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閨閣謀殺案(三十二 完)

劉重見許天賜走了,便起身過去上馬車,“姐,坐穩了!”他掀開車簾,隻見張月華的臉上因為憎恨而猙獰無比,道:“原來他和他娘是把我當不要錢的婊子!”

隔日,張老六白天做開鎖生意不在家,李至美在賭場輸她家的房子。隻有李氏與她二人在家,李氏哪裏敢惹她,二人相處無言。張月華一天麵上都渾渾噩噩,可腦中卻在飛速轉著,人的殺心一起,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好容易熬到晚上與許天賜相約的時間,張月華對著鏡子,她將自己的雙唇染的嬌豔欲滴,眼中卻閃著凶光。

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把她從夢囈中拉回現實,劉重的聲音隔著門傳過來:“姐!時辰不早了!你該去會許相公了!”

來了!

張月華森然一笑。

她走到門口,神經質般的猛的拉開門,劉重被嚇了一跳。

張月華用眼神死死盯著劉重,口氣篤定而嚴厲:“我告訴你!我今天不去會許相公了!以後也再也不會去見他了!”

劉重略愣了兩秒,兩眼發直,嘴裏開始有流口水的呼哧聲:“不會見了?為什麽?為什麽不會見了?為什麽?”

張月華嘴角抽搐出一絲笑意,這笑容是她演的最差一次,不過反正對著的是劉重,他是個半傻子,分不出真笑還是假笑。張月華道:“因為我就要跟許相公成親啦!既然我們都要成親了,哪裏還需要偷偷摸摸夜裏私會?我們用不著你了!你以後永遠也見不到我跟許相公在一起了。”

張月華說完,又露出殘忍的一笑,這次笑得很真實,然後重重的把門關上。

劉重聽明白了,用不到他了,他以後再也沒有價值了。他兩眼發直,額頭冒汗,抱著頭跌跌撞撞坐下來。

原來跟張月華在一起的,一直都不是他,而是別的男人!是許天賜!

劉重猛的從地上站起來,殺氣騰騰往樹下走去。

他走到樹下,看見焦急等在那裏的許天賜。就是這個賤種,搶了他的女人,劉重舉起手裏的打更棒子猛掄了下去。許天賜來不及哼一聲,倒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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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內,張月華終於抑製不住,流下眼淚。

王順德道:“劉重殺了許天賜,以他的腦子,絕想不到要布置現場。而且他在堂上也證明了這一點,他說他聽見你來了,就跑了。所以是你將現場布置成許天賜失足摔死的樣子。可惜,你萬萬沒想到,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被許母胡攪蠻纏牽扯到自己身上,也算是報應不爽。”

張月華掏出手絹,將眼淚拭去,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你說的都對,是我操控劉重殺了許天賜,我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那麽說,他一定會殺了許天賜。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嘛?入獄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許相公為了我,推掉了很多樁親事。再後來,我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便打定主意生下孩子就隨他去了。王大人,你問我要是遇上的不是崔大人,我會怎麽辦?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原本就不想活了。可是崔大人執意要翻案,我想這一定是許相公在天有靈,他原諒我了,他要我帶著孩子好好活下去。我幹脆將計就計,之前的計劃又有了用武之地。”

王順德道:“張月華,你確實不簡單,既聰明又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我要告訴你,崔辭不是傻子,我相信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中了你的計。”

張月華低聲道:“崔大人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張月華此言一處,王順德便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崔辭是個要麵子的人,如今既然已經斬了劉重,滿城都讚他憑自個兒的本事拿回了官印。所以即便斷錯了,崔辭也是決計不可能再打自己臉了。王順德有些惱火,這是一種被眼前這個女人玩弄的懊惱與憤怒,雖然她玩弄的主要是崔辭。

王順德道:“我勸你別小看了崔大人,他雖然看著玩世不恭,卻是極有原則的。”王順德說完這話,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會這麽評價崔辭,也許他心裏就是這樣想的,所以順嘴就說了出來。

於是,張月華緩緩站起來,道:“那麽王大人,你帶我去衙門吧!我自願服罪。”

王順德明白她這是以退為進,擅長操控人心是她的伎倆,可王順德不吃這一套。就在這時候,屋裏的寶兒適時啼哭了起來。

聽見嬰兒哭泣,張月華眼眶一紅,說了聲“他餓了。”然後也不顧王順德就站在旁邊,邊解衣扣邊忙不迭往屋裏跑。

張月華抱著孩子軟糯糯的身體,將奶塞進他嘴裏,吮吸到母親的乳汁,寶兒立即不哭了。張月華將孩子摟緊,聞著它身上的奶香味兒,感到巨大的悲哀和絕望。她走了,寶兒怎麽辦?李氏是靠不住的,原本可以托付張家,可聽說許家老母得了失心瘋。難道要送去慈幼局?張月華想到這裏,心如撕裂般疼痛。

寶兒喝完了奶,又乖乖睡去了。

張月華擦幹了眼淚,推開房門,王順德卻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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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順德在聽見寶兒啼哭的刹那,就決定放張月華一馬。反正他本就不打算替大宋破案,此案折騰到此時方才了結,他已經仁至義盡。對他來說,最要緊的事是找到亦思馬因和乾坤圖繢。

到了尚書台秘書監,王順德將蓋了崔辭通判大印的文書客客氣氣的交給秘書監文官。

文官接過公文,不一會兒功夫,捧出了關引記錄:“王大人,近三個月的關引記錄,您拿好了!”

“多謝!”王順德接了冊子,便坐下仔細翻閱。

記錄清晰而嚴謹,三個月之內共有32個從西域來到開封府的人。王順德提筆謄抄下這32個人的落腳點,亦思馬因就在這32個人當中。

謄抄完了,王順德將關引記錄還給秘書監文官,出了秘書監,他要回府衙,再把官印還給崔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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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順德回到府衙內堂,裏頭沒上燈,黑乎乎一片。他以為房裏沒人,便直接推門進去,沒想到一隻腳剛踏入門內,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王順德要收腳已經來不及。頭皮一麻,摔了一個跟頭。

地上那軟綿綿的東西正是崔辭,他這一栽正好栽倒在崔辭身上,一股酒味撲麵而來。

王順德故意做出受到驚訝的模樣,往後挪了幾步,擺脫跟他的尷尬接觸,道:“什麽人在這裏?”

崔辭醉醺醺翻了個身,伸手把酒壺遞給他:“是我。”

王順德不接他的酒壺,自己爬起來,整理一下衣衫:“崔大人?你在這裏幹什麽?是不是今兒慶功宴上喝多了?”

崔辭眼眶一紅,道:“慶功?”

王順德蹲下來,把官印遞給崔辭,道:“大人,官印拿回來了。”

崔辭接過官印,灌了口酒,隨手把印扔了。

王順德道:“大人,你這是做什麽?好容易拿回了官印,你為什麽扔了?”他起身準備替崔辭撿回來,卻沒曾想,崔辭一把拉著他,將頭靠進他胸膛,嗚嗚哭了起來:“王大人,我錯了。張月華這個案子我早該聽你的。”

屋裏寂靜了三秒鍾。

王順德輕聲道:“張月華今天就會離開開封城,再也不會回來。已經結案了,大人!”

崔辭沒有動靜,王順德低頭一看,隻見他已經睡著了。王順德隻得將他打橫抱起,放在內堂的**,又拉開被子替他蓋了。

此時夜已經深沉,王順德做完這一切,默默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