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集市追凶
第一天的路途還算不錯，沒有山路崎嶇也沒有雨水泥濘，橫穿了一個郡縣，那郡倒也不小，足足走上了幾個時辰。眼看天邊晚霞紅了一片，影子拉得老長，不知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還要多久。
晚間的客棧。
門前有棵柳樹，秋風微涼，吹拂著柳枝輕輕**漾。偶爾卷著片落葉吹過甄苓的臉頰，倒也格外清爽。
現在自己身上不再有一個悲慘的故事，馬上就能開始一段新的過往。
每每想到這裏，心情怎能不爽朗？自然是看天也晴，看月也明。
將馬牽進了馬廄裏，甄苓推開了客棧的大門。
“向南走最近的一個郡要多久？”她掏出了幾個銀元，放在手裏頭掂量。
“姑娘可是要往謫玉派走？”櫃台上的掌櫃將手中的紙折了一折。
“是。”此時客棧裏熙熙攘攘，有一桌喝得五迷三道的大漢，旁邊一桌還有兩個在棋盤上對峙的持扇小生，時不時抿一口旁邊放著的清茶。
“那怎麽……也得個明天才能到，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了。”那掌櫃看了看那兩個小生，見茶杯見底了，叫下人給添上了。
“一晚。”她將銀元放到了櫃台上。
“好嘞，樓上請。”
甄苓放下了自己的行囊，看著西邊的天逐漸沒了光亮，東邊的新月逐漸升了起來，剛剛在山尖露出個頭。
她越發坐不住了。
平常這個時候，自己大概是在生火做飯吧？剛才已經在樓下吃過了。
索性拿出了放在行囊裏的蕭，這隻蕭還是母親在世時教自己吹的那隻。
在客棧後身尋到了一片竹林，此時月光已經很明朗了，銀白色的薄霧輕輕打在竹林裏，自己也才得以仔細打量這竹林：
最寬的竹子要比自己的胳膊還粗上兩圈，而最嫩的，才剛剛冒芽，墨綠色和新綠混在一起，渾然一處綠意。
秩秩斯幹，幽幽南山；
如竹苞矣，如鬆茂矣。
……
若配上遊子思家的斷腸情，這簫聲便是哀怨的，怨慕泣訴，隻差一壺酒入腸，映著月光，繡半個家鄉。
晚風習習，吹刮著後背，早已沒有了夏日裏的涼爽，反倒是涼意襲人，配上身後的月光，更顯得形單影隻。
罷了，回去吧。
這回去的路上才覺得風吹弄著草和竹葉的聲音更加響亮了，不由得牽動著神經一起向那麵尋去——
什麽也沒有。
也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她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麽。
江湖上廣為人知的兩個門派，一個是謫玉派，另外一個是祁月派。
兩個門派並沒有固定的活動地點，隻是不停地選有天分的人來加入自己門派下，然後在朝廷裏接一下詭案。
說白了就是衙門辦不了的但是皇帝還需要知道的一些事情，當然也不乏有一些人口失蹤之類的事交給他們來辦。
每個任務都有對應的賞金，通過飛鴿傳書的方式交給掌門人，再由掌門人交給弟子。
朝廷的賞金裏麵辦案人可以得到六成至七成，剩下的交給門派，興辦一些事物。
如果一個任務沒能辦成，那麽將不會再有下一個任務，也就代表著被驅逐出境了。所以有很多人明麵上說自己是謫玉派的
弟子，實則不知道多少年沒接過案子了。
在這其中自然避免不了有些人想要“銷號重練”，所以他們會來搶一些萌新的信，這個套路廣為人知但是仍有人故技重施。
雖然知道身後沒什麽，但是甄苓還是不由得地加快了步伐，看著客棧的大門，心裏越來越慌，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後麵追自己一樣。
邁入門檻的那一刻整個人鬆了一口氣，匆忙回到樓上，拆開安安穩穩躺在**的包袱，直到看到書信安然無恙地在裏麵那一刻才肯放心。
這天色已經尚晚，不如現在就就寢，也好明天一早就整理行囊。
吹滅了窗前的燭火，從窗戶上的一個小孔正好可以看見走廊內的燈火，還在燃燒著。
晚風吹著竹樓，總是會發出“嘎吱”的聲音，一整夜似乎都沒有停過。
直到人定之時，走廊裏才熄了燈，也是知道那時，甄苓才開始有些睡意。
月光被一層窗戶紙攔在外麵，屋裏幾乎沒有什麽視線，依稀可看見那個淺色的茶杯在茶幾上，那大概是視野裏最亮的東西了。
“嘎吱”聲大了起來，可沒見屋外的風大點。當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甄苓知道不對勁了。
“什麽人？”她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想要自衛，可是不知道對方在什麽位置。
對方一看被發現了，一掌把甄苓推回去，拿起她放在床頭的包袱就開跑。
甄苓的反應也不慢，再一個翻身，就竄出門去追那人了。
“東西放下！”甄苓雖然身為女生，可是在追凶這一方麵，表現得極為強悍，身姿之靈敏，都能直接從樓梯上翻下去，正正好好擋在小偷的前麵。
那小偷似乎也是之前就預想過這個情況，根本沒有難為之情或是被抓住的羞愧之色，將包袱向前用力一扔，被同夥接住。
甄苓也是沒有辦法，無奈，誰讓裏麵有自己的全部家當，繼續沒了命地追。
那小偷也沒有慌不擇路，而是鑽進了提前預定好的竹林裏。
自己的下半輩子可以說是都在這封信裏，就算是拚了命也要追回來，自然是沒有猶豫分毫，直接跟著那小偷在竹林裏穿梭。
追了一會，兩人的距離沒見長卻也沒見短，那盜賊的方向十分明確，沒有帶著她在竹林裏繞圈子，而是奔著竹林的一個方向跑去，那方向的盡頭隱隱約約地閃著光亮——壞了，是集市！
若是叫他鑽進了集市，自己便再無望取回來了。眼看那盜賊離那一片燈火通明越來越近，自己心中的希望越來越渺小，越來越微弱。
可是自己的身體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似乎馬上就會倒下去的無力感灌注著雙腿。
他還是鑽進去了……
那也不行！
隻見兩個身影在集市中你追我趕，弄的集市裏一片喧鬧，雞飛狗跳。
甄苓仍然死死地盯著那盜賊的背影，盡管她的喉嚨都快幹澀欲裂，胸腔中撕裂般的疼痛讓淚水浸滿了雙眼。
突然，她撞到了一個堅硬的胸膛，還好那人接住了自己，以免摔的太慘。
她十分狼狽地從那人的懷裏掙紮起來，匆忙地留下一句“對不起”，便要繼續追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放開我！”這一聲，人群此時有多喧鬧，這就有多絕望，“你放開！”
“怎麽了？”
這聲音……
江習風！
抬眼確認，的確是在小巷裏和自己偶遇的人。
當自己和他對視的那一刻，他微微顰眉，露出來意味深長的笑容。
“誰欺負你？”頓時覺得他的眸子裏好像有熔岩，在暗流湧動。
甄苓點了點頭，這一頓瘋跑已經說不出話了。也顧不上是不是第二次見麵了，能追回信件才是首要。
“剛才差點撞到我的那個人是吧？拿你東西了？嗯哼？”他心裏好像本來就知道答案一樣，也沒等甄苓回答，他先一步化作一道閃電，瞬移到了尚在驚慌逃竄的盜賊的身後，伸手抓住了他的後衣領，輕輕一用力，他便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向後仰去。
可那盜賊怎麽肯死心？倘若被抓住，可不是把信還回去那麽簡單的了。於是他翻起身，順勢打翻了身旁小販的攤子，製造了一片混亂，隱匿在人群之中。
江習風看著他在人群裏像隻無頭蒼蠅的身影一樣亂竄，歎了口氣，輕聲地喃喃了一局：“是不是忘了點什麽東西？”
定睛一看那封信在他手裏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