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不接受以身相許
無月從謝淵的營房回到傷兵營，察看完下傷兵們的情況後，已接近二更天。腹中饑餓感越發嚴重，聞見血腥氣甚至有些反胃。
她這才記起，自己一整天盡忙著傷員的事情了，到這個時辰也不曾吃過一口東西。
這時候駱仁從門外走進來，手裏端著幾樣藥材，小石頭也跟在他身後，一看見她，便皺著眉頭擔心的問:“你怎麽才回來？那勞什子的侯爺是不是為難你了？”
“喲，也難得見你會擔心我，天上掉月亮了？”她遞了個調皮的眼神過去，惹得少年人一陣臉紅。
“誰擔心你！是駱大哥說給我們安排了個住處，等你半天了都……”
“住處？”她不解，把目光移向駱仁。
“其實是侯爺差人安排的。”駱仁靦腆的回答道:“您現在可是是名正言順的醫官了，總和傷兵們擠在一處也不是辦法，這邊塞之地雖苦寒，但暫時騰個屋子出來倒也不難。”
“他安排的？”無月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們家侯爺看著真不像這麽細心的人……”
駱仁心領神會的笑了，卻也不敢評論身份尊貴的侯爺，便道:“這個小人可不敢亂講，但這的確是醫官大人基本該有的待遇，小人已經帶石頭兄弟去過一趟了，您跟他一起去便是，我還要在這裏照看受傷的弟兄們，就不能給您帶路了。”
“沒事，你去忙吧。”她擺了擺手，心思明顯已經不在傷兵營了。
但等她跟著小石頭走出老遠，才想起一件事，表情立馬拉了下來，“糟了，忘了問駱仁哪裏有飯吃，我好餓……”
“瞧你那點出息！”小石頭學著她的語氣遞了一記白眼過去，“你出去的時候正好趕上開飯，半天不見你回來，我就偷偷給你留了飯，已經放在住處的了。”
“真的？”無月聽完莫名一陣感動，撲過去就給了少年人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家小娘子真是越來越賢惠啦！”
“誰是你家小娘子！”小石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有病吧你，給我鬆開！”
“咳咳……”一聲輕咳打斷了他倆的打鬧，無月鬆開小石頭，循著聲音轉頭一看，朦朦朧朧看著是個年輕的男子，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穿軍裝，輕袍緩帶的，隔著黑夜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文弱之氣。
無月原本沒想搭理，但又明顯感覺到對方在打量她。
“你是人是鬼？”她一開口就拉開了凶悍的架勢，沒打算給什麽好臉色。
“抱歉，唐突了。”那人隱約朝她所在處施了一禮道:“在下姓宋，名少卿，字子炎，前日承蒙先生的妙手回春之術，在下才得以保全性命，所以特地前來道謝……”
無月一臉懵懂的看向身旁的小石頭，問:“他在說啥？”
“你是聾的嗎？”小石頭挖苦了她一句，道:“你之前救的那個人，叫宋少卿，人家專程跟你道謝來了。”
“原來是這樣……”她長籲了一口氣，卻又開始數落他，“你說你這個人，黑燈瞎火的誰知道你是誰，還道謝，差點兒沒嚇著我。”
“是在下唐突了，”那人重複著這句話，語氣更加謙和，“為表歉意，請先生到在下的營中小坐，不知先生可否成全？”
“不去。”她一口回絕，“我餓了，我要回去吃飯。”
“在下營中略備了薄酒小菜，還望先生莫要推辭。”他這一句話成功的引誘到了某人肚裏的饞蟲，特別是一個“酒”字。
“還有……酒？”她眼中有光，隨即又笑嘻嘻改了口，“那行，看你這麽有誠意，我去。”
小石頭聞言便往她胳膊上掐了一把，“那我給你留的飯怎麽辦！”
“繼續留著唄，有酒有肉幹嘛不去？”她說著一把攬過小石頭的肩膀，連帶著把他也挾走了。
即便小石頭滿心怨氣，但真到了那宋少卿的屋裏，他卻是吃的比誰都歡快。無月拎著酒碗在旁看著偷偷發笑，自己餓了一天也沒他這種吃相。
“這位小兄弟像是被餓得不輕……”宋少卿瞧著小石頭的吃相，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小孩子正長身體呢，容易餓。”無月隨口搪塞了一個理由，笑咪咪的打量眼前這個看起來身份不一般的人，先前替他治傷的時候亂糟糟的也沒仔細看，現在換了身衣服，整個人收拾得幹淨體麵，樣貌也煞是清秀，舉手投足溫文爾雅，一看就是個讀過很多書的學問人。
她這人沒怎麽讀過書，用小石頭的話說就是粗人一個，可她對讀書人倒是十分崇敬，特別是那些不僅學問好、長相也好的。
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宋少卿隻是溫和的報之以微笑，問她:“看了許久，可看出在下身上有何不妥之處？”
“並無不妥，”她笑咪咪的搖了搖頭，“隻是見你長得好看，免不得要多看兩眼。”
“先生果然風趣……”宋少卿低了低頭，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了一種被登徒浪子覬覦的感覺。
一個男人誇另一個男人長得好看，怎麽聽也覺得不太對勁。
於是他立刻轉言向她致謝道:“早晨聽士兵們說先生已經離去了，但沒想到還有機會見到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
“你想怎麽報都行，但不接受以身相許。”她一句話出口，把對方噎了半天，不知作何反應。
倒是小石頭在一旁聽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被無月一個饅頭砸到了腦門兒上。
宋少卿緩了片刻才道:“先生又在說笑了……”
“我叫無月，你以後可以叫我的名字，別總是先生先生的，聽著別扭。”
“是，無月先生。”
“把先生去掉！”她怒吼道。
“是，無月……”
“哎，這就對了。”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讀書人的腦子就是刻板，不教都不行。
“不過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兩碗酒下肚，她開始坦言自己的疑惑。
“無月不明白什麽？”
“你看著像個讀書人，就算為官也該是個文官才對，怎的還跑到戰場上來了？”
宋少卿抬手朝上作了個揖，道:“在下是奉聖上之命前來，專程協助侯爺抵抗外敵的。”
“協助謝淵？你？”她一臉驚訝，同時也來了興趣，“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莫非還是個高手？”
“非也，在下過去十年都忙著苦讀聖賢之書，拳腳功夫是半點也不會的。”他說。
無月差點被他的回答嗆到，她說:“但這裏是戰場啊，你沒有防身的本領很危險的，運氣不好的話隨時會死人，就像上次那樣……”
“所以在下運氣很好，在關鍵時刻遇見了無月你。”
“關於這一點，你倒是應該感謝那個侯爺，要不是他死乞白賴威脅我，鬼才會來這裏……”她不屑一顧的撇撇嘴，仿佛一提起那位，她就來氣。
“他？”提到謝淵，宋少卿的眼神都變得鋒利了，“無月你剛來軍營，怕是對這位侯爺的秉性還不太了解，他想救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才對。”
“什麽……情況？”她不合時宜的打了個酒嗝，合著這倆人之間有什麽貓膩？
對於這個問題，宋少卿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硬將話題扯到了其他地方，無月自然也就不好多問。
想她也就是個暫時在軍營棲身的，等風頭過了還是要離開，謝淵雖然好心給了她醫官這個職務，但她還真沒將這個“名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