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到麗江古城

(1)

看到皮衣男,我回想起那天在車上聽導遊說走婚,興致最高的就是他了。對瀘沽湖走婚特別感興趣的皮衣男,卻栽在了走婚者的手裏,也是一大諷刺。

走出派出所,白牡丹問我去哪裏,我說去“女山之崖”和阿花談談。

白牡丹和我一起來到女山之崖,正好趕上阿花出門來。

阿花笑嘻嘻的問:“是不是要住客棧?”

我說:“我們怎麽敢在你家住宿啊?你看,在你家住一晚,我們什麽壞事沒做,竟然被警察叫去了。”

“實在對不起!讓你們受委屈了!”阿花賠禮道。

我笑笑,說:“其實也沒什麽。派出所把長發交給你了嗎?”

“交給我了。”阿花答。

“老板,我勸你不要再用長發吸引顧客了。”我說,“長發,長發,你以為長發會讓你的客棧長久發展嗎?錯了,發是煩惱絲,它隻會讓你長久煩惱的!如果真是古代長發,為什麽不把它捐給博物館呢?”

“那我不願意!我不想捐給博物館,我還要用它做招牌吸引顧客。”

“你就不怕再被人偷去嗎?”我問。

“我準備多養幾條狼狗,看著經堂。”

“那你多養狗吧,我們走了。”我說。

我和楊強,還有白牡丹一行三人乘豬槽船回到落水村。

至此,尋找大唐定者的線索完全中斷了,我隻有打道回府。但由於路上積雪猶存,不能行車,無奈之下,我們幾個隻有滯留在落水村。

找不到事兒做,我便到處遛遛,去了草海,看了摩梭末代王妃肖淑明的新莊園,上了幾個島,飽覽了瀘沽湖的雪景。

――雖沒找到大唐定者,但我感覺瀘沽湖沒白來。

高原的太陽是有力量的,隻需一天半時間就全殲了積雪,車子可以上路了,我終於可以回去了。

在停車場,我遇到了那個胖子,就是在派出所和我交談的那個胖子。

胖子靠在一輛吉利轎車旁,問道:“師父,你們去哪兒?”

我說:“回麗江城。”

“我帶了車,你跟我車吧,我也回麗江古城。”說完,胖子打開車門。

我說:“那多不好意思。”

“我是自駕遊,就我一個人,反正車子是空的。”

我和楊強道了謝,就進了車。

白牡丹沒有進車,想進,但又不好意思。

我問白牡丹:“你不想回古城嗎?”

“我想回呀。”她說。

我對胖子說:“那個小姐和我們一道的,也讓她進來吧。”

胖子看了看白牡丹,說:“你也進來吧,順便嗎。”說完打開了副駕駛室的門,讓白牡丹進了車。

胖子剛開始開車,就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我感覺不對,問他:“你昨晚沒睡覺吧?”

“睡是睡了,睡得很晚,估計在淩晨一點才上床。”

“這裏主要是山路,疲勞駕駛太危險了!這樣吧,我來開,你說怎麽走就怎麽走。”

“你會開車嗎?”

“我早就學會了開車,出家前還買了車呢。”我說。

“那好吧,就讓你開。讓大和尚親自開車,有點過意不去。”胖子挪出駕駛室。

我起身步入駕駛室,說:“那有什麽!和尚托缽乞食都不丟臉,開車就丟臉嗎?”

白牡丹起身對胖子說:“我坐後麵吧,讓你坐副駕駛室。”

胖子攔住她,說:“不用不用!你坐著不要動!我坐後麵行。”

白牡丹坐在副駕駛室,我很是有點顧慮:和尚開車,旁邊坐個美女,路人看到了,會作何想?他們會說這個和尚不正經!不正宗!是邪道和尚!――車子走在彎道上,人走在邪道上!

我感覺事情有點嚴重,就對白牡丹說:“你還是坐在後麵吧,你太漂亮了,路人隻顧看你,不顧看車,會影響行車安全的!”

白牡丹欲起身,又被後麵的胖子攔住了,胖子說:“我昨晚沒睡好覺,瞌睡來了,坐在前麵不能看路的。你坐在前麵正好幫法師看準路線。”

我覺得胖子說的有道理,就對白牡丹說:“坐好了,不要再動了,跟你開玩笑的。”

(2)

第一次在麗江開車,感覺挺新鮮的,尤其是,路上有許多上學、放學的孩子向車輛敬禮,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經過七八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到達麗江古城時,已是紅日西斜了。

我們四個人中午都沒吃飯,一下車都叫喚餓得慌。

白牡丹要請我們幾個吃晚飯,說:“晚飯我請了!都別推辭!”

胖子說:“讓女士請客,多不好意思!”

“我都好意思搭你的車子,你還不好意思接受我的邀請嗎?”白牡丹撲閃著大眼說。

我說:“你們倆去吃飯吧,我和徒弟要回寺廟。”

“那怎麽成啊?”白牡丹說,“回寺廟要緊,吃飯也要緊啊!”

我說:“我在小攤上買兩個洋芋就可以了。”

白牡丹擋在我麵前,說:“法師,你必須要賞臉!吃洋芋也是我請你吃!”

我對白牡丹一合掌,說:“阿彌陀佛!我是個托缽僧,在外吃飯,都是托缽乞食的,不下飯店,不進酒吧!”

“法師,下飯店進酒吧,不影響你修行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你有金剛之體,別人是無法潑進汙水的!怎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呢?”白牡丹說。

不得不佩服女記者的話!我推辭不掉,隻能隨白牡丹到四方街吃飯去。

四方街太鬧了!各色酒吧一家挨一家,胖金哥、胖金妹們站在門前,歇斯底裏地吼叫拉客,酒吧裏的音樂聲很大很大,撞擊著人們的耳鼓。

白牡丹帶我們幾個進了一家名為“小資天堂”的酒吧,酒吧挺大的,擺設也挺豪華。

白牡丹要了青稞酒,結果不僅兩個和尚不喝,胖子也不喝白酒,隻有她自己自斟自飲。胖子喜歡喝麗江的風花雪月啤酒,我和楊強喝了點飲料。

酒吧中央是個舞池,裏麵有許多年輕人在跳迪斯科,他們穿著奇裝異服,梳著奇怪的發型,扭著腰肢,擺著頭,一副醉生夢死狀。

夜色彌漫,酒吧的氣氛越發濃烈,人們喝著酒,跳著舞,唱著歌,男男女女打情罵俏,情緒很高。

忽然,舞台上來個主持人,大聲宣布文藝表演正式開始,蹦蹦跳跳的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

文藝表演主要是展示納西風情的節目,也有主持人和顧客互動的內容。

主持人在找顧客互動時,發現了兩個和尚,便徑直走到我麵前,很有禮節地和我拉話:“法師是第一次進酒吧嗎?”

“當然是第一次,這地方哪是出家人經常來的?”我說。

“感覺怎麽樣?”主持人問。

“條件很好,文藝表演不錯,當然你的主持更有趣!”

“謝謝誇獎!”主持人說,“主持好不好,還要看來客配合不配合,下麵有個互動節目,就需要您配合一下!”

“什麽節目?”我問。

“想請您上台表演一個節目!我們酒吧從未來過僧人,您是第一個光臨我們酒吧的大和尚,太難得了!”

“我是出家人,表演節目都在寺廟裏,在酒吧裏表演,恐怕不妥當吧?”我說。

“心中有佛,酒吧就是寺廟;心中無佛,寺廟也是酒吧。您今晚就把這當作是寺廟吧!”

說完主持人轉身問在場的觀眾:“大家歡迎不歡迎大和尚表演節目啊?”

歡迎!觀眾一致高呼。

在大家的熱情呼喚下,我隻有跟著主持人上台了。

主持人問我:“法師來自哪座寺廟?”

“禪定寺。”

“您的法號是――”

“法號叫釋我。”

主持人點點頭,然後握著我的手,說:“釋我法師,歡迎您的到來!您表演什麽節目?”

我說:“我以前喜歡唱流行歌曲,出家後,不再唱流行歌曲了,迷上了佛歌。但我不知道在酒吧裏唱佛歌恰當不恰當,如果不恰當,請各位貴客海涵!”

我問酒吧裏的樂隊:“在我唱歌時,能不能讓樂器發出木魚聲和鍾聲來?”

他們說可以,我說那就開始吧――

舞台上先是傳來了鍾聲,然後又想起了木魚聲,就在這兩種聲音的伴奏下,我連唱了三首佛歌:《大悲咒》、《般若心咒》、《六字大明咒》。

我本以為在這種場合唱佛歌,觀眾不會喜歡的,沒想到,在我唱歌時,全場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無不沉浸到佛樂的意境中。

尤其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有一個女客人在聽我唱《大悲咒》時,竟潸然淚下。

我在想,剛才人們那麽的瘋狂,怎麽一聽我唱佛歌,就都沉靜了,甚至流淚了。看來,人的心都是苦的,哪個人的心中沒有一分苦?人們玩樂、享樂,不過是一種掩蓋而已。佛教最了解人的內心了,所以一兩句佛語,一兩聲佛歌,就可以感動所有的心靈。

佛教是全人類的知音!凡是接觸佛教的人,都會在心底說:“知我心者,佛也!”

(3)

唱完了佛歌,我欲走下台,可觀眾同聲高呼:“再來一首!”

我知道做事應該適可而止,不能再唱了。

主持人走到我跟前,說:“法師,觀眾這麽熱情,您就繼續獻唱吧!”

我說:“住持!”

話語一出,觀眾們都哈哈大笑。

“您稱我什麽?”主持人側耳相問。

“我稱你為住持啊――”

“我是住持?”

“你不是讓我把酒吧當做廟嗎?既然這是廟,你就不是主持,而是住持了!”我笑著說道。

哈哈――主持人大笑,觀眾們也跟著大笑。

我對主持人合掌道:“謝謝你的熱情,也謝謝觀眾的熱情,我真不能再唱了,我是佛子,不是歌手,請讓我下去吧。”

主持人看到我的態度很堅決,很誠懇,就沒再勉強,把我送下了台。

回到座位,有許多人看著我,我擔心會有人跑過來問這問那的糾纏不清,就對白牡丹說:“我們出去吧。”

從酒吧出來後,二僧二俗一行四個人沿著河邊散散步。

我對楊強說:“回到禪定寺,千萬千萬不要告訴方丈我們進了酒吧,他要是知道了,不僅要責備我們倆,甚至會開除我們廟籍的!”

楊強笑笑,點點頭。

胖子說:“法師,你的佛歌唱得真的很好!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

我說:“不是我的歌喉好,而是佛樂本身就具有感動人的特質。”

白牡丹問胖子:“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貴姓,做什麽工作的?”

“我姓曹,我自己開了一家花木公司。”胖子說。

我說:“曹老板,我有個想法。”

“什麽想法?”曹老板問。

“你對佛教感興趣嗎?”

“不感興趣的話,就不會和你這個大和尚交往了。”

“那我們倆聯手在古城開一家粥道館,再開一家茶道館,我們好好經營,如果發展比較好的話,再進行擴張,辦連鎖店,我們不說把這些烏煙瘴氣的酒吧全部擠掉吧,起碼要和他們平分秋色,占據麗江飲食業的半壁江山。好不好?”

曹老板說:“遊客到麗江來是為了唱歌、跳舞、喝酒、找妞的,不是來喝粥的,你開個粥道館,或者茶道館,有生意嗎?”

“我認為有生意!我自有我的辦法,事在人為嘛。”我說。

“你有什麽辦法?”

“我用佛教的方式來經營,我在茶道館裏放佛像,唱佛歌,服務員全是出家人,不是和尚就是尼姑。我請大德高僧到茶館給顧客開示,解答人生困惑。我要讓茶道館成為全國第一家佛教特色的餐飲店。這麽做肯定會吸引顧客,從今晚我在酒吧唱佛歌時,觀眾的表現就可以看出,相當多的顧客是喜歡佛教意境的東西。為什麽古城酒吧生意好?不是酒吧本身多麽多麽好,主要是因為顧客除了去酒吧就別無去處!如果現在有人在古城開粥道館和茶道館,而且是佛教特色的,我估計很多觀眾不會選擇去酒吧,而去茶道館了。”

曹老板點點頭,說:“法師說的有道理,還真有可行性。”

白牡丹問:“法師為什麽突然想起要開餐飲店?是不是想錢呀?”

“我要是說不是為了錢,你會說我虛偽,其實我真的不是為了錢!”我說,“我主要想改變一下麗江古城的風氣。麗江本是淳樸寧靜的地方,是讓人修心的地方。結果呢,外地人在這裏開了這麽多酒吧,使麗江成了全國聞名的紙醉金迷的地方,淨地變成了一俗地。古城的風氣很不好,酒吧太多是重要的原因。酒吧裏的東西太貴,到酒吧酗酒的人太多,因酒亂性的事也頻頻發生。佛教對那些迷亂的眾生是同情的,我想在古城開粥道館和茶道館,是為了把顧客吸引來,讓他們在喝粥品茶的過程中,找回自己的本心,破迷開悟,從十丈紅塵中跳脫出來,淡泊明誌,清心寡欲,做一個高雅高尚的人,使麗江成為真正的小資天堂,而不是酒鬼天堂。喝粥品茶的人多了,酗酒的人自然就少了,古城的風氣不就得到淨化了嗎?麗江不就是名副其實的納西淨地嗎?隻有當麗江成為真正的淨地,它才會對外界具有永恒的魅力和引力。誰砸了麗江淨地的牌子,誰就在毀掉麗江的未來!”

“借此也可以弘揚佛教文化。”白牡丹說。

我說:“是,沒錯!”

“你容我回去考慮考慮,如果考慮成熟了,我會投資的,我投資,你經營。好不好?”

曹老板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交給我,上麵有他的電話,我也把禪定寺的電話寫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