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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弘揚中路365號的康安小區此時熱鬧非凡。大批的城管聚集在這裏。十幾輛行政執法車的霓紅燈閃爍不止。

何大姐正在低矮的工棚裏哄孩子睡覺。這裏的條件太簡陋了。彩鋼瓦圍成的工棚一長溜有三十多間。都塗著藍色的廉價油漆。棚頂雜亂無章的堆著粗細不同的電源線、水龍頭、廢紙箱等雜物。蜘蛛網一般的曬衣繩掛著五顏六色的塑料袋,風一吹,啪啪作響。

這就是由台灣人投資興建的高檔住宅示範區。老板姓嵇。在以林姓和陳姓為主的台灣,吳姓顯然就是外地流入人員。嵇老板五十出頭,細長的腿像一對螳螂的足。他經常穿地溜光水滑,最引人矚目的就是那條鮮紅的領帶。一年四季總是掛在脖子上。他酒量很小。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那種。他的人生格言就是有酒有樂有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看人下菜碟,這家夥秘書經常換。用他的話就是人不青春枉少年,可憐他年過半百,還硬撐年輕。

為了拿到小區的建設項目當初他可是煞費苦心。求爺爺告奶奶的托門路找關係。費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順利拿到了標書。這下他可神氣了,走路像螃蟹似的簡直就是橫衝直闖。

夜深人靜的時候找合夥人一計算成本,眼睛當時就直了。投入前期成本過大,怎麽算都是個虧本。

怎麽辦?

嵇老板經過周密的計劃。大手一揮:既然上了馬,就一定要走下去。幹是必須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從人力資源上下功夫,爭取以最低的價格做最大的事。最好的對象是農民工。農民工好欺負,容易接受。

就這樣,競標的時何其麗的丈夫汪一彪意外中標。也難怪,老實巴交的他怎有那麽多的彎彎繞呢?當初汪一彪很感動,還以為自已撿個大餡餅。幹了一溜十三遭。吃苦自不必說。可一年下來還是沒拿到幾個錢。何姐夫是包工頭,自然是心急如焚,於是就拿著合同打官司,誰見了合同都說能贏,可就是沒錢給。一來二去農民工的信心也沒了。有些人就勸何姐夫說算了,自認倒黴吧。誰知何姐夫眼睛一瞪:停工待薪。不信他不給錢。

於是,整個工地就真的停下來。

喧囂的工地一旦靜下來,損失可就更大了。十幾台吊塔像伸著長脖子的鴨。鋼筋水泥散落一地。建築模板被雨水泡的發了白。鑄件的表麵已經開始生一層厚厚的鏽跡了。

嵇老板的光輝形象一下沒了蹤影。之前參觀學習的車輛絡繹不絕。現在是門可羅雀。走車的機動車道被法院帖了封條,代表實力和權貴的石頭獅子被塗成了黑色。門前立一塊橫匾,上麵寫著鮮紅的大字:天地良心,討還血汗錢。

嵇老板私底下找何姐夫幾次,先是威脅恐嚇。何姐夫也不是善茬子。鐵心要錢,油鹽不進,弄得嵇老板尷尬無比。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在何姐夫麵前時唉聲歎氣,叫苦連連。動情處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搞得何姐夫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嵇老板也善於察言觀色,一見火候差不多了,就笑眯眯地遞上一個大包。何姐夫滿臉疑惑的打開一看,是整整齊齊的十捆暫新的人民幣。還散發著油墨的香味,整整的一萬元啊。

何姐夫的臉一陣一陣綠,厚厚的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默默地在一張紙上寫了收條,出人預料的對嵇老板小聲說:“先收一萬,其餘的也準備準備,不達到目的我們是不會複工的。”說完,拿著錢,默默地走了出去。

嵇老板那個氣呀,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家夥,真反了他了。

再說何姐夫一回到工棚,就把錢分給了工友。又把情況簡單介紹一遍,大家麵麵相覷,無計可施。

忽然有人提議:“幹脆拿工地上的建築材料去廢品站賣。能弄回來多少就多少,然後回家種地,可不在城裏混了,咱實在,總是受騙。”

何姐夫心煩意亂,倒在**一根接一根的吸煙,一聲不吭。

又過了幾天,嵇老板還是沒有發工錢的意思,大家一合計,還真的偷了物料去賣。當何姐夫知道消息的時候大家早就跑光了。工地上一片狼藉,除了吊塔沒拆,挖掘機被開走,攪拌機拆的七零八碎。電線等小料也一掃而光。

除了何姐夫,所有的人一夜消失。

嵇老板一口咬定和姐夫是主謀,警察也介入了調查,不關何姐夫的啥事,就有意替他開脫。誰知何姐夫眼一瞪:就是主謀咋地,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何姐夫心一橫,警察也沒辦法,隻好把和姐夫拉上了警車。何姐夫倒也灑脫:嘿嘿,還是第一次坐警車呢,挺舒服的。

警車前腳一走,何大姐就開始收拾東西,城裏是不能呆了,還是回老家躲躲吧,雖說因為逃婚離家出走,可眼下也實在是走投無路啊……

何其多心裏那個急啊,大戰當前,怎能安心保家衛國呢。好在教官李雲龍頗具慧眼,從她飄忽不定的眼裏看出了端倪。很快就了解了來龍去脈。在逐級上報。這就通了天了,當前穩定軍心是當務之需,當務之急。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於是李雲龍親自前往處理。沒幾天,何姐夫無罪釋放,還獲政府賠償一萬元。嵇老板的工程被勒令停工。所批土地被收回。據說當初嵇老板很不服氣,在一次談判中,還來個下馬威,帶領十幾人耀武揚威的圍著顧明。還指手畫腳:“你知道我是台灣人,我崇拜三民主義。遵守法律和規章,我的車子是黑色的牌子,還提供了大齡的便利,你們不是瞎扯嗎?”

“你別說了,黨了解你,不是不處理你。”李雲龍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的說,“好有好報,壞好壞報。不是不報,機會沒到。政府給你掛黑牌。是照顧你們的感受。既然能掛就能摘。尤其是對害群之馬,早晚要新賬老賬一起算。”

“我是台灣人。”嵇老板力爭。

“台灣也是中國的。”

“你們大陸……”嵇老板話還沒說完,

“你他媽的台灣.....”李雲龍罵人的樣子也挺和善,“我告訴你啥時台灣人。”說完,掏出手槍,握住槍管,對著嵇老板得頭就是一砸:“給臉不要臉……”

嵇老板立刻像一灘爛泥,歪在地上。

跟進來的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哄而散。

還有人說嵇老板對他的工地還是有感情的,畢竟有他的心血。當時的場景也挺令人心酸,嵇老板整潔的眼眶上留下二行清淚。不遠處,他的曾經的手下靜靜地佇立在風裏。空氣異常壓抑。最後,嵇老板舉起手銬,和大家揮手告別:三年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一定會回來的,說完,一回身鑽進囚車裏。

不過,何其多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