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澄湖畔2-8

江南的雨來的提別早,在不經意的一瞬間,灰色的天空就布滿烏雲。而且雲層越來越低,像一杯濃濃的墨汁倒進清靜的水裏。

稽老板的宴會已經進入了尾聲。大家吃飽喝足了就又湊在一起支起了塞子,頓時大廳裏又掀起了**,喝五吆六,賭場一樣。

稽老板的臉上一派紅光。光溜溜的前額青筋暴露,還誇張地突突直跳。顯然,他很興奮。不知什麽時候,他竟然坐到了一張桌子上,彎腰擺弄手裏的玻璃杯,活脫脫像一隻煮熟的大蝦。玻璃杯裏的塞子在他的手裏被晃得直撞杯體,發出雜亂而清脆的聲音。一聲大喝“開”。塞子立刻被釋放出來,像幾個玩偶調皮地跳來跳去。鄭局長也是參與者,此時的他也沒有了領導的嚴肅,光著大膀子,露出肥嘟嘟的的肥肉。和稽老板不同的是他的臉色慘白。就連皮膚也是紙一樣。隻有眼球是黑的,四周卻布滿紅色的血絲。紅彤彤的仿佛能噴出火來。他一手夾著香煙,一手在空中比比劃劃。

都說賭場無父子應該是有道理的。他們先是小賭怡情,幾張毛票傳來傳去。大家也很文明。後來就變樣了。一輪才過,稽老板就來了勁頭,鼓勵大家來打大的,大家都沒有拒絕,於是,一個漂亮的服務員就送上了一個大盤,盤子上是十幾疊散發著油墨香味的鈔票。稽老板大大咧咧地平均分給了幾個人,嘴裏還一直在嘮叨:“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願賭服輸啊,來去自由。”

鄭局長坐在稽老板對麵,眼下是六七疊的現鈔。他猶豫了一下,立刻,就又來了精神……老板說完後隨手就推過來二疊,大家幾乎都沒有猶豫,有的推過來一疊有的推二疊。鄭局長屬於前一種。不過看得出這次他有些緊張,一雙手哆哆嗦嗦,眼睛也裏滿是不安的神色。

稽老板可不管這些,他毫無畏懼地連勝三局,桌子上的錢幾乎又被他贏了回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牆上的掛鍾也不知疲倦地左右搖擺著,搖擺著……

何健睡意正濃,整個人斜倒在沙發上。

稽老板興趣越來越濃,他麵前的鈔票也越堆越厚,小山一樣。鄭局長的眼睛瞪得像個玻璃球,原本白白的臉上現在布滿紅暈。

“稽老板,我沒錢了,借點。”鄭局長終於挺不住了。大聲嚎叫著借錢。

“沒問題。”稽老板滑稽地揮揮手,“要多少?”

“無所謂。”鄭局長隨口回答。

“三筷子。”稽老板回頭對身後的一個服務員叫道。

那個服務員立刻擠過身來。抓過籍老板麵前的鈔票,一疊疊的堆了三疊,用筷子量了量,然後微笑著推給了鄭局長。

鄭局長也不客氣,甚至都沒有仔細瞄一眼,就打手一收。“嘩啦”一聲拉過來。並且拿出其中一疊,朝桌子中央一推,“一筷子。”

稽老板的臉上帶著笑容,大聲叫“我跟。”

其他的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鄭局長和稽老板,互相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不跟了,沒有了。”

這下,隻有籍老板和鄭局長在一決高低。所有的人都不動聲色,擠在外圍的人個個像鴨子似的,伸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就這樣又逗了幾個回合,稽老板贏了幾把。鄭局長很快就輸光了。

“還來不?”稽老板不無得意地帶著挑釁的口吻問。

“來,怎麽不來。”鄭局長的臉上出乎預料的平靜如水。

“你還有貨嗎?”稽老板問。

“沒有了,怎麽辦?”鄭局長微笑著反問。

“賭場規矩,貸一不貸二。我也無能為力。”稽老板攤開雙手,作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摸樣。

“我有辦法。”鄭局長仍舊不溫不火,隨手從腰間接下手槍套,“啪”地一聲砸在桌子上,“可以嗎?”

稽老板的眼睛裏馬上就抽了一下,小聲說:“這是公家的,不行。”

“那這個行不行?”鄭局長打開槍套,一小包東西隨之立刻就掉在了桌子上。

稽老板不回答,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鄭局長。“你是吃公家飯的,犯不上和我作對。算了吧。改日再玩。我累了。”說完,還真的流下了淚水,還不住地打著哈欠。把錢又推到了桌子的中央,“是誰的誰領回去,咱是合法經營,玩玩而已。”說完,站起來拉住鄭局長的手,“收起你的家夥,我們去喝茶?”鄭局長也不客氣,倒拎著槍套,和在座的人拱拱手,麵無表情地被稽老板簇擁著走了。

他們一走,剩下的人也沒了興趣,一哄而散。

諾大的空間隻剩下何健在沙發上睡覺。

服務員小心地給何建加了一條毯子在身上。何健這是酒勁也消得差不多了,整個人立刻像彈簧一樣彈起來,穩穩地站在地上。把服務員嚇得“媽呀”一聲。

何健揉揉眼睛,看著服務員的狼狽樣,也笑了。

“我可以走了嗎?”何健問。

“先生,看來你對我們這裏還不是很了解,我們是綜合娛樂休閑中心,你整個夜晚都可以在這裏,到時間我們會有專車送您。”說完遞過來一張消費單,“這是服務新項目,您先看看。您的包廂在右邊第三間。”說完,微笑著邁著碎步,款款地走了。

何健半信半疑地接過紅綠相間的消費單,伸個懶腰,又懶洋洋地倒在沙發上。室內大部分的燈光已經被關掉了。隻剩下幾盞閃動著昏黃的光線,燈很別致,都鑲嵌在棚頂,像小太陽,很漂亮……

“就不該何這點破酒,搞得頭昏腦脹,真難受。”何健一邊想,一邊敲了敲自己的後腦瓜,“在部隊時酒喝得可是不少,咋就沒有一次不舒服呢。看來就是不能享福的命,嘻嘻。”何健開始嘲笑自己,大好時機,就要好好享受,管它世界能怎地。這樣一想倒安心了,一拉身上的毯子,再睡。

窗外,雨絲還在像牛毛一樣的飄散著。潔淨的玻璃上掛滿薄薄的淺霧。

室內的空調也想雨絲一樣,不知疲軍地嘩嘩地響著。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健醒了。他習慣性地環顧四周,周圍沒有一絲人氣。

他翻身下了沙發,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擺放的食物和水。

“嗬嗬,真他媽的不來,老子有口福了。”何健一邊想一邊抓起食物大吃大喝。食物還真是不錯,比剛才那一桌子酒席就是強多了。水是經過過濾的純淨水。喝進嘴裏滑滑的很舒服,沒有雜質,更沒有部隊裏水裏的怪味。

“篤篤篤……”一陣高跟鞋敲擊水泥地麵的悅耳的聲音由遠而近。何健抬起頭,一個打扮入時的妙齡女郎出現在他的麵前。手裏舉著一個方盤。

“先生,還要不要添點?”她說話的聲音很細,像一隻蚊子在空中飛來飛去。“如果您還有什麽特殊的需要,我會竟量滿足您。”

“不需要了,我就問問,我是不是隨時可以走啊?”何健問她。

“您是顧客,當然來去自由了。”她莞爾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芝麻牙。濃濃的劣質香水的味道立刻嗆得何健不停地咳嗽。

“先生要不要我幫忙。”她哈下腰,一股香煙的味道又飄進了何健的鼻子。

“不用,你可以走了。”何健連忙說。

她似乎還要說話,可一瞧何健嚴肅的樣子,就住了口。隻是對何健深施一禮。露出白花花的前胸。

何健的臉紅了一下。他趕緊低下頭。

“先生。”這回她的聲音發嗲。

“你馬上滾,越遠越好。”何健不知哪裏來的火,聲音也高了。

“滾就滾唄,你凶什麽啊,真不懂惜香憐玉?”他一邊嘟囔,一邊扭著誇張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轉身走了,“篤篤篤”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這鬼地方,呆久了不學壞才怪。何健自己偷著笑了一下,然後狼吞虎咽地有吃喝起來……沒消幾分鍾的時間,何健竟把所有的食物掃**一空,這才心滿意足地拍拍胸脯,打著飽嗝伸手推門……沒想到這建築還挺神秘,門外竟然一下出現了四個同樣的走廊,裝飾風格也是一模一樣。難以區分東西南北。

雖是當兵的出身,何健還是頭一次碰到。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甚至沒有一個可以參照的物體,到處都是空調換氣的微弱聲音。

“見鬼了,怎麽搞得像迷宮一樣。到底是賓館還是冒險島?”何健暗自思忖。真搞不清楚修成這樣有什麽好,難道破壞了自然風光就是藝術?真他媽的奇了怪了?

唉,還是憑感覺走吧。

於是,他移動腳步朝右側的走廊走,兩側掛著抽象派的油畫,一片片塗抹的亂七八糟不知什麽意思。好在還有昏黃的燈光可以照明。腳下是柔軟的地毯,踩在上麵就像一層薄薄的細沙,沒有一絲聲響……何健徑直走到了盡頭,隻有一個更小的角門。何健用力一推,沒開。

“怎麽回事?”何健詫異地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是一個假門。做得惟妙惟肖,跟真的是的。

“難道要走回頭路了?真他媽倒黴。”何健憤怒地揮揮拳頭。

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一種聲音。何健來了精神,立刻屏住呼吸。

果然,有斷斷續續的不連貫的聲音飄來。

聽聲音是來自腳下,何健一偵察兵的機智循聲而去,隻有二三步的距離,低頭一看,是一個圓圓的音箱,真津津有味地唱著。

“真他奶奶的邪門了。”何健暗暗罵了一句。

恰在這時,音樂戛然而止……然而,另一種像螞蟻啃骨頭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何健一動不動,凝神傾聽。

好大一會兒,何健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沒錯,就在腳下。

這時音響又唱起了歌,是《血染的風采》。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何健慢慢蹲下身,仔仔細細傾聽好一陣子。不錯,就在下麵。於是,何健躡手躡腳地尋找可以下手的地方。光線太暗,使他又找了好大一會兒才在牆角的一處發現了破綻,他輕輕拉起卷角的地毯,沒用多大勁,地毯就掀開了一條縫隙,下麵是三夾板的地板。何健用力一推,地板立刻向前移動了很遠。接縫處是經過特殊材料處理過的,一點聲響都沒有。何健慢慢把地板收起了三四塊,一個井口般大的洞就暴露無遺。下麵是一個大廳,何健縱身一躍,真個人就跳了下去。這裏是棚頂的裝飾空間,到處懸掛著鋼筋和輪骨,還有好多的管道縱橫交錯。鋼筋輪骨讓何健一踩,馬上就搖晃起來。何健聽到有人驚叫,看來躲是躲不了了,何健牙關一咬,“嘩啦”一下推開一大塊的水泥般,雙腳一勾,腰身緊縮,整個人就飄了下來。

偵察兵就是出手不凡,何健到了地麵,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站在地上。

大廳中央有一根股衣服的橫杆,橫杆上掛著一個鳥籠子,籠子裏是一隻鸚鵡。它是最先看見何健的,它驚恐地拍打著翅膀,嘴裏連呼:不得了了,有條子,這回完了,徹底完了……

何健定睛一看,這裏的人們還真是不少,稽老板站在一張桌子的前麵,手裏握著幾張撲克牌,臉色慘白,呆若木雞。他的身前身後各有幾個穿戴**的女子,幾乎都是張大嘴巴,不知所措。鄭局長正巧趴在桌子上,滿臉的煙灰。角落裏還有幾個人在打鬧,其中一個胖胖的老頭幾乎被扒光了衣服,正肆無忌憚地從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音符。

“你……你……你是怎麽進來的?”稽老板一臉驚愕。

“我迷路了,走錯了地方。對不起。”何健拱拱手。

“哦。是這……樣……”稽老板的臉由紅變白,使勁擦擦額頭的汗珠,“那就好。那就好。哦。請坐。”說完,拉了拉身邊的椅子。

“不麻煩了。”何健說,“送我出去就可以了。”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稽老板回頭喊一句“狗娃,送客。”

“謝謝。”何健可是不願意在這裏多呆一會兒,這群狗男女,肯定沒幹什麽好事。

何健跟著狗娃身後走的時候?,無意看到了鄭局長像狗一樣又窩在桌子上,貪婪地好像在吸允著什麽。

“真他媽的瘋了,雜碎。”何健暗暗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