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神探 一

2000年,重案隊流傳著一個傳說:有個探長,是不折不扣的混蛋,無論罪犯還是警察,都同樣恐懼他。

這個“混蛋”探長,就是張大鵬。

張大鵬身高165cm,光頭,戴眼鏡。這位一臉橫肉的仁兄,最愛做得事是在同事洗澡時偷偷關掉澡堂大燈。

那天他又接案了。一個老太太從自家11樓的陽台縱身一躍,墜落時撞上2樓平台,於是,護欄像刀一樣切開老太太的身體。腰部以上留在二樓,腰部以下砸在大馬路上。

張大鵬站在半截屍體旁,光頭和眼鏡反射著耀眼的太陽光。

他彎著身子,看螞蟻爬滿屍體全身,地麵上是亂七八糟的血泊,還有崩了一地的白腦花。

年輕的小民警盯著屍體琢磨心事。張大鵬看著他,居然磕磕巴巴地說起了單口相聲:“兄弟,你你你你你你知道這姐妹死因是什麽嗎?”

派出所小民警緊鎖眉頭。

“她她她把屁股弄丟了,找不到了。就差一點!”張大鵬指著樓下的半具身體,語氣好像頗為惋惜,派出所小民警惱怒地看著他。

然後張大鵬帶著重案隊搭檔,心滿意足地下樓了。

雖然見慣了命案的刑警多少都會用一些看起來無所謂的話,拉開自己與屍體的距離,以此給內心上一層“保護塗層”。

但隻有張大鵬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從嫌疑人到同事,乃至重案隊隊長都這麽稱呼他。

他最絕的一次,就是偷拿副支隊長落下的手機,給重案隊一名副隊長打電話。電話一接,他開始冒充副支隊長的“黃宏嗓”,約副隊長晚上八點到歌廳包間裏等著。

這名副隊長一個人吃著果盤,喝著啤酒,一直等到了晚上11點多。

第二天,副隊長怒氣衝衝地拎著棒球棍趕來,沒人敢勸,都看出是真的急了。張大鵬嬉皮笑臉地和他圍著辦公桌“老鷹捉小雞”一樣跑了半天。

“我他媽打死你!”副隊長說。

“你牛牛牛牛逼就打打打我臉上!”張大鵬繼續笑。

但如果因此就單純認為張大鵬是個口吃的、好脾氣的逗比,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張大鵬是2000年從派出所加入重案隊的,領導對他的評價是:“幹活勤快,能打架。”這就是當時好警察的核心標準。

他經曆了南城治安最差的5年,也是命案發案率最高的5年,用堆積如山的拘留證和破案率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那時南城一個區的命案數量是120起,而在2003年,這個數量上升到150起,早已超出重案隊能夠承載的範圍。除此之外,還有不明原因,散發出惡臭才被鄰居發現的屍體。

張大鵬在這種環境下破案,靠的是精準到可怕的第六感。

他的殺手鐧就是一時衝動,比如在審訊室對著不順眼的證人、被害人家屬或者嫌疑人一通怒吼,就真的能把凶手找出來。

有些年齡偏大的老民警對這種方式不以為然,可恰恰是這種暴風驟雨的作風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在那個破案數量遠比質量更重要的年頭,張大鵬維持了80%的破案率,高於全市的平均水平——這可是建立在他每年接30到40起搶劫殺人等棘手案件的基礎上。

有個屬於張大鵬的經典案例在重案隊傳頌已久:一名女工被奸殺、扼死。隻找到了3個嫌疑人,但各項物證都不理想。

張大鵬笑著鑽進訊問室,分別對每個嫌犯大吼,說他們每個人都殺了同一個人。每當張大鵬進入這種離奇的惱怒狀態時,他的口吃會奇跡般痊愈。

一個小時以後,他向其中兩名道歉,並給剩下的一個戴上了手銬。

張大鵬很暴力,非常暴力。他對警察頭銜異常看重。隻要對方的舉動侮辱了警察,挑釁了警隊,他絕對不會放過。

曾經有個男人,殺害了幼兒園小孩,再把孩子小小的身體塞進洗衣機。

張大鵬在審訊室和他對質,並使用了“適度的教訓”。

男子喘息著,背靠著牆緩緩起身,說,你特麽要不是警察,我早打死你了。

然後張大鵬揉著光腦袋狠狠地笑,不顧同事的阻撓,解開了男人的銬子,把對方逼到死角,說你打我呀!

嫌疑人被張大鵬的恨意嚇得麵色蒼白,不敢再吭聲,張大鵬隨即“教訓”了他一頓,隨手拿起重案隊出現場用的相機給嫌疑人和自己拍了一張合影。

“警察可以把槍放下,但一定要在壞蛋放下槍之後。”張大鵬這樣說。

但張大鵬之所以是個混蛋,不僅僅是因為他對嫌疑人混蛋,他對領導和同事也很混蛋。

出現場時,他不認識新來的政委,以為是看熱鬧的,讓對方滾蛋。結下梁子以後,參加同事的婚禮,他給政委敬酒賠禮道歉,政委勉強一笑,沒喝酒。他扔下酒杯,衝著政委的麵門就是一拳,被眾人拉開。隨後兩撥人在當天晚上,又在一家浴池碰上了。張大鵬衝過去又是一腳,被同事仰麵拉倒,扛出了門。

張大鵬就是這樣,熟稔街頭,千杯不醉,用蹩腳的笑話和屍體、同事、領導保持著距離。

他的前三任女朋友都是歌廳小姐,和人沒什麽親密關係,他本來可以一直混蛋下去。

直到那一起案件發生。

混蛋遭了報應。

後麵的日子裏,他用了11年去追蹤一宗兒童綁架案,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和狗一樣:農村暗訪11次,挨打3次,見證死亡2次,喝醉無數次。他痛哭著發現,原來自己是在和人販子玩一場世界上最難的躲貓貓——大山裏沒有任何線索,就算是警察,走錯一步,也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