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會議室裏,煙霧繚繞。

隊長皮笑肉不笑地問張大鵬能開拘留證了嗎?

但張大鵬接下來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他說,自己要傳喚的嫌疑人,是受害者劉東。

張大鵬認真地在電腦前敲擊了一整個下午,一大摞筆錄被他一次次放進櫃子,又拿出來重新翻看,最後他寫出了一份呈請刑事傳喚報告,裏麵寫滿了劉東本人身上的疑點。

第一,劉東撒謊了。他最開始說孩子失蹤時,是騎三輪車出門的,但隔了幾天以後,又說孩子就在院裏,沒出去。

第二,劉東在出事當天,提前給院子裏所有紡織工放了假,隻留下自己和媳婦。現在隻有這兩夫妻的口供,其他人根本提供不了證明。

第三,村裏人說,劉東在下午5點發現孩子不在之後,立刻帶著媳婦出來找孩子,並鎖上了院門。這個行為也十分可疑,因為村裏人互相認識,平時從來不鎖門。這時的劉東,仿佛已經知道孩子不可能回來了。

張大鵬開始把劉東令人不安的檔案拚湊起來。

劉東小時候學習成績不好,當過兵,近年來有兩個業餘愛好——玩老虎機,欠下一身債。毆打媳婦,懷孕了也不停手。

有一個鄰居說,聽到劉東對著媳婦大喊,“快起來,我沒打夠呢!”

劉東暴力事件的巔峰在1994年。當時村中搶劫案件頻發,村民自己成立了聯防隊,拿著一米半長,擀麵杖粗的鐵棍為主,又稱鐵棍隊。劉東那時候身體好,年輕,就加入了鐵棍隊。

1994年的10月份,幾個陌生人大白天就來到村中某戶敲詐一萬元,還要用火柴把房子燒了。劉東趕了過來,用鐵棒打跑了兩個,剩下的一個被拳打腳踢,直到趴在地上不能動。劉東掏出打火機來,在那人鼻子下燒了兩三分鍾,鼻尖燒出了黃斑。

被打的人不動。他又拿榔頭敲碎了該人十根手指。

還是不動。劉東確信對方死掉,連夜坐火車往老家跑。後來才知道那家夥是裝死,才敢跑回來。

在張大鵬看來,男人永遠不會變,家庭、工作都是遮掩。

檔案最後一條線索,是他的兒子劉小軍,3歲時住院,原因是手掌骨裂。

誰打的?不知道。

順著這些檔案,張大鵬捋出了一種細思恐極的“真相”。

劉東有暴力史,熱愛縱情聲色的生活,而孩子某種意義來說,是他喝啤酒、玩老虎機的絆腳石。更何況最近有些村裏“抬錢”的人來管他索要賭債,他很有可能一時失控做了些恐怖的事情,然後處理掉屍體。最後來到警察麵前,扮演成了受害者。

至於那個沉默的女人,她已經失去了兒子,不能再失去丈夫,當然要為劉東隱瞞。

張大鵬決定傳喚劉東,找到隊長匯報情況。隊長收斂了笑容,緊皺眉頭,問他這麽幹合適嗎?現在又沒有足夠的證據。

張大鵬還是堅持“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態度。

隊長40多歲,業務能力一般,他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張大鵬的倔脾氣,所以最後來了一句:“你看著辦。”

張大鵬覺得隊長人不錯,缺點就是相信罪惡有其邊界。即使是父親,也有畜生不如的父親。

他答應隊長慎重對待,心裏想著,頂多我不當著村民麵戴手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