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泰國少女
（１）
李星塵邁著優雅的腳步，翩翩走出會議廳，並乘電梯到了一樓大廳，徑直朝餐廳走去，我快步跟了上去，想和他攀談。就在我準備合掌和他打招呼時，從一側竄來一個泰國少女，十七八歲，麵容俏麗，撲通一下跪在我麵前，滿眼乞求的看著我，說：“法師，我想出家！您做我的依止師吧！”
少女的舉動一下子引來了許多目光，王大胡他們也趕過來了。麵對這意外的一幕，我一時不知所措，懵住了。
王大胡說：“長得帥就是好！當了和尚還有美女纏。”我對他一擺手，道：“吃飯去！吃飯去！別在這兒亂說！”他們幾個笑笑走了。
我對著下跪的少女低首合掌道：“阿彌陀佛，有話站起來說吧――”我伸出雙手意欲扶她起來，可少女不願站起。
“你不答應，我就永遠跪在這裏！”少女堅定的說道。
我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一切好說，你先起來吧。”
少女終於站了起來，眼裏噙著淚花。
我邊走邊問：“花季少女，正是上學讀書的年齡，為什麽要出家呢？”
“我沒讀書了，跟父親學習馴象。”
“學馴象很好啊，在這個普吉島很好掙錢的，出家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可近幾天大象老是哀號，有時還流淚，我無法馴象了，我突然感到生命可悲，世間無常，我想出家！”
“什麽？大象哀號？還流淚？”我雙眉緊鎖的問道。
我一聽到大象哀號就有揪心之痛。動物中，我喜歡優雅美麗的孔雀，喜歡瀟灑彪悍的駿馬，喜歡伶俐靈巧的鸚鵡，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樸實無華的大象！這與我學佛有關係，佛與象有著累世累劫的緣分，當年摩耶夫人就是夢白象受孕生下佛祖釋迦牟尼的，釋迦牟尼得道後，還曾對一頭醉象說過法呢，而那醉象竟伏地受法了。佛陀還曾養過一頭小象，使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象，此象後來成了佛陀至愛的伴侶，百依百順，為佛陀做了許多事情。大行普賢菩薩就是騎在象身上行世的。
在國內，常有人和我開玩笑，說我前世就是一頭象，大概看我身材魁梧吧。說來也怪，我夢到最多的動物就是象。
我最愛大象，最怕聽到大象哀號，如果發現有人虐待大象，我絕不容忍！哪怕為大象舍掉小命！打我都行，打大象不行，這就是我的誓言。
“是的，近幾天一直哀號。”少女說。
“你們有沒有打它？”
“沒打！根本沒打！不知道什麽原因。以前從沒聽到它哀號過啊，你說是不是一種無常啊？我真的想出家。”
“小施主，大象哀號你就出家嗎？”
“出家的念頭我早就有了，法師，我見過人世間太多的無常，出家的念頭早就有了，不過近兩天聽到大象哀號，我出家的念頭變得特別強烈，好像不出家不行似的。”
“但你知道嗎，我是中國的僧人，到這裏來開會的，開完會就走，怎麽給你當依止師啊？你真的想出家，可在本地找個剃度師啊？”
“本地的僧人我沒遇到有緣的，聽說這裏來了許多高僧開會，我就跑來看看有沒有與我有緣的，結果就看中了您！”
少女的話讓我哭笑不得。我想，這樣糾纏下去總不是個事兒，我說：“這樣吧，你把你的地址寫給我，我開完會抽空到你那兒，和你還有你的家人細談，順便看看你馴養的大象，怎麽樣？”
少女非常高興，說：“好！那我等著！”
總算把少女打發走了，我鬆了一口氣。別人都在吃午飯了，我也該托缽化緣去了。
（２）
在國內，我的食缽隻貼著“化緣”二字，來這兒，考慮到泰國人不懂漢語，便在另一麵貼上“化緣”的英語單詞“Appealing”，普吉島流行英語，當地人一看就知。
化緣歸來回到房間，還是不見李星塵，我很納悶：這家夥，很想和他聊聊那個麗江高僧，可他偏偏不在房間裏待著，到哪兒逍遙去了呢？上午散會時倒是有機會逮著他，可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冒出個泰國少女來，讓我和李星塵失之交臂，到手的機會溜走了。
下午一進會場，我就尋覓李星塵，可這個李星塵在會議開始後很長時間才姍姍而來，又坐在一個離我很遠的位子上，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就等散會時找他吧，我想。可沒到散會時，這家夥就出去了，我以為他是上廁所，然而不是！他出去了就沒回來。
這個混血兒，倒是有點混張：寫起學術報告來那麽嚴謹，可開起會來又是那麽隨便！這和中國人截然相反：中國人做學問很隨便，想當然，大而空，無新見，但開起會來，一個個正襟危坐，畢恭畢敬的。
今晚他應該回房間睡覺吧，可我在房間打坐到九點，也沒見到他的影兒，估計他不會回來了。
就在我打坐時，忽聽到遠處有大象的哀號聲，我一驚，想到那個馴象少女，我立即起身，走出賓館，尋聲而去。
巴東的海灘，沙子很細很軟，海浪一波波的卷來，發出細軟的聲音，那一刻，我真想隨波浪一起遠去。
海灘的夜晚，遊客眾多，他們坐在海灘椅上，一邊喝著啤酒，吃著大龍蝦、咖喱蟹、燒生蠔，一邊欣賞著無敵海景。人們操著不同的口音，談論著生蠔的肥美、熟透的菠蘿以及泰國頂級香米，當然還有人妖――各色人種無不陶醉於浪漫的海邊，無不沉浸於沙灘、海浪、椰子林所產生的浪漫氣息中。
當地人手牽大象在海邊溜達，這些大象是讓遊人騎的。
著裝豔麗的泰妹隨處可見，她們或歌或舞，其中也有普吉島著名的a go go表演，博得了遊人陣陣掌聲。我是個出家人，這些場所隻能避而遠之。
我向遠處走去，來到一個圍欄邊，是個馬戲團，看其招牌，馬戲團的名字叫星光。裏麵有幾頭大象，脊背上皆披著黃色的馬甲，此時正在給遊客表演踢足球。馴象員正是那個要出家的少女。
大象隻是偶爾的哀號一聲，即便哀號時，也不停止表演。少女看到我來了，把我請到後台，遞給我一片菠蘿，還問我要不要吃菠蘿飯。我說為僧向來是日中一餐，過午不食，你的菠蘿我不吃，菠蘿飯就更不要吃了，謝謝你的誠意。我還說聽到大象的哀號就趕過來了，能否讓我到圍欄內摸摸大象？她說可以。
正好大象表演結束，我隨這少女進入圍欄，我先摩挲著兩頭成年大象的頭頂，然後又摸摸一頭幼象的頭頂，給這三口之家摩頂賜福後，我步出圍欄。
少女問我要不要騎大象？免費讓我騎，我說不騎。
在馬戲團的後台，我見到了少女的父親，合十道：“阿彌陀佛，您的女兒想出家，您答應嗎？”
“她這幾天拚死拚活的要出家，我不答應又能怎樣？”少女的父親是個質樸憨厚的中年男子。
“我是發了宏願的，法師收我嗎？”少女仰起脖子，滿眼乞求的望著我。
“好的好的。佛不度無緣之人，既然你找到了我，也是你我機緣成熟，我答應收你。正好我這次到這裏開佛教會議，認識了幾個普吉的高僧，等我開完會，我通過他們給你找個適合你的寺廟，好嗎？然後把你剃度出家，不枉你那殊勝的佛緣。”我很誠懇的說。
“真的嗎？”少女看我答應了，非常高興，幾乎跳了起來，“那我等著你！”
“放心吧，我負責讓你遂願。你現在要好好地協助你的父親，馴養好大象，為遊客奉獻出更好的節目，好不好？”我說。
“那我怎麽和你聯係？”少女問。
“會議結束我來找你。”我說。
我臨走時，再三叮囑少女一定要善待大象，不可餓它們，不可打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