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1］
在車子的顛簸之中，於波朝後看了一眼，劉清賢那個熊蛋的車就跟在自己的車後，再後邊是民營法虎集團的三輛高級越野車，在飛塵中晃晃悠悠，像幾葉扁舟漂**在大海之中……
此時此刻，於波心中沒有了車隊的浩浩****，還有那少得可憐的虛榮心，隨之而來的是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失敗的如此之慘，而劉清賢為什麽會在官場上立於不敗之地？想來想去，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劉清賢的貪得無厭和在官場上的左右逢源。正因為貪得無厭，所以劉清賢熊蛋就有了在仕途上發展的資本；正因為有了資本，人家才能在官場上遊刃有餘、左右逢源。當然了，劉清賢的這些所謂優點，他於波是學不來的。
盡管如此，劉清賢那個熊蛋還說他於波是“狐狸”。實際上自己就不是一個“狐狸”，如果是的話，他怎麽可以讓劉清賢這個熊蛋趕出西河市呢？是啊，自己確實需要改變了！就學習當個狐狸又怎麽了？我不學狐狸的缺點，就學習狐狸保護自己的那種能力。
在過去的日子裏，如果自己能夠稍微聰明一些，或許就不會這樣輕易地被劉清賢暗算了。即使自已真是個狐狸，那也充其量隻是個小狐狸，尤其是在劉清賢這個熊疙瘩麵前，他還有些嫩。而劉清賢才是大狐狸，老狐狸！你看看吧，他不動神色、用自己的或是別人手中的權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你於波弄到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這個熊蛋太可怕了，幹了壞事還裝得跟沒事人似的，現在還要親自送你，還要找出無數個理由來間接地討好你，企圖讓你淡化對他的懷疑！同時，還要讓大家都明白，在整個西河地區來說，人家劉清賢這人才是個家兒，自己的手下調走了，還要親自送到目的地。這樣的領導是多好的領導啊……
想想自己，再看看人家劉清賢，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在錢劍波的升遷問題上，於波可以說是得心應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可是他能決定別人的命運，但不能把握自己的前途啊！與劉清賢鬥爭的結果是，他於波徹底地失敗了。他不但讓劉清賢這個熊疙瘩趕出了西河，而且還被“發配”到了少數民族地區，真是慘啊！慘不忍睹啊……
在於波看來，劉清賢送他的表裏肯定是不一致的。麵子上是送老搭檔、老朋友、老下級，證明劉清賢作為上級黨委管幹部的副書記有博大的胸懷。但是，內心裏卻是另外一種情緒，他才是真正的勝利者，而你於波失敗了，徹底的失敗了！人家送一個失敗者上任，實際上就是一種炫耀，更是一種幸災樂禍！
老熊蛋這種不一致的表裏，於波心裏是清楚的。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老壞熊劉清賢把這句古語用到了極致，才導致了你於波的徹底失敗。你失敗了，你現在連下山的老虎都不如了，有道是“下山的老虎不如雞”啊！你連雞都不如了，你還能幹什麽？
是啊，我還能幹什麽呢？在西河市幹得好端端的，就這麽讓人家一腳給踹了，我怎麽能甘心呢？作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無端地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我怎麽能忍下這口惡氣呢？不行！我於波得振作起來，我要向越王勾踐一樣，臥薪嚐膽，立誌報仇雪恨！等待“有誌者事竟成、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苦心人天不負、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的那一天。如果有了那麽一天，我一定要把劉清賢這個老熊蛋趕下領導席！然後把他發配到一個小縣上去當調研員！總之，我要把這個熊疙瘩好好地羞辱一番，讓他知道知道被人整的滋味，還有被人欺負的感覺……
為了這一天地到來，我於波就得學習、修煉、進步！
學習什麽呢？當然是政策理論了，還要學習為官之道。不能隻顧低頭拉車，不抬頭看路，老百姓是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上麵的領導呀！我要向劉清賢這個熊蛋好好地學習，學習他的狠，學習他善於巴結領導的本事。
修煉什麽呢？當然是狐狸的道行了，像劉清賢這個熊疙瘩一樣，當麵說人話，背後幹鬼事；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嘴是個蜜缽缽，心是個刺窩窩……
怎麽進步呢？當然是被上級提拔重用了，現在是副地級，爭取在三年之內達到正地級，五年之內達到副省級！
這樣下去也好，我於波要很好地抓住這個努力學習的三年、充滿希望的五年！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毛主席他老人家說得多好呀！我要下定學習、修煉、進步的決心，不怕時間、位置上的犧牲。時下的大多數領導同誌未必就像劉清賢一樣，這就是我們這些正直正派幹部的福音啊！我要努力地為人民服務，不斷的增加民族地區的財政收入，然後把增加部分適當的拿一點出來為老百姓做事情。
千好萬好，不如老百姓說好；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隻要你做出成績來，就有你出頭的一天。必要時，開創性的做出一兩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當然了，這些事情都必須是利國利民的！我要去的地方雖說是少數民族地區，是山區，可那裏有比西河更有力的條件啊！
道路雖然是曲折的，可前途還是光明的。因為真正做實事的領導同誌看重的不是金錢，不是美女，而是你的工作成績啊！隻要領導同誌重視你了，你就沒有什麽困難了。
所有這一切，不能忘了一個中心！這個中心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民族地區的工作搞上去……
這樣一想，於波心裏平順多了。果然是壞事能變好事啊！八萬人口怎麽了？人不在多而在精，說不定這八萬人口就是自己打勝仗的常勝之師呢！少數民族怎麽了？少數民族是共產黨人的重要依靠對象哩！是山區又怎麽了？我們共產黨的遊擊戰爭哪一次不是在山區展開的？沒有大山做掩體，我們的抗日戰爭能勝利嗎？沒有大山的掩護，我們能打敗國民黨的800萬軍隊嗎……
嗬嗬，隻有環境惡劣的地方，才是出人才的地方，也是我於波修煉的好地方啊！讓劉清賢那個熊疙瘩囂張吧，讓他在條件好的西河地區養尊處優吧！讓他在“勝利”中陶醉吧，更讓他忘乎所以吧！讓他早一點忘記我的存在吧，忘得越幹淨越好！隻有這樣，我才能靜下心來修煉，等到他突然想起我的時候，我就強大得不可戰勝了，他個老熊蛋也就該到徹底完蛋的時候了！
［2］
劉清賢聽到錢劍波的高嗓門時，上到了自己的車裏。他沒有關上車門，他要聽聽這個於波的跟屁蟲究竟要說些什麽。錢劍波朝劉清賢的車看了一眼，衝搓著彌勒佛一樣肚子的於波說：“於書記，除了我，還有劉書記的車外，就留了我朋友的三輛車，才六輛車，三輛公家的，三輛個人的，這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吧？”於波朝後看了一眼，這才慢悠悠地上了車。
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就讓後麵的劉清賢很不舒服了。他媽的於波這個王八蛋，你牛B什麽，你一個走下坡路的人了，還這麽牛皮哄哄幹什麽，像個中央領導似的。錢劍波這個狗腿子，更不是個東西，政治上一點兒也不成熟，你他媽的瞎摻和什麽？你這樣向你的舊主子討好賣乖，究竟想幹什麽？
劉清賢的秘書小萬是那種善於揣摩領導心思的秘書，深得劉清賢的賞識。他已經從劉書記的表情裏讀出了劉清賢對錢劍波的反感。他就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這個錢劍波牛B啊！”劉清賢激靈了一下：“嗯？什麽？你說誰牛B啊？”小萬說：“錢劍波呀，你看看劉書記，他連警笛都用上了！好像他於波是中央領導似的！”
劉清賢側耳細聽，果然是警笛在叫，“噢哇噢哇”的。他仔細一看，那閃閃發光的警燈突然就變成了於波嘲弄的眼神……
他媽的，這個狗腿子，你究竟要幹什麽呀？
小萬又不失時機地來了句：“真真格格一個大傻B啊！”劉清賢這下聽清楚了，他在心裏喊了一句罵得好！可嘴裏出來的則是這樣的話：“小萬呀，你年輕腦子活，你幫我分析一下，這個錢劍波，開著公家的警車為於波同誌開道，又叫了這麽多高級車為於波同誌送行。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呀？”
“劉書記，那就恕我直言了。”小萬轉過頭來對劉清賢認真地說：“他犯了三個錯，一是擅自使用警車、警笛和警燈，嚇唬老百姓。剛才，一個賣杏子的老大爺，嚇得倒在了樹溝裏，我及時地拍下了這個難得的畫麵……他這種表現說輕點是擅自使用警用車輛，說重點就是故意擾民，破壞警民關係。這是一大錯。第二個大錯是，身為黨的副處級幹部，非但不嚴於律己，而且還我行我素，置黨的紀律而不顧。我落實了，他送於書記完全是個人行為，連假都沒有請。第三個大錯是，他這種行為，嚴重地損壞了黨的形象。於波書記雖是副地級級別，可也不能隨便的享受警笛、警燈的待遇啊。他這樣做，說小點是損壞於波書記的形象，說大點是破壞黨的形象啊！”
劉清賢顯然很滿意小萬的分析：“好！小萬呀，你看按有關規定，怎麽處分錢劍波這個家夥合適呀？”
“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處理重點，保留公職、黨籍，撤銷一切職務也說得過去！”
劉清賢拿出手機撥通了西河地區公安處黨委書記、處長陳誌剛的電話：“誌剛呀，你這個家夥，在忙什麽呀？”陳誌剛嘿嘿一笑說：“噢，是書記呀！你在哪裏呀？怎麽突然想起弟兄們了？”
劉清賢突然嚴肅起來了：“誌剛同誌，你那個錢劍波怎麽回事呀？啊？他出外向黨委請假了沒有？這個警車是誰派出來的？啊？太不像話了！擅自使用警車、警笛和警燈，嚇唬老百姓。剛才，一個賣杏子的老大爺，嚇得倒在了樹溝裏，險些讓我們人民警察的警車給軋死！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什麽？請假了？……警車是到省城辦事順便送送人？我說誌剛同誌呀，你也別庇護你這個同學了！……我當然知道錢劍波這個家夥是你的同學了！你要小心，小心我問你個包庇罪！”
劉清賢沒有說“再見”，就狠狠地掛斷了電話。他對小萬說：給地委王副秘書長打個電話，我有事兒！
小萬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地委王副秘書長的電話後，把手機交到了劉清賢的手裏。劉清賢嚴肅地說：“王秘書長，你馬上到公安處去一趟，調查一下錢劍波出外的情況！要落實清楚兩個問題！一、錢劍波外出請假了沒有？有沒有假條？是誰批的？二、錢劍波把警車開出來，是經誰批準的？另外，這擅自使用警車、警笛和警燈，該怎麽處理？你把有關規定也複印回來，我準備上會用！”
劉清賢安排完這一切後，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爾後又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好呀，姓於的王八蛋，你想不到吧？老子雖然從今以後沒有辦法收拾你了，可適當的修理一下你的嘍囉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走了，你難受的走了，可像錢劍波這樣的嘍囉們你帶不走啊！我就軟刀刀細繩繩地收拾他們吧，整他們就是整你於波呀！哈哈，姓於的！你神氣什麽？還整了一個警笛和警燈開道？哈哈，老子都不常享受這樣的待遇呢！你這個王八蛋何德何能，敢在老子麵前耍威風？啊？你就去少數民族地區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哈哈哈哈……
［3］
“鑒於錢劍波同誌的嚴重違紀問題……”劉清賢在公安處黨委會議上提出了處理意見：“我建議，撤消地區公安處副處長職務。考慮到錢劍波同誌過去有過突出表現，就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吧。我想就讓他到公安處刑警支隊任副縣級調研員，協助刑警支隊搞刑偵去吧！”
地委常委、地區公安處黨委書記、處長陳誌剛聽完劉清賢的“建議”後，嚇了一跳。錢劍波究竟怎麽你了?你這樣重地處理人家？
陳誌剛和錢建波是黨校同學，兩個人的私交一直很好。那年錢劍波從西河市公安局往地區調動時，陳誌剛是出了相當大的力的。那天他接到劉清賢的電話時，就為錢劍波捏了一把汗：這個劍波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說讓你別開著警車去張揚了，開個奧迪去吧。因為劉清賢劉副書記也要去送於波，你開著警車去不方便，讓人家劉副書記有了想法怎麽辦？可你這個強牛就是不聽我的話！現在怎麽樣？從我的話上來了吧？……哎，不管怎麽說，現在還不是抱怨的時候，先把劉清賢應付過去再說吧。
想到這裏，他忙對劉清賢說：“劉書記呀，是這樣的。車呢，確實是處裏派的，他要到蘭河去辦事兒，順便才送於波同誌的。至於他個人的假嘛，是我親自批的……另外，他和於波同誌現在都出了車禍，劉書記，您看，是不是……”
“誌剛同誌，這出車禍跟我們執行紀律是兩碼事吧？”劉清賢很不高興地說：“再說了，我還沒有追究你包庇錢劍波同誌的問題呢！”
令陳誌剛沒有想到的是，那天他剛接完劉清賢的電話後不久，地委王副秘書長就到公安處來了。王副秘書長來到他辦公室沒有別的事，就是衝著錢劍波出外的事情來的。王副秘書長說，他奉地委領導之命，隻查錢劍波的兩件小事：一是你們處領導簽字的請假條；二是派車單。結果是這兩樣東西全沒有。陳誌剛解釋說，第一件事不是什麽事，領導請假從來沒有請假條，口頭打個招呼就行。王副秘書長哈哈一笑說：“公安辦案講證據，我今天到公安機關辦事也得遵守公安機關的規矩。口說無憑，拿證據來！”
陳誌剛接著又解釋第二件事，說錢劍波去蘭河公幹，是他派出的，那自然也就同意派車去了，派車單是應該開的，但因為早上走得匆忙，就沒有開，即使錢劍波有什麽問題的話，那也是為了公事，真要追究起來，他這個處長也有責任。
王副秘書長查的結果是，既沒有請假條也沒有派車單。
“好了！你就不要為他打掩護了，我隻看他有沒有辦理正常的請假手續，有沒有按程序、按規定辦事。”王副秘書長哈哈笑著說：“陳處長，事實是錢劍波同誌沒有請假，也沒有派車單，是私自開著警車外出了，我的說法正確嗎？”
“王秘書長，事實不是這樣的。但是……”
“我檢查的情況就是這樣的，難道不對嗎？”
“不是，是，……”
王副秘書長站起來要走，仍然哈哈哈笑著說：“謝謝陳處長對我工作的配合。不過，請陳處長放心，領導說了，不追究你管理不力的責任。”
“這不公平！要處分的話，先要處分我！因為，人車都是我派出的！”
王副秘書長哈哈哈笑著拍了一下陳誌剛的肩頭，悄悄在他耳邊說：“你這個家夥呀，他撞人家槍口上了！你，最好不發表任何意見！否則……”
還有一個沒想到的是，劉清賢為什麽把錢劍波這件事急急忙忙、急不可耐地拿來上處裏的黨委會呢？劉清賢這是怎麽了？是錢劍波得罪他了嗎？顯而易見不是這樣的！可是，既然不是這樣，為什麽把錢劍波處理得這樣重呢……
其實，這個中的原委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劉清賢這樣做並不是衝著錢建波，而是衝著於波來的。於波讓劉清賢弄走了，你錢劍波竟敢狗膽包天，在人家劉清賢的眼皮子底下亂繞搭，能有你的好嗎？古人說得好，官前馬後少繞搭。你錢劍波不但繞搭了，還極盡地表現，人家不踢你一蹄子還怪了！好在這一蹄子還不是太狠，否則，丟了小命還沒處申冤去呢！
現在見劉清賢又在“包庇”問題上說事了，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陳誌剛知道，所謂的“包庇”問題是子虛烏有的……可是，人家是領導，官大一級壓死人，你不聽人家的怎麽可以呢？可是，不管怎麽說，劉清賢這樣做，也確實有點太過分了……
劉清賢見陳誌剛不吭聲了，就知道他再也不會說什麽了。想到這裏，他故意對陳誌剛說：“陳處長，你看，你還有沒有意見啊？”
陳誌剛馬上又想起了王副秘書長的話：“……你，最好不發表任何意見！否則……”陳誌剛知道這事兒已經無法挽回了。就是自己出來反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弄得不好，得罪了劉清賢，那是得不償失的。有我陳誌剛在，他錢劍波下去了還有機會上來。如果大家都下去了，那他就少了一個上來的機會了。罷了，還是忍氣吞聲吧……
想到這裏，陳誌剛一本正經地說：“劉書記，如果從執行紀律的角度來講的話，錢劍波同誌確實也有問題。我同意您的意見。不過，出現這樣的事，都是我這個班長沒有當好。我請求組織上處分我！”
劉清賢笑了：“嗯，誌剛同誌的態度很端正嘛！我看就這樣了！希望誌剛同誌在加強公安隊伍建設上下大力氣，要注重政治思想工作，再不能出現類似的事情！”
見公安處領導和分管政法的地委副書記已經下定決心了，大家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其實大家都知道，劉清賢這樣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劉清賢不是衝著錢劍波來的，而是他背後的於波。於是乎大家都心照不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處理了一個小小的錢劍波，跟自己又沒有多少切身利益，幹嘛惹人家不痛快呢？就這樣，對錢劍波的處理就順利地“通過”了。
陳誌剛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劉清賢也太小氣了，你已經把人家於波整走了，雖說是平調，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明平調暗降“職”啊！把人家打倒了還要再踏上一隻腳，太有點過了！也太有點小家寒樣了！
［4］
錢劍波做夢也沒有想到，送了一趟於波，險些把命送到甘旺州不說，還惹下了這麽大的塌天大禍。如果那天王一丹不及時出現的話，如果那天他的手機沒有甩到車子外邊的話，如果不是包發虎他們及時救援的話……他和於哥就全完了。說來說去，最最感激的還應該是西部民族大學的那個大學生王一丹。現在，生命之憂是沒有了，可是，政治前途卻失去了。
對於正在仕途上走的錢劍波來說，劉清賢對他的處理比塌了天還要大呢！哎，這就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那天我為什麽要那樣做呀？送於書記送到蘭河不就成了嗎？為什麽非要送到目的地呢？如果非要送的話，像包大哥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在甘旺州等著於哥，不也一樣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劉清賢怎麽能知道呢？哎，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太年輕，太不成熟了啊！
這下可好，於哥是沒說的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關鍵時刻，我錢劍波冒著天大的風險送他，他於波應該知足了！但願他能早日升官晉爵，早一天把我錢劍波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轉念一想，唉，於哥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他連自己的命運都主宰不了，還能顧得上別人嗎……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一個滿意了，另一個被得罪了。想想也是，我為什麽那麽幼稚呢？怎麽就走了那麽一步臭棋呢？讓劉清賢那個王八蛋知道我對主子忠心耿耿，讓他由此而重視我，把我從於波那裏拉到他劉清賢這邊來。可我這個笨蛋，為什麽就沒有想到另外一種結果呢？這一點應該能想到啊！不管咋說，在官場上也混了多年了，怎麽就連這麽個棱子都倒不清呢？劉清賢那個王八蛋表麵上跟於波哼哼哈哈，實際上恨不得吃了他呢！我這樣明目張膽地巴結他的政敵，他能舒服嗎？
在於波的手下，“弟兄”們也是成夥大陣啊！除了我錢劍波外，再哪一個光明正大的把於波送了送啊？我怎麽就沒有想想，我是老幾啊？唉，我他媽傻呀！我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大傻逼呀……
但是，就說我錯了，也罪不至撤銷職務、下放基層啊！他媽的劉清賢，這個王八蛋！真是欺人太甚了！這事兒做得太絕了！我就不相信你姓劉的驢球接驢球能活一千球，你今年50多歲了，你總有退下來的那一天吧！到那個時候，老子買一掛鞭炮，專門到地委去放，也讓你這個王八蛋難受一下，讓你也知道一下馬王爺是三隻眼！
我於哥被你這個王八蛋整走了，整到那麽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了！我錢劍波也被你這個王八蛋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還有多少像於波一樣的好領導被你這個老狐狸陷害了呢？還有多少像我一樣的無辜者，被你這個王八蛋打入18層地獄了呢？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你的末日就會到的！
錢劍波生氣了半天，心裏的無名火也就慢慢的消下去了！算了，先忍下這口氣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說不定哪一天，老子時來運轉了，我再慢慢地出這口惡氣。
說到“時來運轉”這個成語，錢劍波就想，怎麽樣才能有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呢？等待於波殺一個回馬槍，殺到西河來！當上地委的一把手！這是一個機會，我是為他而受害的，於哥他不可能不拉我一把！還有一個機會，就是盼望著劉清賢這個王八蛋馬上調走，是升是降老子就不管了！隻要姓劉的離開西河就行！這個老狐狸走了，我錢劍波的機會也就該來了。第三，希望這個王八蛋犯個錯誤，犯大錯誤最好！一下子抓了，他什麽也不是了！或是小錯誤也行，讓這個老狐狸馬上退休！……
怎麽樣讓這個老狐狸犯個錯誤呢？他想到於波的遭遇時，他想起了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哼，好辦法！錢劍波想到這個問題時，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5］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應了“風水輪流轉今朝到我家”那句話了，正像錢劍波希望得那樣，多年以後，於波被調到省城蘭河市，任分管城建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副市長。
於波果然是沒有忘記他這個小兄弟呀！他上任後不到一個月，就把錢劍波調到蘭河市公安局任副局長，主抓刑偵。也就在這一年的六月29日，臨近退休的西河市委書記（西河撤地建市，西河地委改為西河市，原西河市改為西河區）劉清賢在參加西河法院“一號法官”命名大會時，被藏匿在主席台後突然衝出的“吳苕子”用“人肉炸彈”炸死了，和劉清賢一起壯烈“犧牲”的還有西河市中級法院的常務副院長王道美。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最最高興的人就是錢劍波。
錢劍波為了慶賀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他約請了一幫子朋友到黃河淺灘上衝浪。大家就問他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如此地興高采烈？錢劍波答非所問。他說，一年前的今天，就是農曆的七月七日，那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日子。這個日子不僅僅是中國人的情人節，而且也是我錢劍波，還有我於哥難忘的日子。而那個時候的我還在西河，於波於哥也在甘旺州。
大家見錢劍波鄭重其事地說這樣一件事情，就認真地聽了起來。
錢劍波繼續說，那一天，是蘭河曆史上的高溫天氣，氣溫攝氏40度，連橫穿城市的黃河水都是熱的。那些日子裏，每到華燈初上，距黃河橋較遠的平時的無人區裏，增添了不少個自發的衝浪區。這裏以熟人、親戚、朋友為群體、為單位，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泳衣下河嬉戲、玩耍。更多的人不會遊泳，隻能在河邊淺水區撲騰。他們得到了會遊泳的人的保護，這些會遊泳的人在距河中心不遠的地方為他們不會遊泳的親屬們保駕護航……
我也在其中。這一天，我是包發虎包大哥特意從西河把我叫過來的。那天早上，我包大哥從甘旺州出發往省城蘭河市趕的時候，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在這裏見到包大哥時，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
自從我於哥走後，我已經在西河地區公安處刑警支隊當了不少年的調研員了。後來，雖然地改市了，可劉清賢仍然是市委書記，所以，我的前途依然很渺茫。
一天，正在我怨氣衝天的時候，西河民營法虎集團的老總包法虎派手下人悄悄地把我接到了法虎大廈。我和包大哥自從於哥離開西河市後，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是，我正兒八經的到發虎大廈玩，還是第一次。也就是這一天，我才真正的走近了這位大名鼎鼎且不張揚的企業家。和包大哥交往了一陣後，我才知道這個人確實不是等閑之輩。他的一言一行、一招一式，都讓我從骨子裏服氣。
一開始，包大哥帶著我玩遍了發虎大廈洗浴會所的所有項目，在玩的過程中，包大哥像個教書先生一樣，耐心地給我講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故事。他讓我稍安勿躁，讓我吃好玩好養好身體，等待一個大家都期盼的日子。這個日子快要來了。
我問這是個什麽樣的日子？包大哥意味深長地說，是我們夢寐以求盼望的日子。
難道劉清賢那個王八蛋要調走了嗎？包大哥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他壓低聲音說：“兄弟，順口亂說是官場大忌，也是你致命的弱點啊！隨我來！”我們從按摩室出來坐電梯到了頂樓一個特大號的套房裏。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漂亮的套房。我住過西河賓館1800元的總統套房，也住過省城蘭河五星級5800元的總統套房。但那裏的裝修、擺設全沒有這裏的豪華、別致。這一天，我破天荒的沒有多說一句話，我被這裏的氣勢，還有包大哥的學問震住了。
像“兄弟，順口亂說是官場大忌”這類話我過去聽得多了，我全都不以為然。可這句話今天從包大哥的嘴裏出來，簡直就是一種震撼。過去，也就是我於哥調走以前，我沒有直接和包大哥打過交道。但是，我和發虎集團的關係一直很好，但和我打交道的都是包大哥的助手。那時候，我也從大家口裏聽說過他們對包大哥的溢美之詞，但都被我一句“有錢人都一個球樣”打發了。
包大哥帶著我參觀完套房的會客廳、娛樂廳、洗浴廳、遊戲廳、棋牌廳、商務廳、休息室後，坐在了商務廳的大沙發裏。包大哥拿起茶幾上一瓶紅茶飲礦泉水打開蓋子遞到了我的手裏，然後他自己也打開了一瓶和我碰了碰說：“兄弟，早就聽說過你的為人，今日一聊，果然名不虛傳。來，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我用礦泉水瓶子和包大哥碰了碰說：“包總，我想起了一句成語。”包大哥微微一笑說：“讓我猜猜如何？”我愣了一下說：“如果包總真能猜出來，我願拜你為師。”包大哥仍然微笑著說：“拜師就免了，我們拜為兄弟如何？”“好呀！”我聽到包大哥這句話時，高興得有點坐不住了。
“雖然這個成語我不敢當，”包大哥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說：“但是，我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這個成語是‘醍醐灌頂’。”
我對包大哥真是心服口服啊，我站起來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說：“大哥，從現在開始，有什麽需要兄弟我做的，我義不容辭！”包大哥拉我坐下說：“兄弟，不用客氣。我們就互相幫助吧！”接下來，他說了一席話，更令我激動萬分啊！
包大哥耐心的說：“你現在的處境和於書記的處境差不多。要改變這種現狀，現在有一個機會……這樣吧，我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吧。最近，於書記提出了一個招商引資的計劃，叫‘中國甘旺賽馬文化旅遊節’，我研究了一下，這確實是個好思路、大手筆！我們於書記所在的甘旺市是甘旺藏族自治州的首府，那裏水草豐美、氣候宜人，又有傳統的賽馬會。這是得天獨厚的優勢啊！可是，這樣好的一個項目，如果沒有資金支持的話，是辦不好的。為了支持於書記，也為了我們的共同發展，我決定投資這個項目，希望兄弟也能夠參與此事。”
我一聽，這是大好事啊！可是，我又有點奇怪，西河的“夜光杯”文化節也在招商，包大哥為什麽不就地投資，而舍近求遠到甘旺投資呢？包大哥說出的話不但令我心悅誠服，而且後來也讓我於哥心花怒放呀！
包大哥理直氣壯的說：“我不投資西河有兩個原因，一是西河的‘夜光杯’文化節沒有潛力，是個勞民傷財的項目；二是劉清賢這個狗東西不地道，不值得扶持。我提議將‘中國甘旺賽馬文化旅遊節’改名為‘中國甘旺國際賽馬文化博覽會’把節會辦成國際性的盛會。”
……包大哥的建議和投資計劃通過我於哥之手報到了州委州政府後，就變成了中共甘旺州委、甘旺州州政府的實際行動。省委、省政府及國家文化部、商務部都很重視這個項目。“中國甘旺國際賽馬文化博覽會”的成功舉辦，不但讓“藏在深閨人不識”的甘旺成了舉世矚目的旅遊勝地，而且也讓甘旺的旅遊部門賺的缽滿湓溢。同時，我也名正言順地在法虎集團和甘旺州拿到了上百萬的獎金。之後，我於哥在省裏的政治地位就已經遠遠的超過劉清賢那個王八蛋了。同時，我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了……
大家紛紛拍手，祝賀錢劍波終於走出了困境。
“今天，一年過去了。”錢劍波繼續對大家說：“又一個炎熱的夏天到了。所以……”
突然，錢劍波的手機響了。錢劍波接上了，從西河趕來的包發虎問：“你在哪裏？”錢劍波高興地說：“我在黃河岸上，在準備和朋友們下河激浪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我們正在說你哩！”包發虎笑著說：“是嗎？這樣吧，我馬上過來。”
包發虎親自驅車過來把錢劍波的朋友們安置好以後，又把錢劍波接到了蘭河賓館的總統套房。
包發虎告訴他：“兄弟，這樣吧，過一陣於書記就來了。我有一個大計劃，要給你倆匯報。”錢劍波親昵地抱了抱包發虎說：“大哥，你一出馬，我和於哥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包發虎的“大計劃”果然了得，比“中國甘旺國際賽馬文化博覽會”規模大了幾十倍。同時，包發虎提出了於波進軍省城的設想。隨後，於波時來運轉被調往省城蘭河市任副書記、副市長，據說，隨後就是蘭河市的代市長。
於波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西河賦閑了多年的全國優秀人民警察錢劍波同誌調到了蘭河市公安局任副局長。真是世事難料啊！這一對難兄難弟在蘭河的椅子都未坐熱，包法虎為他們精心撰寫的開發蘭河市新區的《項目建議書》還未來得及修改後交到省、市委主要領導的手裏，就風雲突變、“舊貌換新顏”了。接下來，於波被省委的一紙調令調離了蘭河，到西河市去任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