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你要是個女人……

自從無月在戰場上出過一次風頭,她的名聲似乎瞬間高了起來。

但凡見證過她戰場救主的士兵,無一不絕口稱讚的。以一傳十,以十傳百,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下,這位新來的“無月醫官”,已經被講成了一個從天而降的絕世高手。

身法飄逸,武功卓絕,在盡萬數的敵軍圍困之下,如入無人之境,解救侯爺於危難中。這會兒若是有人突然說她是天神下凡,估計也有人要信的。

突如其來的“名聲大噪”,無月卻並不太當回事,她也沒想到,這軍營裏的男人如此八卦。

才短短幾天,這些人差點沒把她祖宗是誰給挖出來。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的行為是否過於草率了?軍中能人也不少,就算她不去管這檔閑事,謝淵也不一定會死在那裏……

她一邊想著一邊給人包紮,手上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使得那小兵的傷口又冒出血來。

“醫官大人,我的手!疼疼疼……”那小兵疼得直叫。

“啊,報歉。”

她回過神來,馬上鬆了手,包紮到一半的紗布又紅了一片。不過好在是傷的手,不是什麽大問題,她說:“重新換條紗布便是了,大呼小叫什麽,娘們兒唧唧的……”

“不是、受傷的又不是您,要不往您手上喇一刀試試疼不疼?”小兵不服氣的說。

“還敢頂嘴,你這手是不想好了吧?”她一邊綁著紗布,一邊出言威脅。

“你怎的這麽凶,為醫者難道不應該是慈悲和善的嗎?”

“菩薩才慈悲和善呢,你怎麽不去廟裏求菩薩給你包紮?”

小兵撇了撇嘴,等包紮完了他又問她:“您當醫官之前是做什麽的,這麽凶悍,莫不是強盜之類的?”

無月沒有回話,深長的歎了口氣後,才真正把注意力放到小兵的身上去,而他也是一臉好奇的打量她。

一雙英挺的眉,一對桃花眼,目如朗星,臉皮上雖然被灰染得髒兮兮的,又套著士兵服,卻給人一種頗有些氣勢的感覺。

她眯了眯眼,威脅的笑道:“臭小子,嘴這麽碎,想討打不成?”

“別!您可別生氣,我隻是太好奇。”他笑嘻嘻的說,“前日在戰場,我見過您的身手,真可謂是婉若遊龍啊,有這樣的身手,卻在軍中做起了醫官,怎麽想也浪費了些……”

“我就喜歡浪費,你管得著嗎?”

她抱著胳膊一副看透了他的神情,“我看你挺有想法和主見的,隻當個小兵也太屈才了些,要不要我跟你們侯爺提個建議,給你也升個級別?”

“不不不,那倒不必!”小兵被嚇得立馬站了起來,笑容可掬的幾步退到門口,“我覺得當一個小兵也挺好,多謝醫官大人好意……”

見他露了怯,無月頓時就來了興致,“怎麽,升官你還怕?”

“打仗的人,升的快,死的也快。”他說,“我要是有您那身本事,也許還有個底氣。”

“這你就想錯了。”她目光微微閃爍,走過去拍上了他的肩膀,說:“當你的本事越大,遇到的敵人也就越強,想活著就更難了……”

“醫官大人這話聽著,像是有故事啊?”他似乎聽得意猶未盡。

“滾,誰同你講故事,我忙著呢……”她不耐煩的遞了個眼神過去,連飯都沒空吃,倒還同一個小兵聊上了。

“不敢擾您清閑,小的馬上就滾。”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又對她自報家門道:“我叫餘辜,死有餘辜的那個餘辜,醫官大人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可以隨時找我呀。”

說完他一轉身便溜沒了影,無月轉頭望了望,不禁失笑,同時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想來這軍營裏還真是藏龍臥虎,連個小兵都這般與眾不同。

死有餘辜?他父母怎會給取了個這麽個怪名,聽起來真不吉利。

北衛的軍隊依舊沒有任何回攻的跡象,自從上次退兵之後,這幾日都安分得呆在幽冥峽穀,沒有絲毫異動。

突然停戰,對方也未遞來和降書,這讓謝淵不太放心,每日都要親自部署兵防,嚴查城內的每一個人,越是這種停戰時候,越怕出現什麽始料不及之事。

天色黃昏時,護衛元傑派人來請無月醫官,說是要替侯爺重新調理傷勢。小石頭帶了些對外傷有效的藥品,也隨她一起過去了。

沒有讓人通報,門口的士兵們主動給她讓了路,她走進謝淵營中,兩名將軍似乎在與其商量什麽布署,她一進門便都止了語,三個人六雙眼睛,齊刷刷向她投過來。

小石頭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她才想起抬手行了個禮,尊了一聲:“侯爺。”

“你怎麽又來了?”謝淵像是不知情似的,臉色不太好看。

“是元護衛派人命屬下過來的,替侯爺治傷換藥。”她說。

兩名將軍聞言,知趣的起身請辭,“侯爺請保重身體,治傷要緊,末將們就先下去了。”

謝淵輕點了下頭,示意他們回去,卻沒有說話,見他臉色不太正常,額上布了一層虛汗,無月便猜想,怕是傷口有所惡化了。

她走過去,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便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卻被他一側身避開了,“你做什麽?”

“躲得倒挺快!”她皮笑肉不笑的說,“不讓碰我也看得出來,是傷口惡化才引起的高燒吧?再這般下去,腦子是要燒壞的,侯爺難道想當著幾萬大軍的麵燒成一個傻子?”

謝淵:“……”

他不說話,無月便示意小石頭把藥品送過來,轉頭又冷不丁的推了謝淵一把,他兩眼一花,朝旁邊的椅榻倒去。

眼看就要撞到腰際的傷,卻又被她一把扶住,雙手觸及之處,像火一般滾燙。

她目光一凜,“既然傷口開始惡化,就該早些叫我過來。”

他卻說:“前日見你大傷元氣,想著該讓你多休息幾日,本侯爺可是在體諒你,你都不懂得感恩麽?”

“感恩?”她幹笑了兩聲,“那侯爺怎麽不死了算了,倒還省得我勞心勞力救你……”

“你好大的膽子!”

“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膽大。”

“你就不怕等本侯爺傷好了,對你軍法處置?”

“那您可以試試,”她一邊說話,一邊幫他拆解滿是血漬的紗布,“看看是你侯爺的軍法快,還是我跑得快。”

“怎麽,你想走?”

“我若是想走,你也攔不住我。”

“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可我卻是真心想留住你的。”

“那就請你閉嘴,乖乖聽大夫的話。”

謝淵:“……”

也不知是不是發熱太過嚴重的原因,無月白皙秀麗的臉龐近在咫尺,淡淡的甘草氣息縈繞在周圍,著實令他心安。

而她時而低下眉眼,認真處理傷口,時而又抬起那雙明眸瞧他一眼。每一次抬眸的瞬間,他的心尖兒就一顫,傳來一陣陣微麻的感覺。

“你要是一個女人,說不定會很好看。”他突然說道。

“你也看出來了?”一旁的小石頭驚喜的接過話茬,“她要是會打扮的話,的確不會太……”

小石頭的“難看”二字還未出口,頭上就挨了一記重拳,力道之重,他險些沒被敲暈過去。

她抬眼,對上謝淵探究的目光時,神情冷了三分,“侯爺,你燒糊塗了吧……”

謝淵啞然不語,想來他真的是被燒糊塗了,否則怎會莫名其妙對一個男子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