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芙蕾雅的項鏈

這段時間，洛基既開不了口，也抬不起頭，眾神見狀紛紛議論道：“這回洛基該長記性了吧，看他以後還怎麽捉弄人。”然而，他們並未察覺，邪惡的種子早已在洛基心中生根發芽，如今它正茁壯成長，並將給美麗的華納女神——芙蕾雅帶去不幸和痛苦。芙蕾雅正是巨人在阿斯加德築牆時打算索為獎賞，與太陽和月亮一起帶走的女神。

芙蕾雅也看到了洛基帶進阿斯加德的珍寶：西芙那以金絲織成的頭發，還有弗雷那飛翔時鬃毛會發光的野豬。這些金子做成的寶物使她眼花繚亂。芙蕾雅心神不定，寢食難安，做夢也想擁有一件屬於自己的稀世珍寶。她時常會想：“如果我親自前往那三位女巨人的山頂，她們會給我什麽樣的寶物呢？”

在很久以前，環繞阿斯加德的城牆仍未修建，諸神也隻建起了擁有十二個席位的議事廳，以及奧丁和阿薩女神的宮殿。那時，曾有三位女巨人造訪阿斯加德。

在她們到來之前，諸神已經造好一座熔爐，並開始為修築宮殿準備金屬材料。所有的金屬裝飾均由純金打造而成。諸神用黃金修建了奧丁的宮殿——格拉茲海姆，連家具和餐盤都是金子做的。那是諸神的黃金時代，他們從不吝惜與任何人分享黃金，他們是快樂的化身。在阿斯加德的土地上，沒有一片陰霾，也沒有一絲不祥的征兆。

但三個女巨人來了以後，眾神開始重視並囤積黃金。他們不再將黃金視為歡樂的載體，曾經的天真爛漫也不複存在。

最後，三個女巨人被驅逐出境。諸神也不再一門心思囤積黃金，他們開始建造城市，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好，讓我們說回芙蕾雅，華納神族可愛的新娘，她又想起了這三位女巨人，以及她們手上光彩奪目的金器。但是她並沒有向丈夫奧都爾[33]提起這份念想。因為，奧都爾比阿斯加德任何一位神，都更懷念那單純美好的時光，那不被黃金束縛的日子。奧都爾決不會讓芙蕾雅靠近那巨人盤踞的高山。

但芙蕾雅一直想著女巨人的事，以及她們手上耀眼的金器。“為什麽要讓奧都爾知道我去找了女巨人呢？”芙蕾雅自對自說道，“隻要我不說，沒有人能告訴他。再說了，我不過想要幾件漂亮的首飾，又不是對巨人族示好。我為自己著想一回，也不代表我對奧都爾的愛減少了一分。”

一天，她趁奧都爾和她年幼的孩子赫諾絲玩耍的時候，悄悄離開了宮殿。她離開阿斯加德，來到地麵之上。在那裏，她停留了一段時間，還順便照料了由她負責的花草。後來，她便向光明精靈打聽三位女巨人所在的高山位於何處。

精靈們嚇壞了，都不肯告訴她，盡管芙蕾雅是統治他們的女王。於是，她離開光明精靈，偷偷溜進了矮人們所在的洞穴。後來正是這些矮人告訴了她女巨人的住處，但在為她指路之前，矮人們可沒少讓芙蕾雅吃苦受罪。

“指路什麽的都好說，隻要你肯陪我們待一會兒。”其中一個矮人對芙蕾雅說。

“你們要我在這兒待多久？”芙蕾雅問。

“不久，待到斯瓦塔爾法海姆的公雞打鳴就行，”矮人們邊說邊將她包圍起來，“我們都想知道，跟華納神族的一員共度良宵是什麽感覺。”

“我留下就是了。”芙蕾雅說。

接著，一個矮人緊緊摟住她的脖子，用他醜陋的嘴巴親了上去。芙蕾雅想掙脫，但是矮人們按住她，說：“別動，公雞打鳴了才能放你走。”

矮人們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湊上去吻她。他們讓芙蕾雅坐在成堆的獸皮上。隻要看見她掉一滴眼淚，矮人們就會狠狠地罵她、打她。還有一個矮人，就因為芙蕾雅不肯親他的嘴，就用牙齒在她手上咬了個印子。就這樣，芙蕾雅忍受了一夜的屈辱，直到斯瓦塔爾法海姆的公雞開始打鳴。

矮人們指著一座高山，說當年被逐出阿斯加德的三個女巨人就住在山頂上。女巨人高坐於王位之上，俯瞰著人類的世界。“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奧都爾的妻子？”一個名叫古爾薇格[34]的巨人問道。

“唉！我千辛萬苦找到你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呀。”芙蕾雅說。

“說吧，華納女神。”第二個女巨人發話道。

第三個女巨人一言不發，隻是拿起一條樣式別致的黃金項鏈。“看它多麽閃亮呀！”芙蕾雅說，“你們坐在暗處，女巨人，可是這條項鏈卻熠熠生輝。哦，我要是能戴上它該多好！”

“這條項鏈名叫布裏希嘉曼。”巨人古爾薇格說。

“你戴上吧，奧都爾的妻子。”手拿項鏈的女巨人說。

芙蕾雅接過閃閃發光的項鏈，繞著脖頸將它戴上。她不敢上前向女巨人們表示感謝，因為她從對方的眼神裏讀出了惡意。不過，她還是鞠了一躬，接著離開了女巨人們俯視人間的高山。

過了一會兒，她低頭看了眼布裏希嘉曼，她的痛苦便在瞬間消散了。這是世界上最為精妙的手工製品。阿薩女神和華納女神中還沒有誰擁有過如此絕美的配飾。布裏希嘉曼讓她看起來越發動人了。芙蕾雅心想，要是奧都爾看見這條項鏈讓她變得如此美麗、如此快樂，一定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芙蕾雅從花叢中起身，告別了纖瘦的精靈，往阿斯加德走去。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直勾勾地盯著她脖子上戴的布裏希嘉曼。當女神們看見項鏈時，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渴望。

但是，芙蕾雅根本顧不上跟這些人說話。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宮殿。她要在奧都爾麵前盡情展示自己，贏得他的原諒。她走進金碧輝煌的宮殿，呼喚奧都爾的名字。沒有人回應。她的女兒小赫諾絲正在地板上玩耍。芙蕾雅將她摟入懷中，但這孩子看見布裏希嘉曼時，竟扭過頭去哭了起來。

芙蕾雅隻得放下赫諾絲，繼續尋找奧都爾。宮殿裏到處都不見他的蹤影。芙蕾雅走遍了阿斯加德眾神的居所，去打聽奧都爾的消息，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最後，芙蕾雅回到自己的宮殿，等待奧都爾回家。但是，奧都爾再也沒有回來。

有一個人向芙蕾雅走去，她就是奧丁的妻子，威嚴的王後弗麗嘉。“你在等你的丈夫奧都爾吧，”王後弗麗嘉說，“唉，我告訴你吧，奧都爾不會回來找你了。他走了，你為那條黃金項鏈做出的事，讓他心生怨氣。奧都爾已經離開阿斯加德，沒人知道該去哪兒找他。”

“那我就去外麵找他。”芙蕾雅的語氣十分堅定。她抹去眼淚，抱起小赫諾絲交到弗麗嘉手上。她乘上自己那輛由兩隻貓拉動的金車，從阿斯加德下到人類的國度——米德加爾德去尋找離家出走的丈夫。

一年又一年過去，芙蕾雅走遍了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尋找呼喚失蹤的奧都爾。她甚至去到大地的邊界，眺望巨人的國度——約頓海姆，曾經為阿斯加德築牆，並想把她與太陽和月亮一道擄走的巨人就住在那裏。然而，從連接阿斯加德和米德加爾德的彩虹橋碧佛洛斯特到約頓海姆的邊界，她都不曾發現丈夫奧都爾的蹤影。

最後，她掉轉車頭，往彩虹橋碧佛洛斯特駛去。這座橋從人類的國度米德加爾德，一直延伸至諸神的領地阿斯加德。海姆達爾是彩虹橋的保護神，也是諸神的守衛者。芙蕾雅去找他的時候，心中還閃爍著一絲希望。

“哦，海姆達爾，”她哭訴道，“哦，海姆達爾，諸神的守衛者，如果你知道奧都爾在哪裏，就請告訴我吧。”

“奧都爾在任何一處你還沒找過的地方，也在任何一處你已經找過的地方；那些尋找奧都爾的人，永遠不可能找到他。”諸神的守衛者海姆達爾說。

芙蕾雅站在彩虹橋碧佛洛斯特的橋頭，忍不住哭了起來。威嚴的王後弗麗嘉聽見她的哭聲，從阿斯加德出來安慰她。

“唉，弗麗嘉，你別安慰我了，”芙蕾雅說，“如果我這輩子注定找不到奧都爾，你這幾句安慰又管什麽用呢？”

“那就看看你的女兒赫諾絲吧，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弗麗嘉說。芙蕾雅抬起頭，隻見一位俊俏的少女站在彩虹橋上。她很年輕，比任何一位女神都更有朝氣和活力。她不僅臉蛋漂亮，而且身材窈窕，任誰見了心都會融化。

芙蕾雅心裏的缺憾得到了填補。她跟隨弗麗嘉走過彩虹橋碧佛洛斯特，重返諸神的領地阿斯加德。她回到自己的宮殿，跟女兒赫諾絲重新生活在一起。

芙蕾雅的脖子上仍戴著布裏希嘉曼，那條讓她失去了奧都爾的黃金項鏈。隻是現在，她戴上項鏈不是因為它的光彩，而是為了提醒自己曾經犯下多麽大的錯誤。芙蕾雅仍會不時地哭泣，掉落到地上的眼淚便會化為金珠。因此，那些知曉她故事的詩人將她喚為“淚之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