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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給韓冬換上敷頭的熱毛巾,看著他病倒在床,心裏還掛念著拋棄他的前女友,難過得直掉眼淚。

球球的好奇的問:“媽媽,韓叔叔為什麽睡著了還叫小淘姑姑呀?”

“因為韓叔叔愛小淘姑姑。”

“愛就是睡著了還念她名字嗎?”

“媽媽你晚上睡覺為什麽叫劉小巍叔叔的名字呢,難道你也愛劉小巍叔叔?”

二姐立刻拉下臉:“你這小屁孩子懂什麽,屁股癢了不是?”她作勢要打球球,球球身手矯健,從一旁沙發上翻下來扭頭往外跑,“媽媽耍賴皮,你明明睡覺的時候叫劉小巍叔叔,我都聽到好幾次了。”

二姐的臉紅了。

她心想,如果能讓劉小巍對她有韓冬對小淘一半的好,她就知足了。

韓冬在二姐哪兒住了幾天,二姐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韓冬看到二姐就想到米小淘,觸景生情很難受,幾次想走都被二姐強行攔下。

劉小巍來接韓冬,韓冬比之前明顯胖了一圈兒,劉小巍笑嗬嗬調侃韓冬:“果然進了溫柔鄉就是不一樣呀,告別她鄉,又是一鄉,我看你就別回我哪兒了,跟二姐湊合搭夥兒住挺好,男耕女織的。”

韓冬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跳起來要揍劉小巍。

劉小巍邊躲邊嚷嚷:“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二姐啐道:“劉小巍你個死小子,再拿二姐尋開心我轟你出去啊!”

球球抱著小籃球滿頭大汗從外麵回來,一見劉小巍就高興的叫起來:“小巍叔叔——”

劉小巍把球球抱起來:“這孩子,傻乖傻乖的,真討人喜歡。”

韓冬擠兌他說:“是啊,要不認個幹兒子算了,你發現沒,球球那眉眼跟你真像,你照鏡子看看。”

二姐一巴掌差點兒把韓冬打趴下。

球球跟劉小巍咬耳朵:“小巍叔叔,我跟你說個秘密!”

“球球,趕緊洗手吃飯,別沒事兒粘著小巍叔叔!”

“我媽媽晚上睡覺老喊你名字,我都聽到好幾次了,我媽媽說睡覺喊別人名字是喜歡他愛他,我媽媽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劉小巍懵了!

韓冬懵了!

連正從廚房往外端菜的二姐也懵了,她杵著一把筷子呆呆望著劉小巍,劉小巍訕訕的笑,二姐反應過來一把奪過球球,劈手將他放在餐桌椅子上一頓好削,“讓你胡說八道,跟誰學的有的沒的。”

球球哇哇大哭,二姐低頭擺碗筷,韓冬拖著劉小巍進了廚房,揚言要給二姐做一道拿手好菜。

韓冬關上門。

劉小巍麵紅耳赤,一時無語凝噎,韓冬指著劉小巍鼻子一頓好罵:“你小子還裝蒜,這下捅出來了吧,合著你倆早好上了,連六歲小孩兒都知道,你小子還瞞著我。”

劉小巍賭咒發誓:“我們真沒有,球球這小破孩兒古靈精怪的,說不定在耍我們呢。”

韓冬盯著劉小巍的眼睛,劉小巍深情望著韓冬,眼裏全是真誠。

韓冬琢磨著:“難道是二姐看上你了,一個人單相思?女人單身久了,看到心儀的男人又不好意思表白,隻有在夢裏表白了。”

劉小巍驚恐的瞪大眼睛。

“要不你倆試試?”

劉小巍急忙擺手:“試什麽試,我爸媽要知道我找了個離過婚的,還帶一拖油瓶兒子,還不滿北京城追殺我呀。”

韓冬狡黠的笑:“你看二姐條件也不差,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最可怕的還有知識,又有名氣還有錢,你跟了她,比找一女護士強一百倍。”

劉小巍打斷韓冬:“誰說我要找護士了?”

“從你的社交圈子來看,也隻有女護士了,上次我在醫院偵查過,你們科室看得過去的女醫生都四十往上走,年輕一點兒都沒法兒看。根據的審美標準判斷,你也隻能找女護士了。”

“大不了哥們相親去!”劉小巍攥緊拳頭。

“那你先換工作吧,外行女一聽你的職業,肯定嚇得扭頭就走。”

“男乳腺科醫生!”韓冬特意強調。

劉小巍麵紅耳赤,韓冬手腳利索做出一道南方小菜,端出來色香味俱全,擺在餐桌上盈盈一綠,特別亮眼。

二姐見兩人出來,低頭給球球夾菜,劉小巍嚐了一口韓冬做的小菜,豎起大拇指,“味道真是不錯,哥們你要是一女的,我就吃定你了。”

韓冬往劉小巍碗裏夾菜,劉小巍錯愕看著韓冬,韓冬說:“嚐嚐?”

劉小巍嚐了一口:“不錯,這個也是你做的?”

“哪道菜更好吃?”

“兩道菜味道特有特點,應該是平分秋色。”

韓冬笑著說:“這道菜是二姐做的,現成的女人,你娶回家吧。”

劉小巍對韓冬怒目而視。

二姐今天沒化妝,穿一件白襯衣,一條牛仔褲,頭發簡單挽在後麵,顯得簡單大方又清秀。此刻她臉頰微紅,姿勢僵硬的往碗裏扒飯,像被戳穿了心事的少女,渾然不似三十出頭的離異女人。

這頓飯吃得磕磕碰碰,一貫作風彪悍口齒伶俐的二姐十分罕見做出小媳婦派頭,低眉順眼聽韓冬劉小巍兩人互相挖苦,她成了倆人嘴裏的炮灰卻從不還嘴。

二姐的意思,傻子都明白,劉小巍心知肚明,卻打死不敢麵對這個問題。

出了二姐家,韓冬正色說:“你就打算這麽拒絕二姐?”

“你不是一直反對我跟她交往嗎,才幾天啊態度就一百八十度逆轉了,沒吃錯藥吧你?”

韓冬說:“我當初反對,是因為二姐是米小淘表姐,那天我跟閻立本見麵,求米小淘回頭,米小淘頭都不扭就走了,我也徹底死心了,這輩子跟米小淘也沒關係了。跟二姐相處這幾天,我真發現這女人不錯,比你那小師姐曾柔強多了。”

劉小巍說:“二姐人是不錯,我也能感覺到她對我好,可我接受不了一個離異過的女人,更接受不了她的孩子,雖然球球的確討人喜歡,可不是自己生的就不是自己的,我潛意識裏沒法兒接受。”

韓冬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俗話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韓冬大病初愈,就接到“魅人”影樓的通知入職電話,月薪8000還加獎金,還把他作為影樓重點培育對象,給他打電話的主管特別強調,簽入職協議時還需要補簽一份職業規範協議,如果他在工作期間作出有違協議的內容,將會麵臨巨額賠償。

久旱逢甘霖的韓冬能找到一份工作就不錯了,得到待遇這麽豐厚的工作,自然求之不得,沒做任何抗拒就簽下了那份附加協議。

合同規定,韓冬倘若在工作中與影樓女客戶、女員工等發生超出工作關係以外的關係,則造成協議違約,需向影樓支付高額違約金。

韓冬大筆一揮,簽下了這份明顯帶歧視色彩的合同,他那顆砰砰亂跳的心也算落定了。

上班第一天韓冬感覺非常不錯,同事都很友好,影樓的管理製度也比較人性化,有個高端女客戶要求比較高,幾個老化妝師都難達到她的要求,韓冬自告奮勇要求解決這一難題,她跟女客戶實現做了詳細溝通,又利用他的畫畫特長根據客戶臉型特點畫了三張不同風格素描圖,綜合分析了不同風格特點,女客戶被韓冬的專業素質嚇到了,不再有任何質疑,試妝結果也讓女客戶很滿意。

韓冬還給女客戶傳授了不少私人化妝心得,女客戶對韓冬的表現特別滿意,試妝結束,女客戶直接找到化妝部經理,聘請韓冬作為她的私人化妝師,為她做量身打造的妝容,而且開價不菲。

“魅人”影樓一直做的是平麵妝,大多是為拍照服務,還沒接過私人VIP的活兒,化妝部經理一時受寵若驚。

簽訂合同之後,化妝部經理菲菲私下跟老板說:“怪不得他能小半天不到搶走客戶的未婚妻,果然有兩把刷子。”

影樓老板陸定乾掃了那份VIP化妝師合同,笑了起來,不過目光冷峻。

韓冬在化妝上的天賦,很大一方麵源於他的美術功底,他對人體麵部構造具有相當研究,尤其擅長色彩和構圖,化妝的時候他根本不是在化妝,而是在繪畫。工作的時候,韓冬一度舉得自己不是在給客戶做修飾,而是像上帝一樣創造出藝術品。

韓冬總是能根據客戶臉型膚色特點,設計出風格獨特的妝型來,別的化妝師是複製前人的成果,韓冬一直在創新。

在“魅人”影樓工作了一個月,韓冬不能說是妝化的最好的化妝師,不過風格絕對是最獨特的,也最容易得到客戶認可。

韓冬拿到手的第一份工資,基本工資加獎金就過了一萬塊,失業至今第一次擁有這麽多錢,韓冬心裏一陣唏噓。有種一夜暴富的感覺。

一領到工資,韓冬破天荒早早給劉小巍和白亮打電話約時間,晚上後海空瓶子酒吧他做東,誰搶他跟誰急。

白亮下了課很早就到了,韓冬一見他就發現這小子憔悴不少,不但愁眉苦臉,還沒精打采,整個人跟沒睡醒似的。

白亮跟韓冬訴苦,他遠在南方小縣城的爸媽這陣子操心他的終身大事,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一再催他趕緊找,恨不得今天打電話明天兒子就能給他找一相貌思想品行百無挑剔的兒媳婦,後天帶回老家讓他們瞧瞧,大後天就請滿村父老鄉親把事兒給辦了,再往後就等著抱孫子。

白亮已經被這每晚準的跟腦中似的催婚電話逼瘋了,一打一個小時還不舍得掛。白亮提醒他爸媽長途電話費貴,老這麽打家裏金山銀山也得讓二老打空了。二老這回生拽上了,說隻要你一天不找女朋友,我們就多打一天電話,為了我們老白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兒,我們砸鍋賣鐵也得把這電話打下去。

二老在電話裏嘮叨來嘮叨去,也無非就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婚姻乃人生大事,千萬馬虎不得這樣的道理,天天重複同樣的話,二老也不嫌煩,白亮被折騰得要精神崩潰了。他眼睛一睜開,耳邊就環繞立體聲播放他爸媽的那些大道理,耳朵裏嗡嗡嗡猶如千萬隻蜜蜂在哪兒飛。

前幾天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白亮患上了神經衰弱症。

白亮是個老實孩子,他一不敢掛爸媽電話,二不敢跟爸媽強嘴,隻能對他父母唯唯諾諾。他爸媽下的各道聖旨,雖然離譜得毫無道理,他還是想盡一切辦法去執行,作為老鄉,韓冬都覺得非常沒道理。

在幼兒園領導安排下,白亮已經很努力的相親了不下十餘次,次次以失敗告終。理由無非是不是北京戶口、沒房沒車、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去幹幼師,這家夥不會心裏有問題吧。白亮一再受傷,難過得生不如死。

到了這個年紀,被家裏催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白亮家裏的催婚方式就是太過火了,韓冬安慰了他幾句,勸白亮說:“你也該找個靠譜兒的女朋友了。”

白亮低頭喝悶酒:“誰說不是呢,自打來北京讀書,我那回不是認認真真跟寫作業似的找女朋友,態度特別端正,可那回不是被人家甩了,哎。”

“人家嫌我工作性質不爺們,收入不高,說出去不體麵,說白了還是自己沒出息。可有什麽辦法呢,我就喜歡這工作,喜歡跟孩子們玩兒,畢業的時候我也找了別的工作,每回總幹不了一個月就辭職走人,隻有幼師這工作順心,對我胃口,要換我也舍不得。”

韓冬喝了兩聽酒也為白亮鳴不平:“可不是嘛,那些女人真俗氣,男幼師怎麽了,還不是付出勞動賺錢,比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出息多了,幹嘛有色眼鏡看人。”

“就是!”

韓冬嗓門大,鄰桌就有人不樂意了,一桌子七八個人站起來,為首一個留平頭的指著韓冬鼻子罵:“操你媽的,說什麽呢,富二代怎麽惹你了,你他媽哪點兒比老子有出息你拿出來讓老子看看?”

白亮一貫老實憨厚,遇到這種場合必定會裝孫子給人家道歉,不過這回他沒有,憋久了的兔子都能咬人,白亮回敬說:“我們說我們的,惹你們什麽事兒了?”

“孫子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就說了,我惹你什麽事兒了?”

劉小巍一進酒吧就看到兩桌人吵架吵的不可開交,為首小平台跟白亮推搡上了,韓冬喝了幾瓶酒,這段時間過的也是窩窩囊囊,大夥兒心裏都有一股子氣,也不顧雙方實力懸殊,就這麽推上了。

推推搡搡的結果就是雙方拉開人馬,拎起酒瓶子打了起來,小平頭那邊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韓冬這邊勝在身高體型優勢。韓冬拎個凳子,白亮一手一隻啤酒瓶,劉小巍見勸不動,被迫拿起凳子自衛。

酒吧裏人多,一打起來就亂了,韓冬在混戰中頭上挨了兩個酒瓶,一頭一臉的血,非常嚇人。那小平頭身上一股子痞氣,打起架來不要命,死纏著韓冬,韓冬招架不住,很快被圍住。

韓冬打小做的是好學生,身上沒一寸暴力基因,在這陣勢麵前人就慌了,打架最忌膽怯,他沒了勇氣,很快被人踹翻在地。他腦子很亂,不知道混亂局麵怎麽收場,亂糟糟的場子裏聽到一個女聲斷喝一聲:“打什麽呢——誰先動手——”

韓冬被人扶起來,有人遞毛巾過來給他擦幹淨臉,他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看到人群中站一短發不過耳朵,穿超短牛仔裙露臍裝的姑娘,正指著小平頭的鼻子破口大罵。小平頭強著頭,一臉不願意,卻敢怒不敢言。

韓冬認出那小太妹是他影樓的女同事畢賽男,嚇了一跳,又是這姑娘救了他,這回欠她人情欠大了。

韓冬能去“魅人”影樓找工作得益於畢賽男,他簽了入職協議才知道,能順利留下來,也靠畢賽男給老板做工作,否則以他之前的劣跡,老板那一關就過不了。畢賽男好說歹說,想出簽協議那招才把韓冬留下來。

韓冬對畢賽男感激不盡,畢賽男牛逼哄哄的揮揮手,說:“多大點事兒,舉手之勞而已,一爺們老是謝來謝去的多沒意思呀。”

畢賽男讓小平頭給韓冬道歉,小平頭不屑的吐口唾沫:“憑他也配老子給他道歉,是他們招惹兄弟們的。”

別看畢賽男在公司倍有禮貌,待人接物都是一副受過高等教育的樣子,在酒吧裏完全換了一副做派,回手給了小平頭一巴掌。小平頭也火了,招呼弟兄們來打,酒吧裏徹底亂了,不知道從哪裏湧出來的人加入戰團。

畢賽男拖著韓冬的手跑出空瓶子,酒吧裏兀自亂成一團。

畢賽男對白亮劉小巍他們說:“我送他去醫院,你們自己回去吧?”

韓冬想拒絕,畢賽男攔了輛出租車,強行把韓冬塞車裏,衝白亮他們揮揮手,白亮劉小巍茫然看出租車消失在茫茫車流裏。

白亮說:“咱們要報警嗎?”

劉小巍搖頭:“你看他都沒掙紮,肯定就不是綁架了,也許是豔遇,散了,回家睡覺吧。這小子好不容易請次客,酒沒喝到還憑白挨頓打,真就不能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