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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五花山並不為過,說是飛弧也不為過。中越邊境的紅河將像一把板斧,把整個一座山劈開。一道昏黃的水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嘩嘩流淌。站在山巔一看,對麵的山上色彩斑斕,紅的楓葉綠的棕櫚黃的赫鬆,真是一幅美麗的圖案。如果不是山上星羅棋布的明碉暗堡,還真以為是世外桃源,偶爾子彈出膛時的清脆震得不知名的鳥拚命地亂串。子彈的弧線很美,像流星。

這一幕經常出現在新兵的眼前,出了住宿的帳篷,就悠悠見南山了。

小健也穿起了軍裝,他又細又高,軍裝裹在身上顯得不倫不類。王團長正在組織新兵練隊形。第一天,他就盯上了小健。

“何健,出列!”他威嚴的一聲大喝。

小健挺胸收腹,眼光平射,下意識地邁前一步。

“端起槍!”王團長又是一聲大喝。

“是!”小健腿一顫抖,急忙大聲回答。手忙腳亂地端起槍。王團長不滿意的蹙蹙眉。不動聲色地又命令:“槍口對準我。”

小健一驚,這是犯的哪門子邪,稍一猶豫。王團長又發令了:“執行命令,推彈上膛。”

小健幾乎要叫出聲來,可一看王團長那冷冰冰的臉,知道不是開玩笑。一咬牙,手腳麻利的擺弄,動作嫻熟的像個老兵,然後飛快的將黑黝黝的槍口抵在王團長的胸腔。由於用力過猛險些把自己撞倒。槍口正掃在王團長的紐扣上,隻聽一聲響,被擊碎的扣子一分為三,散落一地。小健的身子晃了晃,但很快就站住了。

王團長的臉上閃過一片喜色,但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小健鐵青著臉一聲不吭。

“如果我是你的敵人,是燒殺掠強的儈子手。是血洗村莊的強盜,你怎麽辦?”王團長威嚴地吼道。

“殺了他。”小健惡狠狠地回答。

“如果我是通緝犯,是要就地正法的凶手,可我還是你的親人。是你的同學。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怎麽辦?”

小健手一鬆,步槍“啪”地落在地上。王團長的臉立刻轉陰,他大手一揮:“撿起槍,目標正前方,跑步出門。”

就這樣小健被轟了出來,獨自站了三個小時的崗。王團長才晃晃悠悠的走過來,大聲說:“馬上跑步去文工團報到。”小健一愣,似乎聽錯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王團長“再重複一遍,去文工團報到!”說完,他一轉身又快速的消失了。

小健心裏那個氣呀就別提了,當兵是為了家仇國恨,為了某一天效命疆場報仇雪恨。可誰知竟去文工團,文工團唱唱嗬嗬的有個屁用。他越想越委屈,不知怎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此時,晚餐的號早就吹過,天快黑了。想一想沒啥好辦法,就磨磨蹭蹭的朝文工團的辦公地點走去。

所謂文工團,其實隻有七八個人。最多算是宣傳隊。團長姓褚,是個漂漂亮亮的二十歲上下的女兵。個子不高,四肢勻稱。臉挺白,柳葉眉,丹鳳眼。右耳朵下有一黑痣。痣中央有一根又黑又長的毛。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毛隊長。之所以是毛隊長,還有典故。據說叫毛隊長是因為她的黑痣,手術三次都沒有成功,相反的黑痣越來越重,毛越長越長。於是,大家都叫她毛隊長,時間一長,她也無所謂了,索性改名褚毛毛。這下,就名副其實了。她能講一口流利的越南語,是入伍三年的老兵,官級少尉。

在簡陋的包公室裏,她會見了小健,小健心裏有氣一聲不響。毛隊長倒是大大方方的握手,爽快地說:“是我朝王團長要的你,怎麽,不高興?”

小健一愣:“你要的我,為啥呀?我不想當演員,我要上前線。”

毛隊長一點都不急,笑嘻嘻地說:“我們是團部的宣傳隊,業餘的。聽說你們民族山歌對得好,所以才要了你來獨唱,我們服務對象是營團裏,你想想,六百公裏的國境線上有我們的哨卡一百多個,哨卡最多的三個人,最少的二個人,你讓部隊文工團怎麽慰問演出,沒辦法,隻好自己就地解決了。其實也沒啥,有演出任務就演出,沒任務時就回班裏,不耽誤你殺敵立功,怎麽樣?”

小健一聽,才明白,這還差不多。

小健的心穩定了。先在文工團混唄,當兵吃糧在哪裏還不是一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會有機會吧。

此時正值雨季,矮小的雞臻犳長勢迅猛,沒幾天就齊腰高了。葉稍既硬又尖。人在高大的椰子樹下走,常常被刮得皮開肉綻。如果穿上雨衣,就會悶得幾乎讓人窒息。所以,我們的戰士寧可淋浴也不穿雨衣。

王團長按照慣例仍在組織巡邏,經常是整整齊齊的出發,灰頭土臉的回來。

文工團最近沒有演出任務,小健也歸隊了。訓練期一過。新兵連就分配了新的崗位。小健去了離團部一百八十公裏的紅河爾基哨卡。這是一個隻有兩個人的小哨卡,對麵就是綿延數百裏的國境線,眼前是高約二米的界碑,上麵刻著鮮豔的五星。每隔五十米一根水泥碑。每天在哨卡,除了吃飯就是站崗巡視。說真的不是一般的寂寞,是寂寞無邊啊。

九月十八日,星期三,小健按往常一樣巡視一遍,然後手握鋼槍開始占一個小時的固定崗。

雨依舊在下,先是淅淅瀝瀝,沒多一會兒經傾盆而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霧氣,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

稍稍活動一下酸麻的手指,小健隱隱約約感到前方有人影錯動。好像是貓著腰,一點一點的包圍過來。

“誰,不許動。”一著急,小健竟用當地方言大喝一聲,這一喊既提醒對方我已經發現你們,不要偽裝了。又同時通知另一戰友林子玉趕緊報告上級。

眼前的黑影子站起來,大大咧咧地往前湊。小健數了數,一共七個。領頭的是一小個子,衣服襤褸,已看不出摸樣。臉上全是紅黃相間的泥土。肩頭的肩章挺醒目,是少校。

“他們是怎麽過來的?”小健暗想,手不由自主的動了動,滑唧唧的竟然出了汗。

小個子湊到小建跟前,揮動著手裏的短槍咦裏哇啦的亂叫一氣。夾雜這半生不熟的漢語。意思好像是說小健侵入了他們的領地,要馬上退回。

“真是可笑。”小健暗想,“明明是非法入侵,還倒打一耙。”小個子用手槍抵住小健的腰,鋼鐵和肉體相撞的一刻,小健感到了疼痛和絲絲寒意。可他不動聲色平靜地目視前方。

其實,小健的心理矛盾極了。報仇的最好時機終於到了。真恨不得馬上就把他們突突了。可又一想,教官講過,軍人就要以國家利益為重,暫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可又一想,如果這幾個家夥把自己綁架出國界怎麽辦?林子玉有沒有接到信息啊?

小個子一看小健沒有反抗的意思,索性膽子就大起來。他嘩啦一下推彈上膛,踮起腳尖,把槍口對準小健的眉心。

小健還是沒動,鋼鑄鐵較一般。

小個子一下沒了興趣,他收起槍。慢悠悠地從腰裏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不懷好意地對準小健的眼睛,刀尖幾乎碰到明亮的眸子。其餘的幾個人也紛紛效仿。小健的兩隻眼睛前全是白光。

小健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心理一遍又一遍的在默誦:我是軍人,我是軍人……

此時雨停了霧也漸漸散去。正前方的叢林裏,王團長一馬當先,身後是全身武裝的巡邏隊。

小健的眼眶濕潤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他親人盼來了。

再用餘光一掃,發現林子玉一手端槍,黑洞洞的槍口正瞄著小個子的腦殼。一手舉著相機。原來,這家夥早有準備啊。

一道刺眼的鎂光閃過,小健和小個子被牢牢的定格在相機裏。

小個子見勢不妙,準備去搶相機。

王團長和巡邏隊員一齊用越語大吼:“不許動。”宛如一聲晴空霹靂,小個子揮槍的胳膊僵在半空。

林子玉也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怒吼。

小健就勢一扭頭,大罵一聲:“狗雜種,不許動。!小個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猶豫一下,猛地把槍口對準王團長。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鳥兒也不叫了,到處輕悄悄的沒一絲的聲響。

小個子還要發飆,小健用槍一捅小個子的臉,正好掃在鼻梁上,隻聽哢嚓一聲脆響。小個子的鼻腔裏立刻湧出鮮紅的血漿。他隨手一抓,滿臉都是血,像京劇臉譜。

“馬上滾回去!”王團長用越語又是一聲怒吼。

小個子沒了脾氣,乖乖的收起槍。狠狠地後退幾步,然後一貓腰,鑽過被割破的鐵絲網,狼狽的逃竄。

林子玉急忙按動快門,又是幾道鎂光。國境線的標記一目了然,以後就是他們想耍賴都不可能了。

望著那幾個狼狽逃竄的越軍,王團長的嘴角綻開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在轉過身,拍拍何健的肩頭:“告訴你一個小消息,中央軍委已經決定三日之內對月宣戰,代號奮起還擊。”

“真的?”何健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這是他早就夢寐以求的大好事。這下,全村人的仇有的報了。

“看把你高興的。”王團長又說:“具體攻擊計劃還沒見到。估計是野戰部隊占大頭,我們的可能性很好小。”

“為什麽?”何健的眼睛瞪得像包子,“我們在邊界,比較熟悉這裏的地形,同時受到的傷害也最大,不讓我們上,哪有那個道理。”

“好了。”王團長不耐煩的揮揮手,“蹬鼻子就上臉。你以為就你何健有深仇大恨,就你何健知道報仇。拜托你用用腦,戰爭不是隻為幾個人的事,那是要深思熟慮的,那是通過談判實在無法解決才動武的。懂嗎?部隊也是有分工的,邊防軍不守衛邊境你還想當開路先鋒呐,現在是陸海空協同作戰,協同作戰你知道嗎?”

何健撓撓頭,眼珠轉了轉,又不甘心地問;“我們怎麽辦?”

“涼拌。”王團長大聲說。

“涼拌怎麽辦?”何健著急地問。

“我也是瞎拆的,估計得用我們維持秩序,保證大部隊的安全。”他接著說,“我猜至少要有幾十萬大軍從我們這裏經過,在大軍經過前一定要消滅對麵二個師的護衛軍,這個任務可能由我們來完成。”

“真的?”何健大喜過望。“啥時動手?”

“不要再問了,我都被你掏空了。”王團長笑了笑,“先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再說。”說完朝何健揮揮手:“我們要走了,拜拜。”

“再見!”何健挺胸收腹,行一個標準的軍禮。

此時,天空又飄起藍色的細雨,沒幾分鍾就漫起了白霧。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遠方的天邊閃現幾道彩虹。特殊的地質現象告訴我們,暴雨即將來臨。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越走光線越暗。空氣也越來越稀薄。

“啪”的一聲槍響,樹葉被震的嘩啦一聲抖動一下,一股巨大的水流呼嘯落下。走在最前邊的偵查排長稷飆一聲慘叫。

“注意隱蔽。”王團長大喝一聲,說是遲那時快,一個右臥馬上躲到一顆巨大的合歡樹背後。用幾片芭蕉葉作掩護,仔細觀察動靜。

眼前竟然是一片開闊地,幾個天然的土丘似一道屏障。土丘後有一絲的光亮。

“糟了,退路被斷了。”王團長暗暗叫苦。

觀察一會兒,他隨手掐下二枚大的芭蕉葉片,取下後背的鋼釺挖一堆紅色的泥漿,用芭蕉牢牢地包住壓實。然後卯足了勁,忽然的把這枚土炸彈拋到開闊地前。

一霎時,土堆後槍聲驟起,十幾條火舌噴出。土炸彈被擊中,紅色的泥漿加雜著綠色的葉片紛紛落下。

王團長數了數,有十三條射擊孔,使用的幾乎都是單發的獵槍,槍不怎麽好。命中率可是不低。看樣子不是正規部隊,很像是地方的民團。

想到這裏。他的心不由得哆嗦一下,仿佛在土丘後正有幾十雙貪婪的眼睛,正在虎視眈眈的望著自己。“注意觀察,並向上級匯報。”王團長吩咐一聲,就輕輕的來到稷飆跟前。這顆子彈正打到稷飆的肩胛,已經流了不少的血。軍裝幾乎都被染紅了,子彈是自製的那種,直線運動性不好,出膛後是橫著擊中的,創傷麵大,子彈沒碰到到骨頭,衛生員立傑一伸手就把子彈取下來。清理完傷口,再塗上一層白白的藥粉。然後用四個三角包包紮。

“大風大浪都闖過來,沒想到在下河叉子裏翻船。”稷飆是老兵了,抗美援越時就是一名班長,和美國人打了六年,他竟沒有一點的傷。不能不說是個奇跡。此時他滿頭大汗:“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團長。我們包他們的餃子,怎麽樣?”

“我已經安排了警戒,並向上級匯報,稍等一會就會有消息,放心吧,不會讓你的血白流。”王團長輕聲說。

“我有個建議。”稷飆咬咬牙,“我看土丘不過百米,兩側是森林。我們是不是試包抄過去,偵察一下,這樣會好打一點。”

“已經了解了,是不足百米。土丘後是三米深的溝壑,有近三十個射擊孔,彈藥掛在梯子上,最下層還有多少人看不清楚,從升起來的熱氣看約有近百人。梯子是用藤條搭的,還沒有徹底完工,有人在用砍刀維修。這絕不是正規部隊,顧頭不顧腚。都窩再溝裏,兩翼根本沒人警戒。我們爬到樹上丟手榴彈,一丟一個準。一個都跑不掉。”王團長說,“就看上級怎麽指示了。”

稷飆豎起大拇指;“團長就是團長,果然不同凡響。”“竟他媽的吹牛皮。”王團長粗暴地罵一句。

“團長,團長”電報員興奮地湊過來,“上級來電了,要我們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自己安排。”

“真是太好了。”王團長又問,“還有什麽?”

“自衛還擊在二小時前打響。”報務員的聲音興奮的有些走調。重複了三遍才說清楚。稷飆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關鍵時刻,咋還受傷了,真是個熊蛋。”

王團長心裏明白了,難怪對麵的越南人膽大包天。戰爭開始了呀。

於是,他開始下達命令:“先回電上級。請求一個團支援,30分鍾內到達。”然後,對一班長和二班長說:一班去左翼,搶占有利地形,最好能居高臨下,多些個堅硬的漿果,綁在手榴彈的上麵,越多越好,瞄準戰壕往裏扔,二班也是一樣,等我槍聲一響,一班先投,等戰壕裏的人往右移動時二班再投,一班這時用火力支持二班,趁這個時間我正麵就能衝近50米,這樣,我的手榴彈就直接丟進去,當最後的一撥手榴彈脫手後,就全線出擊。”

“是。兩個班長答應一聲,準備去了。

他們一走,王團長就叫人丟芭蕉頁包的土炸彈,一會一個,搞的越軍不停的開槍。就這樣一連丟了十多個,越軍就懶的開槍了。

又過了約二十分鍾,左翼的一班忽然開火,一時間,大個的土製手榴彈像一群黑色的烏鴉,鋪開蓋地從幾棵大樹上落下,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樹葉成片的飄下來。幾乎是同時,右翼的烏鴉也飛下來。越軍似乎沒有在意,當時就炸了影,藤條的梯子被炸斷,人擠在一起,立刻有人端槍還擊,完全是盲目性的亂放。

王團長咬咬牙:“衝鋒。”

立刻正麵的快速衝過去,裏麵的人看不清。隻顧著兩翼,沒想到前麵有人衝過來。慌忙轉過頭,此時,王團長已距土丘前不足20米。

“投彈。”王團長一聲令下,所有的手榴彈準確的丟進了戰壕。這一陣手榴彈是最致命的,貨真價實的鋼鐵組合,隨著一聲聲轟隆隆的巨響,土丘坍塌了,當戰士們從到跟前的時候一看,三米深的戰壕至少被埋了二米,所有的越軍無一生還。他站在土丘前,那個爽啊,就別提了。在打掃戰場時。一個戰士意外的發現了一條女人的圍巾和嬰兒的手臂,王團長不吭聲了。臉色鐵青。

在說支援王團長的那個整團,接到命令後立即就出發了,前衛連走得快,沒多一會就和團指相距近千米,尖刀連長吳大發可不管這些,救人如救火。十萬火急呀。連隊急行軍近一個小時,還沒到指定地點。吳大發有些火了。十八公裏的路程咋就走了這麽久呢?喊來向導一問當時就傻了,雨水衝毀了路標,部隊迷失方向了。眼前是一條大河,河水揣急。河上有一座橋,在濃濃的霧裏時隱時現。

吳大發掏出羅盤,指南針滴溜溜的亂轉。唉,地下礦物太多,樓盤失靈了。

“上橋!”吳大發揮揮手,“輕裝出發,快!”

當時任何一個指揮官都不會想到,敵我雙方的二支增援部隊都迷路了,更想不到這兩支部隊意外的相遇了。走在最前麵的吳大發有幾次差點掉下橋。霧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他的槍管好像被什麽鐵器碰了一下,吳大發心裏疑惑,就朝前湊,著一湊不打緊,他看見了一頂鋼盔。鋼盔下是一張越南人的臉。吳大發心猛地一驚,他沒動聲色的手起拳落,越南兵還沒反應過來,就連人帶槍的下了橋。後麵的人連忙大喊大叫。吳大發急忙用越語喊後撤。幾乎是同時,雙方的搶都響了。就像兩列高速運行的火車猛烈的攪在一起,誰都不可能退卻。最先上橋的半個連隊幾乎是同時陣亡的,後麵的人源源不斷的又補上。沒多一會兒,霧完全散去了。人們的眼前竟一條幹涸的河床,橋上的人在麵對麵的射擊,橋下的也攪在一起。到處是槍聲,到處臨死亡的慘叫,到處是刺進胸腔的爆響。

雙方幾乎是同時請求支援,於是,各自的四個整編師分別開進。最後,火炮也都來支援,一時間血肉橫飛。

王團長得到消息的時候大吃一驚,戰場上千變萬化並不奇怪,可今天的情形自己從沒又聽說過,更談不上經曆了。他留下幾個人打掃戰場。其餘的快步前進,開赴新的戰場。經過一個小時的急行軍,他們終於到達了外圍。此時戰事正緊,光傷員就一千多。最高指揮官是69軍副軍長兼參謀長,陸軍中將高子林。他聽了王團長的匯報挺高興,囑咐他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這場戰鬥一直持續到第三天的中午,越南當局受不了了,這不是中共的人海戰術吧,人家有野戰部隊400萬,後續預備役4000萬,小小的越南怎受得了。可兵又撤不下來,怎麽辦呢?出動空軍吧,於是,十九架戰鬥機升空,還沒有到達前線。就遭到攔截,不到十分鍾,十九架飛機全部玉損。下午一點,集團軍的榴炮旅準時發射,車載榴炮竟越過正麵戰場,把整裝待發的一個整師又消滅了。這下,正麵戰場的越軍沒了退路,隻能乖乖的舉槍投降……

戰後,王團長榮立二等功一次,在表彰大會上,高子林問他怎麽想起用漿果包手榴彈時,王團長一臉尷尬,語無論次地回答:“是軍校學員何其多教我的……”

這一下,何苦來出名了。作戰處長房達明親自跑到軍校拜訪何其多。何其多也不客氣。當即呈上洋洋萬字的作戰計劃,房達明立刻就笑了:何其多,我咋就覺得你像個兵團司令呢?

何其多也不反駁,還耍貧嘴:“我要是男人,應該可以指揮一萬人吧,當個師長總還可以吧……”

當何健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事了,還是在廣播裏斷斷續續聽到的,因為信號不好,聽不真切。他幾乎要鑽進收音機裏。翻來覆去的好多遍,才搞清楚。先是說不聽話,該打打屁股了,何健和林子玉研究了很久:該打屁股了,打誰的屁股?怎麽個打法?是象征性的譴責還是真槍實彈的大打出手。再仔細聽了一會兒,好家夥,是動真格的哩。

“這一下屁股還不要打爛。”何健想,“聽口氣是那麽的輕鬆,穩操勝券啊。就像是成年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打幾巴掌,再給幾枚棗子。而且隻動用一個軍區的資源,也就是四十多萬人。再加上協同的部隊,也不會超過六十萬,還沒有淮海戰役中一方的兵力總和呢?”

何健心裏像長了草,他捅了捅林子玉:“我們怎麽辦?”

林子玉眨眨眼睛:“你問我我問誰去。”

何健沒了脾氣,嘟囔一句,拎起槍站崗去了。

再說何其多自從交了作戰計劃,心裏就沒有平靜過。表麵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照常的上課下課。

前線開戰幾天了,捷報頻傳。可她一直也沒得到通知。是不是首長太忙。把軍校的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軍校正常的授課一直沒停,教官號召大家寫預估報告,這是軍校的首創。要大家結合當前局勢製定計劃,時刻掌握戰場動態。包括初期的隱蔽和實施。開戰時世界各國的反映,預估會不會有國家派遣誌願兵參戰或者提供彈藥。戰爭結束的時間等。

難熬的一天過去了,何其多的計劃得到了黨委會的肯定,就連院長都不太相信,一個黃毛丫頭倒像個戰略家,眼光不但看得遠,還看得廣看得深。

“雖然是紙上談兵,還真像那麽一回事。”政委李雲龍也同意院長的觀點。

據說這張作戰計劃表在總參也引起極大的震動。一時間,其他軍校也紛紛效仿,從軍事指揮到後勤保障,以至於協同作戰都進行了大膽的編製。最後,命令來到:軍區所轄軍校學員編成二個團,隸屬於69集團軍。從事戰場實踐。這正是何其多夢寐以求的大好事。

於是,學員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寫血書、表決心,突擊寫入黨申請,統計個人物品。還真有慷慨赴死的意思。一切準備就緒,磨刀霍霍,隻等在戰場上小試牛刀了。

果然,沒幾天命令來了。武器和輜重也來了。一團和二團兩個團的團長均有軍校政委李雲龍兼任。何其多任一二團副團長兼參謀長,鄒國欽任二團副團長兼參謀長。

這下何其多美的簡直要上天了,手捧著命令笑足顏開。白白的臉像一朵盛開的桃花。太好了,民國初期黃埔軍校就是編成二個團,一個團長由校長蔣中正兼任。二團團長由教官何應欽兼任。真槍真刀地打了六年,雖然二千人的隊伍最後隻剩下四百多。可是刺激呀。當兵嘛,何懼馬革裹屍還。戰死疆場不足為奇不足為怪。她樂嗬嗬地跑到樓下,給邊防軍偵查團長長王克林打個電話,王團長不在,據說是執行任務去了。

隻要是執行任務,就不好再問,何其多放下電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小子跑到哪裏去了?”何其多暗想。不知怎麽搞得,一接到命令,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克林榮。此時,她真希望有他的聲音,哪怕就一句也行。

“參謀長,你的信。”忽然,從宿舍大樓裏呼哧呼哧的跑來一個小胖子,圓圓的臉上掛著汗珠,兩條小辮子想二根雞毛撣子,晃來晃去。

“我的信,謝謝。”何其多來一邊說一邊接過信。那個小姑娘鬆開手,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

“胖丫,看你平時不注意鍛煉,就這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怎麽能上戰場呢?”

那個叫胖丫的女孩不屑地仰起頭:“我是譯電員,不用上前線。”

“那以後也嫁不出去啊。”何其多故意逗她。

“我可不著急,誰像你呀。”胖丫也故意氣她,然後,站起身來,笑嘻嘻地要走。

“等等,我有事和你講。”何苦來叫住她,“我最近幾天就上前線了,如果有我的信或者包裹請幫我收一下,如果我不在了就請轉給我弟弟,他叫何健。”

“烏鴉嘴,你們是去前線體驗生活,又不參加戰鬥,瞎說啥呀。”胖丫詭秘地眨眨眼睛,“快看心上人來信吧。”

“是我姐姐的信。你等一下,看看啥內容。”說完拆開信,飛快的瀏覽一遍,然後對胖丫說,“我姐姐帶孩子可能要來看我,我是趕不上了,替我接待一下,怎麽樣?”

“沒問題。”胖丫爽快地回答,,習慣性地抓抓羊角辮,笑嗬嗬地走了。

望著胖丫漸漸消失的身影,何其多搖搖頭,其實,他隻和胖丫說了一半,另一半他沒有講,那就是姐夫的工地出了事故,老板拒付工資,姐夫帶著民工鬧事,偷工地建築材料被抓。已經被關進了拘留所。姐姐沒辦法,隻好帶著兩歲的兒子準備回娘家躲一躲,可是,娘家早就沒了,姐姐一旦真的回來。她該怎麽麵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