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一個人原來不容易2
1—3逝去的昨天日記的語言
回到家裏,天色已暗了下來。薑黎不想開燈,就這麽默默地坐在床沿發呆。
跟胡凜見麵帶給她的衝擊不小。怎能不衝擊呢?二十六年的歲月裏,有他的日子就占了近三分之二。
她又想起早上那個夢。隨著年歲的流逝,許多兒時的經曆已趨於模糊,但不知為何,與胡凜第一次見麵的情景,每每回想起來仍仿佛清晰如昨。
她永遠記得,那天是他用石頭幫她趕跑了小狗。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她在潛意識裏已經把他當成了心目中的小英雄。那一年,她跟胡凜都是六歲。看到他的那一瞬畫麵就這樣深深定格在了記憶中,以至於常常會夢見。
自那天以後,薑黎便開始留意起胡凜,總是不自覺地在周圍尋找他的身影。聽父母說,他們一家是隔壁單元新搬來的住戶,而胡凜的臥室跟她的臥室僅一牆之隔。後來上了小學,他們又恰巧被分進同一個班級。在學校與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中,他們也漸漸熟悉。
仔細想想,能夠保存至今的兒時記憶不過是一些無法連貫起來的零碎片段,而這些寥寥無幾的片段卻大多與胡凜有關。她記得很多關於他的事情,他的表現,他的表情,勝過記得她自己的。
從六歲起,他們一直靠得很近,隻除了那四年的空白。是的,隻除了那四年。然而,世事總是如此難料,這四年不長也不短的光陰就足以讓他們錯過整個人生。
靜靜地待了一會,她忽然憶起什麽,心思湧動地走到書桌前打開最下麵的抽屜。這是一個許久不曾碰觸的秘密領地。一本外皮已經發舊的帶鎖日記本就這麽呈現在眼前。那裏麵記載著她成長過程中最隱秘的心事,夾雜了甜蜜與心酸,融匯了幸福與失落。
十三歲生日那天,胡凜忽然一臉神秘地交代她放學後留下來。這句叮嚀害她坐立難安、心跳紊亂了一整天。好容易熬到下課,同學們紛紛離去,她才終於得知他打的什麽鬼主意。原來他想買禮物送給她。
他領著她來到一家文具店,然後指著一本帶鎖的日記本問她:“你看看,喜歡嗎?”
薑黎仔細地打量著日記本,那是一本非常精美的硬皮本,純黑色的封麵上隻有一朵正在怒放的白蓮。
簡單中透著絕美,隻一眼她就喜歡上了這個本子,卻又故作不經意地問:“還行吧,怎麽了?”
胡凜見狀頗有些為難,“你不喜歡嗎?我覺得很漂亮啊,這花跟你很配。要不你再看看有沒更喜歡的,實在不行我就買別的吧。”
她沒注意後麵的話,隻糾結在那句“這花跟你很配”。他的意思是她跟這花一樣純潔高雅嗎?心花怒放的同時,她又有幾分不確定地探問:“你是要買來送我?”
胡凜望住她的笑容怔了一下,隨即點頭,“是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嗎?”
他們的生日很接近,她是十一號,他是十八號,他比她小七天,所以很好記。
薑黎輕輕道了聲:“謝謝。”
胡凜邊掏錢邊說:“我看你作文寫那麽好,平常應該愛寫日記吧?”
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其實她嫌麻煩,從來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有那些時間她寧可多啃幾本書。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她就寫吧。用他送的日記本,記錄關於他的事情。從此,她像被施了魔法似的,開始一點一滴記錄起女孩兒家的心事。
一起長大的童年夥伴中,隻有胡凜記得她的生日,而且還送給她一份如此精美的禮物,叫她怎能不怦然心動?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揣摩他的心意,可惜這些年來,始終沒猜透過。
薑黎拿起日記本,輕輕撫摸上麵那朵盛開在黑夜裏的白蓮,想到的不過是那個詞——物是人非。是啊,他們都早已不複從前。她輕歎著搖頭,努力擺脫那股多愁善感的情緒,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就算是故人重逢又能怎樣?生活依舊朝著前進的方向,不會有任何改變。
薑黎將日記本放回原位,卻在瞥見底下的照片時頓住。
那是幾張已然褪色的畢業照,她忍不住拿起來梭巡那一張張稚嫩青澀的臉龐。小學、初中、高中,每一個求學階段,她跟胡凜都見證了彼此的成長,她看著他慢慢從一個俊美少年長成一個帥氣青年。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幾乎每一張照片中的他都恰好站在她的後方。她是含蓄輕淺的笑,他則是自信灑脫的笑。那些純真美好的青蔥歲月,讓人怎能不懷念?
無論哪張相片,胡凜都是男生當中最出眾的一個。從小學起他就已獨領**,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發光體。
那時候,多數男生還處在調皮搗蛋的年紀,不愛定下性子學習,所以成績往往不如女生。然而胡凜卻是個異數,他雖然很愛玩,但幾乎每回考試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拿到年級第一。薑黎最佩服的就是他這一點。據她觀察,他每天真正用來學習的時間是少之又少。放學後,她總看到他跟其他男生一起在球場上打球;到了晚上,她又老聽到隔壁傳來的遊戲機樂聲。他如此沉迷於玩樂,她完全搞不懂他哪來的時間學習。偏偏他就是有這個本事,不但作業不遲交,就連考試都能回回贏得滿堂紅。
長得好看又聰明的男生無疑備受女生歡迎,而大方豪爽的個性也讓胡凜在男生中混得風生水起。小小年紀的他已是老少通吃的萬人迷。相比之下,薑黎要顯得默默無聞得多。雖然長相跟成績也不錯,但由於個性內向膽怯,她的人緣並不是太好。某些頑劣過頭的男生甚至常常欺負她,讓她吃了不少啞巴虧。女生中倒是不乏與她來往的,但多半是看在她和胡凜是鄰居的份上才與她套套近乎。
那個年紀尚不懂感情是什麽,隻知道喜歡跟誰玩,不喜歡跟誰玩。現在想來,其實越小的孩童,對人的態度越是坦率直接。而薑黎每每回憶起童年時的經曆,總是發覺痛苦大於歡樂。快樂是胡凜贈予,而痛苦更是拜他所賜。
“想什麽這麽入神?”
熟悉低沉的男聲把薑黎從回憶中拉回,項霆溫熱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肩上。
的確過於入神了,連他什麽時候進來都不知道。
“沒什麽。”薑黎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日記本跟相片,強自鎮定地問:“你忙完了?”
項霆應了聲,瞥到她手裏的相片時興致突發,從她手裏抽出一張來看。薑黎伸手去搶,卻被他擋開。
“快給我,沒什麽好看的。”
“怎麽突然懷起舊來?”他盯著相片不經意地問。
“沒事幹,隨便看看而已。”
他也隻瞄了一會就將相片遞了回去。
薑黎剛要接過相片,不料他又突然把手收回指著相片上的某個人說:“這個人好象在哪裏見過。”
薑黎探過頭去,卻震驚地發現他所指的人正是胡凜。
“不可能,他是我中學同學,你怎麽會認識。”
“別說得這麽肯定,凡事都有可能。”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探究,看她把東西都收進抽屜。
收拾好東西,她有意把話題轉移到工作上,“你的方案中標了嗎?”
“你說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她摟住他的脖子開心地叫。
項霆環緊她的腰,眉心微蹙,“別高興得太早,這次的甲方可不好應付。”
薑黎卻不以為然,“我相信你的能力,沒有人能難得倒你。”
還有什麽能比親密愛人的鼓舞更能振奮人心?項霆瞬間舒展了眉頭,“你還沒吃晚飯吧?走,我們吃大餐去。”
“是該好好慶祝一下。”薑黎歡快地挽上他的手臂。
走出房間前,她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抽屜。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錯過便不能回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珍惜眼前所擁有的才最重要。
1—4又想起你是我躲避不及的原因
項霆帶薑黎去了一家巴西風味的自助餐館,店名叫“巴西陽光”。盡管是在晚上,薑黎還是體會到了被陽光照耀的感覺。室內的燈光是明黃色的,猶如燃著一圈火把。幾個巴西牛仔頭戴草帽抱著吉他在台上隨著節奏熱烈的舞曲搖擺歌唱,間或吹幾聲響亮的口哨。在此用餐的賓客們都禁不住被這份熱情感染,邊吃邊歡快地向他們招手。
薑黎一坐下來就愉悅地笑問:“你怎麽發現這個好地方的?”
“前幾天路過看到的。想吃什麽,我去拿。”
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讓薑黎感到分外貼心。隻有她知道,項霆雖然外表冷漠,實質上卻非常具有紳士風度,對她極為體貼照顧。
“不用,你辛苦了,今天我來為你服務。”她說完便腳步輕快地往自選餐台走去。
項霆自然不會幹坐著,跟過去尾隨在她身旁,幫她端著盤子,縱容地看她每樣食物都想嚐一嚐,不一會兒就塞滿了好幾個碟子。最後兩個人手裏都拿不下了才回到位置上。
“好象拿太多了,有點吃不完。”她懊惱地撅起嘴。
項霆安撫地拍拍她的臉,“別操那麽多心,吃你的就好。”
滿桌都是喜愛的食物,越看越嘴讒,薑黎毫不客氣地十指大動起來。好久沒吃到這麽豐盛的晚餐了,項霆忙碌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簡單隨便地對付一頓。
除了自選餐台上琳琅滿目的食品,還有牛仔不時地穿梭在各桌之間,為他們獻上新鮮出爐的烤肉。薑黎對此讚不絕口。項霆看她吃得不亦樂乎,心下不免有幾分心疼,伴隨著幾分愧疚。
肚子得到安撫以後,他們開始放慢進餐速度,邊吃邊閑聊。同在一個公司裏做事,話題自然離不開工作。近日來,同事間最關心的話題莫過於剛剛中標那個號稱“本市第一大盤”的重磅項目,開發商亦是本市第一大房地產商。即便項霆他們能在多家設計單位的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但也同時背負了不容小盱的壓力。因為,越是來頭不小的甲方,對設計的要求也越苛刻。
從項霆深鎖的眉頭可以看出,此項目的工作難度絕對是前所未有,是對整個公司設計人員的一個全新挑戰。然而,早在許久以前見識過他那非比尋常的工作魄力之後,薑黎對他的能力隻有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堅信不疑”。
“沒關係,兵來將擋,能中標就已經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的善體人意總是讓他感到寬心。她曾說過遇到他是她最大的幸運,其實他又何嚐不是?說不出肉麻的情話,他唯有握住她擱在桌上的一雙纖手,用拇指在那嫩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借此來傳遞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兩個人互相握著手溫馨地靜坐了片刻,項霆看到自選餐台剛剛擺上了她愛吃的水果和甜點,於是便起身去拿。
薑黎一個人坐著有些無聊,隻好轉著頭往四處瞧瞧。旁邊那桌坐了一對母女,小女孩看上去大約六、七歲光景,穿著粉紅色的卡通裙子,頭頂紮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的,還帶著嗲音,十分惹人愛憐。薑黎忍不住豎起耳朵傾聽這對母女的談話。
“寶貝,今天在學校裏打針有沒哭鼻子?”
“沒有。”
“真的?”
小女孩很用力地點頭。
媽媽獎賞地喂她吃了口蛋糕,“今天怎麽這麽乖呀?”
“張樹強說打針一點兒也不疼,我們就都不怕了。”
“張樹強是誰啊?”
小女孩有些著急地大聲說:“我上次不是說過嘛,他是我們班長,他可勇敢了,打針總是跑在最前頭,我們班有好多女生喜歡他,他說什麽大家都聽……”
薑黎專注地聽著,眼神漸漸凝聚到一處,思緒跨越了時空回到那個跟小女孩同樣天真的年紀。
醫護人員到教室裏為孩子們注射預防針,身為班長的胡凜第一個衝了上去。其實在針頭紮進他肉裏的瞬間,薑黎明顯地注意到他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然而在整個注射過程中,他連眼都沒眨一下,有意表現得悠閑自在。針頭被護士拔出後,他一臉輕鬆地安慰大家:“不用怕,一點也不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排在後麵的同學聽了他的話立時都舒了口氣。
胡凜用棉花按住針眼往座位走,經過薑黎身邊時,他特意停了一下催促道:“快去快去,越等就越怕,記得別看針頭。”
就是這樣一句語氣平淡的話卻神奇地讓薑黎原本懸著的一顆心莫名安定下來,不再懼怕護士手裏那根駭人的針管。她轉頭看向胡凜,隻見一群女生圍住了他,正在絮絮叨叨地纏著他問七問八。他笑吟吟地不知說了句什麽,那些女生便立刻爭先恐後地擠到講台前排隊,那架勢仿佛不是去打針,而是去領糖吃。
薑黎忽然很羨慕胡凜,覺得他像一個魔法師,任何人到他麵前就像被施了法術一樣聽話,完全跟隨他的旨意走。很奇特的,他的身上就是帶有這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其實薑黎根本不怕疼,也不怕苦。每次生病,媽媽煮再苦的中藥,她都能咽下,而針紮的痛對她來說也不過爾爾。真正讓她畏懼的其實是人群。不知為何,每次麵對那一雙雙探究的眼睛,她就會心驚膽戰、勇氣盡失,隻想像隻鴕鳥一樣將腦袋埋入沙子裏。那些年月異乎尋常的膽怯心理讓她每每想起來都感到無法理解,而胡凜對她的細心關照無疑給她帶來了陽光般的溫暖。
“在想什麽?”這樣的問題,他今天已經重複了好幾遍。
“沒什麽,你不在就隻好發呆咯。”薑黎避重就輕地聳聳肩。
其實她平常很少發呆,但今天卻頻頻走神。他知道她心中肯定藏了什麽事,但既然她不想說,那他就尊重她的意願,不去追問。這就是他愛她的方式。
薑黎接過項霆剝好的一個山竹,酸酸的味道讓她微微皺起了眉。和胡凜的重逢讓她想起許多純真美好、甜中泛酸的回憶,就如同這山竹的滋味。那是初戀的滋味。
1—5那些回憶跟著我奔跑
胡凜搬入公司給他安排的公寓,趁著假日趕緊收拾堆得滿屋都是的雜物。回國已有一段時日,盡管他在踏上國土的一瞬便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但理智最終還是戰勝衝動。他不想讓她看到一副風塵仆仆的落拓樣子,所以還是決定先安頓下來。
沒想到這一安頓就是一個多月。這段日子他忙於熟悉新公司的業務,每天隻有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如今國內的房地產業競爭十分激烈,他剛加入的這家房地產公司又在業界名聲極高,若想站穩腳跟並大展宏圖,就必須付出加倍的努力。
為了在公司高層麵前最大程度展現自己的實力,他不得不加班加點,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工作上手。成功與否,初期階段的表現尤為重要。因此他不敢掉以輕心,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去研究公司的新舊項目。從舊項目中總結好經驗,在新項目中思考新策略。近日他接手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項目,正摩拳擦掌準備在這個項目裏好好表現一番。
好容易將籌備工作做完,胡凜終於得以趁著喘息的空檔給薑黎打了個電話。這幾年他一直保存著她的號碼,卻一次也沒打過,他不確定這個號碼是否還在使用。當電話接通的瞬間,他激動得差點無法自抑。沒想到再次見麵是如此順利,就仿佛這幾年來他們從未遠隔重洋。然而,終究是與從前不一樣了,他知道彼此身上都有著太多無法忽視的變化。
赴約前,他特意去理了個清爽的頭發,並換上最合意的衣服。這是他們正式重逢的第一麵,必須有個好的開頭。
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裏陡然生出許多複雜的情緒,有欣喜、有感慨、有悸動,但更多的是踏實。這是回國以來,他首度找到歸屬感。他終於明白,在她麵前他向來在劫難逃。
除卻那一頭彰顯女人味的烏黑長發,她的容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他在國外見多了濃妝豔抹的女人,回國後極目之處也盡是妝容精致的女子,所以他以為女孩子成熟之後都愛往臉上塗脂抹粉。但薑黎卻沒有,她依然是素麵朝天,一如當初那朵純淨明麗的白蓮。
容貌未變,但氣質卻不可同日而語。那一頭柔媚的長發,那一身時髦的裝扮以及那一抹沉靜的表情在在都令他驚豔無比。她不再是年少時那個害羞的膽小鬼,也不再是大學裏那個質樸的澀女生。如今她是一個渾身散發著自信美的白領麗人,讓他深深為那份成熟中混雜著純真的嫵媚著迷。
無論怎樣變化,她永遠是那個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鄰家女孩,他的初戀。他專程為她回來,這一次決不再放手。年少時心態不夠成熟,許多感情上的突發問題令他措手不及,而今他已能掌握分寸,不會再讓幸福自手中流失。他有足夠的信心,那段如歌的成長歲月就是他最強有力的後盾。
他的書櫃裏有一格專屬於她的領地,那裏擺放著與她相關的一切物品。她最喜歡的卡通玩偶,她最喜歡讀的書,還有她與他的所有合影。他買了很多相架,將合影一一擺放起來。客廳的電視櫃、臥室的床頭櫃以及公司的辦公桌上,她的笑容無處不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她對他是多麽重要。這些年來,他早已將那些純真而美好的回憶溫習了無數遍。雖然經曆過的時光一去不複返,但回憶卻時刻跟著他在跑。此刻他仰靠在床頭,手裏握著他們在黃山上的合影,再次回味那些深入骨髓的片段。
“嘀嘀嘀,嘀嘀嘀。”
正想得入神,手機短信提示音突然響了起來,胡凜放下相架,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查看。是總經理秘書發來的短信,提醒他明天準時參加會議。他歎了口氣,拿起睡衣走進浴室。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必須養足精神備戰。
第二天早上,胡凜西裝革履、精神煥發地走進會議室。此次會議的與會人數達到三十餘人,囊括了公司的高管層、主管層以及各部門經理,從規模便可看出其重要性。胡凜作為一名小小的部門經理,帶著謙遜得體的微笑坐到了最下首的位置。盡管他表現得竭盡低調,但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仍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並引起了部分人的竊竊私語。剛進公司就能參加管理層的會議,他早料到會有爭議,因此並不感到驚訝。
他剛坐下不久,總經理秘書忽然走了過來,將他請到了距總經理席位不遠的一處上首之位。這下胡凜才感到詫異,這不是高管層才能坐的位置嗎?他疑惑地看向秘書,秘書卻隻笑說是總經理的安排。短暫的震驚過後,他很快恢複平靜,神色如常的坐了下來。
議論聲開始此起彼伏。一個年紀輕輕的新進職員竟然可以坐在副總的位置上,任誰都無法信服。各種猜測跟質疑接踵而來。一些明顯帶著嫉妒中傷的語句間歇地飄進他的耳朵裏,但他自動過濾了那些聽之無益的信息,像沒事人似的翻開會議資料細細研究起來。
幾分鍾後,總經理如往常一樣準時踏入會場。坐下前,他微笑著衝胡凜點了點頭,這一舉止無疑再度衝擊了那些腹誹之人的心理。
此次會議的主題是關於公司最近開發的大型項目“黃金海岸”。“黃金海岸”是一個占地麵積一千餘畝,總建築麵積近一百萬平方米的大型居住社區,其開發麵積堪稱為本市第一大盤。該樓盤規模已達到公司曆年來開發的項目之最,開發時間計劃分為四期,約需六年左右。總經理親自向大家講解了該項目的一些主要情況,並先後傾聽了各部門主管跟經理在相關領域內做出的規劃和建議。
大家爭先恐後地激烈討論起來,早已將胡凜受到特殊待遇的事情拋諸腦後。胡凜也得以心無旁騖地聽取著各方觀點,並嚴謹認真地一一記錄在案。然而沒安寧多久,總經理突然插入的一句話又輕而易舉地將眾人的注意力轉回到他的身上。
“今天主要是讓大家對項目有個初步了解,具體細節等大家深入研究以後再做討論。下麵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坐在我旁邊這位年輕有為的胡凜先生是我們公司新聘請的留美碩士,在國外有過相關的工作經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目前他在我司任策劃部經理一職。請大家鼓掌向他表示歡迎!”
胡凜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不卑不亢地起立向眾人致意,並坦然麵對各種含義複雜的眼神。待掌聲漸息,總經理又緊跟著宣布了一條更為重磅的消息。
“原營銷策劃中心副總經理高其鬆於近日離職,職位暫時空缺。在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替補之前,我決定暫由胡凜來代理營銷策劃副總一職,並從即日起,由他來負責‘黃金海岸’的相關策劃事務。希望大家能夠配合一下胡經理的工作。”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就連胡凜都一時之間無法消化,更別提其他人的反應。在消息引起轟動以前,總經理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道:“我一向認為從國外回來的人才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敢於創新。開會前我大致瀏覽了一下胡經理的策劃草案,做得非常精彩,我覺得可行性很高。現在就請他來給大家簡單講一講。”
胡凜於是遵照指示把自己這一個多月來廢寢忘食的成果向大家做了一個匯報。
發言完畢,他麵色鎮定地坐下,心中卻在暗自思量,一定是這份草案讓他贏得了總經理的高度讚賞和肯定,所以才臨時起意讓他代理營銷副總一職。無論如何,他已經順利邁開了成功的第一步,以後隻要竭盡全力做出成績,就有機會能夠扶正。這麽想著,他的血液也隨之沸騰起來,自信心也在不斷地膨脹。
原以為被破格提拔已是今日最大的意外,卻沒想到,更震撼的消息還在後頭,猶如漲潮的江水,一浪高過一浪向他湧來。
會議在一片嘩然聲中結束,而胡凜的思緒仍停留在散會前總經理宣布的中標單位——宇瀚建築設計有限公司。一個對他來說早已如雷貫耳的名字。
他加快腳步回到辦公室,從抽屜裏掏出薑黎的名片,定睛凝視了片刻,然後放到唇邊若有似無地輕觸著。就這麽默默的出了一會神,他才想起什麽,撥了個電話給設計部,詢問與乙方的下一次接洽時間。設計部的有關負責人告訴他,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他道了聲謝,掛斷電話。
還有一個星期,再過一個星期,他會讓某個人大吃一驚!
1—6舍不得把眼睛睜開
又是一個周六的早晨,薑黎仿佛化身成了童話裏的睡美人,在王子濕熱的吻中漸漸醒來。她舍不得把眼睛睜開,整顆心仿佛浸潤在蜜糖釀製的美酒當中,甜膩而沉醉。她懶洋洋地伸出雙手環上王子的頸項,微啟雙唇以便加深這個沁人心脾的晨吻。王子十分配合地將舌尖探入,在她芬芳的口腹內輕輕撩撥著,帶動她的小舌一起交纏嬉戲。
相戀已有好幾年,然而每一次親吻仍如第一次般讓她心動迷醉。
兩個人陶然忘我地纏吻了許久,王子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公主柔軟的唇瓣,掰開頸上的纖手啞聲說:“起來吧。”
再吻下去就不是吻醒她而是吻暈她了。
薑黎像隻慵懶的貓咪,睡眼惺忪,雙手揪住他的衣領不放,沒有半點要起床的意思。項霆隻好像往常那樣強行將她抱起,“別睡了,再賴下去要誤機了。”
聞言,薑黎立刻嗖地一下睜開雙眼,“誤什麽機?”
“公司不是組織去黃山旅遊麽,你忘了?”
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可薑黎以為項霆又跟往年一樣抽不出空,而她剛好又去過黃山,所以這次並沒打算參加。
她懊惱地望住他:“你要去怎麽不早說?”
“你不是每年都參加?”
薑黎無奈地撇嘴,“我看你好象很忙,就沒報名。”
“不要緊,我跟人事經理說了會參加。”他把她拉下床,在她的翹臀上拍了一下,“快去洗漱。”
薑黎快速打理好自己,又在項霆的幫助下利索地收拾完行李出門。
為了不誤機,項霆決定自己駕車趕往機場。
路上,薑黎閑來沒事給他講昨天在雜誌上看到的笑話。
“甲對乙說:‘老同學,好久不見,你現在年薪多少?’乙說:‘三千萬。’甲震驚地問:‘那一個月有幾百萬哦?厲害啊,做什麽的?’你猜乙怎麽答?”
項霆專注地開著車,太陽出來了,他騰出一隻手將墨鏡戴上,臉部線條更顯得明朗堅毅。片刻後他才答:“做夢的。”
薑黎斜眼瞥了下他迷人的側臉,訝異地笑,“不錯嘛,這也給你蒙中。再說一個。”
結果連說了幾個他都猜對。
薑黎暗暗稱奇,“你以前是不是看過?”
“沒有。”
“腦子也太靈光了。”她驚歎。
項霆一本正經地說:“我跟諸葛亮是老鄉,你不知道?”
薑黎被這話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的冷幽默。她側頭望住這張波瀾不驚的酷臉,感到無奈又好笑。
剛認識他那陣,她以為他隻是愛耍酷,然而相處久了,她才發現那不是裝出來的。他讓你笑那是易如反掌,你讓他笑卻是難於登天,似乎再搞怪的笑話在他眼裏都不足為奇。薑黎忽然聯想起自己剛進公司時鬧的一個笑話。
那天,她跟著人事經理到各所認識新同事。
在這一行裏人們習慣把設計師稱為“某工”,例如姓何的設計師稱為“何工”,姓梁的設計師稱為“梁工”。
薑黎初來乍到,在人事經理的熱心介紹下,十分乖巧有禮地跟同仁們打著招呼。正在這時,項霆恰好從辦公室裏出來跟其中一名設計師討論事情,人事經理看見後便指著他對薑黎說:“這位是設計總監、副總建築師項霆。”
薑黎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也正看向她。他穿著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服,裏麵是一件純黑的襯衫,襯衫領口處解開了兩顆扣子,沒有係領帶,有種說不出的閑適瀟灑。當她的目光略過那張五官深邃的臉龐時,立刻被那股強烈的男人味所吸引。然而他身上特有的威嚴氣勢迫使她不敢細看,很快將視線別開。
她陡然想起之前來麵試,被師兄帶去請示的領導好象就是他。當時她站在辦公室外,沒仔細看清他的模樣,隻知道他端坐於辦公桌前,頭也沒抬地說了句:“想來就來吧,到時候忙起來可別哭鼻子。”這句話給她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心思百轉間,項霆已來到她們的麵前。她心中頓時一慌,第一反應就是該問候一下領導,於是未及深思便脫口道:“項工,您好!”
這聲“項工”聽起來就如同在喊“相公”,待她回過神來,已來不及補救。
哄堂大笑中,薑黎的臉迅速漲紅,又羞又窘真恨不得將舌頭咬掉。人事經理強忍住笑安慰她:“沒事,以後喊他項總吧。”也有人幫著解圍:“喊項老大也行,他這個姓比較特殊,嗬嗬。”
薑黎偷偷瞥了一眼項霆,卻驚訝地發現他根本沒笑。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住她說:“好好做事,有不懂的地方就問大家。”
後來薑黎才知道,遇到不懂的難題問他其實最合適。因為公司裏就屬他跟總工的專業知識最紮實,而他也因一次性通過一級注冊師考試成為眾人稱頌的典範。他能準確無誤地背出任意一條常用規範,也能精準快速地找出圖紙上的錯誤。哪怕再細微的問題也逃不過他銳利的法眼。他在工作上的嚴格要求也讓他帶領的設計師團隊在非常短的時間內不斷成名壯大。
不過剛進公司的薑黎尚不了解這些,彼時她隻覺得他是一個異常冷酷的人。因為他的那句話,也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她鬧笑話時沒有半點笑意的人。
想到這裏,薑黎忽然問了一個很久以前就想問的問題,“你當總監以前,別人都怎麽叫你?”
項霆揚了揚眉,“就叫名字。”
“那晚輩呢?”
“一樣。”
“剛畢業的小女生呢,不可能也叫名字吧?”薑黎不死心地追問。
“公司壯大前沒招過剛畢業的小女生。”
“難道我是唯一叫過你‘相公’的?我不信。”
項霆瞟了她一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
薑黎扁著嘴不說話了。
項霆看了看她,又安撫地補了句,“說明我們有緣不是。”
到達機場停好車,兩人便匆匆去尋隊伍。
看到他們牽著手走來,大家才鬆了口氣,“來了來了,難得項總有空參加活動。”
他倆的關係早已不是什麽秘密。董事長的夫人也在公司裏任職,因此管理層並不反對辦公室戀情。相反的,隻要不影響工作,他們倒是樂見多發展幾對愛侶,夫妻倆一起為公司效力。
終於登上飛機,有人抑製不住地興奮高喊:“黃山,我來啦!”
眾人哄笑起來。薑黎卻在笑聲中陷入沉思,八年了,不知記憶中美麗雄偉的山峰是否別來無恙?
八年前,她跟愛過的那個男孩一起遊曆黃山。八年後,她再次前往這座名山,身邊卻換了另一個人。
1—7你抱著我就像溫暖的大樹
“泰山之雄偉,華山之險峻,衡山之煙雲,廬山之瀑布,雁**之巧石,峨眉之秀麗,黃山無不兼而有之。且黃山奇峰甚多,拔地極天,氣勢磅礴,雄姿靈秀。景色千變萬化,晨昏晴雨,瞬息萬變,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一樣。”
一路上,導遊對黃山的稱頌從未間斷。未見其形,眾人已各自在心目中勾勒出一幅幅妖嬈多姿的群山之貌。也有人對導遊的說詞持置疑態度,認為旅行社就喜歡誇大其辭。在座的隻有薑黎知道,黃山的確對得起“天下第一奇山”之稱以及“黃山歸來不看嶽”的美譽。她暗自想著,等他們見到,自然就信了。
下了飛機轉乘汽車,到達黃山腳時已近晌午。他們計劃乘纜車上山,然後在山上留宿,這樣可以看到次日的日出。薑黎得知後心情激動不已。
此時已是深秋季節,及目處可見奇峰怪石林立,以及由紅、綠、黃各色樹種形成的鮮明層次,盡顯秋之魅彩。纜車越往高處去,慢慢地便可看到絲絲縷縷的雲霧繚繞在山間,令人有種恍如踏入仙境之感。
每一分景致都與八年前有著天壤之別,帶給薑黎無比新奇的感受與觸動。然而,無論是八年前豔陽高照下顯現出的鐵骨崢嶸陽剛之美,還是如今雲遮霧繞下若隱若現的嫵媚之美,都有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視覺震撼。
八年前,她曾和高中同學到這裏進行了一次短暫而歡快的畢業旅行。當時行程緊迫,所以並沒有在山上留宿,而且全程步行攀登,遊覽的景區非常有限,薑黎總覺得意猶未盡。這一次要在山上留宿幾日,遍覽全山綽綽有餘,總算可以彌補當日的缺憾。
那一次他們從清晨六點開始從山腳往上爬,曆經四個多小時的努力,終於到達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第二高峰光明頂。當時的胡凜已經失卻往日的開朗和自信,整日鬱鬱寡歡。薑黎於是買了把許願鎖,把對他的祝福鎖在了光明頂上。沒想到這把鎖的確靈驗,他果然實現了願望。
好友知悉後,也曾問薑黎:“你有沒後悔當初在許願鎖上刻下的不是‘天長地久’?”薑黎很肯定地搖頭。對於他們的分離,薑黎並無半分後悔和怨言。沒人比她更懂得胡凜,隻有她了解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所以放手對彼此都好。
那次畢業旅行,胡凜雖然在薑黎的勸說下應允前往,卻對同行的同學表現得極其冷淡。而他對薑黎倒是異乎尋常的體貼,就好象他的眼裏除了她再無他人。
登山過程中,薑黎好幾次因耐力不足脫離隊伍停下休息。胡凜每次都耐心地守在她身旁。她擔心離群太久不敢久坐,胡凜卻總是拉住她,堅持讓她喘過氣來再走。他看她實在吃力,便把她的背包搶過來背在自己身上,然後架住她的胳膊往上走,為她減輕了不少負擔。
他們邊走邊玩,在多處著名景點留下了歡聲笑語跟合影。
下午,他們開始往山下走。下山雖然比上山省力不少,卻也是個不短的路程。馬不停蹄地在山上走了大半天,薑黎的腳底堪堪被新買的球鞋磨出了幾個血泡,痛得幾乎無法行走。胡凜望著深不見底的山崖,當即決定把背包甩掉,隻留貴重物品在身上,然後背一段扶一段地慢慢帶著她下山。當時他們已跟同學們徹底走散,漫山遍野除了偶爾出現的挑夫再無其他人煙,四周山林裏似乎總有一些陰森恐怖的怪音在耳邊回**。盡管如此,隻要有胡凜陪在身邊,薑黎就感到無比踏實和安心。雖然道路艱辛,但她堅信他一定會將她安全帶出這座大山。
三個小時度秒如年般過去,他們終於在夜幕低垂前找到了等在山下的車輛。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刻胡凜臉上晶瑩密布的汗珠以及濕透的襯衫。如果沒有他,她絕對不可能平安無恙地下山,或許已經葬身山林也不一定。
“下車了,怎麽又在發呆?”
被一支有力的臂膀攬住,薑黎定睛一看,才發現纜車已經到達終點。她微微笑了笑,無限感慨道:“想起以前爬黃山的情景。那時候真有活力,從這座山頭翻到那座山頭,連續走了十來個小時才下山。現在肯定不行了。”
項霆聽了曲起食指,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小丫頭也嫌老了。”
薑黎順勢也伸出食指勾住他的那根食指,兩人就這麽悠閑的勾著手指在山路上走著,比牽手更顯親昵,空氣中漂浮著說不出的甜蜜氣息。
項霆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套頭運動衣和牛仔褲,褪去了平日的嚴肅沉穩,渾身洋溢出一股青春活力。薑黎以欣賞的眼光來審視他,不由地感慨,氣質好的人就是占優勢,不同的衣服能穿出不同的味道,卻是一樣的賞心悅目。真是越看越養眼,怎麽看都看不夠。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不禁偏過頭來凝視她。她紮著高高的馬尾,穿著玫紅色的毛衣外套,襯得一張臉更是白裏透紅,分外動人。
他們就這樣勾著手走在隊伍的最後頭,沒有過多的交流,隻是偶爾默契地對視一眼,情意在彼此眼中靜靜地流淌。
走在前麵的同事小陳偶然間回頭看見了,忍不住八卦的心理對身旁的小何講:“你看看後頭那兩人,眉來眼去的,真肉麻。”
小何扭過頭去瞧了一眼,興趣缺缺地說:“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人家正在熱戀。”
小陳卻是有意深談,揪住這話題不放,“我真搞不懂,暗戀他的美女多到數不清,他怎麽就看中了一個丫頭片子?而且還是公司戀情裏維持最久的一對。按理說,這種有才有貌的男人不是應該很花心麽?你看方案室的林主任,條件還不如他呢,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似的。還有那個設備所的鄭工,不就有輛‘標致307’嗎,有什麽可稀罕的,居然還有一堆女人上趕著要給他當二奶。這年頭,不花心的男人早就絕種了。”
小陳的確曾對項霆存有肖想,這會被小何戳破心事,也懶得遮掩了,索性放開來聊,“我是不指望了,要才沒才要貌沒貌,可小薑也不是公司裏最出色的啊。方案室那個海歸的女碩士比她有才吧,人家跟項總一起做投標哪回不拿第一?綜合部的小劉和計劃經營部的小梁都比她漂亮吧?身材又好,進公司也比她早。”
小何重重歎了口氣,規勸道:“你傻了不是,感情哪能用這些來衡量。小薑剛來的時候你不也誇她性格好,長得又水靈嗎?怎麽人家一跟項總談上,你就處處看她不順眼了?你覺得她不好,無非是因為你的偶像太完美了。就算不是小薑,換了別人你也一樣會說她不配。”
小陳自覺理虧,也就沒再挑刺,隻是依然不服氣,“難道你不好奇嗎,項總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小何聳了聳肩,“誰知道,總有吸引人的地方。聽說他們是校友。”
“這叫什麽理由,跟項總是校友的多了去了。再說從年齡來看,薑黎入校的時候,項總都快畢業了。”
“甭管什麽理由,人家在一起都這麽長時間了,沒準就要請吃喜糖了。”
小陳撇著嘴道:“反正我不看好他們。”
大家一路三兩成群地邊走邊玩,途經好幾個景點,最後來到下榻的北海賓館。辦理入住手續時,有男同事抓住時機調侃:“可別忘了給項總安排一間大床房啊。”
大夥當即哄堂大笑,目光齊刷刷投向這對難得同遊的愛侶。薑黎臉紅地避開那些曖昧的目光,項霆卻一臉理所當然的道謝。一時間,人群裏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進了房間,項霆放下行李便去浴室洗澡。衝了個熱水澡,疲勞似乎被衝淡不少。由於出遊前剛熬了夜,他沒等頭發烘幹便鑽到**補覺去了。睡下前,他瞥了眼坐在床邊看電視的薑黎,對她說:“你也上來躺會吧,睡醒去吃飯。”
薑黎心思一動,轉過頭來看他,正好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她臉上一熱,應了聲也拿起替換衣服去浴室洗澡。
這段時間他忙著做一個大型項目的投標,他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享受二人世界了。
鑒於家裏老人一再念叨不許婚前同居,薑黎並沒有跟項霆住在一起,隻在他的房子附近租了套舒適安全的小公寓。兩個人工作都太忙,平日裏除了在公司碰麵,也就隻有一起吃頓飯的時間,極少有機會膩在一塊卿卿我我。
洗完澡出來,項霆已經睡著了,幾縷半濕的頭發貼在額上,為那張英俊的臉龐平添了幾分性感。薑黎動作輕巧地爬上寬闊的雙人大床,先是愛憐地吻了吻他的臉龐,然後在他身旁躺下。
他以閃電之勢迅速翻到她的身上,兩片薄唇在黑暗中精準地捕捉住她那柔軟誘人的唇,狂熱的吻隨即而至。兩個人窒熱的呼吸交融到了一起,她幾乎快要無法承受這狂風暴雨般的熱情。旁人一定想象不到,平日冷漠嚴肅的他也有這般瘋狂的時刻。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外冷內熱。接下來,她再沒時間去想其他,身上那具滾燙強健的軀體很快將她帶入**的旋渦……
激烈的纏綿過後,體力已是大大的透支。他們在房間內點了餐叫人送來,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一頓飯後,又重新上床擁在一起聊天。
項霆半真半假地盤問:“你這一路心不在焉都在想些什麽?”
薑黎趴在他的胸前打趣:“在想第一次見你的情景啊,那時候你好凶,跟個討債的黑社會差不多,我一看到你就怕。”
“哦?”項霆偏頭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薑黎想也不想地答:“就是我進公司實習那天啊。”
不料,項霆卻很肯定地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時候?”薑黎感到很疑惑。
項霆眼神複雜地盯了她半晌,忽然高深莫測地說:“你不記得就算了。”
薑黎覺得很怪異,可是具體怪在哪裏又說不上來。
他們很快將話題扯遠,聊天間隙又間或打鬧親熱一陣。時間很快滑到了次日清晨,兩個人早早就收拾妥當出門看日出。
站在獅子峰的清涼台上,凜冽的寒風一陣陣襲來,項霆解開風衣將薑黎緊密的包裹起來,令她感到無比的貼心和溫暖。當霞光慢慢散開,火紅的太陽從雲海間跳出來的瞬間,薑黎激動得在他懷裏又叫又跳。項霆則寵溺地低下頭來親吻她的額頭,心裏在搖著頭笑:傻丫頭,事到如今,你肯定已記不起來,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情景。
1—8凍結那時間凍結初遇那一天
項霆向來記憶力超群,就算有過一麵之緣的人他都會隱約留有印象,何況是早已見過數麵的薑黎。她來公司實習時,項霆一眼就認出了她。然而,她卻不認得他。聽起來有些戲劇性,但生活又何嚐不是一出戲劇?
雖然已事隔多年,但項霆還是較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薑黎,是在他念大五的時候。
那天晚上他們一群男生窩在宿舍裏聯機打遊戲,正打得風生水起,門上忽然傳來兩下中規中矩的敲門聲。最靠門邊的男生扯著嗓門吼了一聲:“門沒鎖,自己推。”
室內靜默了幾秒鍾,一個隻穿了秋褲的男生最先反應過來,不及多想就跳到**拉上被子,然後高聲咒罵:“靠,哪來的女生?”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門口。項霆也從遊戲中回過神來,望向那名處於聚焦中心的女生。
那是一名長相極好的女生,眼睛清亮有神,鼻子高挺,嘴形秀氣,黑亮的頭發隻及肩頭。給人的感覺既不柔弱也不張揚,看起來不僅順眼而且還透著一股靈氣。
大概被一群男生盯得頗不自在,她的臉色有些尷尬,站在那裏一時忘了該說什麽。
“你有事嗎?”最靠門邊的男生問道。
隻見她恍然“哦”了一聲,接著從肩上挎著的大背包裏掏出兩支類似於洗麵奶的物品對大家說:“你們要不要買支麵膜?”
有男生感到不屑,嘴裏怨叨著:“切,還以為找誰呢,又是個來推銷的。”
也有人好意規勸:“同學,你走錯地方了,推銷麵膜應該找女生,我們不用這種東西。”
項霆饒有興味地瞅住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反應。
她估計找回了說話的感覺,不似剛才那般茫然無措,重新換上一副胸有成足的表情,“沒走錯,就是要賣給男生。”
男生們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全都嗤之以鼻。一時間反駁之聲四起。
“你以為男生的錢那麽好騙?”
“你幹脆直接叫我們捐錢得了。”
“同學,你是來開搶的吧?我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劫色。”
女生並沒有被這些駁斥的聲浪嚇退,而是很有耐心地等他們安靜下來,才慢慢開口解釋:“你們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我在女生樓裏做過調查,這款麵膜物美價廉、好評如潮,是時下最暢銷的護膚品之一,這麽大支隻需20塊錢。你們買一束花不隻20塊錢吧?一束花的壽命最多隻有幾天,可這支麵膜至少可以用上半年。比起開幾天就謝的花兒和吃進肚子就消化的一頓飯,你們覺得哪種心意更能體現經濟價值?送一支麵膜給女朋友,既貼心又實際,有什麽不好?即使沒有女朋友,拿回家獻給媽媽也可以盡上一份孝心。再不然,留著自己用也行。我看你們臉上都有脫皮現象,皮膚缺水嚴重。這款麵膜性質溫和,男女適用,老少皆宜。對於幹燥和常年受電腦輻射的皮膚有特別的功效。怎麽樣,買一支試試吧?”
聽到這裏,項霆不得不承認,她從性價比的角度進行勸誘的確很聰明。
當中已有男生開始動搖,將麵膜拿過去細細研究。
有人開口問道:“不能再便宜點嗎?”
眾人互相傳遞著麵膜,思量討論了一會。最後,除了項霆,其他男生均各買了一支。其中一名男生當即要將麵膜送給這名來推銷的女生,卻被她笑著拒絕了。大家付了錢又幫著去轟項霆。
“你做私活賺了那麽多,別這麽小氣了。”
“就是,給美女個麵子嘛。”
任憑室友們如何勸說,項霆都無動於衷。他向來不買無用的東西。
那女生也不多做糾纏,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快速巡過他的臉龐,體諒地說:“沒關係,我是以社會實踐為主,勤工儉學為輔,不需要就別買了。”隨即道謝告別,很幹脆地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項霆原以為這隻是一段萍水相逢的邂逅,沒想到後來又接二連三地遇到她。可惜她始終沒有注意他,或許那時她的眼裏隻容得下某個人吧。
此時靠在項霆懷裏的薑黎很有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件事。隻是存在於她腦子裏的不是清晰的回憶,而是迷惑的問句。第一次見他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呢?從項霆的神態可以推斷出,他們第一次見麵並不在公司裏。可是究竟是在哪裏,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第一眼看到他時,她就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或許是出眾的氣質像某個廣告模特吧?他身上散發著一種成熟穩重的男性魅力,而且具有肩寬腿長的完美身材,很適合為西服品牌做代言人。他穿起西服來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給人印象非常深刻。因此,薑黎滿腦子都是他西裝革履的樣子。除了辦公室,根本無法想象在其他場合遇見過他,更別提在校園裏。
然而,在校園裏遇見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們畢業於同一所大學。項霆的大名,薑黎是早就聽過的。係館的美術教室裏掛有他的素描和水彩作業,展示廳裏陳放著他製作的模型,走廊的牆上裱有他手繪的效果圖。他是係主任口中的得意門生,是係裏風傳的四大才子之一。光是名頭聽起來就夠吸引人的,讓係裏眾多女生未見其人就已芳心暗動。薑黎卻一點也不感興趣。那時候她的心全係在另一個人身上。
看完日出,他們先回賓館用了早飯,然後開始沿著山道一路遊玩。
薑黎挽著項霆的手臂,按耐不住好奇心,再次追問:“我們第一次見麵到底是在哪裏?快說嘛。”
項霆卻淡然地說:“你要是想不起來,我說了也沒用。”
“你說了沒準我能想起呢。”
項霆搖頭。他堅持,讓她自己想起來,否則毫無意義。
又是軟磨,又是硬泡,各種方法都用遍了,項霆就是嚴守口風,拒絕透露。即使好奇心足以殺死一隻貓,薑黎也隻得暫時放棄。也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想起來了。或者等他心情好時會主動坦誠也不一定。
攀爬“一線天”時,項霆一如當年的胡凜那樣緊隨在她的身後,盡管他沒說出“掉下來由他來墊底”這樣的話,但她深深相信,如果真有萬一,他一定會奮不顧身這麽做的。
在光明頂上,薑黎又看到了那一把把像藤蔓一般纏繞在鐵鏈上的銅鎖。它們承載著無數人的夢想,向上天傳達著他們的心願。薑黎買了一把同心鎖,在鎖麵上刻下了“天長地久”。這次,就讓她完成上一次未競的心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