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無言的白玉觀音看著眼前一切。

浴室裏隻剩下小賊一人,還有薔薇的屍體。浴缸裏混雜著他的汗水和薔薇的血。

他用黑塑料袋把薔薇的腦袋套上,免得看見她的臉。死人的眼睛像冬天池塘一樣空洞。

開始他方法不對,骨頭弄不斷,後來想起家裏殺豬的過程,於是從關節處開始切割,然後用力地向下掰,不一會胳膊就卸下來了。指甲上還有新鮮的指甲油,還有“七星瓢蟲”。

小賊對著馬桶吐了一會,想看看師父,發現客廳裏早就沒人了。他回到廁所,點上一根煙,感覺薔薇好像在煙光裏動了一下。

外麵一聲長長的汽車喇叭,他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幾個小孩把易拉罐當成球在踢,他回過神來,重新拿起鋸子。

四個小時以後,他卸下四肢,到了最難的部分——頭顱。

塑料袋太滑,無法固定。他摘下口罩,一隻手攥著薔薇的頭發,幹嘔了幾聲,還試著把薔薇的雙眼和上。但那雙眼皮就像百葉窗一樣,剛一閉上就彈開,好像非得看著他幹完這個活才行。

他想起師父曾經在這張臉上親吻、愛撫,現在卻命令自己將這具屍體拆卸成幾塊,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浴缸的血水裏,那具麵容漸漸幻化成了他自己。

流著眼淚,他卸下了薔薇的腦袋,感覺薔薇是死在他手裏的。

他無法忍耐,就到樓下去找師父。賊王正坐在大堂裏,和一個抱著嬰兒的婦女聊天,態度殷勤熱情,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那件名牌西服搭在凳子上,一塵不染。

師父看到他,說了句,“你先弄吧。”

那一瞬間,小賊突然明白街頭生存的哲學到底是什麽。根本不是什麽義氣,就是比誰能裝。這也是為什麽師父能若無其事,但自己要幫忙分屍。因為他裝不出來,也忍不住。

小賊陸續把幾個袋子拖出了電梯,袋子沒破。師父租來的雪鐵龍就在樓下。他把後備箱打開,把袋子扔進去,然後坐在長椅上,發了一個小時的呆。

退了房,走出酒店,賊王腦袋還是高高地仰著。

在路上,兩個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師父要小賊晚上和他一起回賓館偷監控錄像,而小賊腦子裏一直想著扔在廢地的殘缺屍體會被發現。

“沒事,她爸媽都沒了,沒人會管她。”賊王說。

小賊忍了半天沒忍住,大聲喊了出來,“是你害死了她!”

師父大吼,“她腦子有病你看不出來!”

小賊心涼了。

他這次執意要分手。師父苦苦哀求。

臨走時,小賊摘下手腕上的金表,扔在**。師父歎了口氣,又拿過來強行按在他手裏,兩眼通紅:“我就不該帶你耍歌廳!”

那天,小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緩緩坐倒在地上,滿臉是淚,想起小時候自己待在樹上,等著父親來尋找。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在那棵黝黑,紮人的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