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澄湖畔2-2
七月的鹿城正是多雨時節。淅淅瀝瀝的雨絲牛毛一樣的雨絲不知疲倦地傾斜著。花花草草因為有了雨水的滋潤,生長格外旺盛。遠遠望去,霧氣裏時隱時現的城市格外清新明朗。
陽澄湖西側的北門路629號,台商經營的寵物連鎖店“大西廂”正式營業。稽老板是法人代表兼總經理。這是一棟新建的四層小樓,占地三十畝。主樓一層是來賓活動區,有桑男和娛樂中心。二樓是寵物樂園,和人類一樣分男女二個區,有美容師、遊泳館、休息大廳、按摩房……
稽老板這家夥還真有經商的頭腦,自從看到了鄭局長的“拳擊手”,就看是著手辦執照,買土地建房。當初工商審批的時候,工作人員眼睛睜得像包子。為此,稽老板費了許多口舌,工作人員才無奈地搖搖頭,“咣當”一聲用了印。籍老板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好在鹿城正是開發的鼎盛時期,從核準到交付使用才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大陸就是好,一切都是那麽廉價,台灣哪裏能比啊。
開業的當天鄭局長就牽著他的公主來了,一上展台,立刻引起全場的**。這寵物狗太漂亮了,皮毛光潔滑潤,狗耳勾鼻狗嘴的線條那麽流暢。稽老板當然不會放過這天賜的良機,他不急不慌的放出了從台灣帶來的王子。圍觀的人更是歎為觀止,簡直就是美輪美奐。純金的狗鏈四米多長,悠哉哉、悠哉哉……
如果天氣好,大街上經常有人牽著狗招搖過市。狗主人偶爾碰到一起,聊的也是狗,誇得也是狗。狗似乎就成了家庭的一員,不可或缺的一員。
稽老板和鄭局長的關係就是建立在狗的基礎之上。最早稽老板見到鄭局長總是恭恭敬敬,大氣不敢出。可自從成了狗親家,二個人好的像雙胞胎。隻要天一擦黑,鄭局長就準時帶著公主前來報道。這正是稽老板夢寐以求的好事。於是,他煞費苦心專門修了一間“狗舞台。”麵積不大,有十幾個平方。裏麵裝三部空調,星期一三五是全封閉的,星期二四六是不掛遮布的,可以看到裏麵的一切。通常隻有稽老板的王子和鄭局長的公主二隻名犬在活動。裏麵有餐桌和餐椅,有時二隻狗會在一起用餐,那樣子真是可愛:一張一平米見方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王子在右側,公主在左側。像人一樣的坐在椅子上,因為她們沒有尾巴,所以做得比較穩。咱眼一看還真像是二個孩子,它們都帶著雪白的圍脖,一個爪子用刀,另一個爪子用叉,動作雖然生硬但總能吃到牛排惹得看熱鬧的人一陣陣哄堂大笑。吃飽了喝足了還要剔牙,一般是有專人負責,狗們平靜地躺在**,一幅很受用的摸樣。剔完牙就上床睡覺,身上還要蓋一條毛毯。每到這時,人們就發出感歎,這哪是狗哇,分明是伺候爹嘛。
稽老板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所以,他趁勢在一樓用開了幾間供人享受的包廂,嘿嘿,生意真是好得不得了。
鄭局長自然是常客,又不是桑拿,KTV和夜總會。紀檢委反貪局也不回來查,玩貓鬥狗,又沒什麽大不了的。稽老板趁機送上高級狗糧,鄭局長謙讓了一下,就笑納了。一來二去。就越談越濃,漸漸地勾肩搭背。鄭局長就勢推薦了汪一彪,稽老板也做了人情,就請來了他做保安隊長。
對於進公司,何其麗是堅決發對的,原因很簡單,稽老板曾經是有前科的家夥,和這種人打交道總沒有好果子吃。汪一彪卻不同意,他說人無完人,孰能無錯。改之就是好同誌嗎?
何其麗沒辦法了,隻要聽之任之。
汪一彪四肢發達頭腦見大的那種,凡是大大咧咧從不放在心上。和稽老板之間的恩恩怨怨,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鄭局長不知道其中的奧秘,還以為是故友重逢,自然是熱情無比。自己無意中成全了一件好事,豈不是成人之美。稽老板更是心照不宣,偶爾陪鄭局長喝酒,也叫上汪一彪。汪一彪呢,自然是受寵若驚,稽老板是啥身份?鄭局長又是啥身份?汪一彪方明達和人家相比,差的就太大了。於是,汪一彪就豪氣萬丈地喝酒,偶爾把胸脯拍的啪啪響:有啥事就哼一聲,萬死不辭。說著,還經常做個江湖上的拱手動作,惹得鄭局長哈哈大笑,都啥世道了,還行這個?
汪一彪的性格是天生的,從小就是孩子王。調皮搗蛋無所不為。身上經常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何其麗死心塌地跟他浪跡天涯的時候,也隻能認命。有什麽辦法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將來時什麽樣子呢?她並不敢想……轉眼之間,七八年過去了。他們的兒子子豪正是到處亂跑的年齡,在民工棚子裏,依然是個孩子王。也是經常帶著一圈孩子到處瘋。捅過鄰居家的雞窩,拔過還沒成熟的土豆秧,就連李奶奶的寵物貓,也被薅過胡須。何其麗為此懲罰過他若幹次,可是子豪總是梗著脖子,咬緊牙關,眼睛裏沒有一滴淚水。何其多就這樣打著他的屁股……打著打著,何其麗常常是手酸了、心軟了。沒辦法,就蹲在地上嗚嗚大哭。這一哭,子豪就受不了了。他會用又髒又黑的小手給媽媽擦拭眼淚。還不停地鼓著小嘴很認真地吹。媽媽不哭,媽媽乖。寶寶聽話了……直到何其麗有陰轉晴,他這才算是完成了任務,小手一會,又不知道去哪裏淘氣去了。
汪一彪倒是不怎麽管孩子,他凶巴巴的樣子子豪也不喜歡。所以,一直相安無事。隻有一次,汪一彪達刺激不小。那一次是子豪和一個孩子打架,本來就很瘦小的子豪竟然占了上風,一頓耳光,那個孩子的臉上就布滿了五線譜。正一切正好被汪一彪看到了最後的一幕。那個孩子嚇壞了。沒命地往前跑。子豪也不怠慢,撅著小屁股一顛一顛地追……汪一彪氣壞了,一把就把子豪掀翻在地,輪圓了熊掌一樣的巴掌,一陣疾風暴雨的猛打。子豪最初是忍著。忍著。是在忍不住了,就“哇”第一聲嚎起來。這一嚎就是四個小時不停,連喉嚨都啞了,就是沒有一滴眼淚。
汪一彪打完了孩子,氣是出了,也有些後悔。可又不好承認錯誤。子豪也不信那個邪,歪著腦袋捂著小屁股還一本正經地和他講道理,說是人家先打了自己,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進行了有效的還擊,哪裏有錯。
何其麗躲在牆角,隻有哭的份,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報應啊。
爺倆正僵持的時候,那個孩子的父母找來了。幾個人眼珠往一起一對,才發現那個被子豪打的孩子足足比子豪搞了一頭半。這下那孩子的父親臉掛不住了。回頭又給那個孩子一頓毒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誰打誰小,究竟是誰欺負了誰?
子豪從那以後就不拿汪一彪當盤菜了,對他來說,也算是自食其果。自已的每一句話都被兒子當成了耳旁風,一吹就過去了,一點痕跡也不留。相反倒是對何其麗有些打怵,雖然不是怕,可每當何其麗眼淚一流,子豪就蒙門。於是也跟著何其麗哭,子豪的麵色白皙,眉毛彎彎,月牙一樣的可愛。圓圓的眼球就像兩顆黑幽幽的葡萄,瞳孔裏有清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還會用小手給母親擦眼睛,這一擦,搞的何其麗的臉像個大花貓,惹得人不笑都不行。
稽老板真心喜歡子豪,他常說,這孩子,咋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其實,他還是沒有真正了解汪一彪,子豪和他爸爸才是一個性格,毫不差異。這也是稽老板喜歡的優點: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至於稽老板是什麽性格,方明達和何其麗怎麽會知道呢?所以,他們每次都是應付,不說對也不說不對,敷衍了事。
稽老板當然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已經養育了三個女兒,個個漂亮可愛,天真浪漫。可在台灣人的眼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女兒是委托生,總要嫁人的。對兒子的問題上已經是癡迷的狀態,老婆也挺讚成再生一個兒子,偏偏正趕上自己蹲大陸的監獄,放回來才發現在大陸花天酒地的日子毀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唉,真是遺憾啊。自從見到了子豪,一個想法就開始在腦海裏形成,那就是招自豪做上門女婿,這在大陸並不少見,加上稽老板這麽大的事業,那個會不心動呢?
抱著這個想法,稽老板開始有意識地和汪一彪接觸。人這東西,畢竟是有些有肉有感情的高級動物,漸漸地,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近。何其麗當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憑女性的直覺,總覺得稽老板有不可告人的東西,可以是還不知道具體的實質的內涵。有時,何其麗捫心問自己,難道是真的碰上貴人了?子豪對稽老板其實也不怎麽有感覺,就像所有的孩子不喜歡大男人一樣。自豪當然也不列外。最令自豪感興趣的是稽老板的辦公室,寬寬敞敞的可以騎自行車。還有電腦,電腦上有米老鼠和唐老鴨的電視劇,有妙趣橫生的電影。有遊戲,遊戲裏有打不完的小鳥和坦克,再就是轉椅,一圈一圈的轉起來真是好玩。還有裝茶葉的瓶瓶罐罐,什麽聞香杯、沏茶壺、淋貓、過水槽……小動物是必不可少的,院子裏就有很多,個個衣裝華麗,有小貓小狗,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鳥,羽毛光滑得一塌糊塗……因此,每當子豪忙的一頭大汗的時候,稽老板總是愛撫地用潔白的手帕給他擦拭。還有意識地讓他和小女兒曉月接觸。曉月長得眉清目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閃著頑皮的光,頭頂二個蝴蝶結,真像一隻蝴蝶在飛。她鋼琴彈得不錯,小手在琴鍵上一擺弄,美妙的曲子立刻像流水一樣的嘩嘩響起。真是天籟之音。子豪似曾聽到過,何其多就有音樂天賦,在還沒有擺脫貧苦的當時無疑是個奇跡。遺傳的關係使子豪對音樂頗感興致。於是就會靜靜的站在鋼琴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琴鍵,聚精會神地傾聽,眸子裏流動著驚歎的神色。
稽老板看在心裏,喜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