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賊王不滿足一起“看電影”了,他決定和薔薇“共同生活”。

薔薇搬出了肮髒的公寓,和賊王租下一個三居室。小賊根本不想和他們住在一起,但賊王強烈要求,他隻好搬了進來。

這樣一來,倒真有點兒一家三口的樣子了。

那時的氛圍很好,慈父一樣的師父,年輕美麗的師娘,順從的徒弟。賊王置辦了洗衣機和電視機,還有很多日常用品。

這是三人少有的美好時光。

師父不僅大談江湖行走見聞,還開始暢談自己想要的未來——在廣西防城港買個小房子,把哥們都叫來一起過生活。

他說防城港那淨是一幫搞傳銷沒臉回家的人。物價特便宜,天氣又溫暖,又靠海,對他的高血壓有幫助。薔薇取笑他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子,而小賊是真心覺得可笑。

生活在一起後,賊王和薔薇都很有默契,一會如膠似漆,一會互諷打罵。

她嘲笑他的假牙,嘲笑他的關節炎。他嘲笑她不能言說的“婦科病”,嘲笑她不會算數。

兩人努力靠近,又不斷互相傷害,更靠近,再傷害,永無休止。但往往是以賊王獲勝而告終。

小賊不知道兩人這樣子算不算愛情。或許隻是師父太迷戀這種感覺。從沒有人去反抗師父,包括小賊自己。但現在冒出一個薔薇,她的頂嘴、蠻橫,都激起了賊王的征服欲。

小賊不吃薔薇撒嬌耍賴這一套。

薔薇和他單獨待在一起時,會不停地說話,似乎是想要戰勝身體中另外一個極端焦慮的自己。

有一次,薔薇告訴小賊,自己是個有資格認證的美容師,“證書都考下來了”,還伸出指甲給他看,那些指甲被她塗抹得像是七星瓢蟲,很專業。

薔薇說,自己本來應該是另外一種人——上大學,嫁個二線白領,買房。可之前她卻睡在單位租的一間公寓,和另外7個女孩在一起互相監督。因為公司禁止她們和客人出去開房。

薔薇越說越多,氣氛開始尷尬。她說自己曾經打過胎,但是沒打幹淨,所以子宮上留下了“葡萄瘤”,每個月都要吃藥。白天要用當歸、阿膠補血,晚上又要抽煙喝酒工作。

小賊問她,這些事和師父說過沒有。她說了兩聲“可憐,可憐”,也不知是在說誰。小賊覺得她又懦弱又令人作嘔。

形勢突然就急轉而下。

薔薇複吸之後變得很瘋狂,反複頻率很高,但從不自己去買毒,非要賊王去。

賊王也不樂意,他拿著裝著白色晶體的小塑料袋回來,和薔薇互罵兩句,順手把小塑料袋扔到了外麵的雪地裏。

薔薇急急忙忙披上羽絨服躥出去,像貓一樣敏捷。

小賊遠遠看到她在蹲在雪地裏,半**兩條白腿,捋著頭發,試圖在雪地裏尋找幾塊冰糖一樣的小東西。賊王坐在屋裏冷笑。

那天,他們吵架的聲音傳遍了走廊。小賊急忙來到客廳裏,看到師父臉上還帶著紅印。賊王罵了一句髒話,叼著煙卷轉身下樓。

薔薇四肢攤開躺在**,臉色蒼白,遍體鱗傷。她一字一頓地說:“都他媽得死。”

一隻暖瓶被砸在地上,內膽七零八落,不可拚接複原。就像這個剛組成的“三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