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化繁為簡

周末是麥更斯的快樂時光,因為不出意外的話,蔣臨安和顧臻都會來到麥家。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孩子渴望有同伴。麥茫茫實在談不上是溫柔的姐姐,經常忙於自己的事情,很少陪伴麥更斯。蔣臨安和顧臻,一個對他很溫柔,一個和他有共同語言,所以麥更斯很期待兩位哥哥的到來。

周六早晨,麥茫茫在客廳陪鄭芸說話期間,蔣臨安和顧臻先後到來。

鄭芸對兩人的態度表現出了差別——麵對蔣臨安時,她和藹而熱情;麵對顧臻時,她表現得比較平淡。

麥更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了錯覺,感覺麥茫茫和鄭芸相反——在蔣臨安出現的時候,麥茫茫很平靜;而顧臻進來的時候,她盡管表麵上看起來正常,眼睛卻好像亮了起來,然後她一直看著顧臻。

麥更斯想,可能這就是與人鬥,其樂無窮吧。

過了一會兒,麥誠和陳敏下了樓,蔣臨安提起了下周他的父母邀約麥家共進晚餐的事情。

鄭芸笑嗬嗬地應下:“正好,我也想和蔣老太太談一談你們兩個孩子定下來的事情。”

“奶奶!”麥茫茫驚詫地道,“什麽定下來?”

“大驚小怪的幹什麽?”鄭芸瞟了她一眼,“你們也不是小孩了,大學畢業後結婚的話,年齡很合適。”

麥茫茫下意識地去看顧臻的反應——麥更斯正纏著他解一個複雜的魔方,他並沒有向鄭芸和她這邊看。

“我和臨安隻是朋友,”麥茫茫皺眉說,“沒有感情基礎,你怎麽能說到結婚的事?”

鄭芸詰問道:“你們認識十幾年,怎麽沒有感情基礎?”

麥茫茫無法否認:“有是有,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

“奶奶,您別逼迫茫茫。”蔣臨安緩緩地道,“這些事情,順其自然,不急於一時。”

鄭芸咽下了對麥茫茫的責罵:“行了行了,你們回房間吧。”

照例,蔣臨安去了麥茫茫的房間,麥更斯和顧臻去了書房。

樓上傳來鋼琴的聲音,麥更斯隨口提起:“聽奶奶說,是因為臨安哥哥學鋼琴,所以姐姐才也想學的。我喜歡他們一起彈琴。”

做完最後一道數學題,麥更斯歡欣雀躍地將練習冊交到顧臻手裏,開始光明正大地和他聊天:“顧老師,上次我拜托你照顧我姐姐,你有沒有食言?”

顧臻翻著他的作業,漫不經心地道:“我有每天給她帶早餐。”

麥更斯著急地道:“你不能隻給她帶早餐啊,也要在精神上鼓勵她。”

顧臻想了想,道:“我也有盡力誇獎她。”

麥更斯仍不滿意:“可我覺得你對她還不夠好。”

“要對她多好才算好?”顧臻頓了頓,“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她。”

“像臨安哥哥那樣對她好?”麥更斯思考著,“好像也不能這樣比,畢竟臨安哥哥是姐姐未來的男朋友。說起來,臨安哥哥可好了,從M國回來還給我帶了一整套變形金剛的玩具。”

麥更斯鑽進顧臻的懷裏,搖頭晃腦,像背課文一樣地說:“但誰讓你跟我姐是同學呢?反正你必須對她特別好,處處關心她、愛護她,給她春風般的溫暖,做她貼心的好朋友,否則……否則下次數學考試我就交白卷,說我一道題也不會寫。”

“你們姐弟倒還挺像的。”顧臻搖頭,覺得好笑地道,“明明是你說她有多努力、多辛苦,一個勁地求我對她好的,現在怎麽像你成甲方,我成乙方了?小小年紀還知道威脅人。”

“反正我不能說太多,要保護我姐姐的隱私。”

顧臻擰住麥更斯的小臉蛋,麥更斯趕忙求饒道:“我還是求你的,顧老師,你最好了。”

顧臻這才放開他。他又好奇地貼上去道:“顧老師,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剛才跟你發微信消息的女生?叫林熙晴,對嗎?”

“人小鬼大,再寫一張試卷。”

顧臻不置可否,彈了一下麥更斯的額頭,麥更斯哀號一聲。

麥更斯寫試卷時,顧臻走到隔壁的陽台上休息。

麥茫茫拿著一把修剪花草的剪刀,自一叢綠植後麵走出來。

顧臻一愣,看了一眼她陰沉的表情,淡淡地說:“你聽見了?”

“我說呢,事出反常必有妖。”麥茫茫帶著諷刺之意笑了笑,“顧臻,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我需要你對我好嗎?你有資格嗎?”

麥茫茫開始鄙夷起心軟的自己。她居然會因為顧臻近日來對她這麽好,而忘記了他是她討厭的人,虧方才奶奶提起她和蔣臨安的事情時,她還不想讓顧臻聽見那些話。

“你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的男朋友了嗎?”她冷笑著說,“你隻是工具,半年以後,我們什麽關係也不會有。”

顧臻看著她:“半年以後,你會和蔣臨安在一起,是嗎?”

麥茫茫並不知道。她想否認,可又希望用話語刺傷顧臻:“是又怎麽樣?這和你無關。”

顧臻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之色。他從容地回答:“我不是誰。隻是麥更斯很好,我不想讓他失望。”

麥茫茫捏緊了拳頭。顧臻隻是因為她弟弟哀求他,所以才願意對她好,她竟還自作多情,以為他有一點喜歡她。

“不要自以為是了,顧臻。”麥茫茫自覺受辱了,“我不需要。”

兩個人不歡而散。

飛機升到高空,氣壓變化,鈍痛感將麥茫茫記憶裏顧臻那張冷淡坦然的臉融成灰蒙蒙一片。麥茫茫捂住耳朵,不舒服地靠著弦窗往外看,窗外暮色四合,殘陽漸退。

她的思緒被攪得紛亂。麥更斯對她,顧臻對麥更斯,都是真誠的。顧臻也的確對她處處忍讓,讓她無可指摘,可這自以為是的給予本身就很可笑。

麥茫茫最後隻好親自去跟麥更斯說,他姐姐很好,不需要別人照顧。

至此,她和顧臻的關係降至冰點。剛開始他還嚐試正常地和她交流,她卻報以刻意的冷言冷語,久了,他也就不理會她了。兩人幾乎有大半個月沒有說話了。

這回學院選了幾個拔尖的學生去國外參加國際大學生經濟論壇會,參會期間他們還會隨機組成不同的隊伍,就抽到的議題以答辯的形式比賽,分出高下。

雖然人文社科類競賽的評判標準很複雜,舉辦的難度和成本很高,水平參差不齊,但這個比賽是極權威的。雖沒有明文條款,但往年在這個比賽中得了第一名的,無論是被保送研究生,還是申請國外名校,都大有優勢。

麥茫茫這半個月極為忙碌,一方麵是要準備比賽,另一方麵是生命科學學院一位權威的老教授開設了新的課題,她很感興趣,於是向教授爭取到了難得的機會,所以一旦有時間,她便會去實驗室旁觀他們的小組討論活動。包括教授給本科生開的課,麥茫茫也會去旁聽,但因為這些課和經濟係的課時間相撞,所以她隻能在下半節課的時間姍姍來遲。

她去的時候,教室內通常已經座無虛席。為了不擾亂課堂,她會選擇站在最後或者在教室外聽講。

一次,下課後,葉教授喊住麥茫茫:“茫茫。”她和氣地問,“你怎麽不坐到前麵來?”

“我來晚了,就不想打擾您上課。”從不怯場的麥茫茫首次感覺到有些羞澀,“而且,我不是本專業的學生。”

“這有什麽關係呢?”葉教授抿唇一笑,“你猜為什麽昳城大學不設置規則,說隻能本專業的學生才能上本專業的課,而是允許同學們走進任何一個課堂呢?”

麥茫茫似乎受到了啟發。

“大學之大,在於包容。”葉教授繼續說,“轉專業的製度也是這個道理。無論你出於什麽原因,最開始走了什麽樣的道路,隻要你找到了你真正想走的路,都可以走過來。你有沒有想過轉專業呢?”

麥茫茫一驚:“葉教授,我可能不行。”

“沒關係,”葉教授沒有深問,“我隻是給你提供一種參考建議。你想來的話,生命科學學院隨時歡迎你。”

即使在昳城大學這樣全國頂尖的大學,也仍然有一些專業被列為“天坑”專業,自然,還有許多的冷門專業,因為經濟效益低下、就業前景暗淡而不被選擇。

其他同學或許是由於家境清貧,不能選擇這些專業。令麥茫茫難以啟齒的是,她家境優越,不存在物質上的困難,之所以不能讀生物專業,隻是因為她的家人認為,生物專業不適合一位千金、閨秀、未來的富太太就讀。

幸好葉教授不會介意她占用生命科學學院同學的資源,在她婉拒葉教授的轉專業建議後,她在實驗室遇見葉教授,葉教授即使無暇專門與她說話,也依然會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