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頭金被盜而且追尋無果,這讓衛發財大光其火,一個耳光將吳文冕甩了個趔趄:“日媽媽這麽點屁事都給我辦不好,我養你們這麽一幫東西做逑用?老子養條狗還看家護院呢,養你麽這麽十幾條漢子,眼皮底下金子被人偷了不說,跟在屁股後邊追人,居然給追丟了!……我不聽你們的解釋,也少給我講理由,公司財產被盜,是你們保衛科的責任!人抓不住財產追不回來,我唯你這個保衛科長是問!今天我把醜話撂在這兒,從今天起,你們不用來公司上班,一心一意給我抓那狗日子去,抓不住不用回來見我不說,你們要全額賠償公司的損失……”

罵走了保衛科長吳文冕,他兀自氣憤難忍,將漂亮女服務員新沏的龍井茶狠狠在砸在了地上:“你去把砂娃們給我全部叫來,我要召開職工大會……”

砂娃們以為要發工資了,興高采烈地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不料衛發財的一番話如迎頭澆了一通冰水,弄了個透心涼:“我懷著十分沉痛的心情,告訴大家一個十分不幸的消息:大家的工資沒無辦法發了,我懇請你們諒解!”

“為什麽?”砂娃們像彈球似地跳了起來,“說得輕巧!這些都是老子們拿命換的血汗錢,你說不發就不發?……”

“我們早就知道你狗日的騙我們,這天下老鴨一般黑,金老板沒有一個好東西……”

“告他去,我不信天下沒有講理的地方……”

“告啥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幹脆滅了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算了……”

“……”眾砂娃磨拳察掌嚷嚷成了一片。

衛發財雙手抱拳,連聲道歉:“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不是我不發工資,實在是沒錢啊……”

“怎麽會沒錢?前天挖的那一疙瘩狗頭金,還不賣個幾十萬上百萬?”有人質疑。

“我正要說這個事情,”他用雙手往下壓了壓,止住了眾人的喧鬧,然後痛心疾首差不多要聲淚俱下,“那塊金子沒有了!那塊金子昨晚不小心被那天殺的甄國棟偷走了!……昨晚我們追了一晚上,到底還是沒逮住……”

“啥?”眾人差不多被驚呆了,麵麵相覷,“你金子放在什麽地方啊?怎麽會叫他給偷了?公司財務室不是有保險櫃嗎?”人們紛紛質疑。

“嗨,這都怪我!”衛發財擢發自咎,“我想金礦出這麽一塊金子,都是財神爺所賜,所以想在財神爺麵前好好供奉一番的……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啊……”

衛發財的迷信是大家都知道的,今日挖得稀世珍寶的狗頭金,在財神神位麵前供奉一番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砂娃們毫不懷疑,紛紛將怨恨和憤怒轉向了賊娃子甄國棟。

“日媽媽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居然敢偷我們的血汗錢!”

“這狗日的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想不到也幹這土匪強盜幹的事……”

“夫妻同床誰,人心隔肚皮,這年頭,誰知道誰在想什麽……”

“……”砂娃們吵吵嚷嚷成了一團。

衛發財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大家情緒激動,繼續痛心疾首地說:“本來我已經聯係好了買家,計劃今天將金子賣了,下午發大家工資,現在你看,弄成了這個局麵……哎!想不到,實在想不到啊,這狗日子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想不到居然幹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這都怪我,怪我粗心大意缺乏防範意識……”

“不能就這樣便宜了這狗日的!”砂娃中有一個漢子跳起來說。衛發財一看,是那個性情耿直、性格暴躁的張慶安,便不解地發問:“老張,你打算咋辦?……現在可是法製社會,你可不敢胡來啊……”

“胡來?你看我是個胡來的人嗎?我隻想帶幾個弟兄,找他要金子去!這可是大家的血汗錢,不能這樣白白便宜了他!”

“不胡來就好,不胡來就好!”他抹著頭上的汗說,“實際上,今天早晨我一早打發人報了案,估計公安局也會派人去追捕他……”

一聽公安局也要去追捕,張慶安有些緊張:“那金子追回來後,你咋辦?”

“哼哼,”他鼻子裏冒著冷氣,“說實話,這金子能不能追回來,我還真有些懷疑!甄國棟那狗日子看起來老實,實際狡猾得很呢!”

“我說的,如果我們追回來,你咋酬勞我們?”張慶安追著問。

“我說了,誰追回來,就分給他一半,……就是公安局追回來,我也要捐出一半,做他們的辦案經費……”

“這話算數?”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今天在場的父老鄉親都可以作證,如果我說話不算數,天打五雷轟,出門就被狼扯狗咬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張慶安相信了,“你也不用吃咒發誓,我們相信你就是!”說完轉身問:“誰願跟我一塊去追那狗日子去?”

“我去!”

“我也去!”

七八個砂娃跟著張慶安,抹胳膊挽拳地出楚麻溝,追尋甄國棟去了。

其他砂娃看到平時替他們主事的幾個人走了,就沒有了主心骨,也看到在衛發財這兒討要到工資是不可能的了,於是長歎一聲自認倒黴,紛紛回窩棚收拾了行李做鳥獸散,回家的回家,另尋活路的另尋活路去了。

衛發財看著散去的砂娃和冷冷清清的礦井,在眾人的唏噓聲中落寞地回到了宿舍,拉開被子蒙頭大睡,一直睡到第三天早上才病懨懨地起了床。

起床後的他在金礦的醒目位置貼了一張告示:本金礦欲拍賣,有意者請於三日後早晨八點到此參與競拍。衛發財敬告。

告示貼出後不久,就不斷有人來谘詢和打探。他一臉憂戚不厭其煩地作著解釋:公司資金鏈斷裂了,如今連買一桶柴油的錢都沒有了,隻好忍痛割愛,將剛剛出了狗頭金的金礦賣了,用來還銀行的貸款、私人的高利貸借款……說著說著,不僅悲從中來,幾度哽咽不能成語。“如果誰這時候出手救我一把,借我幾萬塊錢幫我度過這個難關,我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他!”

眾人搖頭歎息同情不已,但都表示愛莫能助。

三天後的早晨八點,平時根本未照麵的那些金老板們似乎約定好了,不約而同地齊聚在了衛發財的辦公室,“聽人說,你的金礦要拍賣,我們來湊湊熱鬧……”

“哎!”他長歎一聲苦笑著說,“沒辦法啊!現在我是山窮水盡了,不要說銀行貸款到期了罰息厲害,那些私人的高利貸還不了,他們公然放出話來,說要卸我胳膊、斷我的腿……沒辦法了,隻好將這金礦賣了!”

“那還等啥?開始吧!”那些金老板們似乎有點迫不及待,這讓衛發財竊喜不已。

“不急不急!”他走到辦公桌前,“我得宣布一下競拍規則……”說著從桌子地下拿起了一個兩邊開著能伸進一隻手的小洞的方盒子,“我們今天的競拍是不公開叫價的,要像農民們買賣牲口在袖筒裏捏指頭一樣,我們一個個在這個方盒子裏捏指頭,誰出的價多,我就賣給誰……”

“嗬嗬,這倒稀奇!”這些暴富了的老板們參加過無數次的探礦權、采礦權以及古玩字畫的競拍,那都是舉牌公開叫價的,還從沒見過這樣“暗箱操作”的。但這競拍會是人家組織的,自然得遵守人家的規矩,於是一個個輪流走上前,將手塞進盒子裏,與衛發財捏指頭商議價錢。

十幾輪指頭捏下來,已經是日頭偏西了。“成交!”衛發財與一個名叫韓海山的老板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這韓老板是楚麻溝最有實力的老板,眾人一見這種狀況,就明白這金礦賣了個好價錢,至於到底賣了多少,除了這二人外,恐怕是這天底下誰也無法知曉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