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格蒙德和西格妮的故事

西格德站在荒原的高地上，發出一聲響亮的呼喊，以此喚來他引以為傲的坐騎格拉尼。格拉尼在雷金安置它的山洞中聽到了這聲呼喚，便向西格德飛奔而去，它背上的鬃毛迎風飛揚，兩隻眼睛閃爍著激動的火光。

西格德飛身跨上格拉尼，騎著它來到法夫納的洞穴。當他來到巨龍生前的棲地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扇鐵門。憑借格拉墨的神劍之力，西格德先將鐵門劈開，再用雙手強行拉開鐵門。此時，呈現在他麵前的是巨龍曾經守護的寶藏，那是堆積成山的黃金和璀璨奪目的珠寶。

然而，當西格德直視這堆珍寶時，他發現每件寶物上都籠罩著一層邪惡的陰影。很久以前，這堆寶藏曾深埋於長河之下，由水中女神進行守護。後來，矮人安德瓦利強迫水中女神交出寶藏。可沒想到，洛基又從安德瓦利那兒奪走寶藏，還放出了與諸神作對的女巫古爾薇格。為了這堆寶藏，法夫納殺死了他的父親赫瑞德瑪，而雷金又使計殺死了他的兄弟法夫納。

西格德並不了解寶藏的來曆。然而，當他麵對閃閃發光的寶物時，邪惡的陰影觸及了他的靈魂。他決定把寶藏全部帶走，可現在還不是時候。鳥兒們所說的故事仍在他腦中盤旋，而且對他而言，森林的綠意比寶藏的金光要重要得多。回來的時候，他會用箱子把寶藏裝起來，再拉回阿爾弗國王的宮殿。不過，他要先拿幾件可以隨身穿戴的物品。

西格德找到一頂用金子做的頭盔，把它戴在頭上，然後又發現一隻巨大的臂環，把它套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在臂環上方，還有一枚刻有盧恩符文的戒指。西格德也將這枚小巧的戒指戴在手上。然而，當洛基從矮人安德瓦利那裏奪走寶藏時，被施加詛咒的正是這枚戒指。

西格德知道，沒有人會穿過荒原前來法夫納的巢穴，所以他並不擔心寶藏無人看守。他跨上自己引以為傲的坐騎格拉尼，朝森林的方向進發。他要去尋找火焰之殿，那裏沉睡著世界上最聰明、最勇敢、最美麗的少女。西格德騎著駿馬，黃金頭盔和他那一頭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行程途中，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西格蒙德。如今，他已經為父親報仇雪恨。西格德還想到了西格蒙德的父親伏爾鬆格，想到了伏爾鬆格家族所遭受的苦難。

伏爾鬆格的父親是利裏爾，利裏爾的父親是西吉，而西吉又是奧丁的兒子。伏爾鬆格剛成年時，便環繞一棵參天大樹為自己建了一座宮殿。樹枝向上延伸至屋頂，撐起了整座宮殿，它粗壯的樹幹則傲然挺立在殿堂中央。這棵樹名叫“布蘭斯托克”，因此伏爾鬆格大殿也被稱作“布蘭斯托克之殿”。

伏爾鬆格膝下子嗣眾多，有十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他的兒子們身體健壯，武藝高強，個個都是優秀的戰士，而居住在布蘭斯托克之殿的伏爾鬆格則是一位了不起的首領。

西格妮是一個聰慧美麗的少女，她的聲名傳遍了世界各地。正是西格妮，伏爾鬆格家族之女，引發了一場爭執，並將伏爾鬆格和他的兒子們卷入一場生死對決。某天，伏爾鬆格收到一位國王的來信，請求把西格妮嫁給他為妻。伏爾鬆格聽說過這位國王的赫赫戰功，於是傳話給他，說布蘭斯托克之殿隨時恭候他的到訪。

國王西吉爾與手下應邀赴約。然而，伏爾鬆格族人見到國王後，對他的麵相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西格妮更是躲到一旁，悄聲說：“這個國王內心邪惡，嘴裏也沒幾句真話。”

伏爾鬆格和十一個兒子聚在一起商討對策。西吉爾帶了大隊人馬，如果拒絕交出西格妮的話，他極有可能大開殺戒，再一舉吞並他們的王國。更何況，伏爾鬆格發出邀請的時候，就已經答應會把西格妮許配給他。他們在一起商量了許久。西格妮的十個兄弟都說：“就讓西格妮嫁給國王吧。他或許並不像她想得那麽惡毒。”十個兄弟紛紛表示讚同，隻有一個人大聲說：“我們不能把妹妹交到這個心術不正的國王手上。我願與他戰鬥到底，布蘭斯托克之殿的火光必將在我們頭頂上方閃耀。”

說這話的人正是伏爾鬆格最小的兒子西格蒙德。

但是西格妮的父親卻說：“我們不能對西吉爾國王的德行妄下斷言。再說，我們已經答應了對方的請求。今夜就讓他在布蘭斯托克之殿與我們共享盛宴，之後再讓西格妮作為他的妻子，離開伏爾鬆格的領地。”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望向西格妮，隻見她神情嚴肅，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的父親，我的兄弟們，就按你們說的辦吧，”她說，“我會嫁給西吉爾國王，離開伏爾鬆格的領地。”西格妮聲音洪亮。但當她轉身時，西格蒙德還是聽見她悄聲對自己說：“這是伏爾鬆格家族的悲哀。”

宴席準備妥當後，國王西吉爾和他的手下來到布蘭斯托克之殿。大廳裏燈火通明，桌椅也擺放整齊，一隻巨大的盛滿蜜酒的牛角杯在賓客之間流轉。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有一位不速之客闖進大廳。他身材高大，在場之人無人能及；他的舉止威嚴，讓所有人對他心生敬畏。有人遞來一杯蜜酒，他抓起杯子，將它一飲而盡。接著，他從裹在身上的藍色鬥篷下抽出一把寶劍，為本就明亮的大廳再添一分光彩。

陌生人走到大廳中央那名為布蘭斯托克的巨樹跟前，猛地把手中利劍插入樹幹。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接著，他們聽到陌生人的聲音，那聲音響亮，猶如一支鳴笛的號角：“誰能將此劍從布蘭斯托克中拔出，誰就能成為此劍的主人。”他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宴會大廳。

所有人都朝寶劍望去，卻隻見那一掌寬的手柄露在外麵，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眾人爭前恐後衝上前去，想要抓住劍柄，但是伏爾鬆格發話製止了他們。“西吉爾國王，”他說，“不僅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而且是我伏爾鬆格的女婿，於情於理，他都該成為第一個嚐試從布蘭斯托克中拔出寶劍的人。”

西吉爾國王走到樹下，把手放在寬大的劍柄上。他用力拔劍，可即便他使出渾身氣力，也無法動它分毫。他拚盡全力，試圖拔劍，卻以失敗告終。他的臉陰沉下來，甚至有幾分慍怒的神色。

接著，其餘的人也上前拔劍。西吉爾國王手下的將領們沒能拔出寶劍，伏爾鬆格嚐試後也拿它毫無辦法。於是，他的十一個兒子開始輪流拔劍。最後輪到的是伏爾鬆格最小的兒子西格蒙德。西格蒙德用手握住寬大的劍柄向外拔劍，看哪！寶劍竟然被他拔出來了。大廳再一次被那不可思議的光芒所照亮。

這是一把堪稱奇跡的寶劍，它由最為上乘的金屬打造而成，工匠的技藝也極為精湛。西格蒙德為自己贏得了這件超凡的兵器，令所有人都嫉羨不已。

西吉爾國王盯著寶劍，眼中的貪婪一覽無餘。“好兄弟，”他說，“我願意給你等重的黃金交換這柄寶劍。”

但西格蒙德一點兒也不客氣。“如果這把劍應當為你所有，你早就憑本事把它拔下來了，”他說，“隻可惜，它並不屬於你，而是屬於我們伏爾鬆格家族。”

西格妮瞥了一眼西吉爾國王，發現他臉上又添了幾分陰鬱的神色。她知道國王心中已經埋下了對伏爾鬆格家族仇恨的種子。

不過，宴會進行到最後，西格妮還是嫁給了西吉爾國王。第二天，西格妮離開布蘭斯托克之殿，與西吉爾一起來到他那艘巨大的彩繪戰船上。當父親和兄弟在岸邊與她告別時，西吉爾國王向他們發出邀請，就像老友串門、親戚互訪那樣，歡迎他們到外鄉來看望西格妮。直到每一個伏爾鬆格的族人都答應國王會去他的領地看望西格妮之後，國王西吉爾才登上戰船，揚帆起航。“你來的時候，”國王還對西格蒙德說，“別忘了帶上你贏來的那把神劍。”

這就是西格蒙德的兒子西格德驅馬來到森林邊緣時憶起的往事。

這次輪到伏爾鬆格和他的兒子們兌現對國王西吉爾的承諾了。他們備好船隻，揚帆起航，離開了布蘭斯托克之殿所在的這片土地。他們在西吉爾王國的海岸上登陸，把船停在岸邊，並在岸上搭起了帳篷，打算在次日天亮之時進殿拜訪。

然而，在天光微亮、黎明初現時，一個身披鬥篷、頭戴紗巾的身影來到伏爾鬆格的船邊。守夜的西格蒙德將她認了出來。“西格妮！”他迫不及待地喊道。西格妮叫醒了父親和兄弟，告訴他們一場陰謀正在展開。

“西吉爾國王召集了一大批軍隊來對付你們，”西格妮說，“他痛恨伏爾鬆格家族的人，男女老幼，無一例外。我的父親和兄弟們，西吉爾的計劃是率領大軍將你們一網打盡。不僅如此，他還想把西格蒙德的聖劍格拉墨據為己有。因此，我懇求你們，伏爾鬆格的親族們，快把船拖回海中，離開這片充斥著陰謀詭計的土地。”

然而，伏爾鬆格不肯聽女兒的勸。“伏爾鬆格家族的人不是亡命之徒，決不會倉皇逃離已經涉足的土地，”他說，“我們每一個人都許下諾言，說要拜訪西吉爾國王，因此我們會遵守這個承諾。如果他是個卑鄙小人，暗中伏擊我們，那我們身為不敗的伏爾鬆格族人，便會正麵迎擊他的軍隊，取他項上人頭，再將你帶回布蘭斯托克之殿。天亮了，我們該動身前往國王的宮殿了。”

西格妮本打算再給他們講講國王軍隊的情況，可她知道，伏爾鬆格的族人從不在意勝算如何。西格妮不再說話，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國王西吉爾的宮殿。

西吉爾知道西格妮已經為自己的父兄通風報信。於是，國王召集手下的軍隊，將他們布置在伏爾鬆格族人的必經之地。接著，他又派人來到伏爾鬆格族人的船上，歡迎他們遠道而來。

當伏爾鬆格族人離開大船後，西吉爾國王的軍隊就對他們發起了進攻。這場在沙灘上展開的戰鬥十分慘烈。在無畏的伏爾鬆格族人麵前，西吉爾國王的精銳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然而，伏爾鬆格還是死在了戰場上。他的十一個兒子成了俘虜，聖劍格拉墨也從西格蒙德手中被強行奪走。

十一位伏爾鬆格王子被押到西吉爾國王的大殿上。西吉爾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不禁大笑起來。“這裏可不是布蘭斯托克之殿，少給我擺出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臉，”國王說，“在這裏，你們不用去樹上拔劍，因為有一個更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們。在日落之前，我要親眼看你們每一個人被這把劍剁成肉醬。”

這時，在場的西格妮站了起來。她臉色蒼白，瞪大了雙眼。“我不指望你會饒過我兄長的性命，”她說，“因為我知道，不論我如何懇求也無濟於事。但是西吉爾，你聽過一句古話嗎？——‘善待尚未瞑目者’。”

聽到西格妮這樣說，西吉爾笑道：“是啊，我的王後，‘善待尚未瞑目者’。我當然會好好照顧他們。我要讓他們睜大眼睛，好好欣賞彼此的苦痛。他們不會現在就被處死，也不會一起死去，我要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接一個死去。”

於是，西吉爾對他卑劣的部隊下達了新的指令：把這十一個兄弟帶到森林深處，用鐵鏈把他們捆在木樁上，讓他們在那兒自生自滅。這就是西吉爾對伏爾鬆格家族的十一個兒子所做的惡行。

第二天，一個忠於西格妮的守衛來到她的寢宮。西格妮向他詢問：“我的兄弟們還好嗎？”

守衛說：“一頭巨狼來到鎖住他們的地方，撲向您的第一位兄長，把他吞了下去。”

西格妮聽到這個消息並未落淚，她的內心變得無比堅強。“你再回去，”她說，“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守衛回來的時候說：“您的第二個兄弟已經被狼吃掉了。”這次，西格妮依然沒有掉下一滴淚水，她內心的外殼也變得越發堅硬。

每天，守衛都會找到西格妮，將伏爾鬆格兄弟的情況稟報給她。最後，隻剩一個兄弟還活著，那就是她最年少的兄長西格蒙德。

西格妮說：“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想好應該怎麽做了。你帶一罐蜂蜜去西格蒙德被綁的地方，把蜂蜜塗在他臉上。”

守衛照西格妮的吩咐做了。

巨狼再度沿著森林的小路來到西格蒙德被綁的地方。它嗅到了西格蒙德臉上的蜂蜜，於是伸出舌頭輕舐他的臉。西格蒙德順勢咬住狼的舌頭。巨狼拚命掙紮，但是西格蒙德沒有鬆口。在搏鬥的過程中，西格蒙德折斷了綁住他的木樁。接著，西格蒙德用手擒住巨狼，將它的下顎撕成了兩半。

守衛目睹了發生的一切，如實向西格妮作了稟告。她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喜悅：“隻要伏爾鬆格家族還有一個人活著，就一定可以向西吉爾國王報仇，再奪下他的宮殿，一雪前恥。”

守衛就此把守在去往森林的路上，並在西格蒙德為自己建造的隱蔽小屋處做了標記。他還時常為西格蒙德帶來西格妮的密信。這段時間，西格蒙德過著逃犯和獵人的生活，但他並未離開森林半步。西吉爾國王不知道伏爾鬆格家族還有一人生還，並且就潛伏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