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家中集會

李家的空氣裏,還彌漫著淡淡的猛火油味道。

但羊毛在凜冽的北風裏,一夜之間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在前世現代科技的加持下,原本髒兮兮發黃油膩的羊毛!

此時卻像雪花一樣白晃晃的,比剛摘下來的棉花,還要純淨。

李逢春讓張麻子將從府兵駐地借回來的弓弦連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結實的彈弓。

接下來,就是讀者老爺們,司空見慣的小時候那種彈棉花的場麵了。

隻不過對象換成了羊毛。

秦婉兒還好,從小長在窮苦人家,見慣這種場麵。

舞陽公主可就不一樣了,在深宮長大的她哪裏知道原來還可以這樣玩?

對於脫脂紡紗織布的每一個步驟,她都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不,她接過了張麻子的活,正拿著彈弓樂此不疲地彈著羊毛!

大冬天的汗水滴落也沒有察覺,汗津津地笑著。

漫天蓬鬆的羊毛飛起,仿佛精靈在風中起舞一般,好一幅唯美的畫風。

一群人遠遠坐著觀看舞陽公主的表演。

“很久沒有看我皇妹這麽開心地笑了。”一個青年人喝了一口茶,欣慰地說道。

正是代王李陽。

他閑來無事,幹脆跟著舞陽來到李逢春家裏看看。

說是惦記李逢春的茶葉了。

但李逢春從他那微微發青的臉色就可以看出。

最近代王李陽殿下在青樓調研民情這個工作,有些勤奮過度。

哥們叫你自汙,你特麽的入戲太深了吧?

什麽閑來無事,惦記我的茶葉,我給你府上送的還少嗎?

夠你代王喝一個冬天的。

怕不是跟失足婦女交流過於頻繁,身子骨熬不住了,想歇兩天?

李逢春沒有戳破他,笑吟吟地給代王李陽倒上了一杯茶。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兩個出色的年輕人之間已經建立了一種奇妙而默契的友誼。

雖然身份上還是有著很大懸殊,但彼此卻能做到平等相交。

“老弟,你這茶葉真是好東西,上次拿去的早喝完了!啥時候再給哥哥整點。”

粗大的嗓門把眾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不是尉遲衝這個粗漢還有誰?

他在城外府兵大營裏嘴巴淡得出鳥。

聽聞代王李陽殿下來李逢春家,也屁顛屁顛跑過去。

美其名曰借了兩條弓弦給李逢春,要過來監督資產使用情況。

李逢春心裏暗自腹誹,照著你那牛飲的方法,得多少茶葉夠你一天喝的。

尉遲衝都來了,當然少不了勇衛營統領秦懷道。

秦懷道的理由就很充分了,要隨時保衛代王,匯報軍情。

這尼瑪平時不匯報!

聽說今天小李同學要招待代王一頓從未有過的宴席就跑過來了?

真是鼻子比狗還靈。

沒錯,抵不住張麻子人前人後明示暗示!

李逢春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把那兩條被剪了毛的肥羊殺了待客。

這年頭做領導難啊,不止要關心下屬的工作!

還要時不時關心下屬的腰子和夫妻生活。

為了張麻子能給男人長點臉爭點氣,李逢春也隻好答應,留兩個大羊腰子給他了。

尉遲衝和秦懷道看著遠處舞陽公主玩耍一般曼妙的舞姿,不時恭維地大聲叫好。

然後兩人拿起茶碗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當真是牛嚼牡丹,不解風情。”

旁邊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和歎息。

正是汴城知府呂鬆擎。

他今天一身便服,長須飄飄,瘦削的樣子頗有些仙風道骨。

“正是如此,此茶可謂是李公子開創之舉,當細細品味,先苦後甘,頗有些禪意。”

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在一旁搭話,正是此次代表吏部前來考績的給事中胡鈞。

別小看給事中這個職位,在吏部不顯山不漏水。

可架不住平台大啊,就相當於後世發改委的一個處長。

據說一些實權的處長牛氣衝天!

就連普通的副省長到了那裏,也隻能在門口等候,連凳子都沒得坐。

副省級又怎樣,到了天子腳下,是龍你就盤著,是虎你就臥著。

不過,吏部尚書李林甫正是呂鬆擎在朝廷裏的大腿。

所,以這兩人可謂是一條船上的同學,自然相談正歡。

他們都是科舉出身,文人做派,自然看不上尉遲衝和秦懷道那有失風雅的喝茶方法。

在柳林鎮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老王頭,也被李逢春叫了過來。

人本來就是群居的社會性動物,凡事不就圖個熱鬧嘛。

老王頭的兩個孫女隻有五六歲的樣子,看著舞陽公主弄起漫天飛舞的羊毛。

在一旁拍著手大叫,伸出小手試圖捉住羊毛。

老王頭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緩緩喝下一口綠茶。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滲入喉嚨,緩緩流遍全身。

他從來沒有敢想自己能和皇子,將軍,還有知府大人們共坐一堂,品茶賞雪。

這都是身邊這個叫李逢春的年輕人帶來的改變,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魅力。

能讓大家放下身份、地位,學識,政見的差別,好好地平等交流。

“李公子,難道你真的放棄這次貢布的評選了?”

尖細的聲音傳來,不是那個深藏不露的魏公公還有誰?

“這也是婉兒的意思。”

李逢春微笑看著和舞陽一起彈棉花的秦婉兒。

這個自己重生時初次見到灰頭土臉像個受驚小兔子的女孩。

如今已經出落成大方得體,精明強幹的商業女總裁了!

舉手投足都有著上位者的氣質。

“魏公公,其實大周如今民生凋敝,沉屙不起!”

“朝廷為何還要搞競選貢布這種勞民傷財粉飾太平的事情呢?”

李逢春也摸準了魏公公的性子,不喜歡虛偽恭維,隻喜歡聽真話,說起來也沒有顧忌。

代王李陽倒是沒什麽,他早就習慣了李逢春的真實。

倒是不遠處的呂鬆擎和胡鈞作為朝廷官員,聽到這堪稱誅心之論的話不由得一縮脖子。

看見代王沒啥反應,也就尬笑著談論風花雪月,識趣地當做沒聽到。

就是嘛,反正又不是朝堂奏對,幹嘛連話也不敢說。

事實本來就是如此,隻不過大部分官員不敢說出來麵對而已。

現在聖人的兒子都在這裏,他自己家的江山都沒說什麽,我們幾個官員起什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