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手足相殘

在與袁譚、袁尚二人分別對談之後,郭嘉打算伺機而動。眼下以謀士身份為袁譚出謀劃策,以此爭取袁譚推薦自己的機會。至於袁尚那邊,郭嘉一直采取懷柔政策,盡量避免袁尚的利益折損。這樣的計策看似討好兩邊,但也隻是權益之計。倘使袁譚袁尚正麵衝突,這樣的計策便會徹底失去效力。所以郭嘉也正竭盡全力,爭取早日讓袁譚推薦自己。

“先生妙計,可真是解了我的大難!哈哈哈哈!”這一日,袁譚獨坐府邸議事廳正坐之上,一臉興高采烈地誇讚郭嘉,而郭嘉的嘴角也漸漸揚起。

起因是幾天前,袁譚奉袁紹之命前去韓馥舊部犒軍,可犒軍之後不到一天就傳來有軍士毒發身亡的消息,軍中立時謠言四起,說袁紹是借犒軍為名清除異己,一時間韓馥舊部與袁紹的關係緊張了起來。袁紹大怒,責令袁譚三日內解決此事。

“先生救我!”幾天前的袁譚,一臉哭喪來找郭嘉,將事情的原委講了個大概。

郭嘉聽完袁譚的敘述,眉頭微皺陷入沉思。

“定是袁尚從中作梗,好將罪責施加於我,使我失信於父親。可惡!”話音未落,袁譚右拳緊握,狠狠砸向大堂的石柱。

“你怎麽知道是袁尚幹的?”郭嘉不解地問道。

“這犒軍之事父親隻同我與袁尚商量過,而後命我全權負責。如今出了這等事,除了他還能有誰?”

“那可未必。”看著袁譚一臉肯定的樣子,郭嘉搖了搖頭,隨即將矛盾轉嫁:“袁公兵不血刃收複冀州,韓馥舊部定有人不服,說不定是他們探得了消息,借公子犒軍之機,以下毒之事來挑撥韓馥舊部與袁公之間的關係。”

“這不可能,就算他們知道犒軍,可犒軍物資一直由親兵嚴加看守,就連我要去檢查,都需要父親的手諭,那些韓馥舊部是絕無機會下手的。”說話間,袁譚將手諭拿給了郭嘉。

郭嘉雙手接過手諭,接著問道:“除了公子以外,還有誰有這手諭?”

“還有主管倉庫的太倉丞紀淮。哦對,他一直暗地裏巴結袁尚。”

郭嘉靈機一動:“看來紀淮有很大嫌疑啊,公子何不審問紀淮?”

郭嘉話音未落,袁譚無奈地歎一口氣:“我早就把他羈押了,可這都兩天了,他一口咬定不是他幹的,再說也沒有證據,審訊一直沒有結果,這也是最讓我頭疼的事!眼看三日之期就要到了,要是他死不鬆口,我可就完了。”

“這樣看來,公子的局勢很被動啊。”說話間,郭嘉將手諭歸還給了袁譚:“眼下雖然沒辦法確定袁尚是否是幕後主使,但他也脫不了幹係。看來三公子是想借這個紀淮之手來陷害公子,那麽眼下隻要讓紀淮開口,這件事也就有轉機了吧。”

“可他能輕易開口嗎?再說如果不是他所為,那我該怎麽辦?”袁譚有些質疑郭嘉的話。

“他不開口隻有兩種可能,要麽袁尚可以給他想要的東西,要麽他真的不是下毒之人。可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是下毒的人,也逃不了失職之罪。況且安撫韓馥舊部的事不能拖延,恐怕袁公也會把他變成下毒之人。左右都是死,他為何還要隱瞞呢?。顯然袁尚給了他想要的東西。”

“先生說就算他不是下毒之人,父親也會將他變成下毒之人,那我不是安全了嗎?”袁譚聽了郭嘉的解釋,心中有了一線生機。

“不,我說的是有這種可能,萬一公子查不明白這件事,也說不定袁公會拿公子開刀,畢竟公子作為袁公的兒子,拿你開刀可比拿紀淮開刀更可以穩定軍心、樹立威望。”郭嘉心裏清楚,袁紹基本不可能這麽做。畢竟虎毒不食子,反正紀淮與袁譚所犯的都是失職之罪,若是從這兩個人中挑一個替死鬼,必是紀淮無疑。但郭嘉為了自己的條件,還是打算嚇一嚇袁譚。

“先生救我!”看著郭嘉一臉平靜的樣子,袁譚更加緊張。

郭嘉見袁譚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一時陷入沉思:此刻的矛盾已經不是和稀泥便能輕易解決的。之前袁譚檢查物資時,我也在場。雖說袁譚的處境不利,可要是自己臨陣倒戈幫助袁尚,隻怕袁譚會拖自己下水。況且袁尚為了陷害袁譚可謂是不擇手段,跟著袁尚隻怕風險更大。相比之下,袁譚更好利用。思索至此,郭嘉決定幫助袁譚。但此次抉擇,勢必會影響到袁尚的利益,於是郭嘉也做好袁尚報複自己的準備。

郭嘉道:“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先生但講無妨。”袁譚道。

郭嘉回應道:“公子此番事成之後,須向袁公推薦我。”

“全依先生所言。”未等郭嘉說完,袁譚便答應了郭嘉。郭嘉見狀,示意袁譚俯耳過來,給了袁譚對策。

“紀淮開口了吧?”郭嘉問道。

“嗯!嗯!”袁譚使勁點了點頭:“我依照先生所言,將紀淮與守倉的士卒分開關押,封鎖了牢房,不讓外人接觸他。之後將先生您囑咐的話告訴了他。他沉默了半日,竟然主動向我承認了他協助袁尚下毒的事情,並且願意指正袁尚。”

“那就好,至少公子的命是保住了。”說罷,郭嘉長舒了一口氣。

“先生,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麽我拷問了他兩天,他都不鬆口,可先生隻一席話就讓他開口了呢?”袁譚一臉疑惑地看著郭嘉。

“我不是說過了嗎?紀淮坐實了失職之罪,而且他的失職造成軍心大亂,本就是死罪。一個死人甘心為袁尚保守秘密,無非袁尚可以給他他想要的。所以我讓你告訴他袁尚也自身難保,其實是為了讓他知道,袁尚給不了他想要的,而你可以給。”

“哦!我明白了,所以先生才會讓我說讓他無需顧慮,可以滿足他的要求。”袁譚恍然大悟,卻又生出一絲了質疑:“可先生,他會相信我的話?”

“他當然不會輕易相信,所以我讓你單獨關押他,就是為了擾亂他。再者我懷疑袁尚在牢裏有眼線與他聯係,所以他才不會輕易招供吧。”說罷,郭嘉揉了揉紅腫的眼圈,昨夜的焦慮也漸漸退散。

“先生,那這樣我就能反擊袁尚了吧?”袁譚試探著問道。

郭嘉搖搖頭:“不一定。”

“為什麽?我已經有了紀淮的指證,他還有何話說?”麵對郭嘉的回答,袁譚有些不理解。

“紀淮的指證隻是他一家之言,證明不了什麽,袁尚完全可以抵賴。但我們可以以此為由頭,說不定會發現袁尚更大的破綻。再說,以他的手段,我不覺得他會善罷甘休。”說到這裏,郭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大喊一聲:“不好!”

“怎麽了?”袁譚不解地問道。

“紀淮有危險!”郭嘉立時皺緊眉頭。

與此同時,袁尚府邸內。袁尚正坐在大堂裏,小心地擦拭著手中的寶劍,清水漸漸滑過劍身,凜冽的寒氣也隨之一瀉而下。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映在了劍身之上。

“都辦妥了?”袁尚一邊說話,一邊撫摸著劍身。

“三公子,都辦妥了。”黑衣斥候回應道

“下去吧。”

“是。”話音未落,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劍身中。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幫助我哥哥。”袁尚緩緩起身,劍光一閃,案幾的一角隨著他滿目的殺意掉落在地。

“可惜了!別怪我啊,奉孝哥哥。”

此時,袁譚府邸。

袁譚唐在大堂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而郭嘉則是一臉吃驚地站立在側,顯然他並未從剛剛的場景中脫身。就在剛剛,郭嘉隨袁譚前去牢裏查看紀淮的情況,可他們還是晚來一步,誠如郭嘉所料,紀淮吊死在了獄中。

“先生、先生?”

“啊?”袁譚的話打斷了郭嘉的思緒。

“紀淮為什麽要自盡?”袁譚對紀淮的死感到十分疑惑與吃驚。

“自盡?哼!”郭嘉冷笑一聲:“那房梁起碼一丈高,牢房中又沒有可以墊腳的器物,紀淮那麽矮,怎麽可能自己吊死?”

“先生的意思是,我弟弟幹的?”袁譚經由郭嘉的提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殺人滅口。”話音未落,郭嘉拍了拍腦門,長歎一口氣:“唉!我早該想到的。”

“先生,紀淮死了,接下來我該怎麽辦?”袁譚問道。

“你弟弟不都說了嗎?紀淮投毒,被捕之後畏罪自殺,多完美的理由!”一種深深的挫敗感環繞著郭嘉,盡管他不甘心,但眼下也隻能這樣了。

“可惡!那我們就這麽算了?”袁譚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甘與憤怒。

“我們唯一的人證死了,你說還能怎麽辦?”麵對郭嘉的反問,袁譚一時語塞,隻一拳砸向案幾:“可惡!真想殺了他!”

“真沒想到啊!”郭嘉的眼前浮現出剛剛紀淮上吊的情形,不禁長歎一聲:“六條人命!五個中毒而死,還有一個連死了都要背負罵名,袁尚還真狠啊!”想到自己之前還在糾結要不要幫助袁尚,郭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是死了六個人,好在我沒事,先生不必如此掛懷。”

“公子,你說什麽?”袁譚的話,宛如利劍一般刺入郭嘉耳中,郭嘉吃驚地看著眼前一臉輕鬆的袁譚:“不過死了六個人?那公子覺得這六條人命,不足掛齒?”

“當然!哦對了,我明天去向父親複命,正好推薦先生,先生早做準備啊!”看著袁譚仍舊一臉輕鬆的模樣,郭嘉仿佛看到這樣的畫麵:五個士卒和一個文官被綁在木樁上,而袁譚袁尚拿著利劍砍殺他們,在飛濺的鮮血中談笑風生。就在剛剛,郭嘉還為自己沒有幫助袁尚而慶幸,可如今,他發現幫助袁譚好像與也沒什麽區別,畢竟這兩個人,是親兄弟。

“有勞公子費心。”郭嘉向袁譚行了個禮,嘴角彎出一道苦澀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