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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冬靠在車上,渾身上下沒那處不疼的,畢賽男給他搓胳膊揉腿幫他活血,疼得韓冬嗷嗷亂叫。

“小畢姑娘,這種場麵你還真鎮得住,果然是女中豪傑!”

畢賽男不屑的說:“在空瓶子混多了,交了一幫老酒友,畢姐讓人欺負了,這些酒鬼們能不幫忙?”

“那個——這回又謝了啊——”韓冬有點兒不好意思,老讓一個女人幫他解決問題,他打心眼不舒服。

畢賽男給韓冬揉肩:“咱們之間這麽客氣幹嘛,一客氣就生分了。”

“就算是同事該謝還得謝,出了醫院咱們找一地兒,我再請你喝盡興吧!”

他們就近找了一醫院做了簡單包紮,都是皮外傷,流了點血,問題並不嚴重。

兩人在醫院附近找了一胡同巷子,滿巷子全是燒烤大排檔,煙火熏天。小畢姑娘十分嫻熟點了一串兒燒烤,啤酒十瓶,兩人露天就著漫天煙霧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幾瓶酒下肚,韓冬的興致就起來了:“說再來咱倆真緣分,要不是你那張名片,咱們也做不了同事,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故意塞進去的還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故意的。”

“為什麽要給我名片?”

“傻呀你,肯定是看上你了,想追你唄。”

韓冬與畢賽男四目相對,一下子愣了,畢賽男眼神極其真誠,盯著韓冬的眼睛說:“你不會沒看上我吧?”

韓冬也算情場老手,遇到過的奇葩姑娘無數,還第一次見這麽直白的姑娘,一時愁腸百結,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從道理上說,畢賽男算他恩人,再要找不到一份足夠養活自己的工作,他就隻能去工地幫人跳轉扛活兒了。所以畢賽男的出現,簡直就是徹底改變了韓冬的人生,韓冬的生活從窘迫不堪到吃穿不愁,是地獄到天堂的轉變。

韓冬有理由感激畢賽男。

韓冬雖然一向崇尚沒有原因的愛情,不過這麽一個穿超短牛仔裙、露臍裝,帶火紅色發套的小太妹對他一見鍾情,還是讓韓冬十分惶恐。畢賽男的出現,完全顛覆了他對女孩的一貫印象。

一個隨時能號召一幫流氓出來打架的女人,他韓冬能要的起嗎?

韓冬特無辜的望著畢賽男,畢賽男皺著眉頭,虎視眈眈望著韓冬,臉上陰晴不定。韓冬想,以畢賽男的作風,突然一個耳光過來,或者飛過來一空酒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的眼睛在酒瓶和畢賽男的手之間來回逡巡。

畢賽男衝韓冬豎起食指,“你憑什麽不喜歡我,你知道酒吧想泡小畢姐的男人有多少嗎?”

畢賽男伸出雙手,覺得不對,又很氣惱的扭過頭去。

韓冬知道比中指的內涵,卻不明白小畢姑娘為什麽要衝他比食指,猜測是小太妹之間表達憤怒的符號,心裏異常惶恐。

“我對這種一見鍾情的感情有陰影,我跟前女友就一見鍾情的,認識不到三小時就在一起了,沒處三月她就把我踹了。”韓冬痛陳過去。

“真的?”

“騙你幹嘛,你也知道我的光輝曆史了吧,那姑娘就是我客戶的未婚妻,為了她我丟了工作,被整個圈子封殺,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所以我對一見鍾情有陰影,心理醫生都治不好,說是絕症。”

畢賽男十分同情韓冬:“沒事兒,反正咱是同事,可以慢慢了解,等你真正了解我了,肯定就願意跟我交往了。”

“不行——”韓冬斷然否決。

畢賽男惱了:“又怎麽了,你不會對女人都有陰影了吧?”

“那倒不是,你應該聽說過吧,我跟影樓簽了一份協議,如果在工作期間與客戶和影樓女職工發生不正常關係,不但會遭到解聘還要麵臨巨額罰款。我才找到工作,不至於在北京餓死,再沒工作,我就隻能跳樓了,你不會眼睜睜看我死掉吧。”韓冬把苦情戲做足了,劉小巍要在現場,一定拜韓冬為師,那眼神、動作、節奏拿捏的太到位了,小畢姑娘不被感染不行。

這個問題畢賽男也很頭疼,說實在不行他倆一起跳槽,全北京影樓那麽多,還非“魅人”不嫁了?

韓冬一攤手:“現在輿論傳播有多快你知道嗎,微博、微信、BBS這些先進的社交工具有多可怕你知道嗎,我那破事兒發生還不到一個小時,全北京城的影樓從業者都知道了。我辭職之後找遍全北京的影樓,人事主管一看我簡曆就直搖頭,連麵試機會都懶得給了,逼得哥們就差改名換姓去整容了,你說我還敢來這出麽?”

韓冬擺事實講道理,費勁唇舌,把他的悲情放大了十倍,什麽上有老下有小都靠他賺錢養。他們老家一家幾口人還住茅草屋呢,就等他在北京賺大錢回去修房子去,工作對他至關重要,就是他的**。

小畢姑娘特單純,被韓冬忽悠得一愣一愣,跟著他眼淚婆娑起來,流了一個晚上。

韓冬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不過——”畢賽男話鋒一轉,“你現在不能跟我交往,那也不能跟別人交往,你要是找了新女朋友可別怪我不客氣呀!”

小畢姑娘攥著空酒瓶,倍兒嚴肅倍兒認真的對韓冬說。

韓冬不情不願的答應了,心裏想,咱們一起上班也就半個小時,八小時之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遇到米小淘之前,韓冬在感情上一貫沒心沒肺,他交過的女朋友手指頭加腳趾頭加起來都數不過來。姑娘對他來說,不過是圖個新鮮而已,新鮮期一過,立馬換新的,他換衣服都沒換女朋友勤。

靠著一張漂亮臉盤兒和一張會逗樂的嘴巴,韓冬身邊美女如雲,他視感情如兒戲,見慣了那些為他哭為他笑的姑娘,畢賽男跟韓冬過去的女朋友比起來,身材相貌脾氣沒一點兒出眾,甚至比他交過的最難看的女朋友還不如。

這樣的姑娘,韓冬能看上,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心裏早已給畢賽男做了定位,兩人之間的關係止於同事,想前進一步都不可能。

畢賽男向韓冬表白之後,韓冬吃驚的發現他的生活發生了某種變化,這種變化是暗地裏的,他起初沒有察覺,等他靜下心來一想,就發現這種變化源於畢賽男。

比方說,以前影樓的一些女化妝師化妝助理,總喜歡跟他逗樂兒,他跟影樓簽訂的那份補充協議是保密的,隻有高層幾個人知道。韓冬長的帥氣,又會逗女孩子開心,在影樓自然很受歡迎,女同事女客戶都喜歡圍著他轉,如果韓冬加班,下班了女孩都舍不得走。有的明明跟韓冬路線背道而馳的姑娘,寧願多花一個半個小時倒車,也要假裝跟他同路一起走,韓冬習以為常,隻要保持在原則範圍之內,不違法協議規定,他才懶得管。

失去米小淘的日子韓冬很不習慣,一個人的時候心裏總空落落的,他樂於享受被女孩子包圍的感覺,這樣他會忘記思念和憂愁,就不會那麽想米小淘。

畢賽男向他表白後,無論是上班下班,影樓裏跟他粘一起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他起初沒在意,後來覺得不對勁,私下裏找女同事打聽,有人告訴他,畢賽男跟他們談過話,如果他們再敢粘著韓冬,就卷鋪蓋走人。

畢賽男算影樓的元老級人物,在老板麵前很難說得上話,她平常在公司跟大家相處的都挺好,隻在韓冬的問題上寸土不讓,女孩兒們知道她這回動真格兒了,都不敢惹她。

發現了真相,韓冬也不至於為這事兒去找畢賽男算賬,不過再見到她,心裏就覺得別扭。畢賽男沒事兒跑化妝間找他說話,他也懶得搭理,約他吃飯,他總以不舒服,晚上有事兒為由推掉。

其實韓冬晚上也沒事兒,除了在家打遊戲,就是去找劉小巍白亮他們喝酒,有時候也叫上二姐,韓冬趁機跟二姐打聽米小淘的近況。韓冬發現自己真是賤,都被甩這麽久了,他聽到跟米小淘有關的任何消息,心裏都會砰砰亂跳,跟第一次拉女孩子手一樣,特沒出息。

米小淘跟閻立本複合後,搬去跟閻立本一起住,出門豪車代步,住的是私家別墅,過的少奶奶一般的日子。回頭是岸的閻立本痛改前非,對米小淘倍兒貼心,聽說米小淘去上班了,他一天都要打至少三個電話,關心她有沒有按時吃飯,在電腦麵前坐久了要四處走走,活兒太多了分給別的同事做,別把自己累壞了。要不是米小淘執意喜歡這個工作,早就在家做全職主婦了,家裏備了三個傭人供她使喚,一個負責做飯,一個負責拖地擦家具,一個負責洗衣服順帶遛狗,米小淘坐在傭人中間,有一種即將被養廢掉的感覺。

二姐描繪完米小淘的生活,問韓冬:“還想再聽下去嗎,我還能告訴你她們跟私密的生活,你有興趣嗎?”

白亮擦著眼鏡,看著二姐呆了。

韓冬苦笑說:“知道她過的開心,我也就不開心了。”

劉小巍罵道:“你這就叫犯賤,以你韓冬的臉盤兒,在北京找個美女還不手到擒來,幹嘛整天惦記著甩你的姑娘,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呀?”

二姐說:“起初我想你再努力一把,現在看來沒努力的必要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隻能祈禱小淘這輩子少點兒坎坷,能幸福踏實的過下去了。”

韓冬仰頭一口喝幹,“都是命,哥們兒交過的美女無數,偏偏在米小淘手上栽跟頭,她的眼神、她哭的樣子、她的背影、她穿過的衣服、她說話的樣子,一個人的時候我眼裏全是她,怎麽趕都趕不走,你們說哥們兒是不是要廢了?”

劉小巍說:“趕緊找一新的,時間是味醫生都開不出來的良藥,你跟新妞兒處習慣了,慢慢也就忘了米小淘了。”

“屁話,時間這味藥要真這麽管用,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沒忘掉曾柔?”

劉小巍冷笑:“誰說忘不掉,我早把她忘了,你看我現在吃嘛嘛香,都胖好幾斤了,現在她從我麵前路過,我保證正眼都不看她你信不信?”

大夥兒一起搖頭。

“小巍,你怎麽也在這兒?”一個特熟悉的女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