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1三年前·十二月

我走進文藝社的活動室,那裏一個人都沒有。我隻好無所事事地翻看起文庫版小說,可她依然沒有要來的跡象。真少見啊,我不禁開始回想起來。初一那年的春天,我遇到了蜜村,在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她幾乎沒有在社團活動時請過假,總是比我更早來到活動室,有時看看推理小說,有時抱著桌遊不耐煩地等我來陪她玩。不知道為什麽,文藝社的活動室裏放著大量桌遊,我們倆經常用一百日元硬幣作為籌碼玩桌遊。

我看著堆積如山的桌遊思考今天要和蜜村玩什麽,可她遲遲不見蹤影,我失去了耐心,最終決定回家。文藝社的活動室很小,獨自一人總是有些寂寞。

那天我回到家後,電視裏正在播放殺人案的新聞。東京市內有一個男人被殺,他正在上初二的女兒被警察帶走問訊。如果隻是這樣,並不會引發話題,不過那起案件還有一個要素。男人是在家中的一間房子裏被殺的,門從裏麵鎖上了,唯一能開門的鑰匙也被發現在房間內。也就是說,現場是密室。在我的記憶裏,此前日本從來沒有發生過密室殺人案。換言之,那是日本第一起密室殺人案——我對此感到非常興奮,早早來到學校想和蜜村討論。

可是當我第二天來到學校時,教室裏的同學們正在議論紛紛,傳言說昨天新聞裏那起殺人案的嫌疑人就是蜜村,她被警察逮捕了。我以為這隻是惡意的玩笑,可是我去蜜村的教室一看,她竟然真的不在。

連續幾天,周圍全都是蜜村的消息,還有一些我所不了解的關於她的信息。比如她的父母離婚了,她跟著母親生活,沒有和父親一起住,姓氏也和父親不一樣。蜜村的妹妹和父親一起生活,她在父親被殺的兩周前,從家裏的二樓掉下來摔死了。

事情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現場是東京市內的獨棟小樓,是一棟西式豪宅,甚至稱之為宅邸也不為過。父母離婚前,蜜村和父親、妹妹一起住在這裏。案件發生當天,門口的監控拍下了蜜村的身影,她確實在案件發生當天去過那裏。還有另一個證據成為她被逮捕的原因。法醫發現她父親的胃裏有自己的指甲。神經質的人往往會有一些習慣,她父親會咬自己的指甲,然後吞進肚子裏,而在他肚子裏的指甲上檢查出了蜜村的皮屑和血跡。事實上,她的手背上確實有被指甲抓過的傷痕。

警察認為那是蜜村與父親爭執時留下的傷痕,是蜜村殺害父親時,父親反抗留下的傷痕。對此,蜜村承認曾經與父親發生爭執,可是始終堅稱自己沒有殺人。她說自己與父親扭打後離開了現場,在那之後另有其人殺害了父親。算上管家、女仆在內,宅邸裏共有五名用人,然而在推測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段裏,五個人碰巧全都不在。宅邸大門裝有監控,如果用人或者強盜之類的第三者想要進出現場,就必須翻越宅邸周圍的圍牆。圍牆有十米高,人不可能翻越,不過警察從一開始就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蜜村在父母離婚後的兩年裏,從沒有來過這裏。案件發生那天,是她時隔兩年後第一次來訪。時隔兩年,與父親發生爭執,手背被抓破,而且恰好就在這一天,有另一個人翻越十米高的圍牆殺死了她的父親,這實在是太巧了,如果警方認可蜜村的說法,那麽大部分刑事案件都將難以舉證。

而且她父親並沒有咬指甲的習慣,更何況是染血的指甲。吞下染血的指甲是他在平時想都不會想的行為,隻能推測是她父親為了避免蜜村清除留在自己指甲上的證據,才咬斷指甲吞進胃裏“藏起來”。

對此,蜜村認為或許是父親有這樣的癖好,也就是咬沾有女兒的血的指甲並且吞下的癖好。當然,警察和檢察官對她的說法一笑置之,審判時並沒有采用。

從始至終,蜜村都沒有承認自己是凶手。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凶手,就算她是凶手,我也不知道她的動機。根據八卦小報的報道,在案件發生兩周前摔死的蜜村的妹妹,或許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被父親殺害的,蜜村為了給妹妹複仇殺死了父親。可是警察從來沒有公開過類似信息,所以也有很多人認為這是八卦小報杜撰的謠言。

案件發生時,蜜村十四歲,還未成年。但根據家庭法院的審判結果,她可以承擔刑事責任,以至於她沒有接受少年審判,而是接受了和成年人一樣的刑事審判。東京地方法院一審時,檢查方和辯護方就密室問題針鋒相對。

根據各個媒體的報道,案發現場是完美的密室。發現蜜村父親屍體的地方是他自己的房間,隻有一扇門,而且門上沒有任何縫隙,不要說鑰匙了,就連線都無法通過。窗戶是嵌死的,無法出入。房間沒有備用鑰匙,也沒有萬能鑰匙,唯一的鑰匙在房間裏——屍體旁邊辦公桌的抽屜裏,而且抽屜上了鎖,抽屜的鑰匙在屍體穿著的衣服的口袋中。

門鑰匙上掛著鑰匙扣,鑰匙扣有房間號,隻要替換鑰匙扣,不論鑰匙是哪把,大家都會以為是那個屋子的鑰匙。然而發現屍體時,在現場的管家和女仆都檢查過,鑰匙是真的,他們也用那一把鑰匙試過能不能鎖門。所以現場辦公桌抽屜裏的鑰匙確實是真的,不可能被替換。

檢察官考慮了所有可能性,結果仍未能破解那個現場的密室之謎。最終,蜜村在一審被判無罪,二審和三審都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