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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團指揮部,何其多的心裏還是無法平靜。她深深的被即將展開的戰爭所震撼。國是民之本,民是軍之源。軍事不是政治,但能主宰政治的進程。無論如何,軍事的行動必將影響國之生計。影響無數人的生命。

想到這裏,她困意皆無。腦海裏再一次過濾一遍準備工作的點點滴滴,生怕有一絲一毫的漏洞。

還是去巡哨吧,看看守衛空城的戰士的情況。戰事一開,必將有的人犧牲,生死離別盡在咫尺之間。於是,她穿戴整齊,推門去一營。三營足以稱得上是全團的主力,清一色的男性,又稱和尚營,營長是班中流,河北滄州人,出身武術世家,一整套的八卦掌打得出神入化。

剛一接近營地,就被暗哨抵住,一聲低低的細聲響起:不許動,口令。講的前一句是越南語,後一句是普通話。這是學員二團創造的,一來可以是對方一時辨不出你的身份,也好有時間準備和鑒別。

“還擊。”何其多低聲回答。

對方持槍從草堆理站出來,最近一看,笑嗬嗬地敬禮:“參謀長好。”

何其多個急忙回禮。然後拍拍戰事的肩膀:“怎麽樣,冷不冷?”

“冷倒是不冷,就是太潮濕,還有蚊子,這裏的蚊子多得難以想象,整整圍著我叫了半夜。煩死人了。”戰士回答。

“都是騙人的,就像我們麵前的敵人一樣,隻瞎叫喚,不會咬人。”何其多幽默的回答。

一邊說話,一邊往營部走,掀開遮光的門簾,嘿,全營幾百號人全在這裏,班中流正在講話,麵前的桌子上有一個大大的包裹,還有厚厚的一摞信件。

“參謀長?”班中流有些驚愕,他猶豫一下,然後一躍而起,“請參謀長講話。”

其實,何其多心裏有些不快,休息時間還搞聚會,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笑嗬嗬的說:“要上陣殺敵,心情激動睡不著是不是?”

“不是,我們在寫家信和入黨申請,要不明天光榮了,就啥都晚了。”一個戰士直接的回答。

“是這樣啊。”何其多笑眯眯的揮揮手,“有什麽豪言壯語,我也學習一下。”

“現在不行。”班中流說,“我想請參謀長幫忙送回國內。怎麽樣?”

“沒問題啊。”何其多的回答,立刻有戰士鼓掌歡迎。

“還有,講話就免了,大戰在即,要好好休息。保持旺盛的鬥誌,明天才好殺敵立功。”頓了頓。她接著又說,“我還要去二營看看,你們也不要太晚,注意身體。”說完,和班中流回敬軍禮。拎著包裹和信件,返身出了營部。

此時,周圍靜悄悄的,她隔著窗欞,看到一絲光線在遙遠的天邊射出……幾乎是同時,幾片雨絲落下,接著就是瓢潑大雨,還有冰雹。霧氣也開始彌漫,而且越來越濃……

不知不覺,二個小時過去了,何其多指揮部隊悄悄的行動,先把一些衣物栓在固定的樹枝上,再把幾個水壺和挎包綁在房頂顯眼的部位。然後再運動到了製高點,在山巔的一處叢林裏,秘密的隱蔽下來。

不多時,就聽到水聲漸起。先是嘩嘩的流過,猛然間就像憋足了氣的球,忽然暴發。牛一樣的怒吼。空無一人的村莊立刻灌滿了渾濁的水,枯枝爛葉浮滿水麵。還有無數的竹子在相互碰撞,房屋不斷地倒塌。濺氣的水柱顯得很高。

遠處開闊地,一隊隊的越軍蜂擁而至。每個人都披著蓑衣,戴著鬥笠。黑壓壓的前不見頭後不見尾。霧氣太濃,一下很難判斷有多少隊伍,

這是,通訊員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他一紙電報送上,何其多展開一看:越屬15個村莊的農民都持槍助陣,約有千人,已令學員一團火速支援,總指揮由學員二團參謀長何其多兼任。總攻時間定為九時二時七分……

何其多點點頭,叫來通訊員。口述命令:一營迎頭攻擊,二營提前三十分鍾包抄到敵後、三營配合學員一團側麵夾擊。

越軍顯然一點也不了解我軍的作戰安排,他們來到崖邊,看到水淹的村莊高興的不得了。更多的人擠在一起。

隨著三顆紅色信號彈騰空升起,我軍的炮火發言了。

因為氣象專家早就預知有霧,所以飛機並沒有出動。

越軍驚呆了,許多人伸著脖子鴨子一樣的看著時隱時現的信號彈。

“轟隆,轟隆”幾聲巨響。炮彈飛躍我們的頭頂,美麗的弧線像一條條彩虹掛在天空。幾乎是同時,越軍的炮兵陣地也開始還擊。一時間炮彈在空中對撞。碰出耀眼的火花。

一個小時之後,越軍陣地上的炮啞巴了。

我軍又是一個半小時排山倒海的功擊,越軍立刻炸了營,四處亂串。炮兵重新調整諸元,又是一輪地毯式的轟炸。這回越軍是真正的亂了套,前軍拚命向後跑,後軍急著朝前擁。

“方向確定,定位100.”何其多幾乎是在用明語指揮。

這次是榴彈炮,劈頭蓋臉的潑來。一串串橘色的火焰自天而降。

“射擊。”何其多一聲大喝。

所有的輕重機槍一起叫起來,越軍抵擋不住。就死命的朝岩石下大樹後躲。

雨停了,霧也散了。自西向東十幾架銀鷹呼嘯而來。穿過雲層就直接丟下成噸的炸彈,還不時俯衝射擊,打的得兩翼的攻擊凶猛無比,越軍一見突圍不成,就又調整部署,集中優勢兵力向高平靠近。

站在高處的鄒國欽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他大手一揮,近千隻自動火器同時開火,密集的槍聲震耳欲聾,越軍大片大片的倒下。鄒國欽不住的指揮小炮射擊,距離太近了,炮管幾乎是直的,越軍慌慌張張的擠作一團,遠處,何其多見綠色的洪流肆無忌憚的奮力穿插,很快,越軍被壓縮在不大的區域裏,戰場上到處是我軍的呐喊聲,子彈出膛的鏗鏗聲,還夾雜著越軍聲嘶力竭的慘叫…….經過激烈的戰鬥,大部越軍被奸,隻剩下十幾人還一邊拚命還擊,一邊向高平靠近。

“絕不能讓敵人跑掉。”何其多大喝一聲,“一營,跟我來。”說著,端著槍,衝在最前麵。戰士們也跟在後麵,一路狂奔。

越軍一邊還擊一邊跑,不時有中彈的倒下。到了高平城下,越軍傻眼了,高大的城牆上八一軍旗迎風招展,城門樓上無數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們。

鄒國欽也追上來,他渾身是血,軍服被撕成一條一條的。一見越軍拒不投降。惡從膽邊聲, 他“嘩啦”一聲抽出背後的大砍刀,咆哮著就往前衝。

越軍也挺堅強,索性靠成一個圈,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響,越軍又倒下一片。沒中彈的端著刺刀,嗷嗷怪叫。

“別跟他們囉嗦。”何其多抬手一槍,一個越軍應聲而倒。

“別開槍。”鄒國欽大叫一聲,整個人直撲過去。

何其多沒理會他,一抬手,又斃一人。還要射擊時,她停止了,因為鄒國欽已經殺進了越軍的中間。

何其多想製止已晚了。

“快去救人。”何其多急的哇哇大叫。

幾乎是同時,就見鄒國欽砍刀橫掃,順時針一轉,還沒等人看清楚,就見越軍二顆人頭拋向空中,脖腔裏噴出的血有一米多高。

“好。”戰士們齊聲喝彩。

再見鄒國欽身形一扭,一把帶著寒氣的刺刀從肋下貼身而過。越軍一個站立不穩,身體前傾。就見鄒國欽右腳一提,左腳就勢踢出。王克榮的眼睛睜的大大的,這不是武術中最高境界:玉環腿,鴛鴦步嗎?

這一腳誰挨上都受不了,果然,就看那個越軍“嗖”地飛出二十多米。大頭朝下,一聲響,腦袋深深陷進了脖腔子裏。

站著的隻有三名越軍了,其中兩名一起舉刀刺來,嘴裏還伊利哇啦的叫個不停。鄒國欽不緊不忙,腰身一蹲,大砍刀扇形的輪圓,刀鋒一閃,四肢腳掌齊刷刷的斬下,人也重重跌在地上,尖利的哀叫。

“我送你們一程。”鄒國欽一刀一個,幾乎是攔腰斬斷。

最後的越軍呆若木雞,手裏的槍“啪”一聲掉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腳下,一股黃色的**正順著腿腳流下,濕了一大片土地。

“鄒國欽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醒過神來,“哇”的放聲大哭。

“自己去戰俘營報道吧,”鄒國欽輕輕挑下他的帽子和軍銜。

何其多帶頭鼓掌。鄒國欽得意的走到何其多麵前:“何參謀長,該不該請客啊“我請我請。”何其多趕緊回答。

戰鬥結束了,衛生隊也幫忙打掃戰場,不知不覺,又一天過去了。

此役之重大可想而知,攻克高平,諒山基本無險可守。站在製高點,就能看見諒山的城牆。

越軍急了,動用大批的坦克企圖勢在必得。耀武揚威的在諒山城外集結。

師指揮部裏,廖師長正召集大家開會。

首戰告捷,是值得慶祝的事。可高平又無意間成了雞肋,守還是棄成了爭論的焦點。廖師長一直沒有講話,他一根接著一根的吸著煙。

“鄒參謀長,你說說?”廖師長開始點名。

“是。”鄒國欽應聲而起,“我認為守是必然的,守的代價遠遠低於進攻這是不爭的事實。以逸待勞會不會更好。高平是諒山的橋頭堡,他的得失係諒山的命運於一身。越軍必來瘋狂的搶奪,我們則可以毫不費力的殲敵與高平城下。”

“主意不錯,後生可畏。”廖師長簡介地說,“何參謀長,你的意見呢?”

何其多早就料到廖師長不會輕易放過她,就說:“我認為鄒參謀長的計劃可行,值得一用。我就是想補充一點,此役越軍的失敗是失算,先是水淹,沒想到我們技高一籌。正是這個錯誤才使戰事連連失利。最初的力量勢均力敵。現在是我勝於敵。敵必重兵施壓,也必是久攻不下,戰事成膠合狀態。”

廖師長點點頭.,接著說。

何其多又說:“我想,軍事是政治紛爭的體現。守高平是不是舊意味著我們有朝一日要攻克諒山,在國際社會會有怎樣的影響。不如我們幹脆就棄高平。為下一次進攻做準備。”

廖師長饒有興趣地點點頭。

有了師長的鼓勵,何其多的膽子就更大了,她走到中間的沙盤前:“不如我軍分東西撤出高平,東線走郎巴、錢穀、大溪。此三地沒有越軍正規部隊,一功即破。西線走合穀、佯仁、古庵,尤其是古庵,地勢高,是所有水係的源頭。越軍有先前的教訓,必築牆截留。形成一條長近百公裏的天然屏障,我軍此時再攻高平,則高平守軍絕無逃跑之說,必全殲之。”

所有的與會者一整不吭,都一起看廖師長。廖師長隨手掐滅了煙頭,微笑著說:此計劃與我們上報的方案相吻合,是一絲不差的吻合。現在就請作戰科長詳細講解作戰方案。

何其多高興極了。但她不知道此時的廖師長正盤算著如何和軍區黨委聯係,讓她提前畢業,來野戰軍師部參謀長兼直屬團團長的職務。

作戰科長是個矮小的老頭,他一本正經的細細講解著。漸漸的何其多有了困意,她覺得這種講解純粹是紙上談兵,是多餘。在座的那位不是職業軍人,那個不懂行軍布陣。作戰科長卻足足講了二個小時,才散會。

一走出大門,鄒國欽就湊過來:“何參謀長,不簡單啊。真的要好好向你學習。”

“學習啥呀,初出茅廬,不值一提。”何其多謙虛的回答。

“謙虛過度就是驕傲,不要太清高啊。”鄒國欽接著說。

“看來隻有用糖果堵你的嘴了。”何其多笑著說。

“哎呦,你真聰明。”鄒國欽故作驚訝,“這個我最想的秘密你居然也能猜的中。”

“還有,我準備搞一次大比武,就我們兩個團,相互學習,如何?”鄒國欽笑嘻嘻地說。

“一定奉陪到底。”何其多也笑嗬嗬的回答。

“那就再見了。”鄒國欽先是敬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握住何其多的手,暗暗發力。何其多不敢怠慢,也偷偷的運氣。

旗鼓相當有時也不是一件好事,身前身後的軍官都住了腳,好奇的欣賞。

這是兩個人所沒有預料到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何其多的額頭有了汗珠,鄒國欽的臉上也潮乎乎的。

廖師長正好經過,這架勢他見得多了。知道一時難見分曉。於是抓住兩人的肩膀,用力把他們分開。

鄒國欽如釋重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何其多也靠在牆上,神情疲憊。

天上正好有一群鳥兒飛過。廖師長掏出手槍,推彈上膛,遞給何其多。

何其多沒猶豫,一抬手腕。“啪”的一聲一隻鳥垂直落下。她吹吹槍口嫋嫋的青煙。遞給鄒國欽:“試試。”

鄒國欽也利索的看都沒看一眼。“啪”一聲,也是一隻鳥小鳥像斷了線的風箏。徐徐下落。

廖師長收起槍,對他們說:“如果我告訴你們那些信鴿是我養的呢?

兩個人一愣,麵麵相覷。

廖師長啥都沒說,笑嗬嗬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