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請不要讓我再去流浪

因為和佟煦朗之間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林森森一時也忘記了常新送她五朵玫瑰的意圖。直到有一天,出版社領導忽然打電話來讓林森森過去一趟,她才發現,她的噩夢正在不斷逼近。

她一走進社裏的會議室,就見常新跟社長及副總編在那裏討論維權案,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估計是常新的助理。那位助理最先發現出現在門口的她,用手肘輕輕撞了常新一下。常新立刻敏感地抬頭,然後就看到了冷眼望著他的林森森。

他絲毫不在意對方目光中包含的冷漠,反而笑著站起來走過去迎接她:“森森,我們正等你呢,過來一起討論。”

社長也微笑著對林森森說:“不好意思,小林,還麻煩你跑一趟。常律師說你能幫到他,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林森森繞開常新,走過去坐下:“沒什麽,您去吧。我也很高興能幫上忙。”

社長離開之後,副總編跟林森森留下來繼續配合常新的工作。副總編的心思比較細,發現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常新對林森森的態度極為溫和,凡事總過問她,征求她的意見,看她的眼神似乎也蘊涵著特殊的深意。但林森森的反應明顯冷淡得多,有時候就事論事幾句,有時候幹脆將問題擋回去,語氣透著生疏。

林森森對不熟的男性向來如此,這也不足為怪,隻是常新對出版社頗為周到,而且還主動提出來為他們免費服務,這樣的態度未免顯得不盡人情,於是副總編趁著中間幾分鍾休息時間把林森森叫出去,打算提點她一下。

助理出去買煙,會議室裏隻剩下常新一個。因為隻是臨時休息一下,大家的隨身物品都還擱在桌上。常新走到林森森的位置上,隨意拿起她的手機把玩。他不小心碰了一下按鍵,屏保散開,那名曾與他擦身而過的軍官一臉笑意地躍然於手機桌麵上。他的拇指微微顫抖地描摹著畫麵上那張臉,那自信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落。他知道,這個人,現在是林森森的愛人。

他的情緒有一瞬間失控,很想惡狠狠地把手機砸在牆上。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還不至於做出這麽失常的事情,如果真這麽做了,這段時間的精心籌劃都將化為泡影。他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什麽,打開林森森的手機通訊錄,查找到他想要的名字,裏麵有佟煦朗的手機號碼、家庭電話、還有個人郵箱地址。此時外麵響起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隻來得及記住郵箱便把手機放了回去。

手剛縮回,會議室的門便被推開,他抬頭的瞬間恰好對上林森森探究的眼光。他心虛地避開那道視線,輕輕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回來啦,那我們抓緊時間繼續。”

接下來的討論,林森森有點心不在焉。等討論結束,副主編有事先一步離開,委托林森森送常律師。出乎常新的預料,她竟然也沒有反對,等出了出版社大門,他聽見她忽然提議:“師兄有沒時間,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常新喜出望外:“當然有時間,我們上哪兒聊?”

林森森四處望了望,指著對麵一間咖啡館道:“就那裏吧,不會耽誤你太久。”

常新當然沒有異議。過馬路時,他本能地像六年前那樣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他隻好尷尬地把手收回。走入咖啡館找了個位置坐下,常新習慣性地叫了杯黑咖啡,林森森卻要了杯檸檬茶。

常新有點詫異:“你現在不喝咖啡了?”

林森森臉色平靜:“我本來就不愛喝咖啡,矯正了而已。”

常新無奈地笑了:“對,你是看我總喝黑咖啡感到好奇,又偏偏受不了那個苦味拚命加糖加奶,我還記得你……”

她打斷他的回憶:“師兄,過去的事還是別提了,人應該往前看。今天冒昧打攪你,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是不是關於這個case?”

林森森點頭:“你為什麽要免費幫我們?如果跟我有關,還是免了吧,你不欠我什麽。”

常新表情苦澀:“我知道就算為你做再多事你也不會接受我,但最起碼我能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點,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不是不肯,而是沒必要,你隻要記住你什麽都不欠我就行了,沒必要有心理負擔。師兄,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單獨見麵,我已經有男朋友,不想讓他誤會,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我想說的就這些。”

她說完起身告辭,常新急忙跟著站起來,握住她的手臂懇求:“森森,我隻是想看著你就好,難道做朋友也不行嗎?”

林森森認識的常新向來是高傲自負的,何曾見他以這種卑微的語氣說過話,她有些不忍,輕輕拉開他的手:“師兄,你別這樣,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你會認識更好的女孩。”

常新沮喪地看著她毫不猶豫轉身離去,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掏出一根香煙點燃,深吸幾口後,煩躁地用手按了按太陽穴,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森森,既然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就別怪我耍手段。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想要的幸福隻有我給得了。”

自那天回家吃了頓飯,佟煦朗又有將近一周的時間沒見林森森。明明想見卻必須強忍著不見的感覺想當然糟糕透頂,他心裏超級不爽,每天板著一張臭臉,識趣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但這幾天,他的心情突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因為林森森開始每晚發郵件給他了。

最初申請個人郵箱也是為了林森森。那時他們剛剛確立戀愛關係,他老纏著林森森給他寫情書,還誇大其詞地聲稱林大才女這種一流的文筆不寫情書簡直是資源浪費。她敵不過他的軟磨硬泡,隻好寫了一首語義含蓄的小詩給他。雖然隻有寥寥數行,也足以把他給樂翻了天,直到現在他還常常打開來回味。從那以後,他們常常通過郵件傳情,在不能相見的日子裏,借此方式來慰籍相思、傳遞曖昧,郵箱也因此成為僅屬於他們的秘密領地。

近來幾天,林森森的郵件來得頗為頻繁,主要是借一些圖文並貌的幽默漫畫寓意他們如今的處境,字裏行間透出微妙的思念與妥協。在他的印象中,林森森不會咄咄逼人,不會故作可憐,更不會在你沒空陪她時胡攪蠻纏,她的思念是淡淡的,宛如一條平靜的溪流。能夠遇上這樣的女子,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晚上,他照例登陸郵箱查看郵件,剛進首頁就看到有兩封新郵件。他不禁笑得眉飛色舞,迅速點開最上麵一封,貪婪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字眼。果然,適度的冷戰有利於推進,這妞已經被逼急了,話語開始轉向冷硬。他偷笑著進入下一封,入眼的標題卻猛然令他目瞪口呆。

沒顧上多想為什麽會有外人知道他們的秘密郵箱,他皺眉掃向信件內容,一顆心逐漸沉入穀地,原本放鬆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致林森森現任男友的一封信:

首先恭喜你成為林森森的現任男友。最近我常常和森森見麵,聊天的時候也談起過你。她對你頗有怨言,我想,我作為她的上一任,覺得很有必要給你提供一些注意事項來穩固你們之間的關係。

第一,請不要在她工作時打擾她,因為她對工作極度重視;

第二,請不要讓她吃帶苦味的飲料或食物,因為她最怕苦;

第三,請不要對她提出外型方麵的要求,例如穿高跟鞋或是燙頭發,因為她最討厭關注外表的人;

第四,請不要在她生氣時火上澆油,如果你不會哄她就請閉上嘴不說話,因為她吃軟不吃硬;

第五,請不要經常變著花樣送花或送禮物討她歡心,因為她最討厭花花腸子的人。如果要送,就在有紀念意義的日子送;

第六,別無緣無故奉承她,她會覺得虛偽;

第七,請不要讓她喝酒或吃刺激性食物,因為她的胃不好。

第八,請多關心她不要冷落她,她不愛訴說心裏話,盡量與她多溝通;

第九,晚上睡覺時最好抱著她給她溫暖,她體寒怕冷。另外,她容易驚醒,不要輕易弄出動靜;

第十,請不要在她剛睡醒時嘮叨,因為她有起床氣。

暫時先提這麽多,但願對你有所幫助。我很了解森森,畢竟我們在一起那麽長時間。而你們在一起沒多久,相互了解得不夠,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也是在所難免。

最後,祝你們愛情甜蜜,長久保鮮,千萬別竹籃打水一場空。

豈有此理,竟敢主動找上門來挑釁!啪的一聲巨響,佟煦朗怒火衝天,拍案而起。

常新整了整領帶,靠在椅背上等待。幾分鍾前,前台秘書打進電話說有位姓佟的先生找他,他就知道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事實上,他等待這次會麵已經很久了,多少個夜晚,他輾轉難眠就在設想著情敵相見的畫麵,要說的話語也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

兩下敲門聲響起,常新故作平靜地喊:“進來。”

門被推開,佟煦朗大步跨進來。秘書在門外替他們把門關上,然後離開。

常新站起來,笑著伸出了手:“佟先生,久仰。”

佟煦朗最討厭這種假惺惺的姿態:“少給我裝模作樣。”

常新立刻收了笑容:“麻煩佟先生說話客氣一點。”

對付狡猾的狐狸必須鎮定,他的目的就是想激怒你,千萬不能先亂了陣腳著了他的道。佟煦朗在心中提醒自己,然後拉了椅子在他桌前坐下,犀利的眼神掃過他的臉,冷冷地回答:“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你最好給我安分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卻警告意味十足。常新抬起眼來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你憑什麽威脅我?”

“你是律師還問我憑什麽?侵犯軍婚後果很嚴重,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以後再有小動作,當心你的律師執照。”

這次換常新冷笑:“軍婚是受法律保護沒錯,不過據我所知,你們現在還是未婚。”

佟煦朗突然身體前傾,盯住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宣告:“很快就是已婚了。”

常新心裏一咯噔,麵上卻勉力維持泰然:“是嗎?我前幾天剛見過森森,怎麽沒聽她提起。”

前幾天?她居然又背著他跟常新見麵!佟煦朗危險地眯起雙眼:“少跟我挑釁,你三番四次糾纏我老婆,給我發無聊郵件,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

“沒證據的話可別亂說,我想你也不想被控告誹謗吧?那天是她先約我的,不信你可以問她。再說,給你發郵件也是出於一片好意,那些可是我親身經曆總結出來的經驗,讓你節省掉不少自己摸索的時間。森森跟我說,你們之間……”

佟煦朗握緊拳頭,麵色緊繃:“給我閉嘴,再說打斷你的鼻梁!”

“別激動,你在這裏威脅我也沒用,不如多花點時間陪陪你的女朋友,她平日裏可是寂寞得很。別說我沒提醒你,有個叫陸峻暉的似乎跟她關係還不錯,上次見麵我都以為他倆才是一對。怎麽,你還不知道?不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有陸峻暉這種情敵確實讓人不安。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左右為難,來找我商量吧。老實說我也不能確定森森對我是不是餘情未了,畢竟我是她的初戀,而且曾經那麽親密……”

話未說完,他便被對方的拳頭猝不及防地打中。那凶猛的力道擊得他瞬間歪倒在座椅上,鼻子火辣辣地疼,頭也一陣陣發暈,他捂住鼻子還沒回過神來,那道黑影又迅速閃到麵前將他整個身子提離座椅。

佟煦朗狠狠揪住常新的衣領,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禽獸不如的人渣,打你我還嫌花力氣。最後警告你一次,再來騷擾我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又瞪了常新幾眼才鬆手將他扔回座椅,然後轉身離開。

“姓佟的,這一拳我會加倍討回來!”

他回過頭來嗤笑:“有種你就試試,我等著。”

常新知道自己打架不是他的對手,隻好在口頭上打擊他:“你別以為你得到了她。森森是念舊的人,你以為她真能徹底拋開過去?她要能拋開過去還會獨身這麽久?死皮賴臉糾纏她的人是你,如果你對這段感情有把握,就不會來找我出氣!”

佟煦朗停下腳步:“看來那一拳還沒把你打醒。你最好記住我的話,不然下次決不是一個拳頭這麽簡單。”

他甩上門,從律所出來,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匆匆,沒有誰會特意為誰停留。完全不被常新的話影響,那是不可能的。那個人說的沒錯,這段感情自開始以來,一直都是他在主動,是他在死皮賴臉地糾纏。他向來喜歡胸有成竹的感覺,然而這段感情卻讓他覺得沒有太大的把握。

那封郵件裏的信息精準地命中了他的要害,不可否認,常新與林森森之間真真實實存在過一種默契,那是他與林森森之間所沒有的。當初,他從未嫉妒過陸峻暉,因為他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然而現在,他發現自己必須重新打量這個情敵。對方的溫柔體貼、翩翩的紳士風度,又和林森森有著相同的愛好和共同語言,不像他常常在空院裏,好容易有時間和她相聚,卻還會吵架。常新說林森森最近一直在猶豫,難道在自己和她分開的這些日子裏,她真的動搖了嗎?

強烈的不安和煩躁籠罩了他。他甚至不得不忌諱常新,因為那段塵封的記憶恰恰是對方最有力的武器。人人都說初戀是女人心中最刻骨銘心的裏程碑,林森森是不是還在懷念屬於她的那段青春風華?佟煦朗真的不確定了。

夜晚十點,林森森洗完澡,正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一陣忽如其來的猛烈拍門聲將她嚇了一跳。誰會在深夜上門?響聲越來越激烈,為了不吵到鄰居,她隻好快步走到門前,大聲問:“是誰?”

“開門!”

林森森一下子聽出了對方的聲音,顧不得自己現在衣衫不整的狀態,立刻驚喜萬分地把門打開。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他深邃幽黑的眼眸盯緊了她不放,而她一時激動也說不出話來,隻是欣喜地迎接他的注視。

佟煦朗貪婪地凝視著她。多日不見,她似乎又瘦了。一頭長發潮濕淩亂的披在肩頭,發梢還在間歇地滴著水。她穿了一條方及大腿的白色睡裙,發上滴落的水珠打濕了部分衣衫,半透明地貼在身上。烏發雪膚再加上鮮嫩柔潤的唇瓣,這一切都透著異樣的**,加上來之前因為心情鬱悶又喝了點酒,佟煦朗一時衝動,一步跨上前將她拉入懷裏,把門踢上,瘋狂地吻了上去。

濕熱的唇舌交纏帶來久違的甜蜜,林森森滿足地伸手環上他結實的背脊。他的舌尖一再地深入,嘴唇用力地吸吮以及胡渣的刺碰雖然又痛又癢,卻讓人覺得真實。吻了許久,林森森被他口腔裏的酒氣熏得幾乎窒息,終於推開他的臉抱怨:“又喝酒了?”

佟煦朗抱緊她,睜眼說瞎話:“沒喝多少。”

“怎麽這麽晚過來?”

他偏頭親著她的臉,低聲說:“想你了。”

連日來緊繃的愁緒都化解在這柔情的一句裏。眼看他又要發動新一輪進攻,她趕緊用手擋住:“都是酒氣,臭死了。”

佟煦朗就勢啄了一下她的手,還調皮地擠了擠眉:“那樣親起來才夠味。”

林森森白了他一眼,冷不防又被他快速以吻封緘。這一次少了剛才的急切,吻得纏綿悱惻。他的舌間挑逗地滑過她口內的每寸芳甜,偶爾不輕不重地啃咬一下她的唇瓣,動作纏綿且極具**。他一手攬緊她的腰,另一手在她身上遊走點火,她很快就站立不穩地癱軟在他懷裏。

瞅準了空檔,他心癢難耐地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入臥室。躺在**被他不斷地親吻愛撫,林森森隻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他的吻漸漸下移,手伸到裙擺下方,沿著光滑的皮膚向上,再向上。他被那美妙的觸感勾去三魂六魄,然而那封見鬼的郵件卻在此時鑽入他的腦海,陰魂不散地纏住他,揮之不去。

迷醉頓時被妒火取代,揉捏的力度也不覺加重。

林森森吃痛,趕緊抓住在她身上肆虐的大手:“你別這麽粗魯,會疼。”

佟煦朗忽然雙手固定住她的臉龐,眼神怪異複雜地盯住她。林森森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你看什麽?”

他低下頭來,抵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最怕吃有苦味的東西?”

“怎麽了?”

“回答我!”

她被他的聲音及神情震住了,連忙點頭。

“你是不是有胃病?”

她以為他關心,趕緊解釋:“已經調理好了,隻要注意點就行。”

他沒應她,繼續問:“你是不是體寒怕冷,夜裏容易驚醒?”

“是。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些?”

佟煦朗忽然一拳砸向柔軟的床墊,那感覺就像他此刻的心態,不甘卻無力:“真他媽該死!我為什麽不早十年認識你?為什麽要讓那個混蛋捷足先登!”

林森森驚愕地瞪大雙眼。他這句話什麽意思?沒等她琢磨過來,他就突然變得瘋狂起來,撲到她的身上狠狠地啃咬撫摸,完全不帶先前的柔情蜜意。嘶的一聲,睡衣被他撕開,他埋下頭去急切的在她身上烙下斑斑紅痕。林森森隻覺身體被他硌得很疼,開始奮力掙紮,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的瘦弱根本敵不過他的強悍。當他粗暴的吻逐漸下移,她終於找到機會鑽了空隙,一條腿迅速掙脫了他的禁錮,狠狠朝他的臉踢去。力度雖然不大,也足以將他踢歪到一旁。

他臉朝下趴倒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林森森拉過一床薄被迅速掩住身體,不敢置信他竟然會強迫她。兩人沉默了很長時間,佟煦朗忍受不了心裏的痛苦,忽然低低地問:“你一直不讓我碰,是不是還在想著其他男人?”

林森森仍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沒聽清他的話。她不吱聲,等著他問第二遍,誰知他竟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慘白,頭也不回地離去。她說不出話,等他走後,在腦海裏慢慢拚湊之前的對話,隱約覺得此事跟常新有關。原來他還是介意,林森森嘴角苦澀,無意識地搖了搖頭。

他為沒能參與自己的過去而遺憾,為不能在她情竇初開的時節相遇而懊惱,可她難道就不想嗎?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遇到常新,感情像一張白紙一樣純淨,那樣她就不必患得患失,那樣她就可以驕傲自信地宣稱自己配得上他。

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難道都是她的錯嗎?

快中午的時候,有人按門鈴,林森森以為是佟煦朗,沒顧上多想就奔過去拉開了門。可惜印入眼簾的不是心心掛念的那個身影。她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線失望,但很快又微笑起來:“好久不見了,峻暉。”

陸峻暉捕捉到了她眼裏的失望,心底有絲苦澀,臉上卻維持著誠摯的笑容:“對不起,這麽久沒跟你聯係。”

林森森把他讓進了門:“別這麽說,我知道你忙。”

由於天氣較熱,陸峻暉一進門便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個亮閃閃的大光頭。林森森瞥了他兩眼,忍不住笑起來。

陸峻暉摸了摸頭頂,不好意思地解釋:“嗬嗬,最近拍一部清朝的連續劇。”

林森森來了興趣:“是嗎,什麽樣的劇本?”

陸峻暉見她難得好奇,於是給她詳細講述了劇本大綱。

“你扮演的是康熙哪個兒子?”

“你猜猜。”

林森森擰眉思索了半天:“我猜……十三阿哥?溫和寬厚,文武全才,跟你的形象正好吻合。”

陸峻暉故作神秘地搖頭。

林森森又猜:“難道是大阿哥?”

她避開奪權最厲害的幾個人物往下數,通通被否認,不由得納悶了。陸峻暉比了一個手勢,笑著說:“怎麽,我不能演雍正?”

林森森也笑了:“不是,你看起來不像狼子野心的人。”

“你不能隻看表麵,也許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無害。”陸峻暉含義莫測的眼神令林森森有一絲不解,然而下一秒,他又恢複了一臉溫和的笑意,“逗你玩的。其實對於演員來說,嚐試扮演一個反差很大的角色是難得的機遇和挑戰。如果角色塑造成功,演藝事業將獲得極大的肯定。不過要是失敗了,就有可能不被看好,從此在演藝圈裏銷聲匿跡。”

林森森讚同他的說法:“其實哪一行都一樣,隻有敢於突破才能進步。”

她有一雙慧眼,總能理智地將世事看個通透。陸峻暉想著想著就不覺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林森森忽然臉色陰鬱:“哪來什麽慧眼,自己的事情都一團糟。”

陸峻暉遲疑著開口:“你們……處得還好嗎?”抬眼間注意到她眼下的黑影,不由感到不舍,她生活作息向來規律,很少見她精神不濟。視線繼續往下,當他看到她頸項上淡淡的紅痕時,忽然僵住了。

林森森發現陸峻暉正盯著她的頸部出神,不禁有些尷尬。她知道那裏有昨晚佟煦朗用力吸吮留下的痕跡。她拉了拉衣領:“我們還好,你別擔心。”

陸峻暉不自在地笑笑:“那就好。”

氣氛有點凝重,林森森指了指他的光頭,轉移話題:“我還是有點不習慣。”。

他苦笑著伸手摸了摸頭頂:“是不是很醜?”

林森森擺手:“不醜,你臉型好,古裝扮相應該挺帥的。不過剛看到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你遁入空門了呢。”

“入了佛門也沒什麽不好,快刀斬亂麻。”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不久之後,他看了看時間,起身告辭:“我還有點事,下次再來看你。這些是我姐從老家帶來的特產,你放著慢慢吃。”

林森森瞥見他放在桌上的幾大包東西,趕緊往外推:“幹嗎那麽客氣,你自己留著吧。”

陸峻暉怎麽能收回去:“我姐特地給你帶的,謝謝你上次領她遊玩,還給她買了東西。”

她隻好不再推辭,跟到門邊送他出去。

走之前,陸峻暉心事重重地盯著她的臉,表情似乎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問:“還有事嗎?”

“……森森,你們是不是打算結婚?”

林森森神情頓時變得苦惱:“我也不知道,心裏有點亂。”

“他催你了?”他的表情有點急。

她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茫然:“按年齡也確實該成家了,但我還沒準備好。”

陸峻暉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別多想了,有些事急不來的,你跟他好好溝通一下。”

離開的時候,陸峻暉不禁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了解林森森對婚姻的迷茫,他已經在直覺上認定他們短期內無法完婚。雖然知道這樣想很卑鄙,但他還不能坦然接受暗戀已久的女人成為別人的新娘,能多拖一天也是好的。

然而,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的心就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揪住了。

林森森原以為佟煦朗這次又要跟她冷戰,沒想到傍晚的時候,他竟然回來了。她雖然讓他進了屋,但想起昨晚的事情,索性不理他,離他遠遠地坐在一旁。等了半天沒見任何動靜,她好奇地望過去,沒想到他已經皺著眉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當她的視線落在他纏著厚紗布的手上,她的心又軟了,慢慢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這家夥,昨晚離開後不知道又到哪去自虐了,好端端一隻手給弄成這樣。她心疼地在紗布上輕輕摩挲。

佟煦朗睡不沉,一被觸碰立刻警覺地驚醒。他睜開眼睛看她,眼睛因打著哈欠蒙上一層霧氣,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林森森伸手狠狠擰了下他的鼻子,他笑著將她拉入懷裏抱緊,感覺自己又完整了。

“昨晚喝多了,有沒弄傷你?”他在她耳邊小聲地道歉。

林森森掙開他的懷抱,捧住他的臉問:“你到底受了什麽刺激?你老實回答我,是不是見過常新?你問我的那些事是他告訴你的?”

佟煦朗反握住她的手,眼睛直視她,語氣挑釁:“沒錯,我找過他,還打了他。”

“你打了他?”林森森驚呼,“那他現在怎樣了?”

佟煦朗以為她關心常新,憤恨地摔開她的手:“他被我打殘了,你找他去啊!”

林森森著急地罵:“笨蛋,怎麽做這種傻事,不要前途了?”

佟煦朗賭氣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省點力氣關心你的舊情人去吧。”

她又好氣又好笑:“誰關心他了,你要自毀前程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兩人互相瞪視了半天,這次換成林森森先妥協了。

“我說過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不過,如果你是在意我的過去……對不起,或許你可以去找更好的……。”

佟煦朗隻覺心口一陣刺痛,像是被人用刀劃開胸膛。他伸臂用力將她箍進懷裏,像怕她溜掉似的,強硬地說:“動不動就叫我找別人,你討打!再說一次我一口把你吞進肚子裏。”

林森森窩在他的肩頭,突然感到心裏暖暖的。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她偷偷抹掉眼角溢出的淚水,柔聲安慰他:“傻瓜,我不是擔心常新,我是為你不值,做事怎麽能不考慮後果?”

佟煦朗想起常新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雙肩直顫的說:“你真以為我那麽蠢?我隻是把他鼻子打歪而已,那一拳太便宜他了。”

“還好意思笑,不理他就是了,幹嗎自找煩惱,氣死了劃得來?”

佟煦朗把頭埋到她的頸間,蹭蹭她的脖子:“以後都聽你的,老婆大人。我口渴了,給我倒杯水。”

林森森使勁推開他,嘴裏埋怨著:“大老爺們。”一邊起身去給他倒水。

佟煦朗美滋滋地重新躺回在沙發上,腰後突然被一個東西硌到。他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男士皮夾。翻開裏層,這下更不得了,他準老婆的玉照居然被人私藏了!

林森森倒了水過來,佟煦朗立即把皮夾藏好,不動聲色地問:“今天有人來過?”

林森森瞟了眼茶幾,以為是那上麵的幾包東西泄露了行跡,隻好實話實說:“陸峻暉送了點家鄉特產過來。”

佟煦朗說話的口氣酸味十足:“他倒是總記掛著你嘛。”

林森森對他的口氣有點不滿:“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夾槍帶棒,好心當成驢肝肺。”

“就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林森森斜他一眼:“有些人就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陸峻暉公然將林森森的照片存放在錢夾裏,每天可以瞧上無數次,自己這個正牌男友卻連她的半張照片都沒有,這口氣讓他怎麽忍得下去。佟煦朗氣她句句維護的態度,但不想再和她因為其他男人爭吵,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皮夾收起,自己去找陸峻暉。

陸峻暉看到佟煦朗親自將錢夾送上門的時候,就知道來者不善。

佟煦朗不客氣地打量他的住處。明星就是有錢,房子大地段好,難怪那麽多人不計代價拚了命想往這圈子擠。不過陸峻暉倒是沒那麽庸俗,裝修簡潔大方,不像某些明星那樣張揚顯擺。

“房子不賴嘛。”佟煦朗隨口誇著,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

陸峻暉看了他一眼,向冰箱走去:“你想喝什麽?我這裏隻有冰凍啤酒跟礦泉水。”

“礦泉水就行了,謝謝。”佟煦朗直接把錢夾拋給他,“下次當心著點,不是每次都能這麽走運。”

陸峻暉故意忽略他話裏的暗示,穩穩地接住:“還麻煩你跑一趟。”

佟煦朗若有所指地看著他:“看看有沒掉東西?”

陸峻暉本想說不用,細想又覺得他話裏有話,打開皮夾一看,果然裏麵的照片不見了。反正相冊裏多的是,他無所謂地合上皮夾,扔到一邊。

佟煦朗這個時候還是不願相信林森森會主動送相片給其他男人。他不著痕跡地觀察眼前的人,對方臉上的平靜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對方按兵不動,隻好由他先發製人:“你錢夾裏的相片哪來的?”

但是對方卻給他一個意外的答案:“我拍的。”

看照片中的神情,不像是偷拍。他從沒見林森森在他麵前露出這麽動人的笑容。難道他們曾經走得很近?妒火在佟煦朗心裏越燒越旺。

陸峻暉也不瞞他:“有次去楓子山玩,我給她拍的。”

“什麽時候的事?”

陸峻暉聳聳肩:“去年。”雖然他知道編個慌能離間對方的感情,但是欺騙這種事情他不屑去做。

佟煦朗卻想到另一處去了。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他翻相冊的時候,林森森莫名緊張的不讓他繼續往下看,後麵幾頁應該就是陸峻暉為她拍的照片吧?當初,林森森能夠應陸峻暉的邀約出去玩並同意拍照,證明了他在她心裏的某些地位,興許她也曾考慮接受陸峻暉的感情。那麽,後來是什麽原因讓林森森最終選擇了自己?佟煦朗有點想不透,莫非真如常新說的那樣,隻是自己的臉皮夠厚?

陸峻暉沒料到會瞧見對方神色黯然的一麵。他一向是那麽飛揚跋扈、意氣風發,就像世上根本沒有難得倒他的事情,然而此刻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迷惘彷徨的佟煦朗。

陸峻暉有些不忍,斟酌了一下跟他解釋:“在皮夾裏放相片是我單方麵意願,森森不知道,你別誤會她。”

佟煦朗心裏很煩。他的解釋似乎讓人覺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我為什麽要誤會她?她是我女朋友,我當然相信她。”

陸峻暉被他這麽一說不免有些尷尬:“總之你別為難她就好。”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提到,“另外,結婚的事你能不能別逼她,多給她一點時間考慮?”

為什麽他會這樣說?難道林森森真的常常和他傾吐心聲?心中的疑雲越積越多,佟煦朗眉頭一皺,冷淡地說:“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好,請你不要插手。”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打算要走。本來的初衷是要粉碎陸峻暉一廂情願的幻想,沒想到卻被他反將一軍,倒弄得自己心慌意亂。

陸峻暉不放心地尾隨到門口,還不斷地勸著:“她看起來不太好,你再逼下去隻會適得其反……”

佟煦朗身軀一震,卻還是盡力維持鎮靜轉過身來,打斷他的話:“我們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來插手。你放心,她是我女朋友,我比你更見不得她受委屈。”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他的內心已經產生了動搖。他想起林森森得悉他暗中籌備婚事時的過激反應,所有的線索串在一起,指向了一個曾經就存在的疑問——她不肯答應婚事,是不是就因為對他的感情不夠堅定,還有一些猶疑?

他越來越不能確定她的心意。陸峻暉擁有她真誠的信任,常新擁有她刻骨的回憶,自己擁有她的什麽?半顆心還是一個吻?他穿過擁擠的人群,艱難地牽動嘴角,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

林森森雖然沒有立刻答應婚事,但在心裏麵已經下定決心要跟佟煦朗在一起,因此不想再和從前一樣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裏與外界脫節。她正在學習交往禮儀,盡量讓自己適應人群。因此,對於同事朋友的好意邀約,她不再堅定拒絕,有空時也會相互走動一下。

正好這天出版社同事打來電話邀請聚餐,她沒事,於是欣然前往。然而開席時,當她看到那個正在走向她的熟悉身影,她忽然後悔了。早知他會來,打死她也不參加。

常新接到出版社領導的電話,對方邀他參加晚宴的時候,他假意打聽了下林森森。這次聽說她也會出席,就立刻點頭答應了。出發前,他還特地把鼻子“包裝”了一下,刻意顯出傷勢不輕的樣子。他對著鏡子滿意地冷笑兩聲,看來自己為了重擄芳心,連形象也顧不上了。

一切本來都在計劃之中,佟煦朗找上門的時候,他故意拿話刺激他,逼他動手打人。這樣一來,佟煦朗回部隊肯定會被處罰,而林森森一向最討厭暴力,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可惜佟煦朗並沒像他想象的那麽莽撞,那一記位置和力度都掌控得很巧妙,他根本連鬧都鬧不起來。計劃失敗之後,他隻好靠偽裝博取同情。

整個聚餐過程,常新都表現得殷勤備至,不時為林森森舀湯添菜,低聲噓寒問暖。明眼人都能看出常新對林森森的態度非同尋常。林森森隻覺如坐針氈,眉頭整晚不曾鬆開。好容易熬到席散,她立刻跟人道別快步離開。常新卻緊盯著她不放。一直到了出租停靠處,林森森終於不耐煩地轉過頭來:“不早了,師兄也回去吧。”

常新笑著擺手:“不礙事,我先送你。我今天沒開車,一起坐出租吧。”

“不必了,不順路。”她連忙拒絕,手已經伸過去打開一輛出租後座門。

常新眼疾手快,輕輕推了她一把,跟著坐了進去,隨後又報上她家地址叫司機開車。

林森森沒辦法,隻得盡量往邊上坐,離他遠點。

常新忍不住開口:“你每次見我都像躲瘟疫一樣,有那麽可怕嗎?”

林森森雙唇緊閉相當於默認他的話。

他歎了口氣:“我們怎麽會弄成這樣?”

他不管她有沒聽進去,自顧說下去:“我知道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恨我,可我追求幸福有什麽錯?誰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你們隻知道怪我變心,但你們有沒考慮過我的感受?難道我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林森森聽不下去,突然衝司機喊:“師傅,麻煩停車。”

司機踩下了刹車,常新立即拉住她的手,衝前座說:“沒事,麻煩繼續開。”轉頭又來哄林森森,“好好,我不說了。”

司機好奇地從後視鏡偷瞄他們,常新無所謂他怎麽看。經曆過六年前那場難堪,他早就不在乎周圍的人怎麽說。

兩人沉默了一陣。眼看即將到達目的地,他忍不住又問:“他對你好嗎?”

“不好我會跟他嗎?”

“他年輕英俊,又魁梧有力,你現在當然迷他。可你想過沒有,軍人都有點暴力傾向,萬一他將來厭倦你了,對你拳打腳踢怎麽辦?”

林森森冷笑:“你多慮了,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知的女孩,沒那麽容易上當。”

常新被她的冰冷激怒:“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我故意騙你?我本來不想說,既然你這麽執迷不悟,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我這鼻子就是被他打的。無緣無故就跑來律所撒野,這種粗暴的男人,你還覺得他好?”

林森森心想,總算切入正題了,早料到他會告狀。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佟煦朗雖然脾氣很倔,但也不是輕易衝動的角色,若不是常新一再刺激他,他怎麽會忍不住出手?

常新不死心地打開車門衝她大喊:“你將來一定會後悔!”

林森森沒想到,常新的詛咒應驗得這麽快。那天跟往常一樣,佟煦朗一進屋就抱住她纏綿的親吻。兩情繾綣時,難免會習慣性地在她身上熱切撫摸。盡管他承諾不會在婚前越界,但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成熟男子,不可能麵對心愛的女人也不動心。他一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不禁從衣擺下鑽入,在細嫩的肌膚上流連不舍。林森森因為上次的事情,對他的親熱有些後怕,下意識地攔住了他的手。

佟煦朗一僵,自覺地退開一步平複喘息,**很快冷卻下來,就連他的眼神也由炙烈轉為冰冷。

果然,每次**一上來她就想逃,從前他一直以為她是害羞,而現在卻發現了某些讓他絕望的真相。與其說是害羞,倒不如說是排斥。她抗拒他的進一步愛撫,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她不夠愛他,因此不敢付出。

那麽,在他為她神魂顛倒的時候,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麽,想到了誰?他越來越不確定這份情感了。會不會在她內心的某個角落,也留有位置給常新跟陸峻暉?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患得患失的這一天,想得越多,心也越亂,他忽然感到痛苦而失望。

林森森被他冰冷的視線一掃,不由打了個寒顫。氣氛有些凝重,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慌,預感會有什麽發生,心砰砰亂跳。她不去看他充滿探究的眼神,低頭偎進他的懷裏尋求安定。

佟煦朗任她靜靜抱了一會,心又慢慢軟了下來,手也在她身後越圈越緊。算了,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吧,隻要在他身邊就好。他就不信,隻要繼續努力,還不能完全攻下她的心。

直到站累了,佟煦朗才拉著她在沙發坐下,把她摟在懷裏,用下巴上新冒的胡渣磨蹭她的臉和脖子。林森森被這酥癢微痛的感覺刺激著,重陷柔情蜜意的漩渦。如果能永遠保有這一刻的溫馨多好,她撫摸著他頭頂上紮手的短發著迷地想。

佟煦朗執起她的一縷秀發在鼻間嗅聞,猛然想起一件事:“過幾天有個聚會,你陪我去一趟。”

林森森一愣:“什麽聚會?”

佟煦朗把玩著她的頭發,不經意地說:“還是上次那幫人,你見過的。”他有趣地抓起一撮放到唇邊含住,“你是不是天天洗頭,怎麽那麽香?”

林森森將頭發從他嘴裏拯救出來,不滿地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以為我跟你一樣啊,餿了都不洗。”

他辯駁:“胡說,我哪天沒洗,以為跟你們女人一樣天天用香波啊?”

佟煦朗厚著臉皮,低了頭往她臉上拱,“不信你聞聞,哪有餿味。”

她笑著偏頭躲開:“跟頭豬似的。”

佟煦朗又鬧了她一會,趁機說:“就這麽說定了啊,到時候我來接你。”

林森森止住笑容,不安地問:“還是上次那群人?”

他點點頭:“多了隻海龜。”

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經曆,林森森有些為難,硬著頭皮,試探著說:“你自己去行嗎,我最近要趕稿。”

“不行,必須得去。”

“我真的忙,交稿日期已經說好了。”

佟煦朗有點煩躁:“不就一個晚上,能耽誤你多少時間。陸峻暉請你去聚會的時候怎不見你忙?”

林森森被他的語氣惹惱了,忍不住實話實說:“你別扯上別人,我跟他們談不來,去了沒意思。”

“那你跟誰合得來,陸峻暉麽?”

“你別沒事找事。”她理直氣壯盯住他的眼,卻驚見那裏麵隱含的深度置疑。他根本不信任她,已經先入為主給她定了罪。

佟煦朗的臉色漸漸冷了,腦海裏突然浮現那本被她遮掩著不讓往下看的相冊。他一個轉身走向書房:“好,那我們就來看看是不是我沒事找事。”

“你要找什麽?”

“相冊呢,你藏哪了?”

林森森心裏一咯噔,不知他怎麽會知道,卻還是要嘴硬:“你找相冊幹嗎?”

“找我沒事找事的證據!”他怒極反笑,“心虛了?”

他的笑容刺痛了林森森的眼,她賭氣把相冊翻出來扔到他麵前。佟煦朗拿起相冊一陣快速翻找,瞟到楓子山上的整版獨照時,心裏一震。原來,真的是這樣。他不想讓自己太狼狽,還故作平靜地停下來觀賞,隻有顫抖的手指昭示了他內心的不平:“拍得不錯嘛,陸峻暉的確很有攝影天賦。”

她一點也不感到驚詫,似乎對他的話早有預料。原來憤怒至極反倒可以冷靜下來。她心裏的火已經燃盡,剩餘的皆是死灰:“想說什麽就說,不用拐彎抹角。”

他放下相冊,用力收攏五指握成拳頭,那上麵的青筋正一突一突猛烈跳動。隻有這連著心的部位能提醒他,胸腔裏並不是空無一物。他咽了口氣,竭力壓抑怒火:“你保存著這些照片是什麽意思?”

林森森冷眼斜他:“有什麽不對?照片上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你不也保存了路姚送的禮物?”

佟煦朗愣了一愣,隨即皺了眉:“那不一樣,我是光明正大擺在台麵上,沒什麽見不得人。你把相冊藏起來不讓我看,代表你心虛。”

“佟煦朗,你不要太過分了,要不是怕你多心,我藏起來幹嗎?”

佟煦朗啞然,敢情他倒成了罪魁禍首?內心的不滿強烈叫囂著,多日來堆積在胸的鬱結終於爆發而出:“你實話告訴我,你對陸峻暉到底是什麽感覺?別又來普通朋友那一套,他哪次約你你沒去?你是不是覺得跟他在一起特開心?還有那個常新,你是不是背著我約他見麵?你不肯結婚是不是跟他們有關?”

佟煦朗正心思煩躁,沒注意她的異樣,依然堅持向她討個說法:“你倒是說話!”

胃部翻攪得更烈,心口持續陣痛,林森森在裙子上抹了把手心裏的冷汗,不耐地嚷回去:“你都替我說了,還要我說什麽,我說的你會信嗎?”她頓了一下,似乎也在為自己的失控音量震驚,繼而又低下聲來,“既然不信我,在一起還有什麽意思。抱歉,我可能不符合你的女友標準,我們到此為止吧。”

還談什麽結婚,才相處不到一年,問題就接踵而來,或許她該慶幸問題出現得不算太晚?

佟煦朗不敢置信地瞪著她,胸口劇烈起伏:“你說什麽,你想分手?”他被她氣得已經失去理智,“林森森,我看你一開始就隻打算跟我玩玩而已,你周旋在三個男人之間是不是覺得很滿足很榮耀?”

分不清是胃痛還是心痛在作亂,林森森隻覺五髒六腑都在翻騰,她疼得額頭沁出層層冷汗,幾乎快要站立不住。她不願意在他麵前示弱,索性歇斯底裏地呐喊:“是,我現在玩膩了,你給我滾出去!”

佟煦朗一拳砸向書櫃,幾本書震落下來砸到他的肩膀,他瞪著受傷的眼神怒視著她,雙眼好像能噴出火來。良久,他終於頹然地泄下氣來,茫然地點頭:“好,我成全你,從今天開始還你自由,隨便你去找什麽狗屁陸峻暉也好,常新也好,隻要你高興,滿意了吧?”

震耳欲聾的關門聲響起,林森森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坐倒在地上。

是啊,都結束了,我又自由了!她笑著想,眼角有兩行清淚順著微微上翹的嘴角滑落。

佟煦朗走進銘園酒店的包廂,大家一個個勾肩搭背聊得正酣。聽到門口的動靜,全都嘻嘻哈哈地望向他,卻在他身後的門被服務員闔上時大感詫異。

“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媳婦兒呢?”

“你沒去接她?”

“不會是嫌我們太吵不肯賞臉吧?”

大家七嘴八舌說開了。路姚不禁關切地多瞟了他兩眼,發覺他的臉色不太好。

佟煦朗悶聲不響在空餘的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飲起來:“我遲到了,自罰三杯。”

路姚攔著他:“空腹先別喝酒。”

佟煦朗隻顧著喝酒,已經連著三杯。偏偏還有人不識趣地追問:“你還沒交代媳婦兒哪去了,快說!太不夠意思了,老嚴好容易回來一趟,也不給見見。”

佟煦朗依舊不搭話,拿瓶茅台當白水喝。這時,那些人終於看出氣氛不對,就沒再多嘴。路姚瞧不過去,坐到他身旁搶走酒瓶:“怎麽回事你,有這麽灌嗎?想胃穿孔啊?”

路姚拿眼斜他:“你缺那點酒錢,倒下了醫藥費都不夠填的。”

“喲,還是我們姚姚關心你的朗哥哥,今晚你嫂子不在,你就代為照顧一下吧。”大夥哄笑。

佟煦朗反謅:“去去去,操心你自己吧,我那麽大個人用得著照顧?”

旁邊有人不以為然地接話:“都快做新郎官的人了,說話怎麽還跟從前一樣?這男人還是要有個女人在家裏照應著。”

今晚接風洗塵的對象老嚴也應和:“是啊,人終歸要有個家才像樣。改天非見見你媳婦不可,我倒要看看哪個女的這麽大能耐降得住我們佟大帥。”

佟煦朗嗤笑一聲,神色顯得有點黯淡,又自顧自喝起酒來。這一切沒能逃過路姚的眼睛。打從他進門起,她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他的雙眸向來炯炯逼人,而現在卻寫滿了失意。難道他和林森森之間……

路姚的心猛地一緊。盡管對他的眷顧早已不存希望,但十幾年的戀慕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眼睜睜看著佟煦朗不停跟人拚酒,到後來幹脆用酒瓶直接對著嘴灌,她不禁想要問:好你個林森森,我心甘情願放棄擺在心裏多年的偶像,祈求你能夠給他幸福,你就是這麽糟蹋他的?

佟煦朗向來酒量大,普通酒不入他的眼,通常隻喝白酒跟烈性洋酒,等到把一桌男士全部撂倒,他還神清目明地嚷著再來。大夥集體上洗手間,折騰了一圈回來都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路姚麵帶憂色地看著他:“別喝了好嗎?再吃點菜,要不我給你叫盤餃子?”

“你去玩你的吧,別管我。”他又喝了一大口,禁不住感歎,“酒可真是人類的好朋友,喝了心情都能變好。”

路姚的胸口憋著一團氣,盯緊住他俊朗的側臉,心砰砰然跳著,好像有一股衝動在萌發。一忍再忍,終於忍不住了,她鼓足勇氣站起來拽住他的手:“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佟煦朗皺眉,想要撥開她的手:“幹嗎呀?”

路姚卻鐵足了心不放,兩隻手一起抱住他的胳膊:“你給我出來。”

當著那麽多人拉拉扯扯實在不像話,佟煦朗隻得由著她:“你先撒手。”

兩人走到外廊的僻靜處,路姚顧不得多想便問:“你是不是跟林森森鬧僵了?”

佟煦朗腦袋嗡的一響,剛才靠酒精麻痹差點忘了,猝然被人提起,他的心又抽痛一下。但還是要嘴硬,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這事該你管嗎?別瞎猜,我們好得很。”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就算你不承認借酒澆愁,你的臉色總騙不了人。去照照鏡子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臉上就寫著‘失戀’兩個字。”

有這麽明顯?他疲憊地揉揉額頭:“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少管。”

佟煦朗頭痛地怒斥:“胡說八道,我煩得很,別來招我。”他想撇開她走掉,卻被她張開雙臂攔住。

“你到底要幹嗎?”他惱怒。

她瞥見他麵紅赤目的樣子,想是酒勁上來。該不該說呢?可是等他頭腦清醒、眼神銳利的時候,這些話更是脫不了口了。她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上前一步踮起腳捧住他的臉,雙眸熱切地注視他:“佟煦朗,你給我聽清楚,我喜歡你很久了。你是我眼裏的英雄,除了你我看不上任何人。既然你跟她在一起不開心,那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一定會讓你開心。”

佟煦朗頭腦處於混沌狀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丫頭是在跟他表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嘴巴開合幾次,就是找不回自己的聲音。路姚見他表情有些呆滯,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大著膽子吻上他的臉。

這小小的觸碰立刻像電擊一般驚醒了他。

“不行。”他迅速推開她,心煩意亂地快步離開。

他本來下意識地走向林森森的家,但是兩人剛剛吵架,而他已經完全摸不透她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永遠都是他不斷地付出,而她隻是勉為其難地接受。難道這輩子就等不到她全心全意回應的那一天嗎?他越想越心煩,索性轉身回家。

讓彼此都好好冷靜一下吧,或許,在認真思考之後,才能明白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佟煦朗就暫時和林森森斷了聯係。一直到幾天後,他意外接到陸峻暉的電話。

“我要見你一麵。”對方一向謙和的語氣竟是難得的帶著怒氣。

“沒空。”他也不是好說話的主。

“林森森病了。”

他心裏一震,兩道濃眉糾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