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弗雷娶妻失劍

弗雷，華納神族的首領，渴望見妹妹芙蕾雅一麵。想必你也能猜到，芙蕾雅當時已經離開阿斯加德許久，正在人間四處流浪，尋找她失蹤的丈夫奧都爾。在阿斯加德有一處地標，從那兒可以俯瞰世界，甚至能夠瞥見每一個遊走於世間的人。那就是希利德斯凱拉夫，眾神之父奧丁的瞭望塔。

塔身高高聳起，直入碧藍的天空。弗雷來到塔邊，知道奧丁此時並不在至高王座上。隻有平時趴在奧丁腳邊的兩匹狼，基利和弗雷奇[35]，擋在塔樓的入口前。弗雷以諸神的語言對它們發話，奧丁的兩匹狼隻得放他過去。

然而，當弗雷拾級而上時，他的內心並不平靜，因為登上塔頂很可能是件要命的事。哪怕是身居高位的大神，比如雷神索爾——阿斯加德的守護者，或者巴德爾——最受眾神愛戴的光明之神，都不曾登上塔頂，坐在奧丁的至高王座上。“隻要能見妹妹一眼，我就別無他求了，”弗雷自言自語道，“再說了，我隻是往外看一眼，又不幹別的，也不至於大難臨頭吧。”

於是，弗雷爬上希利德斯凱拉夫，坐上了奧丁的至高王座。他放眼望去，看到了人類的國度米德加爾德，以及城鎮、房屋、農場和各地的居民們。越過米德加爾德，他看到了巨人的王國約頓海姆，那裏隻有黑壓壓的山和白茫茫的雪。最後，他看到了仍在漂泊的芙蕾雅，此時的她，正在返回諸神之城阿斯加德的途中。“我從這兒看上一眼就滿意了，”弗雷又瞧了眼自己說，“好像也沒缺胳膊少腿。”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被一所房子吸引住了，這房子就矗立在約頓海姆的冰雪之中。他久久地注視著那所房子，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接著房門被打開，一位巨人少女從屋內走到門邊。弗雷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少女。她的臉漂亮極了，像是黑夜中一顆璀璨的銀星。少女往外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回屋，把門關了起來。

弗雷在奧丁的寶座上坐了很長時間。然後他走下高塔的台階，經過基利和弗雷奇，這兩匹狼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弗雷穿過阿斯加德，發現這偌大的諸神之城，竟然沒有一人能討他的歡心。那天晚上，他輾轉難眠，腦中想的全是白天見到的巨人少女。當太陽升起時，弗雷感到萬分孤單，因為他想到兩人的距離實在太過遙遠。他又去了希利德斯凱拉夫，想再登上塔頂去看她一眼。但這次，弗雷以諸神的語言發號施令，基利和弗雷奇卻不讓他通過，甚至露出牙齒向他示威。

於是，弗雷轉頭去找他充滿智慧的父親尼奧爾德訴說心事。“我的孩子，你見到的那個姑娘叫吉爾達，”尼奧爾德說，“是霜巨人吉米爾的女兒。你必須停止對她的想念。你對她的愛隻會給你帶來不幸。”

“為什麽會給我帶來不幸？”弗雷不解地問 。

“因為你隻有獻出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才可以接近她。”尼奧爾德答道。

“我最珍視的東西，”弗雷說，“是我那把勝利之劍。”

“那麽，你願意交出這把神劍嗎？”智者尼奧爾德問道。

“我願意。”弗雷說著，便從腰帶上解下神劍。

“你可得想好了，我的孩子，”尼奧爾德說，“你要是把劍交出去，那麽在諸神的黃昏——巨人向眾神開戰的那天，你要拿什麽作武器呢？”

弗雷沒有回應，因為他覺得諸神的黃昏還要很久才會降臨。“我離了吉爾達就活不下去了。”說罷，他便轉身離開。

在阿斯加德有一個人叫史基爾尼爾。他熱衷於冒險，說話做事沒有一點兒顧忌。隻有對史基爾尼爾，弗雷才願意敞開心扉，傾訴自己的煩惱——其實，這種煩惱就是眾神之父對他擅自坐上王座的懲罰。

史基爾尼爾聽了弗雷的故事，忍不住笑道：“你，好端端的華納之神，竟然愛上了約頓海姆的女巨人！真讓人笑掉大牙！難不成你還想跟她結為夫妻？”

“但願我能和她說上話，哪怕是一封信也好，讓她了解我的心意，”弗雷說，“但我不能離開這裏，精靈們得由我來照顧。”

“要是我同意幫你送信，你會給我什麽報酬？”冒險者史基爾尼爾說。

“我的袖珍船斯基德布拉德尼爾，或者我那頭會飛的金鬃野豬。”弗雷說。

“不，不，”史基爾尼爾說，“我想拿個隨時能用的東西，一件稱手的寶物。把你的勝利之劍給我吧。”

這時，弗雷想到了父親說過的話，在諸神的黃昏降臨時，巨人會向諸神宣戰。到時候，阿斯加德會陷入危險，而失去神劍的他將變得手無寸鐵。弗雷想到了這點，於是離開史基爾尼爾，沉思了許久。與此同時，壯碩的史基爾尼爾正張大了嘴巴笑話他，藍色的眼睛裏盡是嘲諷之意。弗雷告訴自己：“諸神的黃昏還早著呢，但我不能沒有吉爾達。”

他從腰帶上取下神劍，交到史基爾尼爾手中。“我把劍給你，史基爾尼爾，”弗雷說，“你幫我把話帶給吉米爾的女兒吉爾達。把這些黃金和珠寶也帶過去，說我愛她，也渴望得到她的愛。”

“我會帶她來見你的。”冒險者史基爾尼爾信誓旦旦地說。

弗雷突然想起巨人的國度一片漆黑，前往的途中更是充滿了艱難險阻，於是問史基爾尼爾：“你打算怎麽去約頓海姆呢？”

“哦，隻要有一匹好馬和一把好劍，你想去哪兒都行，”史基爾尼爾說，“我自己有一匹高大的神馬，你又給了我一把神劍。明天我就可以出發。”

史基爾尼爾騎馬躍過了彩虹橋碧佛洛斯特，看到守衛者海姆達爾的時候，仍咧著嘴巴，瞪著藍眼睛衝他大笑。史基爾尼爾的神馬先是踏上米德加爾德的大地，然後渡過了隔斷人類的國度——米德加爾德和巨人的王國——約頓海姆的分界河。他不顧一切地驅馬向前，正如平時那樣，無論做什麽都不計後果。穿過鐵森林後，史基爾尼爾遇見了那兩頭看守約頓海姆的惡狼。它們準備一撲而上，將史基爾尼爾和他的馬咬碎吞食。好在他腰間佩有弗雷的勝利之劍。它的刃身鋒利，寒光乍現，使兩頭巨獸望而卻步。史基爾尼爾再次驅馬前行，這回遇到了一堵火牆。別的馬都無法在火中穿行，但他的神馬卻可以。史基爾尼爾騎馬穿過烈焰火牆，來到了吉米爾所居住的山穀。

終於，他站到了那所房子麵前。弗雷登上希利德斯凱拉夫時，就是在這裏看到了吉爾達。守衛吉米爾住處的幾條獵犬聞風而來，圍著史基爾尼爾狂吠，但神劍的光芒讓它們不敢靠近。史基爾尼爾騎馬來到門邊，讓神馬揚起鐵蹄敲門。

吉米爾正在宴會廳中和巨人朋友們舉杯暢飲，他們既沒有聽到獵犬的叫聲，也沒有聽見史基爾尼爾的敲門聲。然而此時，吉爾達正和侍女們在大廳中紡紗，她聽見門外的聲響便問：“是有人來了嗎？”

“來了一名騎著巨馬的武士。”一位侍女答道。

“就算他是我們的敵人，就算他殺了我的哥哥，我們也不該將一位戰士拒之門外。快，領他進來，再給他倒一杯吉米爾的蜜酒。”吉爾達說。

一位侍女把門打開，史基爾尼爾這才進入吉米爾的住處。他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吉爾達。他走上前去，向她展示從弗雷那裏帶來的黃金和珠寶。“這些都是獻給你的，最美麗的吉爾達，”史基爾尼爾說，“隻要你肯接受華納之神弗雷的愛意。”

“把你的金子和珠寶送給其他女孩吧，”吉爾達說，“我不會因為這些東西答應別人的求愛。”

於是，冒險者史基爾尼爾從腰間拔出神劍，舉過吉爾達的頭頂，口不擇言道：“我勸你識相一點兒，把你的愛交給這把神劍的主人弗雷，否則你將死在這把劍下。”

吉米爾的女兒吉爾達，聽了這話不為所動，隻是帶著嘲笑的口吻對魯莽的史基爾尼爾說：“凡人的女兒或許會害怕這柄劍的鋒刃，但別想用它嚇唬一個巨人的女兒。”

接下來，魯莽又口無遮攔的史基爾尼爾舉起神劍在她麵前揮舞，同時以可怖的語氣念起了咒語：

吉爾達，我以神劍的名義詛咒你：

隻要劍鋒，輕觸你的皮膚，

詛咒之力，便會即刻顯靈。

像一株薊草，凋敗與你如影隨形。

像一株薊草，四散紛飛永無歸處。

聽到可怕的詛咒和神劍揮舞時詭異的嗡鳴，吉爾達癱倒在地，求史基爾尼爾可憐可憐她。但是他沒有停下，神劍在她頭上閃著寒光，噝噝作響。史基爾尼爾吟唱道：

你會變得醜陋不堪，

再無少女的模樣。

你會受到無情嘲笑，

凡人、巨人都看不起你，

隻有矮人肯娶你。

現在，

我將用劍鋒觸碰你，

詛咒便會即刻降臨。

吉爾達跪在地上，哭著求他不要讓神劍的詛咒應驗。

“隻要你肯答應弗雷的要求。”史基爾尼爾說。

“好，我答應，”吉爾達說，“現在收起你的劍，喝一杯蜜酒，然後離開吉米爾的住處。”

“我是不會喝酒的，也不會離開這裏，除非你同意和弗雷見上一麵，並親口向他表明心意。”

“好，我會去見他的。”吉爾達說。

“什麽時候？在哪裏見？”史基爾尼爾追問道。

“九天之後，在巴裏森林，叫弗雷去那兒找我。”

史基爾尼爾這才放下神劍，將吉爾達給他的蜜酒一飲而盡。隨後，他一個大步跨上馬，離開了吉米爾的住處。回程途中，他不禁放聲大笑，因為他不僅為弗雷贏得了吉爾達的芳心，而且還永遠地擁有了這柄神劍。

口無遮攔的冒險者史基爾尼爾，騎馬越過碧佛洛斯特的時候，發現弗雷正站在彩虹橋的守衛者海姆達爾身邊，等待他歸來。

“怎麽樣？有什麽消息？”弗雷喊道，“快說啊，史基爾尼爾，你就別下馬了，快先告訴我。”

“九天之後，你去巴裏森林就能見到吉爾達了。”史基爾尼爾說完便咧著大嘴，瞪著藍眼睛笑了起來。可這時，弗雷卻轉過身，自對自說道：

一天如此漫長，

更別說兩天。

我能否活著承受，

整整九天的煎熬。

弗雷確實度日如年。這天終於來臨，他趁著夜色來到巴裏森林，見到了巨人少女吉爾達。她還是像那天一樣漂亮。當吉爾達看到弗雷是如此高大英俊時，暗自慶幸那個口無遮攔的人逼她作出了愛的承諾。兩人互相交換了金戒指。現在婚事已定，巨人少女吉爾達將成為阿斯加德的新娘。

除了吉爾達，還有一位巨人少女也去了阿斯加德。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阿斯加德眾神站在宏偉的城門邊上，準備迎接弗雷的新娘。然而，出現在門邊的並非吉爾達，而是一位披甲戴盔的巨人少女。

“我是斯卡蒂，”少女氣勢洶洶地說，“巨人夏基的女兒。我的父親死在了阿斯加德諸神手中。我是來索要賠償的。”

“孩子，你想要什麽作為賠償？”奧丁見少女隻身前來，又如此勇敢地站在眾神麵前，不禁心生憐愛。

“我要你們賠我一個丈夫，還得讓我親自挑選，吉爾達的丈夫我也不會放過。”

聽到斯卡蒂的話，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我同意你在諸神間挑選一個丈夫，但你不能看他的臉，隻能通過觀察雙腳來選出你的如意郎君。”奧丁笑著說道。

“看臉也好，選腳也罷，反正我要的就是他。”斯卡蒂說著，把目光投射到巴德爾身上，阿斯加德城中最俊美的男神。

他們用綁帶蒙住了斯卡蒂的眼睛，緊接著，阿薩和華納諸神圍成了一個半圓。她從他們身邊走過，俯下身去觸碰他們的腳掌。最後，她來到一個人身邊。這雙腳生得如此完美，她確定腳的主人就是巴德爾本人。斯卡蒂停下腳步，宣布道：“這就是我，斯卡蒂，選擇的男人。”

此話一出，阿薩和華納諸神笑得更厲害了。他們取下斯卡蒂的遮眼布，斯卡蒂這才發現她選中的人不是俊美的巴德爾，而是弗雷的父親尼奧爾德。不過，她仔細看了眼尼奧爾德，越看越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滿意。尼奧爾德高大威武，相貌更是英氣十足。

這一對新婚眷侶，尼奧爾德和斯卡蒂，先是住進了尼奧爾德在海邊的宮殿。但是每天早上，海鷗的叫聲都會將斯卡蒂吵醒，於是她拉著丈夫住到山頂上——在那兒她就自在多了。然而，尼奧爾德總會思念大海的聲音，所以他們就在山和海之間不斷遷移。至於吉爾達和她的丈夫弗雷，他們決定在阿斯加德住下。久而久之，阿薩和華納諸神都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巨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