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全能的丫鬟

無月心有戚戚的跟著謝淵回到營中,元傑忙著催促她給侯爺檢查傷勢,她無可奈何,便悶頭上去幫謝淵處理起傷勢來。

聽說侯爺遇刺,先後又有兩名將軍前來拜見過,但很快就被打發回去了。

謝淵始終什麽也沒說,既未當眾拆穿她,也不曾問過隻言片語。

倒是元傑被他一句話調出去專程保護宋少卿去了,元傑都沒料想到,他今日竟這般大方,自己的貼身護衛都能派出去保護別人。

無月還在保持沉默,她想等謝淵先開口。

她將他的傷勢完全處理好,又收撿完所有東西之後,也沒等到他開口說半個字。他的視線倒是沒離開過她,從頭到尾的盯著,盯得她心裏發毛。

她最終忍不住了,便問他:“侯爺,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他不為所動,“你想聽本侯爺說什麽?”

“你不抓我?”

“我為何要抓你?”

“少裝糊塗,我知道軍營裏留不得女人,這是鐵打的規矩。”她說。

“哦?你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女人了?”他眼中笑意更深,帶著幾分驚訝與戲謔的語氣。

“我……”

她一時語塞,舒緩了一下情緒才說道:“我也沒說過我是男人,而且當時是你強迫我來的,再說這段時間我也幫你救了不少人呀,於情於理你都不該以軍法處置我,不如你放了我,我保證馬上消失。”

“本侯爺何時說過要以軍法處置你?”

“你現在是沒……”她話未說盡,反應過來,不覺目光一亮,“這麽說你不會處置我?”

“倒也不一定。”他悠然自得的端過案上擱置的一盞熱茶,飲了半口。

她一見這態度就煩得直撓後腦勺,“那你到底想怎樣?”

“這筆帳暫且記下,現今我軍中少不得醫官,懲罰之事,可以往後再提。”

“可我畢竟是女人呀!”她雙手掐腰,當即拿出了一副準備罵戰的樣兒來,“留在軍營多危險,前些天還被人攔路調戲了呢!萬一出了事你負責?”

謝淵擱下茶盞,似乎一眼看破了她的心思,便道:“這時候倒拿自己當女人了,試問我這營裏能有幾個是你的對手?本侯爺倒應該擔心手底下的兵會不會出事……”

她氣得咬牙,“所以你是不會放我走了?”

他點點頭,“本侯爺覺得你這個醫官當的還算稱職,不打算換人。”

無月:“……”

她這回也不知該說什麽了,完全摸不透此人的想法,當官的難道不都是一板一眼的嗎?怎麽此人就如此難纏?難道真如宋少卿所說,他就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奸人?

她默默歎了口氣,將藥箱挎到肩上,說:“侯爺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他又叫住了她,“你想去哪兒?”

她一臉懵懂的回過身來,“我回我的住處啊。”

“你還是在側屋住吧,”他理所當然的說道:“眼下刺客橫行,元傑不在,你得留下保護我。”

她聽完,頓時由心底升起一股無名怒火,“那你還把元傑調出去?”

“宋少卿的命比較重要。”

“那你怎麽不把他接來與你同住?讓元傑同時保護你們倆不是更方便?”

他皺了皺眉,說:“本侯爺不喜歡那個人。”

“難道你喜歡我呀?”她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對味,馬上又擺手解釋道:“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武功不錯,瞧著也比那人順眼。”謝淵耐著性子回答,“而且本侯爺的傷還要多多仰仗於醫官,如此便想將你留在身邊,有何不妥?”

“妥,很妥……”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著,自知再與其爭論無益,便道:“那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可以,下去吧。”他衝她微微點了下頭。

無月咬牙切齒的走出門去,她這個醫官實在太難當了,不僅要負責救死扶傷,還要擔當他的護衛之職?

營房外四名士兵持刀站得筆直,麵無表情的目視前方,黑暗如常。

她抬頭望了望天,漫天星屑閃著點點微光,俯瞅著這片漠漠黃沙與人間,一陣陣風從耳畔掠過,生寒的涼意便往人的骨頭裏鑽。

這邊塞苦地,炎熱酷暑一過,便馬上迎來凜冽寒冬,也不知上次在外麵碰到的那些“麻煩”是否已經離開了。

她也期望這一仗能夠盡快結束然後跟著軍隊一起撤離,過後再與謝淵辭行不遲,中原內地名醫甚多,宮中也不乏能人之輩,到時候相信謝淵也不會強留她。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想法過於天真了。

謝淵不止是要她擔當護衛之職,連吃飯穿衣喝茶這等小事也要找她。她就像一個全能丫鬟,十二個時辰隨時等候他的差遣。

連營外的小兵都開始同情她了,逮著機會就勸她一句:“醫官息怒。”,生怕她哪天突然發威,衝撞到那位身份高貴的侯爺,到時候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她就不明白了,到底憑哪般?

知道她是女人之後,他就不把她放在眼裏了,從前的一點尊重都拿去喂了狗不成?還是說當護衛的人都會遭到如此對待?

如此又過了五天,她每天都堅持給謝淵換藥,連師傅曾賞給她的一點“回生散”也用上了。

她強忍著內心的不甘,每日在飲食上也嚴加把控,而謝淵驅使她做的零碎小事,也沒有一件怠慢過。他的傷勢情況大好,外部傷口已愈合結痂,已經不用她再操心了。

於是她終於開了口,拱手行禮對他說道:“侯爺,您的傷勢已經無礙,小人是時候該回傷兵營了。”

“是嗎?”謝淵對此卻不甚情願,他說:“本侯爺卻覺得傷勢好轉緩慢,還需醫官多加照料幾日,況且元傑不在身邊,又該由誰來擔任守衛呢?”

“想讓誰擔任守衛是您自己的事情,我不過是一個小小醫官,侯爺何苦刻意為難?”

聽聞此話,他雙眸微斂,“本侯爺何時為難你了?”

她罷了手上的禮數,直起身來看向謝淵時,已然滿目冰涼,寒氣甚重,“謝侯爺,莫非您覺得無月是個女人,就該被小看,就能任人欺負是嗎?”

謝淵眼底露出些許驚異之情,隻因此時的她與平時大不相同,若說她平時是個事不關己談笑風生的人,那現在就是一個目光冷傲、殺氣凜然能淩駕於眾人之上的人。

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他從未想過小看她,但在得知她是女子之後,他確實對她的要求更多。

看著她為了自己忙得團團轉而生氣時,他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感。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任性,但毋庸置疑,這種不尊重的做法確實過了些。

而她這一番質問,倒真讓他更加不敢小看她了。

“本侯爺從未有過小看你之意,”他沉默良久才開了口,道:“不過這幾日確實是本侯爺對你要求過了頭,若有不妥之處,請醫官見諒。”

她愣了一下,對方這般識趣的向她致歉,反倒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但既然已經致歉,她再端著也沒有什麽意思。

“侯爺好生靜養,小人該回傷兵營了。”她臉上的冰涼與寒意卸下,拱手行了一禮,“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