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二戰倪家營子

其實,大野口煤窯上的窯工們談到的西洞堡、龍首堡的戰鬥,隻是紅軍和馬匪戰鬥的一小部分,再則是西洞堡、龍首堡距離他們近。大部分或者激烈的戰鬥是在臨澤縣的倪家營子進行的,因距離大野口煤窯較遠,再加上是道聽途說,所以煤窯上的窯工們不甚清楚。1937年1月20日,高台城陷落敵手,一部分紅軍就奉命東移,1月22日進駐倪家營子,這是紅軍二次進駐倪家營子了。一部分紅軍繼續東進到張掖,1月23日晚到張掖西洞堡、龍首堡,西洞堡大捷的時間是24日。紅軍二進倪家營子後和馬家隊的戰鬥在這裏持續了20多天。我們故事的主人公趙寶堂連長初期他不在倪家營子,剛參軍的賀家兄弟倆也不在,他們是八九天後才到的倪家營子。倪家營子的戰鬥,有些他們參加了,有些沒參加,他們是1月28日,29日撤離西洞堡、龍首堡西進到倪家營子後,才看到、聽到了這兒的打戰情況。

倪家營子位於臨澤縣南部山腳下,是一個人口集中、糧米較豐的大自然村,南北長約16裏,東西寬約3裏,地形南高北低,人們習慣地把南半部叫上營子,北半部叫下營子。村子的東、西、北三麵是荒涼的戈壁石灘,村南10多裏是綿延千裏、高聳入雲、長年積雪的祁連山。往北三十多裏即是沙河堡。它像個長方形的軍棋棋盤,大小100多個黃土土圍子,稀稀落落地點綴其中,像是豎立的棋子。每個土圍子內住一兩家或三四家。有錢人家的土圍子占地好幾畝,牆厚三五尺,高得像城牆,兩丈有餘,築有垛口和望樓,叫做屯莊,一般人家的牆稍薄些、矮些,沒有望樓,叫做莊子。莊與莊之間隔著田野、溝渠和林木,地勢平坦,溝壑縱橫。這裏澇池蓄水,人畜共飲,家家都有澇池,全村隻有幾口水井。紅軍之所以選擇倪家營子,是因為這樣的地形有利於很好的阻止敵人馬隊的進攻,有利於紅軍堅守,籌糧等。

倪家營子紅軍烈士公墓

這時,紅軍集結於倪家營子,住滿了下營子全部和上營子北部兩三個屯莊43個莊院。紅軍的部署是:三十軍在陣地的西南方向,九軍在東北方向,兩軍陣地相接,縱深梯次配置,構成一個橢圓形的防禦圈,憑壘固守。紅五軍的三十七團從臨澤突圍後,即編入三十軍八十八師,四十三團編入八十九師。九軍和三十軍共10個團,每團還有800人左右。總直屬隊和五軍剩下的小部分人住在下營子中部堅固的土圍子裏。總指揮部設在下營子繆家屯莊,這個屯莊有近八畝地大,有南北兩大院,北院是一戶繆姓的大戶人家,每院有20多間房屋。徐向前總指揮住在這裏,住正庭西屋。三十軍軍部住在李家莊子李姓人家,政治部住曹家莊子,供給部和兵工廠設在羅家莊子,婦女團住繆家大莊子北麵一個莊子。

李先念、程世才接受任務以後,按照總部部署,召集師團幹部察看地形,總體布置。八十八師是三十軍主力師,考慮到西南麵是敵人重點進攻方向,即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八十八師,師長熊厚發非常高興地接受了任務。這個師以“攻如猛虎、守為泰山”的二六三團擔任正麵及稍偏南的守備,並派出一個營駐守突出陣地兩裏地的汪家墩。號稱“夜老虎”的二六五團以一部分兵力擔任師西北方向防備,團主力和二六八團為師預備隊。八十九師在八十八師後麵,以一部分兵力為軍預備隊。九軍也對部隊作了具體部署。任務分配完畢,各師、團進入新的陣地,緊張地構築工事,準備戰鬥。政治機關的幹部下連隊作鼓動工作,到街上貼布告,寫標語,宣傳紅軍抗日救國主張,宣傳紅軍的紀律,宣傳“打馬十大把握”,號召人民群眾幫助紅軍。

紅軍還沒有部署完畢,馬家軍已尾隨追至,占據了部分村莊,戰鬥就開始了。馬元海集中在倪家營子的兵力已達7萬餘人,令韓起功部擔任正麵,兵分幾路向倪家營子進攻。

當昏黃無力的的太陽剛剛升出地平線時,炮彈爆炸的硝煙就已彌漫在倪家營子上空。在倪家營子外圍的戈壁灘上,馬家軍的幾萬兵丁已經逼近紅軍指戰員的陣地,激戰就要開始。

守衛倪家營子的紅軍指戰員嚴陣以待。因為缺少重武器,這時步槍幾乎在敵群人海中效力不大,隻能等敵群逼近到二十米時,步槍、手榴彈一齊向敵人開火。當敵人湧到陣地前時,指戰員們扔下槍,揮起大刀撲向敵群。一些重傷員在敵人臨近時拉響手榴彈和敵人同歸於盡!

紅三十軍守衛的北營子陣地被馬家軍攻破,馬元海又令兩團人馬沿著雨水衝刷出的自然溝壩坎插到紅軍兩側,使西路軍總部受到威脅。徐向前親自上到房頂上指揮戰鬥。程世才也組織88師人馬反擊,

經過反複衝殺,天黑時才將馬家軍趕出去。這是一場殘酷的戰鬥,雙方均死傷累累。

程世才將軍曾詳盡而又確切的記述二戰倪家營子的過程:

“在紅軍到達倪家營子的第二天拂曉,馬元海就以兩個旅的兵力發動了一次進攻,主要方向是八十八師,特別是二六三團固守的王家屯莊(即汪家墩)。因為這個圍子突出在我軍前沿陣地之外,能夠從正麵和左右兩麵射擊敵人。是一個很好的支撐點,如果打不下來,不能展開大量兵力進攻倪家營子。因此敵人視為眼中釘。其他方向敵人也配合著進攻。敵人首先用猛烈的火炮轟擊紅軍陣地,炮聲一停就衝鋒。敵軍在督戰隊的威逼下,像羊群似的貓著腰衝上來,我們的戰士們從坍塌的工事裏、彈坑裏鑽出來瞄準射擊,盡管敵人掩護衝鋒的輕重機關槍瘋狂叫囂,彈雨橫飛,戰士們還是沉著地盯著前方,堅守在陣地上,當敵人進至離我陣地二三十米的時候,一聲號令,戰士們像猛虎撲食似的跳出工事來,揮舞著戰刀,手榴彈像雨點似的飛落,隻殺得敵人拋下滿地屍體,狼狽逃去,我軍才回到原陣地。

“敵人不甘心失敗,再次用炮轟,再次衝鋒,我軍就再次把他們打回去,一天內,不知要這樣重複多少次。直至天黑,敵人才肯罷休。”

1月28日,紅軍大部自西洞堡、龍首堡轉入倪家營子,此時馬步芳還不能判斷紅軍前進方向。29日,馬元海電告馬步芳:“紅軍大部隊離開甘新公路,進入甘州南70裏的倪家營子,占堡寨43處,星羅棋布於周圍30裏之地,總人數約有13000餘人,確係主力。”馬步芳認為:“紅軍進入山林,不易久居,我以騎步兵分頭夾擊,最後勝利可期。”即令馬元海圍攻,將倪家營子東西南幾麵堡寨40餘處占據,以西寧上五莊、門源民團繞於東;馬步鑾團、劉呈德團、循化上四工民團繞於南;韓起功旅連同甘州兩個民團繞於西北;馬彪旅、馬樸旅繞於東北,將倪家營子各莊堡紅軍層層包圍。

馬元海自2月2日晨起,命令部隊全力圍攻紅軍。馬元海以韓起功旅駐防甘州,養尊處優,現戰場既轉人甘州地區,應由韓負起主要責任,以均其樂,借試身手。馬元海和韓起功協商後,將全部兵力分編為三個支隊,運用猛攻和防禦兼施的方法,投入戰鬥。即以韓起功旅譚呈祥團為主力,編為左翼支隊,其他部隊分別擔任中、右支隊,集中火力,輪番進攻。

敵人每次進攻,照樣先以炮火轟擊,繼以人海戰術組織大量步騎波浪式地進行集團衝鋒,以馬的毛色分別編成馬隊,什麽花馬營、黑馬營、白馬營、紅馬營等等,人喊馬嘶,步騎交錯,刀槍並用,梯隊重重,輪番向紅軍堡寨衝殺。紅軍擊退一次衝鋒,馬家軍又組織第二次、第三次。遇紅軍出兵反擊,狡猾的敵人即迅速退卻,引誘追擊,利用空地曠野,發揮騎兵特長,迅速向紅軍包抄。紅軍在西洞堡炮彈已打完,炮團散體,這時連一門迫擊炮都沒有,全靠近戰對付敵人。每當敵人衝到紅軍前沿陣地時,部隊突然衝出圍子,靠肉搏格鬥,殺退敵人。因為子彈缺乏,步機槍幾乎失去作用。前沿陣地,戰士們的步槍都架在一邊,手裏握著大刀、長矛、木棍,單等敵人上來,進行拚殺。每次戰鬥都殺得屍橫遍野,戰士們的大刀上滴著血水,許多大刀研得卷了刃,拚出缺口。就這樣,一寸土一寸土地爭奪,直到將敵人打退。

紅三十軍265團,是個善於夜戰的部隊。他們能在夜間用人梯和繩索翻越懸崖峭壁,夜間能打滅香火頭。因他們有豐富的夜戰經驗,故被譽為夜老虎團。當馬家軍實施包圍戰術後,夜老虎團便派遣小部隊乘夜間襲擊敵人。他們靠風雪、沙塵和夜色做掩護,有的到角樓去摸敵人的哨兵,有的進屯莊內去收拾熟睡的敵人,有的到敵人內部去放火。馬家軍在雷家莊放了許多彈藥,被夜老虎團襲擊了,頓時轟隆之聲響遍四野。爆炸的彈藥引燃了柴草和房屋,熊熊大火照紅了半個天,軍火庫被炸得土崩瓦解,炸毀彈藥20大車,燒死戰馬27匹。直到第二天,白家莊子仍然硝煙衝天。

馬家軍重圍倪家營子的幾十天,無日不戰,這裏沒有男同誌和女同誌、輕傷員和重傷員、戰鬥人員和勤雜人員的區別,屯自為戰,人自為戰,官兵奮力衝鋒陷陣,個個爭先,舉刀向敵。圍牆被敵人轟塌,血肉就是屏障。前麵的同誌倒下去,後麵的同誌堵上來。自行拉響手榴彈以自己垂危的生命與敵同歸於盡的壯烈事跡不勝枚舉。有的指戰員當手中的武器不能使用時,赤手空拳與敵搏鬥,咬掉敵人的耳朵,扼住敵人的喉嚨,拔掉敵人的胡子,砸傷敵人的皮肉……這裏,生死已經無所顧及,戰鬥就是一切。為了崇高的目標,奮鬥到最後一息!指戰員的智力、體力高度地發揮著,與敵生死拚搏!

14日,馬元海電告馬步芳:“倪家營子紅軍避不應戰,已無西上新疆能力,發現有東返模樣。”馬步芳以紅軍行將東下,急電蔣介石,蔣於15日複電:“據情報確有此企圖,已分令防範。”何應欽令:“徹底解決。”馬步芳即於當日電令馬元海、馬樸、馬彪、韓起功:“協力四麵急攻,不得任其東返。”

16日,馬元海拚湊一切力量,凶猛圍攻。當時聚集倪家營子的部隊和民團,共達73000人。

時值隆冬,氣溫降到零下30多度,不時狂風大作,裹著砂粒、雪屑直往戰士們的脖子裏鑽。穿著破舊單衣的紅軍,找塊破氈中間掏一個洞,從頭上套到身上,腰裏用繩子一紮就算是棉衣了。沒有鞋穿,隻好用塊破布、破氈把腳包起來,許多戰士手腳都凍壞了。最困難的是已經沒有糧食吃,有時隻能分到一把帶殼的糜穀,塞進嘴裏強忍著往肚裏咽。2月13日春節這一天,每人隻分得拳頭大一塊從敵人那裏奪來的死馬肉。戰友們咬一口好香啊,可是他們誰都舍不得吃,都送到傷病員手裏。傷病員卻說:“讓能戰鬥的同誌吃吧,吃了好殺敵人。”有的重傷員直到停止呼吸,馬肉還在手裏。

紅軍指戰員們不分晝夜地守衛著陣地,敵人來時就打,敵人退時就睡,日子一天天過去。陣地上的戰士們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敵人攻上來了狠狠地打,槍聲一停,他們便在工事裏美美地睡上一覺,好以飽滿的精力迎接下一次的攻擊。有時戰士們把帽子掛在高高的杆子上,給敵人搞一個假目標,讓敵人用猛烈的機槍掃射,以此消耗敵人的彈藥。當敵人鬼鬼祟祟撲上來時,勇士們便猛衝出去,截斷退路,狠狠敲掉狂敵。

全軍後方機關住在緊挨著前沿屯莊的後麵,他們發動群眾成立了蘇維埃政權,平分了地主的財產。春節時,劇團、宣傳隊給部隊和老鄉演戲,活躍生活。從山丹出發時分散到各部隊的婦女團戰士到倪家營子後也集中了起來,而且把衛生部門、後勤部門等零散的女紅軍也編入婦女團。他們白天守圍子、抬傷兵、送飯,夜晚還到前沿送樹木作營寨。他們住的莊子上麵堆滿石頭,隨時準備與敵死戰。隻要有時間,那些仍穿著單薄衣裳的女紅軍,在廣場裏冒著凜冽的寒風操練,端著步槍、舉著係紅布條的大刀練武。他們的年紀大多在十六七歲,但已經是久經戰場的老練戰士了。團長王泉媛24歲,政委吳富蓮27歲,政治部主任華雙全才17歲!

敵人的進攻又開始了。無數炮彈在紅軍陣地上爆炸,機槍、衝鋒槍、步槍齊向紅軍陣地射來。敵人憑借溝坎、沙丘、樹木的掩護,瘋狂地圍攻紅軍,占領了一條幹枯的河道,攔腰斬斷西路軍西進與東返的路途。

危機立刻呈現!李先念、程世才向八十九師師長邵烈坤、政委張文德下達命令:二六七團要趕快組織力量,消滅這股突進之敵。二六七團團長張明倫命令曾繼銀帶五連出擊,當晚11時,曾連長先派偵察小組察明敵情,然後帶部隊搶占了有利地形。約12時,隨著一排排手榴彈的爆炸聲,戰士們衝上去,全用大刀、刺刀、長矛砍殺敵人。敵猝不及防,爭相逃命。接著張明倫帶全團殲滅了殘敵,抓緊時間挖掩體,準備抗擊敵人的反撲。第二天拂曉前敵人向二六七團陣地衝來,紅軍戰士英勇還擊,擊退敵人的進攻.第三天,馬家軍又向紅軍發起了進攻,先用炮火轟擊,接著分三路猛攻紅軍陣地。紅軍戰士刀出鞘、彈上膛,早作好了準備。當敵人衝到距陣地50米左右時,戰士一齊開火,憤怒的子彈飛向敵群,複仇的手榴彈在敵陣地上爆炸,讓敵人飽嚐了紅軍的厲害。接著敵人又投入更多的兵力,向紅軍陣地撲來。紅軍指戰員跳出掩體與敵格鬥。炊事員李德民順手操起一把利斧,大吼一聲殺入敵群,十多個敵兵被斧砍殺。一排長郭友仁一連砍殺19個敵兵,刀出現幾處豁口,飛濺到他頭上、臉上、手臂上、胸膛上的血肉都往下流,終因氣力不繼,被敵砍殺。五班長張懷德、一班長劉萬砍死不少敵人。敵人要抓活的,他們拉響手榴彈,與敵同歸於盡。掌旗手郭有明,年僅19歲,大顯神威,用旗杆戳死七八個敵兵。

這一仗打得敵人心寒膽顫!戰鬥最激烈的是汪家墩和村東南的宋保仁屯莊。汪家墩,高三丈有餘,老遠看去像一座碉堡,是一座用黃土夯起來的土瞭望堡,牆壁很厚。東西、南北各長10餘米,成四方形,牆底厚近1米,共有3層。最上一層沒有頂,隻有半人多高帶城垛的土牆,在頂上可以控製四麵。第二層每麵有個很小的窗子,可以當槍眼。墩四周,圍著一圈矮牆,紅軍挖了很多槍眼。矮牆外麵是一道淺淺的壕溝,壕溝已經幹枯了,鋪了一層薄雪。壕溝的外麵,是紅軍架設的兩道棗木營寨。再外就是開闊地。向北200多米,是三四間茅草屋。向南不遠處有溝坎。溝坎南麵就駐著馬家軍。

當時紅三十軍的周純麟任三營教導員,率領九連一百多戰士在倪家營子最前沿的突出部汪家墩阻擊敵人。敵人蜂擁而至,周指導員帶著戰士依靠碉樓頑強抵抗著敵人猛烈的進攻。

在成功打退敵人幾次進攻後,戰場突然平靜了下來,敵人似乎退走了,但周指導員感到沒有那麽簡單,果然幾分鍾後,敵人開炮了,這樣一打就是數十枚炮彈,墩子的半堵牆被削平,九連賴以藏身的掩體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周純麟意識到必須堵上缺口,如果不堵上缺口敵人會大量的湧進來,這個仗就不好打了。但還沒來得及去堵,敵人就開始衝鋒了,一波又一波,打下去一波,下一波馬上補上,就這樣敵人終於衝進了墩子。這個時候敵人和我軍的士兵已經糾結在了一起,槍沒有用,慘烈的肉搏戰開始了,一直從早上打到了晚上,天黑了,敵人終於退走,戰鬥終於結束了。

紅西路軍汪家墩戰鬥遺址

當紅軍首長來到這個前沿陣地的時候,望著一地的屍體,都分不出來是敵人的還是紅軍的,他們都糾結在了一起,被鮮血染紅了。當時李先念政委對周純麟說集合隊伍,周純麟走到屯子中央大聲喊道:集合!

從墩子裏緩緩的走出來幾個人,加上周純麟一共還有九個人,其中還有四個傷號,其他人就再也沒有站起來,全部壯烈犧牲。

他帶著九連剩下的幾個人離開了陣地,雖然敵人撤離,但戰鬥還沒有結束,營長帶著八連繼續來守,幾天後八連也幾乎全員犧牲,指導員又帶領七連繼續死守。

就這樣三營的營長和指導員在這個前沿突出部,頑強的抵禦敵人半個月之久的強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沒有讓敵人前進一步。

幾天後,周純麟又帶領七連來換防,戰鬥比前次更激烈,更艱苦。敵人增補了新的部隊,包圍更加緊縮,已撕開了營寨。紅軍將一排排手榴彈扔進敵群,緊接著就用步槍射擊,一上午打退了敵人6次進攻。下午,敵人改變戰術,采取多梯隊的辦法連續進攻。前麵殺退第一梯隊,後麵第二梯隊又攻上來。起先是一個連,後來就是一個營一個營地上。敵人黑壓壓地成群結隊湧上來,經紅軍反攻,又像被推翻的牆一樣倒下去。擊斃的屍體像田禾捆子一樣擺滿了地麵。敵炮火把墩壁打得滿目瘡痍,墩上麵已不可立足,紅軍就在墩周圍的壕溝裏隱蔽作戰。休戰時,敵兵搬屍體,抬傷員,紅軍戰士喊話:“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聯合起來打日本,咱們是一家人!”但敵人充耳不聞。到了下午三四點,紅軍的手榴彈已打完,營寨也被敵人拆掉,派往團部取彈藥的同誌還沒回來,情況十分危急。突然敵人停止了進攻,在墩的附近挖開壕溝,築起了工事,企圖切斷二六三團與堅守汪家墩紅軍的聯係,使之變為無援之軍。對此,守墩紅軍作了充分準備,下定決心,決一死戰,誓與陣地共存亡。

晚上11點多鍾,守在汪家墩的紅軍聽到了團部要他們突圍的號聲,他們抓緊時機,研究部署後火速行動。從事先挖好的地道裏突圍出來,一排在前探路,二排轉運傷員,周純麟帶領三排在後掩護,安全返回團部駐地(宋廷傑屯莊)。待敵人進入汪家墩,墩中已空無一人。經過激戰的汪家墩四麵牆壁血跡斑斑,彈痕累累。

這次阻擊戰如此慘烈,也不過是西路軍征程上無數次戰鬥中一次而已。

汪家墩被敵占領後,距汪家墩不到二裏地的宋保仁屯莊就成為前沿。宋保仁屯莊比較大,是個子母莊子,東西較長,內有兩個院子,占地近5畝,牆高近兩丈,比較結實。如果打下宋保仁屯莊,就可以大大縮小包圍圈,攻入紅軍腹地。因此,敵人投入大量兵力攻擊宋保仁屯莊,戰鬥十分激烈,紅軍在這裏傷亡很大。

與此同時,北麵的防禦戰也打得很激烈。馬家軍曾兩度攻入北營子村內。第一次紅軍以二六五團和二六八團反擊,將犯敵打出村外,恢複了原陣地。第二次,敵人沿著雨水衝刷的自然溝渠、塄坎,插到紅軍兩側,總部附近都受到攻擊。徐向前總指揮親自站在房頂上指揮戰鬥,組織八十八師的一個團和八十九師兩個團成梯隊反擊。天黑時,經過反複衝殺,將敵人趕了出去。

張孔玉家住的紅軍和莊內的農民一起堅守著屯莊,馬家軍攻打了一天,也沒有打下來。爬上屯莊的敵兵,一個個被紅軍戰士用石頭砸下去,有的從雲梯摔下去,疼得哇哇叫喊,頭破腿斷。在李家屯莊,敵人手持刀槍,氣勢洶洶,一上牆就被紅軍像切蘿卜一樣砍了頭。有的敵人爬上了房,紅軍戰士在房頂上與敵展開肉搏戰……敵人沒辦法,搬來柴草清油,圍著燒房子,紅軍一邊滅火,一邊奮勇殺敵,敵人被一次次打退。

敵人有補充,有後備力量,攻勢不斷增強。紅軍孤軍作戰,有耗無補,勉力支撐,戰局越來越險惡。西路軍向黨中央提出:“二馬”與我拚戰不止,係蔣介石暗中指使所致。如上級不派四軍、三十一軍來援,打擊“二馬”實力,則西路軍難以完成西進任務。在現地堅持一段時間後,隻好東出青海大通、西寧一帶活動,解決部隊的補充問題,伺機再圖發展。

2月中旬,黨中央為避免加劇西安地區的危機局勢,爭取與蔣介石達成和平談判協議,曾令西路軍放棄東進計劃,依靠自身力量,就地堅持,粉碎馬家軍的進攻,適時完成西進任務。17日,中央書記處又電示:同意西路軍春暖前在臨澤一帶尋機破敵,爭取春暖後向肅州、安西行動。“依據你們自己與當前敵人力量對比的情況,依據國內與西北的環境,如果蔣介石不能或不願停止二馬向你們進攻,又不願主力紅軍派向你們增援,則你們惟一的方針,是調動敵人,尋求機會逐漸削弱之與各個擊破之。”中央不同意西路軍東出青海大通的意見,並指出:“你們(對)過去所犯的政治錯誤,究竟有何種程度的認識呢,何種程度的自我批評與何種程度的轉變呢?我們認為今後的勝利是與過去政治錯誤的正確認識與徹底轉變是有關係的。”陳昌浩是“國煮路線”的積極支持者,當時身負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主席重任,一抓過去的辮子,他隻好唯命是從。

2月初以來,馬元海令韓起功旅擺於正麵第一線,以此部署譚呈樣團為先鋒打頭陣。馬元海為監督韓旅行動,將馬樸旅馬步鑾團和其他各旅混合編成步騎兵團,連同各民團人馬,分布於左右翼,嚴令一致行動。韓起功即向所部強調:“倪家營子為最後決勝戰,生死在此一舉,人人抱必死的決心,奮勇當先。”當戰鬥緊急時,韓起功曾靠近正麵前線督戰。

苦戰了20多天,紅軍斃敵萬餘人,紅軍亦傷亡好幾千人。夜晚,倪家營子戰場一片沉寂,抓住雙方暫時休息的時刻,程世才同李天煥踏著清冷的月光到林內去看望傷員。傷員越來越無法安置,村莊裏大部分圍牆被打塌,房舍一天天減少,健康的人可以在坍塌的房框裏、壕溝裏熬過寒冷的夜晚,傷員怎能支持呢?僅有的幾間房舍因為沒有煤、沒有柴,也不比外麵暖和多少。特別困難的是沒有醫藥治療,甚至連裹傷口的繃帶也沒有。

絕大部分傷員受的是刀傷和手榴彈傷,頭部和上肢居多,傷勢都很重。但是他們不哭不叫,有的臥在麥秸草上,有的幾個人坐在一起,背靠背,或互相把自己的腳伸在對方的屁股底下取暖。這樣艱苦的環境之下,他們沒有任何怨言,沒有任何個人要求,他們知道目前的處境,體諒上級的困難。

紅軍沒有根據地,得不到任何補充。傷一個人少一個,打一發子彈少一發,糧和水幾乎就要完全斷絕了,不光傷員無醫藥,部隊也無糧吃了。地主的存糧早就吃光了,窮人們的一點口糧雖然都一粒一粒地從瓦罐裏倒出來,賣給自己的隊伍了,可是那太少了,能解決什麽間題呢?水,也沒有了,澇池的冰塊都打著吃光了,後勤部門把僅有的幾個井掌握起來,排隊分水,眼看井裏的水也要淘幹了。戰士們下到四五丈深的井裏去,用鐵勺兒一下一下地淘井底沙坑裏的泥湯,半天搞不上一桶水來。大家盼望下雪,可總是不下。有一天真的飄落了一點雪花,大風又吹來了,混和著泥沙全刮跑了,大家的希望又變成了失望。敵人的傷亡和消耗雖然也很大,但能得到及時的補充。顯然打這樣的仗,對我們是不利的,可是上級既不東進也不西進,就這樣消耗怎麽辦呢?幾天裏西路軍總部想著負傷的戰士,為部隊的處境而苦惱。

太困難了,紅軍在倪家營子已經無法再生存下去了。敵軍在不斷增兵,重重包圍使紅軍喘不過氣來,即是不被敵兵拖垮,饑俄也會把紅軍拖垮。求生的欲望迫使西路軍總部作出了轉移的決策。

2月21日,西路軍乘夜轉移到距倪家營子30餘裏的威狄堡(今新華鄉)一帶,但這裏堡寨太分散,易被敵人分割,於是他們連夜又返回倪家營子,依前部署兵力。

被馬家軍**的倪家營子已不成樣子。房倒屋坍,人煙滅絕,滿目淒涼。到處是破磚爛瓦,雞毛肉骨,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到一聲雞啼。部隊離開前,留下一些不能行動的傷員,住在大地主李成基的屯莊裏,由村蘇維埃主席宋德和等照管。可是,這些傷員們有的被剝得赤條條地凍死在莊前澇池裏,有的被砸碎了腳躁骨和腦袋,有的死在門前開闊地裏。看樣子許多同誌都曾經掙紮過、抵抗過。隻有一部分同誌藏在死屍堆裏、羊圈裏、板炕底下……得以幸免。

這滅絕人性、慘無人道的罪惡行徑是民團副團長李成基等人幹的。趁紅軍撤離的時候他們摸回家來大肆屠殺。紅軍即速回到倪家營子,他和他的三個幫凶沒有來得及逃跑,藏在莊邊幹枯的河溝裏,被搜索出來。1937年2月23日,在村蘇維埃的領導下,村裏在龍王廟前召開了群眾鬥爭大會,紅軍戰士和許多群眾都參加了。會上訴說了地主殺害長工,搜刮民財及惡霸搜集紅軍軍情,給馬家軍送情報的罪行,根據群眾要求,當場處決了李成基及其幫凶。

22日,黨中央和軍委致電西路軍:“望告全體指戰員,堅持黨和紅軍的旗幟,奮鬥到最後一不人,最後一滴血,絕境中求勝利,全黨和全體紅軍勢為你們的後盾。”24日,西路軍電告中央軍委:“敵騎日夜接近,步騎炮集中日夜交戰,西路軍不戰勝此敵,必有極大犧牲。西進不可能時,東進也不可能。”“欲戰勝此敵,隻要八個足團,一千多騎兵,帶足糧彈火力,山炮迫擊炮一部即可,最好能出這樣兵力過河,以歸還建製名義向涼州進攻,不然我們隻有抱全部犧牲決心,在此戰至最後一滴血而已。”軍委主席團於26日複電:“甲,固守五十天;乙,我們正用各種有效方式援助你們。”西路軍返回倪家營子後,馬家軍又來進攻了。馬家軍以主力對付紅三十軍。照例天剛亮就打響,一天反複衝鋒三四次,到了黃昏,紅軍再將敵軍擊退,形成對峙。

戰鬥比以前更加激烈和艱苦。馬家軍兵力增多了,紅軍的兵力逐漸減少。馬家軍對紅軍的包圍圈一步一步緊縮,進攻路數也多了,梯隊重疊,步步推進,而紅軍房倒屋坍,吃住更加困難。

紅軍在倪家營子的戰鬥,趙寶堂連長和賀家兄弟倆在初期的沒有參加,他們聽到別的同誌說起倪家營子苦戰的日日夜夜,一次次被感動著,他們想,這些動人的事跡顯示了紅西路軍攻如猛虎,守如泰山,以一當十,凜然不屈的戰鬥意誌和戰鬥作風,在紅軍戰史上,寫下了可歌可泣的光輝篇章。

趙連長他們還幫助倪家營村建立蘇維埃政府,組織農民平分了五戶地主的近1000畝土地,焚燒契約,填寫了土地表冊和通知單,長期受封建勢力壓迫的廣大農民喜氣洋洋。同時,對少數為敵人搜集傳遞情報、製造流言、迷惑人心、破壞老百姓和紅軍關係的頑固敵對分子進行嚴厲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