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這差不多是重案隊有史以來抓人最難的一次。

小賊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名字,林永輝。這是老賊王曾經使用過的銀行卡戶名。

我們查詢了這個賬戶,最後一筆錢出在廣州。那裏人員流動大,情況複雜,旁邊是深圳,又有通往香港的海關。

於飛隊長前往廣州,隨行的是老貓和李逵。

三人到了才發現,這名叫林永輝的男子,隻是個30來歲的工人,在廠子裏打工,身份證在哪都不知道。

於隊長找了很多廣州的同僚,在當地不少的情報係統裏都掃過,一無所獲。

他們先是被錯誤的消息引去了東莞,上午11點剛下火車,屁股還沒坐熱,廣州這邊又來了一個情報,說人可能在深圳。

幾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深圳,當地民警給出一個基站位置,周圍有四家酒店。大家看了整夜的錄像,尋找在酒店門口與外賣小哥接頭的人。

於飛隊長有個專長,他極其善於辨認人臉,隻要看過戶籍照片,無論在錄像裏變成什麽樣,他都能認出來。這好像是種與生俱來的本領,和腦子裏的梭狀回有關係。

很快,嫌疑人被找到了,體貌特征和老賊王很像。但又不敢確定。

他們用了半天的時間追蹤錄像,從大堂到樓上,再找到了位於酒店18層的房間。電梯必須有房卡才能開,李逵沒等服務員過來幫忙,一溜煙就從安全梯上去了。

這邊一問經理,發現房間登記人是用港澳通行證開房的。

巧的是,就在警察趕來的前一晚,此人剛剛退房。

已經住了半年多,就在抓他的前一天晚上退了房?於飛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李逵拿出了他錢包裏的玉觀音小掛件,握在掌心裏,放在嘴邊默默祈禱。這是個令人驚訝的巧合,事後民警們發現,賊王偷走的大號玉觀音的神態造型,和李逵哥的玉掛件幾乎一模一樣。

線索斷了,三個警察十分沮喪,每天晚上在賓館裏分析案情到天亮。李逵的女兒得了肺炎,隔著電話都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在喊爸爸回家。

李逵告訴於飛,一定要在三天之內抓到,不然自己就背包回家,換個別人過來。

於飛沒吭聲,用力地撮煙卷,說你不用走,一塊來的就一塊走。

又過了一天,他們三個人幾乎不眠不休追錄像,終於在一個煙酒店門前,找到了清晰的監控錄像——賊王乘坐了出租車,錄像中記錄了車牌號。

他們聯係了司機。

“那個客人我記得,挺能吹牛逼的。頂個鴨舌帽,大晚上戴個墨鏡,和我套近乎說當過兵,一看就是扯淡。我還幫他拎東西來著。”司機把大家引到賊王住的那棟樓。

隔日下午兩點,賊王戴著鴨舌帽,出現在電梯口。大家一擁而上,把賊王壓在身下。於飛的第一感覺是賊王真瘦,後脊梁骨戳尖尖的,戳得人疼。

大家問賊王叫什麽,他把港澳通行證上的假名報出來。於飛帶著他上樓去搜查,賊王故意將所有人引到他租用的另一處房間。

於飛怎麽搜怎麽不對勁,筆記本電腦是粉色的,臥室裏還有好幾本女性雜誌。

老貓打開了電腦封麵,是一對年輕的情侶。老賊這才承認這不是他的房子,是他租下來,又作為二房東租給別人。

於飛照著賊王腦門打了一拳,他踉蹌幾步,苦笑著把警察帶到了正確的房間。

那是一個典型的賊窩,到處都是不同姓名的身份證、銀行卡、手機卡。於飛興翻動著賊王的行李箱、錢包,在裏麵找到了一張“薔薇”的照片——

女孩倚在河邊欄杆上,歪著腦袋調皮笑笑,河對岸有個老人在放風箏。

照片上,薔薇臉的位置被賊王摸的泛白,和她現在發黑的屍身成了鮮明的對比。

民警們押著賊王去當地的看守所,一直聊些家庭、生活的話題。這種閑聊可以讓嫌疑人轉移注意力,放鬆心態,不要想著逃跑。

於飛隊長以為情況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但路上賊王說漏了嘴,他管於飛叫“於隊”。

於飛按捺住心頭的驚恐,問賊王怎麽知道自己姓於。

老賊王突然反應過來,他身子微微向前,斜楞著一隻眼睛,快速地瞥了於飛一下,“我聽他們都叫你於隊,我也叫你於隊。”

事實上這一路上根本沒人叫他於隊,同事們都叫他大飛。

於飛想起這些天接觸過的民警、輔警、服務員、物業經理的一張張臉。他全身發冷,血液湧上腦部。

他決定立刻帶賊王回去,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