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荒誕如影隨形

小組賽結束了,參賽者總算有了休息的時間。晚上九點,顧臻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時,接到了麥茫茫的來電。

電話裏是個陌生的男聲,他說:“您好,這裏有位小姐,他應該是您的朋友。她拿著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您的號碼,她現在喝醉了,您能來接一下她嗎?”

顧臻在酒店負一樓的酒館裏找到了麥茫茫,她喝得爛醉如泥,趴在桌上。今天終稿答辯,麥茫茫他們組反敗為勝,成績亮眼,這才聚在一起慶祝。

顧臻皺眉道:“你們組的人怎麽回事?就把你丟在這?”

麥茫茫哧哧地笑:“他們去頂樓遊泳了,說我太醉,不要我去,可我沒醉。”

顧臻知道她是一點酒都喝不了的人。

他架起麥茫茫的胳膊,麥茫茫推開他,自行站起來:“我能自己走。”

她腳步虛浮,眼看要撞上前麵的桌子,顧臻過去扯住她:“行,你自己走,我就扶著你。”

麥茫茫倚著顧臻,勉強能認清方向。

穿過一樓大堂時,他們遇到一個因為找不到媽媽而號啕大哭的小女孩。

顧臻暫時放開麥茫茫,把小女孩抱起來哄,小女孩漸漸止住哭聲。家長匆匆來找小女孩,跟顧臻連聲道謝。

他這時才發現本應該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回頭一看,麥茫茫已經爬到了大廳中央噴水池裏的塑像旁,搖搖晃晃,正要往池子裏頭跳。那塑像雕琢得精細,布滿了尖銳的棱角。

顧臻厲聲喝止:“麥茫茫!不準跳!”

他疾步走過去,半拖半摟,把麥茫茫弄下來。麥茫茫雙腳一沾地,就立即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你好凶……”

“……”

顧臻完全沒想到她會來這麽一出,路過的人紛紛側目,不明就裏,看向他目光中裏略帶譴責之意。

顧臻隻好也蹲下來。他摸了摸麥茫茫的頭發,柔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麥茫茫把臉埋在膝蓋上,悶聲道:“那你要認錯。”

“對不起。”

麥茫茫得寸進尺:“你說你是笨蛋。”

顧臻頓了會兒,一板一眼地道:“我是笨蛋。”

麥茫茫滿意了,抬起頭來。她臉上幹幹淨淨的,哪有淚痕?這不過是幹打雷不下雨。

顧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喝醉了也惹人嫌。”

麥茫茫重新站起來,走了一小段S形的路。眼前的景物都扭曲了,她立住了腳,轉身無助地看向顧臻。

少年穿著棉質的白色衛衣、黑色運動褲,幹淨簡單。他朝她微微張開雙臂,無可奈何地道:“過來,我抱你。”

麥茫茫覺得那懷抱一定溫暖而安全,於是像蹣跚學步的幼童一樣,撲進顧臻的懷裏。她環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頸之間,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爽的氣味。

“錯了,”麥茫茫的耳畔傳來他帶笑的聲音,“不是這樣抱。”

顧臻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麥茫茫這次沒有反抗,摟著他的脖頸,腦袋往他的胸膛上蹭,天真無邪地問:“這是公主抱嗎?”

顧臻垂眸道:“你覺得是就是吧。”

麥茫茫噘起嘴:“我不要‘我覺得’。”

顧臻凝視著她的麵容道:“是,公主。”

麥茫茫心滿意足,安靜地在他的胸前睡著了。

顧臻穩步走進電梯,分出一隻手按下十八樓的按鈕。

他一動,麥茫茫就醒了。她迷糊地說著:“我的房間在二十樓。”

她拿出自己的房卡塞進顧臻的手裏,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誰?”

顧臻猜測她喝的酒後勁大,因為她的醉意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加深了。他無奈地說:“自己能不能喝酒,心裏沒點數?”

麥茫茫用手比畫:“我隻喝了一點點。”

她盯著顧臻,手指從他的鼻梁處摸到下頜線處,自顧自地道:“你真好看,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顧臻逗她:“那個人是不是很討厭?”

麥茫茫不說話,凝視著顧臻,情緒複雜而矛盾,直到顧臻把她放在**。

他拍拍她的手:“鬆開。”

“不鬆。”

麥茫茫圈他圈得更緊了。她好像又認出了他,固執地道:“鬆開了,你就不見了,我下一次見你,又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麽樣。”

“不會不見的,”顧臻一愣,承諾說,“我永遠都不會不見的。”

麥茫茫不情不願地放開了他。

顧臻給她倒了杯熱牛奶放在床頭,去浴室打濕毛巾,出來的時候,她拿著杯子,喝牛奶喝得急切,他來不及阻止。

“燙!”麥茫茫拉緊著顧臻的衣擺,有泫然欲泣之勢,“你去哪了?”

她簡直像一刻都不能和媽媽分開的孩子,顧臻用哄小孩的口吻和她交流:“茫茫乖,聽話。”

麥茫茫躺下的時候,頭不小心撞上了床頭,於是她捂著眼睛趴在枕頭上。顧臻連忙擁著她,扳開她的手去看,緊張地詢問:“怎麽了?嗯?弄痛了嗎?”

麥茫茫很乖地搖頭:“不是。”

她回答道:“我隻是忽然覺得,沒有人疼我……因為我不是好孩子嗎?”

顧臻怔住,親了親她的眼睛:“茫茫是好孩子……我疼你。”

他說了這句話後,麥茫茫便開心了,暗示道:“我媽媽都叫我茫茫寶貝。”

她的眼神太過純真可愛,心裏的小心思半點也藏不住,顧臻側過臉去,忍俊不禁道:“有你這樣安排的嗎?”

麥茫茫垂下嘴角,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顧臻幫她脫了鞋襪,蓋好被子,其間,她眼睛也不眨,生怕他跑了似的。

麥茫茫主動掀開被子的一角:“別走。”

顧臻猶豫了一會兒,評估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自製力後,還是上床躺下,熄了燈,蓋上被子,跟她隔了一段距離。

“睡吧。”他道。

麥茫茫把手搭在他的腰上,慢慢地挪過來,貼著他,鑽進他的懷裏。

有小小的硬物硌到了顧臻的手臂,那是他先前沒注意到的麥茫茫的無線耳機。他把耳機拿起來,放到耳邊,音樂聲在靜謐的環境中清晰可辨——

如果忽遠忽近的灑脫,是你要的自由,那我寧願回到一個人生活。

如果忽冷忽熱的溫柔,是你的借口,那我寧願對你從沒認真過。

到底這感覺誰對誰錯,我已不想追究,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麥茫茫打破沉靜,低聲道:“你是很討厭。”

她似乎忍了好一會兒,最後按捺不住,憤憤地道:“你令人討厭的地方簡直罄竹難書!

“你是把我當成女朋友,還是和我玩一玩而已?

“你對路上遇到的小女孩都那麽溫柔,對我卻那麽凶。你可以對我弟弟好,就是不對我好,經常惹我生氣。

“你時好時壞,忽冷忽熱,高興的時候哄一哄我,不高興的時候看都不看我一眼,每次我徹底討厭你了,可又會忍不住理你。

“你身邊總是有很多女生,以前是周璿,現在是林熙晴,你從來沒想過我會難過嗎?”

麥茫茫戳著他心口的位置說:“如果我難過,你會有一點點心疼嗎?”

顧臻並不回答,麥茫茫心懷怨憤,思量了一會兒,那怨怒轉成了說不清的委屈。臉上淚光點點,她捧起顧臻的臉,執著地尋著他的目光和他對視,抽噎道:“我想讓你隻看我,眼裏隻有我。”

麥茫茫靜靜地等待著,可顧臻的沉默令人失落。眼睛像淒涼的深淵,她不敢再多看他,低下頭去:“你到現在也不肯回答我。算了,沒有答案就是答案。”

顧臻冷靜地命令道:“抬頭。”

麥茫茫惱了:“抬什麽頭?你不顧我的感受,你麻木,你冰冷,你把我當——”

顧臻在月影裏吻住她的唇。

顧臻扣住麥茫茫的頭,不允許她後退。

這個吻激烈而纏綿,不知持續了多久。他掠奪著她的呼吸,最後她實在招架不住了,捶著他的後背,他才不舍地放開她。

顧臻又親了她一口,沉沉地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