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一個人原來不容易1
1—1我們變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六早晨八點,薑黎被一陣尖銳刺耳的鬧鈴聲吵醒。她習慣性地彈坐起來,閉著眼聳拉著腦袋,好半會才想起今天不用上班。擁住被子重新倒回去,意識卻漸漸清醒,翻來又覆去,終於懊惱的認命再也睡不著,索性睜著眼睛賴在**發呆。
今天是她跟項霆相識四周年紀念日。四年啊,原來他們已經認識這麽久了。自嘲地笑笑,再過幾個月就要邁入人生的第二十六個年頭,她曾經計劃在二十八歲以前將自己嫁掉。老天待她不薄,竟把項霆這樣優異的男人送到她的身邊,有時自夢中醒來,她會有片刻懷疑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是否真實。
四年前的今天,她經師兄的介紹進入項霆與人合夥的建築設計公司實習,當時他隻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令她一直銘記至今。他說:“想來就來吧,到時忙起來可別哭鼻子。”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讓她在第一次見麵就對他印象深刻。別人記住他或許是因為他賞心的外表,或許是因為他出眾的才華,而她僅是因為這句話。因此,在日後的相處中,她才會時時帶著與他較勁的心情,事事力掙一口氣。可惜他卻不以為意,總把她當作不成熟的小女孩。他喜歡在人後喚她“小丫頭”。直到現在她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方麵吸引了他,獨獨能得到他的厚愛。
大門處傳來些微響動,有人開門進來了。薑黎心頭略過驚喜,不做多想便即刻跳下床朝門口奔去。
“你怎麽來了?”眼角眉梢掛著的笑意盡現出她此刻的歡欣。
項霆換上拖鞋朝她走來,一如往常的酷臉,但眼底的愉悅顯而易見,“不是相識紀念日麽?今天陪陪你。”
薑黎對此深表懷疑,“你放得下工作嗎?”
每次說要陪她,結果不是一直在跟人通話就是臨時有事趕回了公司,約會轉瞬泡湯。她早就不敢輕易相信他所謂的奉陪了。
項霆挑了挑眉,沒理會她的質疑,徑自進房脫掉外套躺到**。薑黎一愣,隨即撲過去兩隻手一起拽住他的胳膊,“這就叫陪我?”
沒準備鮮花禮物就算了,進來還心安理得占用別人的床。
“別鬧,讓我睡會。”他巍然不動地閉眼要求,眉宇間的疲憊成功讓她噤聲。
“昨晚又熬夜了?”她心疼的問:“要不要先去洗個熱水澡?睡起來會舒服點。”
“不用。”他單手將她拉下圈在懷裏,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
這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總把自己弄得這麽累。凝視他熟睡的麵孔,薑黎不禁在心底埋怨,手卻無比輕柔的撫弄他的頭發。心裏明白他是為了有空陪她才熬夜加班,酸楚的感覺在心裏蔓延。她一手環上他的腰,安心躺在他的臂彎裏,耳旁伴隨著他沉穩的呼吸一同入眠。
毫無預兆的,薑黎又做了那個重複了千百次的夢。夢裏,年幼的她被一隻小狗追著跑,她用上了吃奶的勁拚命狂奔,心裏盛滿了絕望卻又哭不出來。如此驚慌失措、心急火燎的跑了一陣,眼瞅著離家越來越近,她本能的回頭望了一下,卻發現小狗不知什麽時候已沒了蹤影。她頓時感到身上一鬆,猶如甩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雙腿發軟的走到樓梯扶手邊,靠在那裏大口的喘氣。
鎮定下來後,她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汗水,轉身邁步準備上樓,沒想到卻在這時聽到了幾聲突兀的笑聲。她感到十分驚訝,立即轉過頭去尋找聲源,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竟站著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孩。男孩見她望過來趕緊收斂了笑意,假裝一本正經的拋接著手中的石子,一張俊秀的臉在日光的印襯下更顯得光彩奪目。霎時間,薑黎忘記了他剛才的訕笑,被那張搖曳生輝的麵容迷住了雙眼,並忍不住在心裏讚歎,這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孩!
薑黎的嘴角不覺彎起了一個弧度。迷糊中,一隻不識趣的大手擾亂了她的清夢,將她從酣睡中驚醒。
“快起來,太陽要曬屁股了。”
她愣愣地看了對方許久,才弄清眼前的人是項霆。已經很久沒做那個夢了,夢裏的男孩也早已遠離她的生活,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會再度觸及。那一年她六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像是下意識的被定格在了腦海中,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薑黎猶自處於悸動中,項霆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別睡了,多好的天氣,我們出去逛逛。”
她一聽即刻來了興致:“去哪逛?”
這丫頭真是被悶壞了,一提起出門就來勁。項霆心中有愧,語氣不覺帶著深厚的寵溺:“你想去哪就去哪。”
薑黎一雙大眼閃著清亮的光,仔細一瞧才發現他已換好衣服,於是趕緊加快動作,“等我十分鍾就好。”
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她又像個大孩子般蹦蹦跳跳的打開衣櫥找衣服。
項霆坐在客廳裏邊等邊看報,直到新聞版看完仍舊不見動靜。他低頭瞟了眼手表,終於坐耐不住進房探個究竟。一看才知道,原來她是在為穿什麽舉棋不定。看來女人口中的十分鍾要乘上幾倍才作數。他抿著嘴走過去,在琳琅滿目的衣櫥前站定,打量片刻便隨手抓了套衣服出來,示意她換上。
薑黎不讚同的瞥了眼他手裏的外套,搖頭否決:“這衣服襯得我臉色發黃,早就不穿了。”
他把衣服放回去,另拿了一件,她又有意見,“這件領口太寬,我肩膀窄穿它不好看。”
如法炮製了幾回,項霆總算明白這衣櫥裏根本沒幾件衣服合她的意,於是歎了口氣道:“先將就一下吧,出去再買。”
項霆抱臂坐到**,以眼神催促她快一點。她不情不願的在他剛選出來的衣服裏挑揀,看來看去,仍是覺得哪件都欠佳。又磨蹭了一會,以辦事效率著稱的某人終於不耐地將她拉入懷裏代勞。
他一手將她箍在胸前,一手去解她的紐扣,指尖劃過之處挑逗著她分外敏感的神經細胞,引發陣陣輕顫。衣服緩緩在她身前滑開,嬌嫩柔滑的肌膚逐步展現,他的呼吸也不覺隨之濃重,欲望在彼此的眸色中加深。他深深注視她緋紅的雙頰,然後情不自禁埋下頭去。輾轉輕緩的吸吮漸漸轉化為密切深刻的糾纏,他的吻,專注且熱烈。
薑黎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雙手攀牢他的背,大腦被**控製,隻能緊緊跟隨他的步調,被愛著,回應著。他們滾倒在一堆淩亂的衣物間,沉醉於彼此編織的情網中……
正當兩人意亂情迷之時,手機鈴聲偏偏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薑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項霆起身接起了電話。
掛掉電話後,他坐在床邊為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又安撫了幾句便匆匆離去。正如薑黎預感的那樣,最終還是沒能如願以償一起慶祝這個頗富意義的紀念日。
每一分成功榮耀的背後,都少不了勤奮刻苦的努力。項霆是一個熱衷於事業的工作狂,所以才能成為這家知名設計公司最年輕的合夥人。倘若想在休閑假日裏見到他,就得到公司去。想起他工作時威嚴的樣子,薑黎就輕笑著搖頭,她不想打擾他,因此也習慣了男友常常不在身邊的日子。
接下來的時間該怎樣打發?薑黎窩在**,隻覺情緒懨懨,提不起勁來。一個人逛街沒意思,沒人做陪哪裏都不想去。她拿起手機隨意擺弄著玩,手機仿佛要響應她的重視似的,忽然在這一刻鈴聲大作。薑黎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瞧,卻是串陌生的號碼。
會是誰?她帶著疑問接聽,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黎黎。”
這聲音——薑黎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幾分,卻又不敢確定,“請問你是?”
“不記得我了?”
聽起來再明顯不過的失意語調。
薑黎的心猛然一顫,遲疑片刻後方小心翼翼地探問:“你是——胡凜?”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聽到的聲音,被她選擇了刻意遺忘,可惜終究沒能忘掉。聲音的主人就是先前夢裏出現的那個男孩,難道夢境真有預示作用?
更令她震撼的還在他接下來的那一句,“我回來了,有空見個麵麽?”
依然漫不經心的語氣,如同談論天氣,隻有薑黎自己知道內心的洶湧。說過永不回來的人還是耐不住寂寞回來了,他說國外沒人惦記他的生日。刹時間,往事像潮水般一波波湧上腦海。她無言以對,見了麵又能怎樣,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1—2喜歡看你緊緊皺眉叫我膽小鬼
薑黎準時來到約好的地點,一眼就看到“紅樹林”門前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飲食差異的緣故,他比出國前壯實了不少,模樣也成熟不少,不變的是那張英俊奪目的臉龐,走到哪兒都能吸引女孩的目光。
白底藍條的襯衫束在黑色休閑西褲裏,隨性卻又不乏穩重,細碎清爽的短發更襯得他雙眼晶亮,熠熠有神。薑黎靜靜打量著他,這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男孩,如今已經蛻變成一名極富魅力的男人。她不覺在心裏拿他跟項霆做比較,長相方麵當屬自小就犯桃花的胡凜略勝一籌,然而氣度方麵卻是項霆更為沉穩出眾,畢竟在閱曆上相差了幾年,項霆又是公司裏的領軍人物,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她相信,再過幾年,胡凜在事業上的成就必定令人刮目相看。她非常了解這個男人的野心。
薑黎原想盡力表現得大方自然,最起碼輕鬆自在的走到他跟前道一句:“歡迎回來!”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真正臨到眼前,還是有幾分不自然,想好的話也終於沒能說出口。
倒是他看起來十分閑適,帶著慣常的慵懶微笑跟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將近四年了,沒有任何聯係的四年,在他口中卻仿佛隻是短暫的旅行歸來。這個相識了二十年的男子,在她懂事以來就占據了她的全部心扉。她追隨了他十幾年,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不管多難多累,隻要是他報考的學校,她都努力迎頭跟上。她隻想離他近一點,能夠一直看著他。然而即便如此接近,她依然琢磨不透他的心意。
最好的朋友曾經不解,這麽多年都堅持過來了,為什麽不能繼續走下去。薑黎卻不這麽認為,就是因為太了解胡凜,她才選擇了放手,知道這樣對彼此都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樣強求也得不到。薑黎就是這樣一種人,懂得認清現實,不盲目而行。雖然缺乏鬥誌,但至少不會落得遍體鱗傷。還是保守一點好,她需要的是踏實安穩的生活。他讓她深切體會到愛一個人原來如此不易,並非隻要舍得付出就能走到一起。
紅樹林是一家有名的茶館,隻在早茶跟下午茶時間段開放。這裏供應有中西方特色的各類點心小吃,且格局布置得當,相鄰桌位以爬滿藤蔓的木架隔開,互不幹擾,環境清幽,因此深受顧客喜愛。時值周末,來約會的年輕人不少,因為說的都是體己悄悄話,所以並不嘈雜。薑黎跟胡凜隨便尋了處靠牆的位置麵對麵坐下。
胡凜伸長雙腿斜靠在沙發裏,一手漫不經心地在扶手上輕彈。薑黎早就見怪不怪,他在她麵前向來總是一副閑散之態,相形之下,她就顯得略為局促。
有伺者過來招呼,胡凜望住薑黎問:“要吃提拉米蘇嗎?”
薑黎搖頭,她其實並不喜歡提拉米蘇的味道,從前愛在他麵前吃這道糕點,是因為它有一個特別的寓意——“帶我走”。無論他走到哪裏,她都想要跟隨。如今它的意義已失卻,她也不會再勉強自己去品嚐。
“給我一份蛋撻跟奶茶,謝謝。”她對伺者說。
胡凜臉色微變,隨即將注意力轉回到菜單上。他仿佛被餓了很久似的,什麽都想吃,一下子就點了鳳爪、蝦餃、燒烤、酸辣粉、涼拌三絲等等十餘種中式小吃。
薑黎頗感驚訝,“你沒吃午飯?”
胡凜喝了口茶,笑道:“好久沒吃了,嘴饞得慌。”接著又晃了晃杯子,“這茶真香。”
薑黎也拿起茶杯啜飲一口,隻是很普通的綠茶而已,看來他真是太過懷念這裏的一切。畢竟是生長了二十年的地方,怎麽可能真的放得下。
胡凜默默瞧著她,幾年不見,她不僅口味變了,氣質也發生了巨大變化。昔日那個動不動就臉紅耳熱的女孩經過歲月的曆練似乎已趨於沉著,麵對他的時候敢於直視,麵上平靜無波。這樣的轉變是好事,可為何他的內心會感到莫名的不安。
他專注的視線令她感到略不自在,遂微側著頭借擺弄頭發的小動作稍稍避開。
“頭發這麽長了。”他喃喃地說,目光有幾分迷茫。
他記得,從小她的頭發就又黑又密,因為她的手抓不過來,所以老梳不好辮子,都是她媽媽幫她梳的頭。一些頑劣的男生見她性子怯懦,老愛欺負她,有時會故意趁她不備扯掉她的皮筋,害她在課堂上披頭散發,樣子可憐兮兮。想到這裏,他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每次撞見,他都會大聲喝止那些男生,可是現在想來,他做的還遠遠不夠。雖然他不會幫她梳頭,但至少可以安慰她。可惜那時少不更事,不懂得表達關心。人生不能重來,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大概是被人欺負怕了,她從小學三年級起就沒再留過長發,直到跨入大學門檻,依然頂著一頭清爽的短發。他去留學前夕,她的頭發也隻是及肩而已,現在都快及腰了。
他禁不住猜想,這一頭如瀑般順直的長發究竟是為誰而留,那烏黑亮澤的發絲是否就這樣細細密密的纏繞在那個人的心上。
薑黎聽他提到自己的頭發,並不明了他千回百轉的心思,詫異之下隻隨口答道:“是啊,以前讀書不方便,現在好了,想留多長就留多長。”
胡凜聽後倒大為讚賞,“想幹嗎就幹嗎,本來就該這樣。”
“想幹嗎就幹嗎”,從小到大,薑黎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聽到他說這句話。他的灑脫和自信,一直是她最欣賞和青睞的。所以她也一直都知道,像他這樣的男生,不會輕易被征服和俘虜。
就在這一晃神間,一支攤開的手掌突然伸到她的麵前,把她嚇了一跳。
“怎麽了?”她不解地問。
胡凜不答,隻是一味眼帶深意地看著她,表情似笑非笑。又來了,他就愛在她麵前來這一套,她簡直恨透了這曖昧不明的神色。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惱意,她有些憤憤的說:“你到底想幹嗎,我可不會讀心術。”
胡凜仍然固執的伸著手,不僅如此,還把臉伏到手臂上,眼神熱切地仰視她,仍舊不說一句話,任由她去猜。
薑黎秀眉一簇,不想理會他。他怎麽可以當這四年的隔閡完全不存在?他難道不明白,他們的關係已回不到從前,她也不會再受到他的蠱惑。
胡凜看她臉色不悅,隻好悻悻地直起身,不過還是伸長脖子湊近了觀察,“生氣啦?跟你開個玩笑,我就是想問你要張名片。”
薑黎這才釋然,“以後想幹嗎就直說,別裝神弄鬼的。”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胡凜心裏有些黯然,他以前也常常這樣逗弄她,但她並不會表現得如此反感,真是歲月無情啊!
他雙手接過名片,很仔細地看著。“薑黎建築師,不錯,這頭銜響亮。”他忍不住誇讚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入襯衫口袋。
薑黎瞥見他的動作,心下動容,不由關切地問:“這次回來還走嗎?”
胡凜咽下一口蝦餃,搖著頭說:“不走了,回來報效祖國。要是找不到工作就跟你混啊。”
薑黎剛想說點什麽,卻忽然發現店裏正在播放那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喜歡看你緊緊皺眉叫我膽小鬼,你的表情大過於朋友的曖昧,寂寞的稱謂甜蜜的責備,有獨一無二專屬的特別。喜歡看你緊緊皺眉叫我膽小鬼,我的心情就像和情人在鬥嘴,奇怪的直覺錯誤的定位,對你哎呀呀呀我有點膽怯……”
她的思緒不知不覺被音樂吸引了去。曾經最熱愛的歌曲,現在聽來依舊不能釋懷。再沒有哪一首歌詞能比它更貼切的反應出當時那種初戀的心情,哪怕事隔多年仍是心裏不能抹去的一顆朱砂痣。
她不由旁若無人地跟著輕輕哼唱起來,胡凜坐在對麵靜靜地聽著,心中若有所思。待到歌曲完畢,他驀的抬起眼來,笑容燦爛地喊她:“膽小鬼!”
一聲呼喚令她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既有歡喜又有憂的年少時光,她濕潤了眼眶,同樣聲音清脆地叫他的兒時外號:“老狐狸!”
“嗬,我還以為你忘了。”胡凜的表情頗為激動,兩手交叉支住下巴,他的眼神漸漸有些飄忽,似乎陷入了對某件事的回憶。好一會兒,他帶著迷離的神情邊回憶邊問:“還記不記得外號是怎麽來的?”
薑黎也回憶著笑答:“怎麽不記得。”
那一陣子,給人取外號的風氣在學校裏盛行。同學之間喜歡按照姓名諧音或性格特征來互相取外號。“狐狸”即是“胡凜”的諧音,而他本身的性格也像隻狐狸般叫人捉摸不定,再加上年少老成,“老狐狸”這個外號便因此應運而生。那時的薑黎並不引人矚目,所以除了胡凜沒人給她取外號。
不僅如此,薑黎還記得,那段日子,每天聽女生們嬌滴滴地喊“老狐狸”是她最大的煎熬。再嬌俏再柔和的嗓音在她聽來都恍如魔音穿腦,難受至極。那時年紀尚小,無法解釋內心的煩悶從何而來,隻能將那些莫名的情緒歸咎為成長期的躁動。她很想,跟其他女生一樣,親昵地喊他的綽號,然後同他鬥嘴打鬧,可惜偏偏極度缺乏勇氣。胡凜叫她“膽小鬼”真是一點沒錯。
“你小時候真膽小。”他嘴角輕笑,繼續回憶:“每次早讀課輪到你領讀你都嚇得臉色發青,我看你那副冷汗直冒的樣子真恨不得上去替你。”
她在他的引導下也跟著回憶,那種感覺至今仍存留在心裏。當時何止是臉色發青、冷汗直冒,就連手腳都在不受控製的顫抖。她知道他一直坐在下麵憂慮地看著她,並且一遍遍地大聲鼓勵她。然而麵對眾多關注的麵孔,她的心裏就是莫名的感到恐懼。她也為自己的表現感到羞愧。每當身為班長的胡凜聲音洪亮的坐在上麵領讀,沒有任何威逼利誘的話語,卻總能讓同學們心服口服的安坐在位置上齊聲跟讀。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氣場”,有些人天生就具備領導才能,渾然天成的威儀總能叫人順從。胡凜就是這樣的人。
那時候真的特膽小,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薑黎有些無奈地感慨:“說起來,你以前幫了我不少。我還記得有次音樂課考試,我一緊張就把歌詞給忘了,是你在下麵做口形提示我。”
那次他不僅做嘴形提示她,還擠眉弄眼地扮滑稽相讓她放鬆心情。她就是在他的暗地協助下唱完了歌謠。如今回想起來,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胡凜還真是沒少關照她。
胡凜聽了薑黎的話一點也不謙虛,咧著嘴道:“知道就好,我都記著呢,以後可要好好報答我啊。”
薑黎不以為意地笑笑,“你這麽能幹,我能幫你什麽忙啊。”
“說不準哦,世事難料。”胡凜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聊天敘舊,薑黎壓根就沒想到,不久後他們竟會以另一種特殊的關係再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