,將來,你們這件事在對他的處理上占據的比重也不會很大。他最主要的還可能是經濟問題,這可能是導致他被‘雙規’的最主要的原因。”
夏婉若其實知道鬱金林的問題主要在經濟上,而不是生活作風上。但是,她心裏實在無法將這口氣咽下去,對那個利用後台程序將她電腦上的豔照發到網絡上的邱思朝恨之入骨。
她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本想好好愛鬱金林,好好過一段雖無名分卻有愛情的日子。想不到的是,這種日子隻過了短短一段時間,就因為鬱金林被‘雙規’而夭折,因為豔照而成為人們眼中的笑話。自己也將離去,將要去重溫另一個由來已久的舊夢,而這個夢能不能實現,她現在不知道。現在,鬱金林正在一個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接受組織的審查,審查要到什麽時候,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鬱金林將要為他的行為埋單。他今後的去向現在也未為可知,是有期徒刑,還是無期徒刑,現在還難於定論。
情雖未了,緣卻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