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湖之遠

胡不遠說要仿一把劍回去,雖是戲言,但他心裏確實下了決定將劍留下。

而真正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他看到銀翼劍在麵對著斷刀魂的烈刀時,周身散發的那種光芒,是他前所未見的。

它是失傳的江湖名劍,它期待著與其他人的交鋒,而不是安靜地躺在精美的寶盒裏。

待在精美的盒子裏,即使再榮耀,也愧對它寶劍之名。

“放心吧!”胡不遠故作輕鬆地說,“就算沒了名劍,老子實力也不弱啊,入朝為官不成問題。”

說著,他又從腰間抽出了那把青慈軟劍,交到江執瑜手上。

江執瑜愣住,不接。

他這是要做什麽?一會兒功夫就兩把劍送出了?!

“拿著。”胡不遠執意要給她。

“這是我姑姑的劍,她嫁入郡王府早就用不上了,你拿著才能發揮它真正的用途。”

他把劍留給她還有另一個理由,他說得有些猶豫:“你一個姑娘家也不會武功,凡事別那麽逞強。這劍你拿著,以後防身用。”

她是他見過最逞強的姑娘了,明明處於弱勢,還非常自信,以身犯險。要不多個心眼防身,他擔心她還沒找到未婚夫,命先給自己作沒了。所以他一定要把青慈劍送給她。

青慈劍是一把輕盈的軟劍,纏繞在腰身,能在需要用時方便抽出,正好適合不會武功的她。

但江執瑜還是不肯接,胡不遠硬塞到她手裏。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

江執瑜睜大著眼睛,注視著胡不遠,非常吃驚。

胡不遠不僅沒把銀翼劍帶走,還把青慈劍給了她!這是她從未曾想到過的。

她千方百計從斷刀魂手上把劍拿回來可不是讓他這麽胡亂送人的呀!

但胡不遠已經想通,根本在意劍歸屬與誰。他被江執瑜瞧得不自在,便撇過眼道:“劍既然已經送出,我也沒有理由繼續呆在這裏了。祝你早日找到你的未婚夫。”

他說完,轉身,又朝曹銀揮揮手,“你也好好練功,我也好好練功,以後我一定把劍搶回來。”

他不能再別人看扁了,他要靠實力入朝。他要讓別人知道自己不是草包,而是要保一方平安的胡家劍法傳人。

他一定會洗心革麵,卷土重來!

曹銀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裏一時也不是滋味。他偷了胡不遠的劍,他不但沒記仇反而拱手將寶劍相送。這令他慚愧無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曹銀想起身說點什麽,可化骨銀針讓他渾身無力,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瀟灑的背影,慢慢遠離他的視線。

胡不遠走在前麵,背對著他們。今晚的夜風柔和,每個人都心有所想。他漸行漸遠,卻頭一次覺得如此輕鬆、瀟灑。

自己雖然是三腳貓的功夫,現在仿佛也像幹了件大事般瀟灑暢快。帶著寶劍、渾渾噩噩地入朝對他再也沒有吸引力。

等過些日子,他還要去找修鞋的大叔,讓他替他補個鞋,也不枉自己惡人山莊走一遭。

這樣想著,他心裏不由一笑:再和京城那些玩伴吹噓一番,沒見過吧?這是能行走江湖的鞋子,飛簷走壁全靠它了!

“等等!”

“胡不遠你別走!”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打斷了胡不遠的思緒。

腳步猛然停下,那是江執瑜的聲音。

胡不遠回頭望去,眼睛登時一亮,一抹淡黃正朝他跑來。

果然是她!

江執瑜拿著青慈劍,提起長裙快步追了他。及至跟前,江執瑜因跑得太快,來不及說話正大口喘著氣。

他以為她是要把劍還給他,皺著眉,連聲道:“叫你拿著你就拿著,還什麽還?送出去的東西被退回來老子麵子往哪擱?”

江執瑜呼呼道:“你誤會了,我不是來還劍的。”

胡不遠疑惑地看著她:“不是來還劍的?那你做什麽?給我送行嗎?”

他還沒弱到回去的路還要她來帶吧?說出去簡直要丟死人了。

江執瑜搖頭,“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胡不遠切了聲,“這有什麽......好謝的……”

她突然這麽溫柔地對他說話,讓胡不遠很不適應。他還是習慣那個炸呼呼、所有事情都了然於胸的江執瑜。

不過江執瑜沒有如他所願,唇角微微一笑,對胡不遠道:“你可知你爺爺為何給你取名‘不遠’嗎?”

胡不遠瞪大了眼,“這你又知道了?”

這個名字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他好歹也是京城小有名氣的公子哥,該是風流倜儻的主,偏偏被爺爺起了這麽個土氣的名字,讓他好生沒麵子。可礙於爺爺的威望,他敢怒又不敢言。

“那你說來聽聽這名字是個什麽意思?”

他姑且聽聽這土氣的名字能被她變出什麽花樣來。

江執瑜笑笑,“我也是猜測。”

她也是在接到青慈劍的時候,錯愕之餘才想通的,所以連忙喊住他。

“你可有聽過這麽一句話?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他老人家是不望你離開江湖太遠。仍是希望能在你身上看到江湖俠義。”

胡不遠聞言,怔然許久。

他宛如一尊雕像,神情凝重,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什麽。

“我……我一直以為爺爺是看不上我,隨便讓我在朝中混個職位就行,根本不期望我能有什麽名氣。”

所以,他自小也沒有好好習武,反正他的人生就是這樣了。憑借爺爺的功勳,憑借銀翼劍的名氣,他想做什麽都不是難事。

今天被江執瑜一點,原來不是這樣。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不論身處何處,都不要離江湖太遠。

爺爺對他的期望,自從他一出生便開始了!

胡不遠心中霎時被一股熱流填滿了。熱流穿過了他的全身,匯集到胸口中央的那個地方,噗通噗通地在震撼他。

“江執瑜。”胡不遠開口喊出她的名字。

這次他沒有嬉皮笑臉,也沒有躲躲閃閃,而是目光灼灼地直視江執瑜。

她是個穿著黃衫的小姑娘,身高還不及他的下巴,可現在他看在眼裏,卻覺得她異常的高大順眼。

“江執瑜,你救了另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