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心托杜鵑

從九月初一開始,廬州城裏便陸續來了許多江湖人。

這是因為,六合門掌門莊定閑的獨生女兒莊子瀅初九便要大婚,新郎是門中一名叫做徐幹雲的弟子。

若不是這場婚禮,怕是這江湖上都沒幾人知道徐幹雲的名字。六合門立派兩百餘年,也曾在中原武林占過一席之地,卻在近百年來逐漸沒落,再未出過什麽能讓人一聽大名便如雷貫耳的人物。

莊子瀅今年已是二十有三,如今“老姑娘”出嫁,自然是件喜事,六合門向各派廣發喜帖,一眾大小門派紛紛赴約,連廬州城裏的大小客舍也都沾了喜氣,在這好日子裏賺足了往來賓客的宿錢。

到了初九那日黃昏,六合門堂外,賓客往來,絡繹不絕,門庭若市,甚是熱鬧。

各門各派的弟子掌門陸續到場,向接待弟子遞上賀禮,莊定閑夫婦二人立於堂外,隻聽那道喜與歡笑之聲不絕於耳,俱是滿麵春風。

“恭喜莊掌門。”隨著這一聲道賀,方錚旭左足已然邁過門檻,在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名青年。

這青年個子不高,放眼在這堂中一望,那些與他一般高矮的,都是來自江南水鄉的嬌小女子。青年腰間佩著一把重劍,膚色黝黑,眉毛濃鬱,眼睛卻不大,圓潤的塌鼻梁下,嘴唇稍稍有些外翻。

他的確長得不怎麽好看,眸光也沉得有些不近人情,直聽到方錚旭開口說話,才稍稍多了些和緩的顏色,附和著一同道喜。

“這位是……”

“劣徒長空,他一向寡言,甚少見過這些場麵,還請莊掌門莫見怪。”方錚旭的世故之態,與李長空站在一處,看起來還真沒什麽師徒相。

“哪裏哪裏,方閣主說笑了。”莊定閑與他寒暄幾句,便命弟子將人領去入座。

“恭喜莊掌門。”隨後而來那一聲清越的年輕嗓音,卻引得許多在場賓客紛紛扭頭去看。

那走入堂中的是一名白衣青年,目若朗星,鼻梁高挺,眉宇之間,自有一番氣度,清秀而不失英武,硬朗之中,卻又多了一絲溫潤,五官似經生花妙手在那無暇美玉之上精心雕琢過,白而不弱,俊逸非凡。

“原來是蕭公子,”莊定閑即刻上前,笑臉相迎,他見這青年身旁隻有兩名隨從,順口便問道,“怎的未見蕭莊主?”

“說來慚愧,家中有些瑣事,著實讓父親脫不開身。”青年向旁接待的弟子遞上賀禮,隨即對莊定閑拱手道。

這位青年叫做蕭清瑜,便是齊州飛雲居莊主蕭元祺之子。

角落裏幾個丫頭的嬉笑聲,隨著他走入堂內之後,逐漸小了下去,那些婢女或是女賓,許多都忍不住偷眼看他。

這蕭清瑜,不僅於武藝上難逢敵手,才學修養,亦是令眾門派的年輕弟子望塵莫及。

這樣的天之驕子,自然讓許多人家心生向往,若非早有婚約,家中門檻怕是也要給說親的媒婆踏破,多少江湖前輩,即便是沒有女兒,也恨不得再回到十幾年前,生一個出來許給他。

“這不是蕭二公子嗎?”說這話的中年男子,正在命自己帶來的弟子送上賀禮,言語之間,將莊定閑提都不敢提的“二”字,卻刻意說得極重。

此人正是是天元堂堂主葛正。與他同來的重華觀掌教郭清風與長老呂清霖亦已送上賀禮,已在弟子指引之下,到一旁入座。

“原來是葛堂主——”莊夫人見葛正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即刻主動上前迎客,莊定閑也趁著這功夫瞥了一眼跟前的蕭清瑜,見他神情並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要說飛雲居裏那些事,要有什麽不讓提,又偏偏叫有些人背地裏嚼口舌的,便是這蕭清瑜的身份了。

事情還要從三十年前說起,那時的蕭元祺,本與襄陽陳家莊的女兒夢瑤定親多年,卻不知為何,突然悔婚,非要娶一名叫做冉素衣的女子為妻。

此事一出,陳父震怒不已,並立刻張羅要為女兒找新的夫家,豈知紅顏薄命,就在蕭元祺成婚當日,冉素衣便因舊疾複發而亡。

癡心不改的陳夢瑤,很快便與父親大吵一架,決然嫁去齊州做了續弦,原就在病中的母親,因這接二連三的打擊,隔日便去了,陳父也因此大發雷霆,自此與飛雲居斷絕往來。

陳夢瑤那時一心想著與愛郎廝守終老,竟渾然不知,就在她成婚半年多的功夫,陳父也追隨亡妻而去,敗落的山莊隻剩下夢瑤的胞弟陳少玄獨自支撐。

不久之後,陳夢瑤懷上長子蕭清玦,這本是件喜事,可她哪會想到,在她懷胎數月後,蕭元祺卻將另一名大著肚子的女人韓穎領了回去,以侍女之名入莊,受的卻都是正妻之遇。

韓穎與冉素衣,相貌神韻有九分相似,可平民不可納妾,更無理由停妻再娶,一家人也就這麽過了下來,此後二子相繼出世,蕭清玦還偏偏胎裏帶病,長年臥於病榻,也正是因此緣故,蕭元祺對次子清瑜極為看重,連莊中世代相傳的古劍流采,都交給了他。

若隻是在夫家失勢,倒也罷了,可就在蕭元祺的兩個兒子相繼出世之後,陳少玄妻子也在生產過後虛脫而亡,連同初生的那個孩子,也一齊夭折,隨後不知出了什麽變故,整個山莊都空了下來,多年後,陳少玄的屍身卻在其妻墓前為人發覺,似是自絕而亡。

至此,陳氏一門算是香火盡絕。

吉時將至,本該是行禮的時辰,眾賓非但不見新人,卻見一名麵色有些發白的年輕弟子急吼吼進來,沿著屋角跑去莊定閑身旁,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緊跟著,堂中賓客便看見那名弟子與莊夫人一同繞到屏風之後,從後門走了出去。

“這……吉時未到,諸位且稍安勿躁。”莊定閑佯做鎮定,其實這話卻是說給自己聽的。

莊子瀅與段逍遙之事,中原武林傳得沸沸揚揚,他這個做父親的又怎會不知?

可那段逍遙名聲雖大,卻並不是什麽好名聲。而六合門雖沒落已久,也依舊是個名門正派。

是以,他以與莊子瀅和解為名,派人前去相迎,實則設下埋伏,擒回段逍遙,並以此為由,勒令女兒立刻與早已挑選好的本分弟子徐幹雲成婚。

他自認為此舉是為了莊子瀅的終身著想,前些年他由著女兒任性妄為,卻換來她二十好幾還未出閣,更惹出許多風言風語叫人非議,加之他身為一派掌門,自然要維護好門派聲譽,又如何能讓那一身罵名的段逍遙,染指自己女兒?

可是到臨頭,卻聽得弟子來報,莊子瀅又鬧別扭了。

眼看著離吉時越來越近,莊定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萬一自己這傻閨女在這時鬧了起來,事情又該如何收場?

終於,那一襲大紅婚服出現在了門外。

莊定閑暗自長舒了口氣,卻忽然聽得席間一陣嘩然。

“那是何物?”不知是誰開口,正指著大堂正中案上的花燭。

莊定閑愕然回首,卻發現左邊那隻花燭的火焰正漸漸熄滅,斷裂的燭芯下方,逐漸露出一點耀眼的金色。

這花燭有古怪!

離那兩枝花燭最近的,是碧華門掌門唐遠,坐在女客席上的唐夫人朱柔苞聽到這異動,也向這一頭走了過來。

這夫婦二人都已過了知天命之年,相互對視一眼,都當自己是老眼昏花,然而同桌的蕭清瑜卻微微一蹙眉,對帶著一臉詢問朝他望來的唐遠點了點頭,隨即起身轉向莊定閑,拱手施禮道:“莊掌門——”

莊定閑心下很清楚這幾人用意,他也看見,隨著燭芯的最後一點火焰熄滅周遭也脫落了一圈融化的紅蠟,逐漸露出的金色之物,漸漸顯現出的,是一小截雕工精細的塔尖。

堂中賓客,許多人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這……這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那個什麽……”

那些議論紛紛的人,話音也都漸漸小了下去。

可他們並不能全都忍住不去偷眼觀察郭清風一行的臉色。

莊定閑深吸一口氣,悄悄吩咐了身旁的弟子幾句,便自上前幾步,將那支花燭拿在手中,撚開包在那金色之物周遭的紅蠟。片刻之後,他的手中除了半截花燭,還多了一隻雕工精致的金色小塔。

場中賓客一片愕然,半晌之後,方聽得郭清風有些顫抖的話音:“莊掌門,可否將此物借貧道一觀?”

莊定閑不言,青著臉將塔交給弟子,那名弟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走去郭清風身旁時,呼吸似乎都變得有些不平穩了。

“父親!”堂外的莊子瀅望著這一切,情不自禁便甩開身旁師姐妹的手,小跑幾步到了堂中。可不等她走到莊定閑身旁便聽得郭清風低沉的話音在堂中響起,“莊掌門可否給貧道解釋解釋,這玲瓏塔為何會出現在令嬡的喜堂之上?”

莊定閑卻對莊子瀅的呼喚充耳不聞,臉色也變得愈加難看。

“此物……此物莫不是重華觀的玲瓏塔?”人群中有人小聲發問。

眾人聽罷,麵麵相覷。

“郭掌教,此事關係重大,你確定不曾看錯?”良久,唐遠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不是說這玲瓏塔早已被那段逍遙盜走?又如何會出現在這喜宴之上?”

“這便要問莊掌門了,”葛正怪腔怪調開口道,“在場諸位,應當沒有幾個人不知道,段逍遙同六合門有何種牽連。若是……”

“信口雌黃!”六合門有弟子忍不住開口,義憤填膺道,“我們掌門可不會……”

“住口!”莊定閑喝止那名弟子,隨即向郭清風拱手道,“還請郭掌教暫且息怒,老夫若是真貪圖貴派聖物,又如何會讓它堂而皇之出現在此?此事定是有人陷害,還請郭掌教明鑒。”

“明鑒……嗬嗬,明鑒?”郭清風不覺拍案而起,道,“你敢說段逍遙如今不在廬州,不在這六合門中?”

莊子瀅見對方如此對待父親,立時怒氣衝衝反駁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們才……”

“不得無禮!”莊定閑低喝,卻聽人群之中一名黃衫少婦輕笑一聲道,“不知羞。”

這個黃衫少婦,叫做梅韻心,是解秋堂中弟子,與同門師兄楊少昀,正是一對佳偶。

“莫非楊夫人有何高見?”葛正冷哼道。

“自家的寶貝看管不力,這是其一,顯而易見的嫁禍也信以為真,這是其二,”梅韻心悠悠說著,隨即轉向莊定閑道,“方才郭掌教說,段逍遙在六合門,不知莊掌門可承認?”

莊定閑聽罷,沉默良久,方冷著臉道:“小女新婚,未免某些居心不良之人別有企圖,便隻好出此下策。如今那廝就關押在鄙派牢房之內,諸位自可去查看。”

“這就對了,這人都被關了起來,又哪有機會花這樣的心思,把那玲瓏塔封入喜宴上的花燭之內?”

“可若是他有同夥呢?”葛正身旁弟子問道。

“同夥?足下是說莊姑娘?”梅韻心輕笑,扭頭對莊子瀅道,“有人說,新娘子要害自己父親,如此無稽之事,你會做麽?”

“我要是這麽做,對我有何好處?”莊子瀅氣呼呼道。

“對呀,”梅韻心輕蔑的目光從葛正等人身上掃過,“六合門受千夫所指,身為掌門之女,難道還能撈著什麽好處?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連我五歲的兒子都幹不出來。”

“楊夫人,”葛正身旁的那名弟子冷笑道,“在下還真是不明白,為何你千方百計也要為六合門開脫此事?莫非……”

“兄台這麽一說,我便更要問一句了,”梅韻心絲毫不理會他這話裏的刺,反而氣定神閑道,“這玲瓏塔究竟是哪一派的寶貝?”

“你這話何意?”那弟子瞳孔猛地一縮。

“沒什麽,”梅韻心兩手一攤,故作無辜之狀,“我隻是看郭掌教都還沒說什麽,天元堂的諸位倒先急了,這又是何故?”

“你!”那弟子漲紅了臉,立時上前一步,卻見方才還不動聲色的楊少昀已伸手將自家夫人護在身後。

解秋堂雖是小派,可楊少昀卻不是那等悄無聲息的小人物。他少年成名,在江湖上也有些威望,著實沒有必要去結這梁子。

有這麽一大段爭執的功夫,郭清風也稍稍冷靜了些,他略一頷首,道:“此事的確疑點太多,看來,當是有人知曉莊掌門已捉拿了段逍遙,便有意嫁禍。”

“郭掌教的意思,是這盜塔之人,並非段逍遙?”人群中忽然有人發問。

“可當初不是說……”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堂內一幹人等,卻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來人多是各大派的掌門長老,明眼的都能看出來,莊定閑父女絕不可能做這等毫無意義之事,可依照梅韻心方才推斷繼續下去,段逍遙似乎也被排除在外。

可段逍遙當初盜塔,乃是重華觀眾盜親眼所見,又怎會有假?

“除非,當初段逍遙盜塔,並非為了自己,而是受人雇傭。”

不知是哪位大俠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可立刻便被旁人推翻了。

“段逍遙盜塔之舉,堪稱明搶,此後又被追了三年,真要是替人賣命,為何不悄悄去取,而非要給自己惹這種麻煩?”

“玲瓏塔是重華觀聖物,那段逍遙雖生性不羈,可除此之外,他幹下的其他荒唐事,卻皆與盜搶無關……”

說出此話的,是鴻蒙館下的一名弟子,可他的話說到一半,語調卻漸漸降了下去。

後頭的話,似乎無關緊要,然而說出來也並不合適。

不論是去哪個門派挑釁,段逍遙所在做的一切,除了“盜塔”一事,似乎都隻是為了讓那些門派難堪而已。

可顏麵一事,偏偏又是各大門派最為看重的,這“而已”一詞,著實不好公然說出口。

然而這一席話似乎也點醒了諸派,在場許多人的心裏,也不由自主多了一種猜測——

不論段逍遙當初是否真的拿走了玲瓏塔,可在這之後的三年,玲瓏塔又是否真的始終都在他身上呢?

有著這種想法的人,都不約而同望向了莊子瀅。

“我……”莊子瀅似乎有些怯了,囁嚅著後退一步,卻見母親一臉蒼白上前扶住了自己。

“隨我來。”莊夫人拉著莊子瀅退出大堂,試圖上前攔阻的那弟子等人,則被重華觀的小道士給拉了回去。

玲瓏塔突然出現在六合門,也並非毫無原因。

就在幾日前,此物還深藏在歙州城內天元堂的一間密室之中。

蕭璧淩自從白石山離開後,便徑自去了歙州,在潛入天元堂禁地那日,恰好與青蕪打了照麵。

青蕪本是要回揚州的,可卻遇上了其他的事。

原來那時在宣州,她會被傅雲縉等人所傷,當中還有一重緣由,在那時並未說出來。

傅雲縉等人自稱挾持了許玉蘭,並以其性命要挾青蕪,好亂她心神。可那二人是單獨前來,並無旁物佐證,僅靠描述玉蘭形貌,根本不足采信。

所以當她找到蕭璧淩時,也並未急著說出此事,而是在分別以後,親自趕回揚州,試圖證實。

許玉蘭,竟當真不在揚州。

青蕪這時才是徹底亂了心神,之後仔細查證,驚覺許玉蘭在遭遇挾持之後,竟找到了機會脫身。

至於她為何沒有回到揚州,青蕪不得而知,可另一頭,加緊把這天元堂的事查清,也是頗為關鍵的事。

隻要沒了天元堂的威脅,許玉蘭活著的可能性,便會越大。

於是,在她趕往齊雲山,入得天元堂禁地之後,便又遇到了蕭璧淩。

這天元堂的規矩也是古怪得很,天知道是不是禁地裏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外圍戒備極其森嚴,可真當二人潛入其中後,卻又發覺四下卻又空無一人。

他二人的目的,本是衝著沈軒去的,可卻偏偏誤打誤撞找到了一間空無一人,還散落了一地字跡雜亂的紙張的屋子。

“這東西……”青蕪隨意翻了幾張塗滿了鬼畫符似的紙張,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好像都是些習武心得,這裏,莫不是葛正練功的地方?”

蕭璧淩不言,也順手撿起幾張紙來看,卻愣了愣,道:“怎麽還有周易卦象?”

“我這也有,”青蕪正要將手裏的幾張宣紙遞給他,動作卻忽然一滯,隨即從那幾張宣紙之中抽出一張,徑自伸到他眼前。

蕭璧淩剛想問是什麽東西,卻在看到紙上所繪之物時,詫異睜大了雙眼:“這……這是玲瓏塔?”

“上頭標記的,好像是塔上的機關開啟方式。”青蕪說著,已然轉身在屋中掃視起來,她將四周目所能及之處,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找了一番,卻一無所獲。

就在疑惑間,身後忽然響起了機括開啟的“哢噠”聲,回頭望去,卻見蕭璧淩正蹲在屋角,伸手從眼前牆麵下方,正緩緩開啟的一處暗格之內,掏出一隻木盒。

“怎麽你這麽容易就找到了?”青蕪走到他身旁,卻聽得他半調侃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你打不開的機關。”

“我原本就對那些木甲或是偃術一竅不通,你所見的那些不過是從我姐姐那裏有樣學樣的效顰之物罷了。”青蕪的模樣倒是坦然,隨即從他手裏拿過那隻木盒,將開口一麵對著牆壁轉了過去,這才放心打開盒蓋。

如此戒備舉動,無非是為了防止盒中有暗器傷人。可打開之後,二人方才發覺那盒子並無特殊之處,隻是盒中之物,倒叫二人不約而同大吃一驚。

那是一隻雕工精致的小塔,與方才青蕪所找到紙張之上所繪,正是同一物件。

“玲瓏塔?”青蕪心下一驚,立時轉身去將方才那張宣紙拿了過來,對著圖中標識擺弄了半天,卻隻打開了一處機簧。

她瞥了一眼蕭璧淩忍俊不禁的模樣,若無其事搬將手中的玲瓏塔丟到他手裏,眼看他對著圖紙三兩下便將塔上各處機簧觸發,隻見那寶塔的九層屋簷逐層凹下,隨即翻轉彈出,轉瞬便成了一條三寸餘長,刻滿文字的金條。

“坤卦……屬陰土,集萬象而……不就是這紙上寫的心法嗎?”青蕪眉心一動,想起此前段逍遙所遭遇種種,不由搖頭笑道,“原來如此……”

“難怪天元堂要對段逍遙趕盡殺絕,”蕭璧淩笑中盡是嘲諷之意,“隻可憐隔壁這位郭掌教還當葛正是位肝膽相照的至交,被賣了還在幫著數錢。”

她瞥了一眼蕭璧淩忍俊不禁的模樣,若無其事搬將手中的玲瓏塔丟到他手裏,眼看他對著圖紙三兩下便將塔上各處機簧觸發,隻見那寶塔的九層屋簷逐層凹下,隨即翻轉彈出,轉瞬便成了一條三寸餘長,刻滿文字的金條。

“坤卦……屬陰土,集萬象而……不就是這紙上寫的心法嗎?”青蕪眉心一動,想起此前段逍遙所遭遇種種,不由搖頭笑道,“原來如此……”

“難怪天元堂要對段逍遙趕盡殺絕,”蕭璧淩笑中盡是嘲諷之意,“隻可憐隔壁這位郭掌教還當葛正是位肝膽相照的至交,被賣了還在幫著數錢。”

青蕪沉吟片刻,抬眼將這間屋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細長的眉忽然微微一蹙,道:“此地已是天元堂禁地,若有何要緊的東西,應當都會藏在此處才是。”

“你是說……”

“玲瓏塔也是葛正偷來的,所藏之處,應當已算是極為隱秘,那麽,倘若沈軒與那盒子都到了葛正手裏,為何在天元堂尋不到一絲痕跡?”

“你究竟是從哪得到的消息?”蕭璧淩不由凝眉。

“要麽是消息有誤,要麽,便是玄澈事後反悔,將人帶走,如此說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青蕪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未正麵回答他的疑問。

“先不說這個,”蕭璧淩掂了掂手中的玲瓏塔,道,“既然找到了這玲瓏塔,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怎麽,”青蕪唇角微挑,“聽聞你的老相好要嫁人,這會兒便坐不住了?”

“什麽老相好?”蕭璧淩瞪了青蕪一眼以示抗議,隨即撿起那張畫了塔上機關的宣紙,以及幾張散落在地上,記錄著領悟心得的紙張,轉回話題道,“這紙張已有了灰塵,想必有些日子沒人來過,如今葛正他們已在去往廬州路上,我們還得快些趕在前頭到達才是——”

玲瓏塔出現在六合門的喜宴上,生生便把這場婚禮攪成了一出鬧劇。

莊子瀅由莊夫人帶走私下詢問以做調查,各門各派所到賓客也都被一一安置下來,說好聽點,是招待,說不好聽點,留下來,有的是為了看熱鬧,更重要的,則是作為見證。

至於見證的會是怎樣一種結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諸派來人都心知肚明,玲瓏塔之所以被奉為重華觀的聖物,自然有它不為人知的一番緣由,若隻是塊破銅爛鐵,又怎會有人費勁心力去偷去搶?

要去懷疑莊子瀅搗亂倒也可以,可她人在這裏,這裏又是莊定閑的地盤,誰還能把她怎樣?真要搞什麽小動作,直接跳出來胡扯一通不是更幹脆?反正在這些名門正派眼中,女人都是為情所困的棒槌,莊子瀅要能演好了這出苦情戲碼,未準收效還能更佳。

放花燭裏,幹這事的人,分明就是來攪局的。

他們這些名門正派,不過是說著好聽,可誰肚子裏沒有點花花腸子?隻是如今這嫁禍之舉,行得著實有些拙劣,倒更像是有人想挑起什麽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