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一樣的日常

新學期他們過得充實忙碌,日複一日。他們逐漸習慣了在自習室一起學習的生活,將早晚課和每周的兩次約會,看成是一種無須思考太多的生活規律。

兩人待在一起的時日一長,顧臻發覺了麥茫茫身上的一些特質,如她對正確有種執著的追求,哪怕那是她主觀上認為的正確。

例如,麥茫茫會指著專著上的配圖,告訴他馬克思剛開始寫《資本論》的時候,還沒老到蓄了一大把胡子的地步,她要發郵件給出版社指出並與之探討這個錯誤。

午飯時間,麥茫茫嚐了一口從食堂打包回來的飯菜,嚴肅地和他交涉:“學生會的,我現在要投訴,食堂的菜一天比一天鹹了。”

顧臻忙著吃飯,眼也不抬,麥茫茫便強行拿走他的飯盒,拿筷子尾部戳他的手臂,“你管不管?”

顧臻用紙巾擦了擦嘴,緩緩地道:“我又不管後勤。”

麥茫茫哼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吃過午飯,在美術選修課上,麥茫茫埋頭畫畫,身側傳來顧臻遲疑的聲音:“嗯……你想當醫生?”

“科學家。”麥茫茫下意識地回答,隨後捂住自己的畫,“你懂不懂什麽是隱私?”

“我都看到了。”顧臻忍著笑,“沒想到你評論起畫來頭頭是道,自己畫畫就是這個水平。”

白紙上畫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簡筆火柴人,麥茫茫嚴謹地給這幅塗鴉加了標注。

麥茫茫的臉漲紅了:“鑒賞能力和創作能力完全是兩碼事,你有沒有點區別能力?”

“你有嗎?老師讓我們畫的是自畫像,然後讓別的同學根據你的自畫像找到你,而不是讓你畫你以後想成為的人。不過無所謂了,以你的畫工,別人是怎麽也找不到你的。”

“你……”麥茫茫氣結,扯過他桌麵上的畫,“我就不信你畫得有多……”

她自動消音。顧臻畫的是素描,他用鉛筆勾勒出明暗深淺,整幅畫如同一張照片,人像的骨骼輪廓毫不失真。

顧臻彎起嘴角:“多什麽?”

“你這是作弊,別人根本不用猜,一看就知道這是你。”麥茫茫換了個攻擊他的角度,“而且素描隻是繪畫的基礎,不代表一個人的藝術造詣。”

顧臻散漫地靠著椅背:“隨便畫畫,技多不壓身,而且我也沒打算讓自己有多少藝術造詣。”

麥茫茫發現,基本上所有人用的都是老師分發的繪畫紙,隻有顧臻用的是自己的素描本。她方才扯過素描本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他自畫像的前一頁是一個長發女生的人像,隻可惜她沒看清那張人像的全貌。

麥茫茫心裏有隱約的不適感,最後她將這種感覺強行壓了下去。

全班隻有魏清甯認出了麥茫茫的自畫像。麥茫茫揚著紙衝顧臻笑,得意揚揚的樣子有點像考了滿分的小女孩。

晚上,自習室裏,顧臻在看書,麥茫茫啪地放下筆,似又要對他說出什麽批判性的話。

顧臻先發製人,把展開的書頁遞過去給她看:“像不像你?”

顧臻挺認真地說:“有躁狂症以及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患者,症狀表現為不停地說話、有雙重標準、自我評價過高、愛剝削他人且毫不內疚……”

麥茫茫將書一合,書封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變態心理學。

麥茫茫憤怒地瞪著顧臻,將書扔到他的懷裏。顧臻笑道:“好吧,這回我是真的出言不遜了,你可以打我。”

麥茫茫自我反思著:我和顧臻屢次交戰,他都不痛不癢的,或許言語上的攻擊很難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她定了定心神,靈光乍現。她露出一絲微笑,柔聲道:“我不打你,我們又不是小學生了,有話可以好好說……”

她的表情和語氣反常得瘮人,顧臻很是警惕地看著她。

麥茫茫的手沿著他的手臂往下滑,像一根輕輕的羽毛拂過。

“顧臻,等會兒你要上台做報告嗎?”

對於她和顧臻這樣的忙人來說,有些報告不得不臨場準備,比如顧臻現在才打開電腦做PPT(演示文稿)。

本來他要做完這個PPT,一個小時的時間是足夠的,但是麥茫茫眨著眼睛道:“可是我想你陪我說話。”

麥茫茫握著他的右手,他便用左手打字。

“難得你想和我說話。”他不緊不慢地說,“下了課我們可以慢慢說。”

顧臻順勢和她十指相扣,兩隻手緊密地貼合在一起。麥茫茫臉色微變,勉強繼續往下演戲。

“我想你現在陪我。”她開始無理取鬧,“你惹你女朋友生氣了,哄一哄她不可以嗎?”

麥茫茫的演技有限,她半是生氣半是撒嬌,說的話半是真半是假。顧臻知道她是為了搗亂,可還是忍不住分神,不想錯過她此時此刻的情態。

顧臻輕笑:“你這時候願意承認你是我女朋友了?”

“本來就是。”麥茫茫生硬地提要求,“請你履行一下身為男朋友的義務。”

“好。”顧臻停下來,盯著她的眼睛說,“那你親我一下。”

麥茫茫像被燙到了似的,立刻抽回手,耳根泛紅:“憑什麽啊?我不。”

顧臻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麥茫茫此刻的退縮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你自己也知道假的演不成真的。”他拍了拍她的臉頰,要笑不笑地說,“那就別來招惹我。”

麥茫茫還沒反應過來,顧臻就又搶回了主動權。

他鎮定自若地坐直身體,目不斜視,和麥茫茫拉開了距離。該做正事的時候,他還不至於拎不清。

接下來,無論麥茫茫怎麽靠近他,怎麽和他說話,他都用手肘隔開她,不為所動,冷靜自持。

“顧臻,你沒勁透了。”麥茫茫氣呼呼地鳴金收兵,拖著魏清甯上洗手間去了。

沒過多久,麥茫茫就又回到了座位上。顧臻沒正眼瞧她,她也不輕舉妄動。

直到他放鬆警惕,麥茫茫才飛快地湊近,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語調溫柔:“顧同學,你喜不喜歡我?”

因為顧臻沒有防範,這事又出乎他的意料,極其強烈的情緒和感知在一瞬間侵襲了他,他霍然起身,撞上桌子。桌麵搖晃了數下,動靜挺大的,附近的同學愕然地轉頭看過來。

在同齡男生多少有點不著調的時候,顧臻就已經是“沉穩”“聰明”的代名詞了,從語言到行為,他從沒有冒失的一麵。

麥茫茫心滿意足地看著他的狼狽樣子,哼笑道:“叫你口無遮攔,等著出洋相吧。”

顧臻鎮定地重新坐下,假裝無事發生。麥茫茫已經開始笑了——他再成熟、淡定,也還是年輕的男生。

顧臻有點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麥茫茫在桌下鉤住他的小拇指,搖來搖去:“回答我嘛。”

顧臻目光灼灼:“真的要我回答?”

麥茫茫心虛地回避他的目光:“不回答也可以。”

顧臻微笑著說:“如果我偏要回答呢?”

他的美貌蠱惑性太強,麥茫茫咬牙道:“有本事你就說。”

顧臻啟唇,正要說話,和他同一小組的張欽突然走過來,鉤住他的肩膀:“走了,準備上課了,要提前去教室拷貝PPT。”

麥茫茫迅速放開顧臻的手,瞥向他的電腦屏幕,側了側頭,無辜地說:“啊,連PPT都沒做完,你怎麽做報告呢?”

張欽憂慮地說:“沒做完?你可是第一個上台的!”

顧臻拔出U盤:“急什麽?”

幾人分別前往教室,麥茫茫和魏清甯到達的時候,顧臻已經站上了講台。

麥茫茫收到一條微信消息:下課後留下來。

麥茫茫不屑地想,顧臻以為他是老師嗎?她才不會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