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搶得先機
伍旭剛雖然是市委常委,但主要精力還是在公安這一塊,在市裏並沒有分管其他工作,跟基層接觸也很少。本來,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這一方麵與基層各縣市區接觸比較多,但是,這一塊主要由市政法委在抓。政法委書記也是市委常委,所以,跑下麵的工作伍旭剛反而不多。
伍旭剛跟段世明隻有少數的幾次接觸,一般隻有開會才能碰到。平時,兩個人難得有機會接觸,加上向樹春前些時候一直力薦段世明擔任市委常委、公安局長這個職務,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雖然表麵上沒有什麽,每次見麵,段世明總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有時,在段世明看來這簡直是一種尷尬。
段世明出身於農家,父母親都是種地的,沒有什麽背景,師專畢業後被分配到學校教書。後來,通過嶽父範景明的關係進人政界,從基層幹起,一直幹到縣長、縣委書記。向樹春來了之後,又把他調整到平安區任區委書記。段世明對自己能做到區委書記頗為自得,他常常在會上說:“我幹到現在這個位置,全部靠的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紮紮實實幹出來的。”
話雖這麽說,段世明私下裏卻常常抱怨自己沒有關係,沒有可以抱的粗腿,沒有可以傍的大樹。“我不是吹牛,憑我的能力,要是有關係,肯定不止現在這個位置。”他多次在朋友麵前慨歎。
前任市委書記張澤偉到省人大擔任副主任之後,賀東市曾在短時間內沒有市委書記。這時,段世明決定要搶得先機,在別人前麵跟新來的書記打上交道,取得聯係。
段世明有一個同學叫呂立新,畢業後就被分配到省委組織部工作,並且眼下就在幹部處,信息比較靈通。
“立新,我們新的市委書記人選出來了沒有?”
“還沒有,世明,你這麽急幹嗎?又不是你當,我看你比當事人還要急,呂立新笑笑。
“立新,你在幹部處的人難道還會不懂得?雖然不是我當,但是卻與我緊密相關,你說我能不著急嗎?”
呂立新點點頭,說:“你心裏的那些小九九,我怎麽會不懂?這個當然了,新來的市委書記與你這個縣委書記聯係密切啊,要不然,你這書記就做到頭了。”段世明天天打電話,弄得呂立新都有點不耐煩了。“世明,別這麽天天問好不好,有消息我自會主動告訴你的。”
“不是說河陽市委書記來我們這邊嗎?”
“沒有這回事,你聽哪個說的。”呂立新肯定地說。
隔了一天,段世明又問:“立新,聽說是省農業廳的周廳長下來任書記是吧?”
“沒有吧,世明,你哪來的消息啊,起碼我這邊還沒有這個跡象。”
“立新,你可別忘了通知我,要不然誤了大事。”
“不會,哪能誤了你的事呢。”
終於有一天,呂立新給段世明打來了電話,“世明,告訴你一個消息,佟陽市的向樹春市長到你們賀東任市委書記。明天開始考察、公示,估計不久就要到任了。”
“立新,你跟他熟悉麽?”段世明問。
“我跟他也僅僅是認識,不是很熟悉。”
“啊,是這樣,你能不能幫我想辦法找個人在中間牽牽線?”段世明有些失望。
呂立新大概聽出了段世明的失望,又補充道:“世明,這還不簡單,他在佟陽擔任了四年多的市長,佟陽的人肯定很熟悉,你找個佟陽的朋友問問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一句話點醒了段世明。“謝謝!立新,你這句話倒真的提醒了我,我這就找那邊的朋友問問看。”
“還用找嗎?我們的同學當中就有一個,佟陽的財政局長周良不就是我們一屆的同學嗎?二班的,跟我是老鄉。財政局長跟市長是打交道最多的人了,也是很了解市長的人之一。”
“可是,我跟他不熟悉,找他也不一定有用。”
電話裏,呂立新嗬嗬一笑,“就是那個經常到我們寢室來的,小個子的那個。你應該有點印象,沒印象也不打緊,我跟他經常見麵,你哪天過去的話,提前打個電話,到時我跟他說一聲。”
“好,立新,謝謝你!”
“瞧你,這點小事謝什麽?同學之間,用不著這麽客氣。”
考察組在佟陽對向樹春考察結束的當天下午,段世明就帶了一大堆賀東的土特產前往佟陽拜見市財政局長周良。
為了穩妥起見,段世明不是讓呂立新打電話,而是反複要求呂立新跟他去一趟。考慮到呂立新沒有車,段世明繞了一大段路,去天宇接了呂立新再往侈陽。
在車上,呂立新笑段世明,“世明,想不到,你真是個有心人!”
段世明歎了口氣,笑了聲,“立新,怎麽說呢,這也正常嘛。不是說上帝總是青睞那些有準備的人嗎?”
呂立新點點頭,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
周良知道呂立新要來,自然是在辦公室等候著。俗話說,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這兩種人關係最鐵。既是老鄉又是同學,這份感情就更加不一般,因此,說話也比較隨便。
“立新,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你了,還以為你到哪裏當大官了呢。”周良一見麵就大聲笑了起來,親熱地拍拍呂立新的肩膀。
呂立新馬上叫屈,“周良,你們當財神爺的,哪裏知道我們在機關的苦,天天按時上下班,苦行僧一樣。還能到哪兒去當什麽官,你別看我們都是處級幹部,我這個處級比你這個處級可就差遠了。”
“立新,你就不要騙我了,每次你們下來考察幹部,什麽時候不是把你們奉為上賓,敬若神明呢?那個待遇,哪是我們這些人能享受到的。”
呂立新看了看段世明,“周良,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同屆的同學,跟我同班,段世明,現在在賀東市南興縣任縣委書記。世明,這就是周良,那時候常來我們寢室玩的,
段世明趕緊伸出手去,握住周良的手,微微躬下身子,“周局長,幸會,幸會!”
周良握著段世明的手,轉過頭對呂立新說:“怪不得,剛才看著麵熟,原來是同學,真是難得一見,難得一見。”
酒酣耳熱之際,呂立新向周良說明了來意。“周良,這次我跟世明過來,是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周良何等精明,呂立新剛開口,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向市長那邊的事情?”
呂立新伸手在周良背上一拍,“周良,到底是個人精,什麽事也瞞不過你。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直說,向樹春馬上要到賀東任書記了。世明想在他到任之前見見他,熟悉一下,這樣對將來也有好處。”
“你怎麽那麽肯定,不是同時考察的有三個人嗎?他一定會到賀東去?”周良問道。
“剛說你精,怎麽現在就變傻了,”呂立新把胸脯一拍,“我是幹什麽的。”喝了點酒,他的話也說得更滿了。
周良馬上笑眯眯地說:“對,對,醉了,真是喝多了,你就是幹這個的。”
呂立新說話就像是下任務,“那你安排個時間,讓世明見一見向市長吧。”
周良猶豫了一下,“立新,向市長這個人不是那麽好見的,他這人的脾氣我知道,弄不好我要受批評。”
呂立新用手推了他一下,“周良,你在我麵前還賣什麽關子,你一個財政局長,難道還請不來市長吃頓飯,也太沒麵子了吧!”
段世明在一旁虛情假意地說:“立新,要是周局長為難,我看就算了吧。”呂立新看了段世明一眼,“世明,你不知道,什麽為難,他這是有意在賣關子。今天我們來了,不要說不為難,就是為難也得想辦法。”
眼看呂立新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周良知道推是推不掉了,索性來個順水人情好吧,既然這樣,我就試試看吧,大不了被領導批評幾句。誰叫我們是同學呢,沒辦法。”
當段世明把車上的土特產拿下來給周良的時候,周良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段書記,你要這樣的話,我可真的不敢安排了,我們是同學,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將來你發達了,我不也多了一個發達的朋友嘛!這些東西請你無論如何拿回去,心意我領了。”
“周局長,其實這些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一點土特產,你們這邊沒有的,也不算什麽,你收下,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兩人推來推去,呂立新見了,趕緊過來,“周良,你也真是,這麽迂腐幹啥,人家送你點土特產,你收下就是了。用得著在這兒推來推去的嗎?”
呂立新辦事幹脆出了名,眾多的同學中,周良最拿呂立新沒辦法,隻好收下。
幾天後,周良打電話給段世明,“世明,今天晚上我約了向市長吃飯,你有沒有空過來?”周良這話還是有點官場味道,明明就是替段世明約的向樹春,也知道段世明一定會過來,卻還是要問一句有沒有空過來。
段世明聽了,哪有不過去的道理,欣喜地說道:“謝謝!謝謝!我一定趕到,一定趕到。”
“那行,我訂好包房等你。”
段世明連忙說:“周良,你情況熟悉,麻煩你幫我訂好包房,看看向書記喜歡吃什麽,幫我點好,到時我買單就是。”
周良說:“買單無所謂了,你買我買還不是一樣。在佟陽,還是我來買單,你是客人。”
“那不同,今天是為我的事,應該我買,應該我買。”
兩人客氣了幾句。
周良是何等聰明之人,他沒叫別人,就他與向樹春、段世明三個人。既不顯得張揚,也方便說話。其實這也是向樹春希望的,當領導的,天天在場麵上戴著麵具,在熱熱鬧鬧中過日子,吃頓飯也不得安寧,有時很想兩三個人靜靜地吃頓飯。
那一頓飯,段世明吃得分外小心,生怕有什麽不當的表現給向樹春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向樹春一聽說是賀東來的縣委書記,隨即也就明白了段世明的良苦用心,心裏格外高興。人雖還未到任,就有人先行前來接風,這是一個好兆頭。
周良見兩個人聊到起興的時候,找個借口出去了一下,給他們兩個人一個獨處的機會。這時段世明取出一枚印章,送到向樹春的麵前,“向書記,初次見麵,沒有什麽禮物,我請了一位名家刻了一枚印章,祝您事業前程一帆風順。
向樹春早年曾對篆刻有過濃厚的興趣,學著治過兩年印。因此,現在也常常把自己當作行家。他一看這枚印章質地半透明,微微有光澤,像是翠玉,就知道這是壽山石中的極品——艾綠凍。印章刻的是“向樹春印”四個字,刀功十分精到,無論是巧拙粗細、挪讓呼應還是離合變形、留紅空白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側向一麵薄意一艘小船,在江麵上正揚帆遠行;一行小字,是唐代詩人王灣的《次北固山下》詩中的句子“風正一帆懸。”
向樹春把玩著手中的印章,說了句,“好印,好印!”
段世明一看向樹春的表情就知道他對這方印十分中意。“向書記,刻這方印的人姓黃,名叫黃中平,是一位篆刻名家,曾經應邀給省領導治過印。”
一聽黃中平治的印,向樹春更高興了。“好,好,段書記,謝謝你!這個黃中平,又叫黃三怪,我也曾經聽說過他的一些故事。”
黃中平是一位篆刻名家,以“篆刻”和“三怪”兩樣東西著稱,因為有“三怪”,所以有人稱他為“黃三怪”。黃中平的“三怪”,一是“酒怪”。他喝酒,每頓隻喝二兩,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沒有更不行,不喝酒不治印。用他的話說,二兩正好,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正是一個藝術家進入創作的最佳狀態。借著酒力,思想如脫韁野馬,可以憑虛淩風,任意馳騁。趁著清醒,運刀出力,恰到好處,險處則險,勁處則勁。這樣刻出來的印章才會成為世間絕品。
二是“脾氣怪”。有一回,幾位朋友在一起,大家知道他喝酒隻喝二兩。想讓他破個例,多喝一點,於是,在他喝完後,繼續給他加酒。揪著他非讓他喝不可,想不到,這一下惹惱了他。他隨手把杯子一扔,“有你們這樣強人所難的嗎?我不吃這飯了。”滿臉怒容,揚長而去。酒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還有一回文聯請客,當時市裏規定中午用餐不準用酒,文聯的領導謹守規定,中飯時沒上酒水。黃中平到桌麵一看沒酒,問了句,“怎麽沒酒?”旁邊有人說:“市裏規定不準用酒,黃中平起身就走,一會兒就提回來一瓶茅台,自己倒了二兩,放到桌上,“這酒盡管喝,不是公款。”平時跟人說話,稍有不慎,臉上就添怒色。然而,過後又沒事一般。
三是“印怪”。他的印是限量版。每年二十四枚,每月兩枚,多一枚也不刻,
弄得很多人排著隊等,每字收費兩萬元。那年春節,一位大領導回家過年,聽說這位領導喜歡篆刻。地方領導就想讓黃中平治一枚印章送給這位領導。可是黃中平不幹,地方領導以為錢少了,不斷加價,加到四萬元一個字。黃中平說:“十萬塊一個字也不行,藝術是無價的。”無奈之下,領導派文聯主席前來,把這事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來安排。誰知黃中平還是不幹,對文聯主席說:“任務是你接受的,與我何幹?你自個兒去完成吧。”弄得地方領導討了個沒趣。
有人笑黃中平傻,“這麽來錢的東西,為什麽不多弄一些,一天刻一枚也不為多。”黃中平說:“世間比錢重要的東西多得是,怎麽能光以錢來看這東西。”
也有人說這正是黃中平精明的一麵,物以稀為貴,每年隻有二十四枚,就算他能刻一百年,也隻有兩千四百枚。若幹年後,他的印就會不斷升值。
向樹春哈哈笑道:“聽說這個黃三怪可不好對付。段書記,每年隻刻二十四枚,你能弄到一枚,說明你麵子很大啊!”
段世明謙恭地說:“哪裏,哪裏,不是我麵子大。我聽說這東西也是要講求一點緣分的,這正說明向書記您跟他有緣。今後世明還少不了要向書記多多教誨啊!”
向樹春哈哈一笑,“教誨就談不上了,如果有緣分的話,今後我們就是一個地方的同事,我還要請你大力支持。”
收好印章後,向樹春又給段世明講了治印的石材,“名貴的印石石材主要來自四個地方……”
向樹春滔滔不絕地講著,段世明聽得似懂非懂,連連點頭,“今天跟著向書記,還學到了不少關於石材的知識,您這一席話,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向樹春拿起印章,“段書記,你別看這一塊小小的石頭,當中的學問可不少呢。”言詞之間頗為自得。
段世明連忙說道:“那是,那是,想不到向書記對玉石藝術了解得也如此精到啊!”
為選這份禮物,段世明可謂費盡腦筋。第一次見麵,如果就給錢,人家向樹春肯定不會要,顯得太俗氣。如果送點土特產,顯得太沒有檔次。送相機之類的高檔日用品,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原來有沒有。隻有找他愛好的東西送。那天他問周良,向樹春有什麽愛好時,周良告訴他,向樹春喜歡篆刻。
段世明當時就想不透,怎麽會喜歡那東西,老半天讓人認不出一個字來,有啥好看的。心說這東西比較費勁,如果說送點錢或者金錢物件的東西還好找,這種東西還真的是稀罕物。當天晚上回去之後,就到處打聽。當他聽說黃中平給某位省領導治過印時,段世明拐彎抹角找到一位跟黃中平很投緣的親戚上門,第二天早上就趕了過去,請他無論如何幫他趕一枚出來。段世明為了這枚印,把家裏藏了幾十年的兩瓶好酒都拿出來送給了黃中平。到了黃中平家裏,黃中平一看酒的包裝,就說:“這酒有些年頭了,好酒。”等段世明的親戚把來意說明之後,黃中平又說:“今天一是老友上門,二是好酒上門,破個例,讓你們插隊一回。”
刻好之後,段世明拿在手裏,感覺不到這東西好在哪裏。石頭就花了十萬,刻字花了八萬,總共花了十八萬在這塊小小的石頭上。段世明心裏還把握不準,花這麽大價錢弄這個東西,到底向樹春會不會喜歡。
出乎段世明意料,向樹春不僅對這方印的材質、工藝非常滿意,還對“風正一帆懸”這幾個字暗含的韻味也特別中意。他知道上句是“潮平兩岸闊”。這似乎正預示著自己今後前景廣闊,順風順水。
向樹春把印章收好,放進了包裏。周良進來的時候,看到向樹春與段世明兩人談笑風生,知道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不久,向樹春果然到賀東擔任市委書記。
按照慣例,向樹春要到各個縣市區走走看看:一為熟悉了解當地風土人情;二是跟當地幹部見見麵,對各個縣市有個大概的了解。向樹春把第一站就放在了段世明所在的南興縣。這使得當地官員們都有點不解,按理,到縣市走訪一般會從近處開始,也有從最邊遠縣市一路往回走的。安排好路線,一路走訪下去。但南興地處賀東的中段,既不最邊,也不最近。
在南興,向樹春聽取段世明匯報的時候,幾次中途插話,充分肯定段世明的做法。在實地考察的時候,他又多次對南興的工作加以肯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向樹春對段世明關愛有加。事後,在隨行人員記錄中發現,向樹春對十三個縣市區的考察過程中,在南興時間最長,表揚的話最多。
俗話說,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於是人們紛紛猜測個中緣故,一些人以為段世明跟向樹春有什麽關係,比如戰友、同學之類的,但了解段世明的人都知道,向樹春與段世明都沒有當過兵,因此,兩個人不會是戰友關係。段世明幾次到中央和省委黨校進修學習,賀東也有同伴,他們倆也根本不是同學關係。又有人懷疑他們是親戚關係,但對段世明知根知底的人馬上就否定了,“不可能,段世明根本沒有什麽做官的親戚。”
段世明常常出現在市委辦公大樓,夾個包到向樹春辦公室匯報工作。開始的一段時間,向樹春的家屬沒有過來,他就暫住在賓館。段世明就經常晚上回到市區,到賓館陪向樹春吃飯、喝茶聊天,兩個人的關係迅速升溫。
一天晚上,兩個人正喝荼,向樹春說:“世明,你幫我找一套房子,不要太大,三室一廳就行了。我愛人過段時間可能過來這邊工作,住在賓館裏畢竟不像個家。前幾天辦公室幫我找了一套,我去看了一下,覺得不太合適。”
段世明馬上說:“好的,我這兩天就去辦好。”
第二天,段世明就四處物色房子,最後,在他的同學市郵政局局長那兒找到一套宿舍。三室兩廳,大門進去有一個小院子,有花,有草,有樹,不臨街,安靜。
院子裏人也不多,不雜,全是郵政係統的領導幹部和職工住在這裏。
向樹春去看了看,覺得非常滿意,“好,世明,我就住這裏。”
段世明請了人,準備對房子重新進行裝修。在裝修設計上,他還特意請了一位書畫藝術家協助設計,以求達到向樹春的藝術要求。看了圖紙,向樹春很滿意,連聲說:“好,好,世明,我就喜歡這種風格。”
所有的裝修材料,段世明都讓縣建設局檢測站的人員進行了檢測,確保環保迖標。為了讓向樹春知道他做了這些事情,段世明特意做了一份檢測報告書,送到向樹春手上。
向樹春看了報告之後,十分高興,“世明,謝謝你!你考慮事情真是很周到,想得太周到了!”
裝修之後,所有的家具一應俱全,在向樹春的書房裏,段世明還買了幾套線裝書擺放在那裏,古色古香,顯得書香味特濃。
住進來的那天晚上,向樹春說:“世明,你要是到市委當個秘書長什麽的,可比什麽都稱職啊!”
段世明心裏一動,市委秘書長,能進市委常委班子的,就等於是提拔重用。“全靠向書記栽培。”
向樹春拍拍段世明的肩膀說:“世明,好好幹,機會總會有的。”
半年後,段世明就到平安區擔任區委書記。可別看這隻是平職調動,但無異於也是重用。平安區是賀東重鎮,賀東市委市政府所在地,財政稅收占整個賀東市的四分之一強。而原來的南平縣,財政稅收還不到賀東的十分之一。人們都說,段世明離向樹春越來越近了。
段世明在縣市區委書記中的位置越發顯得重要起來。在年度考核中,市委把段世明作為後備幹部向省委推薦了。在民主測評大會之前,向樹春提前半個小時到場,先開了個預備會,強調了幹部工作中的民主和集中。
“民主推薦,本身是要充分發揚民主,把最好的幹部推薦給省委。這一點,我們毫無疑問是要堅持的。但是,凡事總有個先後,每一次提拔的人數相當有限,這就需要我們一些同誌暫時作出讓步,讓有的同誌先上。如果我們大家一窩蜂,都各行其是,各推薦各的,那麽,我們賀東的推薦票就會分散,就會比別的地方更低。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會落後於人家,到時人們就會說我們賀東的幹部不行,說我們賀東的幹部不團結。因此,我認為我們要按照市委的組織意圖來進行推薦,這一點請大家放心,市委一定分期分批解決好幹部的推薦問題。
隻要大家把工作做好,把我們賀東的經濟發展好,就什麽都好辦了。說白一點,工作做好了,經濟社會發展好了,我們在省委才有位子,說話才有分量。有為才能有位,有位子才能出幹部。希望大家等會兒在推薦幹部的時候,慎重投好這一票,不要浪費了。”
果然,段世明在推薦中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票。
如果按水平論能力,按過去的成績,段世明根本排不上位置。這一點段世明心裏十分清楚,因此,更加感激向樹春。
“世明,這次推薦還不錯,你的得票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三點多,說明你在群眾中還是很有威信的嘛。”
段世明心情十分激動,幾乎要哽咽了,“向書記,如果沒有您的安排,我是得不到這麽多票的。這是您的威信在產生作用,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
向樹春滿意地看著段世明,“世明,說什麽呢?我們之間還用得著什麽感激不感激的。你努力做好工作,把平安區的工作做好,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作為賀東最大的縣市區,你們在招商引資上要做表率,一定要有大項目,要把平安工業園做成我們賀東縣市區工業園中的示範園區。”
工業園區建設是段世明最頭疼的問題,一直沒有什麽大的項目進來。“向書記,我一定盡力,爭取這一兩年引進幾個大的項目來。”
“是啊,招商引資是最能出成績,也是最能看到效果的工作,對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又十分有利,因此,一定要抓緊落實。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招商引資,競爭十分激烈,對好的項目一定要盯緊不放。”
向樹春要求,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員都要帶頭招商,分頭帶著縣市區的書記、縣長到廣東、浙江等發達地區進行招商引資。他在一次講話中強調,“對內,除了硬件上我們要大力改善交通、通訊等硬環境之外,還要積極營造親商安商的優良軟環境,客商來了,要留得住。對外,大家要多出去走,當然,不是讓大家出去遊山玩水,而是讓大家走出去接近客商,宣傳我們賀東,展示我們賀東,讓大家了解我們賀東。時間長了,即使暫時沒有客商到我們賀東投資,但我們賀東的名聲出去了,影響出去了。”
在說到項目上,向樹春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大家在項目上不要隻唯大,隻唯強。出去招商引資中發現有項目,如果在市裏看來覺得小了,可以介紹給縣市區,縣市區如果覺得小了,還可以放到鄉鎮嘛。我們還有一些鄉鎮一年的財政稅收才兩百多萬元。如果能夠有一個幾十萬元的項目給他們,不也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嗎?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在這一點上,我們市裏幾套班子的領導要做好表率,向縣鄉大力推薦項目,引進客商。”
段世明第三次跟著向樹春到廣東出席一個招商洽談會的時候,認識了港商葉茂旺。那天葉茂旺帶著段世明等人參觀了他們的東虹鋁業公司。“向書記,段書記,東虹鋁業公司目前在國內鋁行業排名第五,擁有員工五萬多人。”葉茂旺帶著他們參觀了生產車間以及公司總部辦公樓。
回去的路上,向樹春說:“世明,葉茂旺想到我們賀東發展,初期準備進軍房地產開發,然後帶動其他產業,到時成立一個集團公司。你考慮一下,行不行?
如果覺得可以,你可以找機會跟他聊聊。”
“好,我找個機會跟他仔細談談,如果真的能成立一個集團公司,不僅可以解決一大批勞動力的就業問題,一年的稅收最起碼也就上億了。”
段世明與葉茂旺漸漸熟悉起來,兩人的交往也日趨頻繁。通過幾次深層次的接觸,段世明發覺葉茂旺似乎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具備強大的經濟實力。段世明找到當地一家商務調查公司一個名叫陳景良的朋友,請他們對葉茂旺的情況進行了一番調查。
“景良,麻煩你幫我調查一下這個人的家庭和經濟實力方麵的情況,現在我們有一個項目要與他合作,我怕到時出什麽麻煩,想先摸摸他的底細。”
“這個沒問題,我一個星期之內就可以幫你搞清楚。”
果然,五天之後,陳景良就把有關情況反饋給了段世明。葉茂旺並不是東虹鋁業的董事,甚至其在東虹鋁業並沒有多少股份。隻是東虹旗下一個分公司的一個股東下麵的小股東,並不是他自己所吹噓的那樣,是東虹的幾大股東之一。
回到賀東,段世明趕緊跟向樹春匯報了此事,“向書記,我對葉茂旺的投資實力有點懷疑。通過幾次接觸,我懷疑他並不具備這麽強大的投資實力。”
對於段世明談到的問題,向樹春似乎很意外,“怎麽會這樣?他不是東虹鋁業的董事之一嗎?”
“向書記,通過幾次接觸和了解,我發現他根本不是東虹的董事,而是這裏麵的某股東下麵的一個小股東而已。說白了,他是把錢投到別的股東那裏,其實並不具備上億投資的能力,就是融資,他恐怕也難以辦得到。”
“既然這樣,那我們一定要慎重,千萬不能盲目上馬,否則,後續資金跟不上,到時工程進行不下去不說,還會惹個大麻煩。這樣吧,世明,你再想想,我也再考慮一下,看看有什麽解決的辦法沒有。”
“好的,我再看看葉茂旺實力到底有多大,看看還有沒有辦法。”
段世明再次南下來到廣東,找到葉茂旺,希望能看看他到底一次性可以在賀東投人多少資金。但是,葉茂旺卻表示,資金不是問題,到時他肯定能想到辦法,讓段世明無論如何也不要擔心。
葉茂旺還拍著胸脯說:“段書記,我把錢放在你那裏尚且不怕,你還怕什麽?要真的虧了,土地總還在你們那裏吧,我的錢卻扔到你那裏了,你說誰更吃虧?”段世明想想,葉茂旺的話也有一定道理,“話雖這樣說,但這樣豈不我們雙方都吃虧了嗎?現在我們要講的是雙羸,而不是雙虧。”
“哈哈!”葉茂旺說,“對,是雙贏,雙贏。”
段世明回到賀東後,就把葉茂旺到賀東投資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他對這個項目也漸漸失去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