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

佟煦朗素來是行動派,那天回到家後又是軟磨又是硬泡,極力說服沈碧芯去跟林家提親。沈碧芯不太情願地問:“你們才相處多久啊,現在定下來是不是早了點?”

佟煦朗卻一臉堅決:“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早點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那束送給林森森的玫瑰雖然被她丟了,可花刺卻始終紮在他心上,讓他耿耿於懷。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怎麽能這麽草率做決定?”

佟煦朗感到納悶:“唉,我說老媽,催我結婚的是您,讓我考慮清楚的也是您,您到底想我怎樣?”

“之前催你是因為你對終身大事根本不上心,連個談朋友的對象都沒有。現在既然有了對象,就應該認真觀察一下這個對象是不是值得你攜手過一輩子。她能不能為你分憂解難,願不願意和你榮辱與共。婚姻跟戀愛是兩碼事,你要檢驗一下她是否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軍嫂。要知道外界**眾多,她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忍受丈夫常常不在身邊的狀況。”

聽到這裏,佟煦朗忍不住信心滿滿:“別人不敢說,林森森肯定能做到。她本來就打算獨身,怎麽會耐不住寂寞?我看她根本巴不得沒人煩她,落得耳根清淨最好。”

沈碧芯皺起眉來懷疑:“那她同意和你結婚了嗎,該不會是你一廂情願吧?”

佟煦朗自然不能告訴她林森森根本沒答應,他本來就打的是先斬後奏的主意,打算先把老媽拉到自己一邊,多一個盟友就多一點把握。至於林森森那邊,隻要她對他真有感情,就不信她最後不點頭。

盤算好後,佟煦朗一本正經地對老媽說:“您不幫我,我就找姥姥去。”姥姥平時最疼她這個外甥,肯定言出必聽。

沈碧芯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看來,這孩子是真的非林森森不娶了。

“這事你先別急,我去問問林森森有什麽想法。”

其實她心裏想的是,再去仔細查探一下林森森的過往曆史,如果她隻是談過戀愛,沒和人家同居也就罷了,若是她明目張膽地做過人家的情婦,這門婚事無論如何不能應允。

佟煦朗聽到沈碧芯要去找林森森談話,心裏暗道不妙,急忙攬住沈碧芯說好話:“老媽,您向來最貼心了,我知道您都是為我好。以前您老怨我在個人問題上不開竅,現在我好容易覺悟了,您就幫幫我吧。”

沈碧芯拍拍他的手安撫:“我也沒說不幫你啊,你總得讓我了解一下情況,免得出了差錯你爸又來怪我。”

佟煦朗不得已編了個理由:“林林她臉皮薄,您要直接問她沒準把這事給弄砸了。”

沈碧芯歎了口氣:“唉,怕了你了,我不找她行了吧,瞧你把她寶貝成那樣,還沒進門就這麽護著,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一點沒錯。”

佟煦朗鬆了口氣,眉開眼笑道:“老媽,您同意幫我了?”

沈碧芯斜他一眼:“想得美,我還得考慮考慮,這事先別跟你爸說,我來跟他說。”

佟煦朗心裏一咯噔,結個婚還真不簡單,老媽是典型的笑麵虎,不好擺平。他皺眉思量著對策,或許可以賭一把,沒準佟烈宇是站在他這邊的。

晚上,兩父子在客廳裏說話,佟烈宇先跟他討論近來的論文,接著又問了一下演習的情況。佟烈宇談起軍事演習就不禁滿腹豪情、滔滔不絕,他向佟煦朗生動地描述了當年盛況最空前的陸海空三軍聯合演習情況,佟煦朗聽得興致勃勃,兩父子討論得眉飛色舞。

沈碧芯本是防著佟煦朗冒然跟老頭子提婚事,一直陪坐在客廳裏。後來聽他們除了軍事話題沒再涉足其他,而且大有挑燈夜談之勢,她聽得連連犯困,索性鑽回屋裏睡覺去了。佟煦朗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估摸著老媽差不多睡熟了,趕緊將話題繞到了終身大事。

跟他所料不差,佟烈宇基本保持中立態度,說他年紀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等的就是這句話,隻要老頭子不反對,就相當於多了一張支持票,佟煦朗琢磨著改日再打個電話給姥姥,到時候不怕老媽不就範。嗐,這年頭結婚都得講究方法策略!

這天夜裏,佟煦朗懷揣著如意算盤睡了一個很美的安穩覺。

休假的最後一天,佟煦朗照例一路吹著口哨前往林森森的家。途經一家花店門前時,一對情侶的對話飄進了他的耳朵。

“我不明白你們女孩子為什麽那麽喜歡男人送花?”

女人撒嬌地說:“哪個女人不愛花呀,求婚沒有鮮花跟戒指多沒誠意啊。”

“是不是隻要我買花你就答應?”

女人俏皮地答:“看你的誠意咯。”

鮮花跟戒指?佟煦朗聞言心思一動,偷偷倒退了兩步側臉瞟了眼花店,隻見好些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在買花。他忽然感到很別扭,送花是小男生的把戲,讓他這麽個頂天立地的軍營男子漢捧著束花去見女朋友,太難為情了吧。他搖著頭邁開步子往前走,邊走邊又忍不住猜想,或許鮮花真能打動林森森也說不定,剛才那女子不是說女人都愛花嗎?

盡管前天林森森當著他的麵把不知名人士送的五朵玫瑰扔掉,但她的眼裏還是有著對花的惋惜。算了,為心愛的女人犧牲一次形象又有什麽關係,就當肉麻一次好了。佟煦朗轉身倒了回去。

走進花店,立刻有店員迎上來詢問:“請問先生想買花送給什麽人呢?這邊牆上貼有花語,您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花的種類和數量。”

佟煦朗看向那麵牆,瀏覽標示的花語。腦海裏忽然閃過林森森收到的那束粉色香檳玫瑰,他開始下意識尋找粉玫瑰的含義,沒一會就找到了。

粉玫瑰:代表初戀和特別的關懷

五朵:代表無怨無悔

合起來就是無怨無悔的初戀?

嗬,開什麽玩笑,陸峻暉那種演藝圈的人會是初戀?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那束花雖然沒有署名,可佟煦朗一看就斷定是陸峻暉送的。從沒見誰對林森森這麽殷勤,隻有陸峻暉像隻打不死的蒼蠅,苦苦糾纏。

“先生,請問您想好了嗎,要哪種花?”。

佟煦朗又仔細看了下花語,然後爽口道:“紅玫瑰吧,要代表天長地久的數量。”

店員又問:“請問您是送給戀人嗎?”

他並不掩飾:“用來求婚。”

好直率的顧客。店員開心地笑:“如果您不介意,我來幫您搭配可以嗎?紅玫瑰再配上百合跟滿天星或情人草,效果會更好。”

佟煦朗點頭:“麻煩你了。”

不一會兒,他捧著包裝好的花束從店裏出來。一路上無視行人的目光,佟煦朗的心情猶如當新郎般暢快。然而,到了林森森家樓下,當他認清前麵那個男人的背影時,情緒立馬一落千丈。

“陸峻暉。”佟煦朗叫道。

陸峻暉聽到聲音,立刻停住腳步回頭。隻見佟煦朗一身白襯衫黑西褲,手上拿著一束包裝精美的鮮花,氣宇軒昂得就像來接新娘的新郎官。他們好事將近了嗎?陸峻暉不禁心中一痛。盡管內心像被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依然麵色鎮定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佟煦朗向他點頭,語氣很客氣,眼神卻很淩厲:“來找林林?”

陸峻暉無視他不友善的目光,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白金鏈子:“這個應該是森森掉的,慶功會那天被人撿到,托我還給她。”

佟煦朗伸手接過鏈子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忽然問了一句:“你真的是初戀?”

“什麽?”陸峻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是說你對林林的感情,是初戀?”

陸峻暉皺起眉反問:“你什麽意思?”

“難道你送的玫瑰花另有含義?”佟煦朗的表情有些玩味。

陸峻暉驚訝地看著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敢做就要敢認,你趁我忙的時候約林林出去玩,前天還送了束花過來,難道我冤枉你了?”

陸峻暉聽了腦中立刻閃過一個身影,難道是他?因為不知道佟煦朗是否清楚林森森的過去,他斟酌再三,還是決定不說出常新的名字:“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也早就說過,隻要你們一天沒結婚,我就不會放棄。”

佟煦朗眯起眼來瞧著他笑:“很好,我就喜歡有人挑釁。多謝你的激勵,不然我跟林林還不能那麽早完婚。”

陸峻暉信以為真,不禁臉色一黯,但還是有些不甘心:“結婚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有些事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

佟煦朗被他戳到痛處,表麵卻不表露出來:“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沒工夫跟你辯論,林林還在上頭等我。”

陸峻暉在對方擦身而過時忍不住出聲提醒:“你要保護好森森,她可能遇到些麻煩。”

“什麽意思?”

“留心點就是了。”陸峻暉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就走了。

佟煦朗沒有攔他。從陸峻暉驚訝的表情中,他已經猜出送花的另有其人。這個人到底是誰?林森森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為什麽不告訴他?

這一切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他的心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聽到敲門聲,林森森立即奔去開門,還沒反應過來,懷裏便意外地多出一束嬌豔欲滴的鮮花。她驚喜地笑道:“想不到你這種人也有浪漫情結。”

佟煦朗不滿地板起臉:“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老男人。”

他齜牙,猛然將她扯進懷裏,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凶巴巴地說:“討打!”

“本來就是,還不承認。”

佟煦朗眼珠子一轉,忽然又樂著承認:“是是是,老公老公嘛,哪能不老?”

“一邊去。”她笑著嗔他,轉身要走。

他想起來買來的玫瑰花,笑著把她拉住:“過來,坐沙發上,花先借我。”

“要幹嗎?”

佟煦朗把她按在沙發上:“求婚儀式。”

林森森與他對視了幾秒,忍不住爆笑出來:“你從哪學來的?”

“不許笑,這是很莊嚴的時刻。”

林森森極力克製想笑的衝動,看他到底要玩什麽花招。隻見他在她麵前擺了半天姿勢,最後還是半蹲了下來,嘴巴裏振振有詞:“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就不跪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你的樣子好傻。”

佟煦朗斜了她一眼,把花舉到她麵前,誠懇地說:“林林,嫁給我吧。”

林森森見他表情嚴肅認真,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而他的態度總是這麽執著強硬,讓她不由地忐忑起來。如果她不答應,他是不是會掉頭離開?

她猶豫著不敢接過花束。

佟煦朗舉得手都酸了,她還是微蹙著眉沒有一點動靜。他索性把花往她懷裏一塞,耍賴道:“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隨後,他又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掏東西。林森森一驚,戒指都買了?可定睛一看,他掏出來的居然是一條鏈子。林森森湊上前仔細瞧了瞧,發現竟然是是她前不久遺失的腳鏈。怎麽會在他手上?她記得明明是去參加慶功會回來後發現不見的。

佟煦朗對上她疑惑的眼神,笑著解釋:“這次來不及買戒指,改天我們一起去選。”邊說邊把腳鏈圈在她腳踝上扣好。纖細嫩白的腳踝配上樣式簡潔的白金腳鏈,散發出令人迷醉的別樣風情。

佟煦朗滿意地欣賞著眼前的美足,發出一聲讚歎:“真漂亮!這條太樸素了,下次我給你買條更好的。這玩意比戒指強,圈住你的腳讓你哪也去不了。”

他越看越迷戀,情不自禁將她的腳抬起來,放到唇邊親吻。林森森見狀渾身一顫,她迅速把腳縮回來:“你瘋了,連腳也親。”

佟煦朗卻不理會她的怨聲,又把她的腳拉過來,意猶未盡地沿著腳鏈周圍的位置吮吻。他著迷地一寸一寸沿著腳踝往上吻。在小腿肚上流連的時候,林森森頓感奇癢難耐,想把腳抽回來,又敵不過他的蠻力。

“朗,別這樣。”她靠在沙發背上,隻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他不理會她的央求,甚至抬眼邊吻邊沉醉地盯著她的反應。林森森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隻好偏過頭去忍耐。她敏感地感覺到他濕熱的唇舌正在繼續往上遊移。他會吻到什麽位置?林森森緊張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吻過了膝蓋上方,佟煦朗一把掀開她礙事的裙擺,裙子瞬間退到了大腿根部,林森森被激得坐直起來,隻見佟煦朗趴在她大腿上埋著頭急切而熱烈地舔舐著那次燙傷留下的疤痕。她再也受不了這刺激,用力扳起他的臉,然後從沙發上滑下去,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佟煦朗幹脆將她打了個轉,壓倒在木地板上激烈親吻。

他們的舌尖如癡如醉地嬉戲交纏,身體的溫度正迫不及待地快速提升。當兩人都漸感呼吸困難的時候,他撤離舌尖讓她呼氣,但仍眷戀不舍地啃咬著她的上下唇瓣。

“林林,我愛你。”他聲音沙啞地低喃著。

林森森撫摸著他紮手的板寸短發,輕輕吐氣:“我也愛你。”

他的眼中閃過大大地驚喜:“再說一遍。”

她閉上眼不肯就範。佟煦朗大大歎了口氣,隻好低下頭來力度不輕地折磨她優美的頸項,當作她不順從的懲罰。盡管她很想體會沉淪的美好,但頭腦最終被理智喚醒,趁著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及時出聲製止:“朗,我今天不方便。”

佟煦朗停下了動作,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麽:“……對不起。”他聽懂了“不方便”的含義。

林森森搖了搖頭。其實她也是咬緊牙關才能抵製住**。這家夥居然連親吻腳踝這麽煽情的動作都做得出來,害她一時激動迷亂差點就繳械投降了。

佟煦朗也察覺林森森對他的親熱已經沒有太大的排斥,這是不是代表他已經進入她的心了呢?

林森森在底下推他:“快閃開,我要被你壓死了。”

欲望在溫馨的氣氛中消弭,佟煦朗用體重威脅她,試圖壓榨出甜言蜜語:“說你愛我。”

林森森在被壓成肉餅前匆匆說了句:“我愛你。”等他信守承諾地起身,她立刻加了句,“才怪。”

佟煦朗愣了一下才知被她擺了一道,隨即放聲大笑:“老婆,飯燒了沒有,你老公我快餓死了!”

接下去,林森森去廚房燒菜,被嫌礙手礙腳的佟煦朗被她趕出廚房,隻好到處轉悠。他進了書房,不自覺又拿起桌上那本《犯罪心理學》隨意翻弄。不一會兒,那頁寫滿“常新”二字的頁麵再次呈現在他眼前。看到這兩個字,他的心莫名**了一下。上次懶得多想,現在仔細追究起來,林森森會這樣反複描摹的名字,必定對她有著非同尋常的含義。之前林森森隻談過一次戀愛,那麽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初戀情人。他忽然聯想到那五朵粉紅色的玫瑰——無怨無悔的初戀。難道這個送花的人是他?

佟煦朗在腦海裏搜索了半天,模糊憶起沈碧芯好像提過一次這個名字。

林森森走進書房,正好瞥見佟煦朗手裏拿著那本書皺眉思索著什麽。她心裏一跳,別開眼輕聲道:“吃飯了。”

佟煦朗抬起頭來:“林林,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林森森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於是沒說話。

“今天我在樓下遇到陸峻暉,他說你遇到一點麻煩,讓我小心留意。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怪不得腳鏈會在佟煦朗手上,原來是陸峻暉拿給他的。林森森語氣鎮靜地反問:“你想知道什麽?”

佟煦朗隻覺好笑,這對話就跟打太極似的,你把問題丟過來我再把問題推回去。他雙手抱胸靠在門上悠閑道:“什麽都想知道。”

“我說過,不管任何事我都信你,你也說過你信我。”

佟煦朗爽快道:“廢話,你是我女人,不信你信誰,直接說重點。”

這句“你是我女人”雖然粗俗卻有力地宣示了無比堅定的承諾,林森森聞言心神一**,也不拐彎抹角了:“我以前的事你都知道吧?那個人來找過我。”

佟煦朗追問:“他找過你幾次?”

“兩次。”

“最後一次找你是什麽時候?”

“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應該不會再來了。再說前兩次他也沒有為難我。”

佟煦朗明顯不讚同:“我看不一定,不然幹嗎要送花給你?下次他再找你,立刻打電話通知我。”

林森森瞥見他眼裏的擔憂,心頭一暖,柔聲安撫道:“放心,我不會答應和他見麵的。”

“記得千萬別跟他單獨見麵,如果他來騷擾你,務必要告訴我,由我來解決。”

林森森歎了口氣:“知道了,可以吃飯了吧?”

他說完了正事,撇了撇嘴開始使性子:“我心裏不痛快,你要喂我。”

林森森頓感哭笑不得,這大老爺們脾氣陰晴不定的,還真難伺候。

此時的常新正坐在辦公室裏聽助理匯報調查情況。

“第一張照片上的男人是個演員,這裏有份他的詳細資料,根據調查人推測,他跟林小姐的相識經過應該是起緣於電視劇的合作。第二張相片上的男人是名空軍軍官,調查人親眼看到過他穿軍服從軍屬大院裏出來,從他的肩章可以看出級別不低。至於他的具體資料,因為軍事禁區查得嚴,所以目前調查人還在想辦法。”

常新隨意瞟了幾眼陸峻暉的資料,問助理:“誰是林森森的正牌男友?”

助理恭敬地答:“應該是軍官。據調查人描述,他們外出約會時態度十分親昵,顯然是一對戀人。”

“有沒多拍幾張相片?”

助理遲疑著說:“因為軍人的警覺性較高,調查人怕打草驚蛇,所以……”

常新拿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後擺擺手:“算了,他的顧慮是對的,絕對不能讓對方察覺。你替我轉告他,錢我會按時付清,讓他加緊打聽那名軍官的情況。”

摸清底細,才能握有王牌。多年來的職業習慣讓他不會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出招。反正六年都熬過來了,也不急於一時。常新彈了彈煙灰,垂下頭思索著。本來沒這個陸峻暉什麽事,可他非要湊進來搗亂。也好,或許可以借助一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法則。

常新笑著將煙頭揉爛在煙灰缸裏,那笑容竟讓助理覺得有幾分心驚膽寒。

佟煦朗從空院出來,剛到家就收到一個天大的喜訊。

沈碧芯告訴他:“我已經打電話跟林森森家裏說了你倆的事,你姥姥給樂壞了。”

佟煦朗雙眼一亮,立刻興奮地抓住沈碧芯的雙肩問:“那林林家裏怎麽說?”

沈碧芯先假意苦著臉賣了半天關子,快把佟煦朗急瘋的時候才笑著說實話:“還能怎麽說,她家裏自然是答應唄。

佟煦朗一把將老媽擁在懷裏高叫:“老媽萬歲!”

“臭小子,這下滿意了?”

佟煦朗豎起大拇指:“那當然,老媽厲害呀!我要不要跟嶽父嶽母通個話?”

沈碧芯歎息著緣分這東西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信。誰能料到林森森難得一次的登門拜訪竟跟她的寶貝兒子遇上了呢。算了,那孩子雖然性格傲了點,但好歹也是個品貌端莊的才女,誰讓兒子千挑萬選就隻認定了她。

“這事不急,改天你跟林森森回趟老家吧。倒是可惜了路姚那孩子。”

佟煦朗皺皺眉:“怎麽無緣無故又扯上她。”

沈碧芯覺得挺惋惜的:“路姚這孩子貼心,我要收她做幹女兒,得趕緊給她物色個好對象。”

佟煦朗嗤笑:“老媽,您就喜歡亂點鴛鴦,瞎操心。”

沈碧芯一聽就來氣:“還不是你害的,人家有哪點配不上你的,你愣是瞧不上人家。路姚多好啊,長得又好又會討長輩歡心,最重要的她也是軍幹家庭出身,能理解軍人的職責。前些日子,你姚阿姨還跟我說路姚喜歡你好久了,這下讓我怎麽跟人家交代。”

佟煦朗有些無可奈何:“老媽,您是過來人,應該知道感情勉強不來,我對路姚沒感覺。我要真對她有意思,早幾年就在一起了,還用你們催?”

“歪理一大堆,我們那代人都是依照父母之命,不照樣過得好好的,你都讓我給慣壞了。”

佟煦朗見勢不妙,趕緊改口賣乖:“是是是,老媽最疼我了,您就依我這一回,以後我什麽都聽您的,再不跟你犯衝好不好?其實林林對您也很貼心,您看她每次來都給您帶她自己做的點心,連我都吃不到呢。她就是跟外界接觸少,有點不愛說話,但心地是善良的。”

這招果然湊效,沈碧芯立馬就心軟了:“我也沒說她不好啊,這不成全你了嗎?以後你們倆要好好過日子,尤其是你,快成家的人了,脾氣得改一改。”

佟煦朗假裝嚴肅地敬了個禮,聲音洪亮地回答:“遵命!謹記領導教誨。”

沈碧芯用力拍下他的手:“臭小子,盡會耍寶。”

晚上,佟煦朗把林森森叫來家裏吃飯,偏巧路姚下午又來找沈碧芯聊天,結果四個人正好湊到了一起,氣氛有點尷尬。佟煦朗不停地給林森森夾菜,沈碧芯顧著路姚的感受,也不時地給她添菜。林森森知道沈碧芯偏愛路姚,早就見怪不怪。出人意料的是,路姚這次異常沉默,沒再故意當著林森森的麵跟沈碧芯親近。

林森森盯著碗裏那塊佟煦朗夾進來的肉,眉頭微蹙。她偷瞧了佟煦朗一眼,卻聽坐在桌對麵的沈碧芯問:“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今天是沈碧芯親自下的廚,借她十個膽也不敢說不對味。林森森急忙搖頭:“不是,很好吃。”

沈碧芯和藹地點點頭:“這就對了,你年紀輕輕,別光吃素,容易造成營養不良。瞧你那麽瘦,以後怎麽生孩子,多吃點。”

佟煦朗偷笑著瞟了林森森一眼,立刻會意地夾起那塊肉。林森森看他把肉夾走,總算舒了口氣。哪知他隻是將肥的部分吃掉,然後又把精瘦的部分扔回她碗裏。她隻好在沈碧芯的眼神監視下勉強咽下了那半塊肉。沒想到沈碧芯又熱心地夾了幾塊到她碗裏,佟煦朗一一如法炮製替她咬掉肥肉,她沒辦法,就這樣艱難地吃了好幾口瘦肉。

不經意間抬頭,她正好迎上路姚的注視,隻是那目光沒了以往的敵視和玩味,卻帶著一縷憂傷和迷茫,以及濃濃的羨慕之意。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佟煦朗忽然接到一個緊急電話。出門之前,他低下頭來對林森森耳語:“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吃完了飯,佟煦朗還是沒有回來。林森森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沒想到路姚竟提出跟她一塊走。

林森森驚訝地望著她。路姚笑道:“你別一臉戒備地盯著我,搞得我好緊張。”

這句話讓林森森也笑了。

兩人出了佟家的門,並肩走在路燈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路姚瞥了她兩眼,斟酌著說:“煦朗生日那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麽酒品,自己做過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停了一下,見林森森側過臉來很認真在聽,又繼續說下去:“你不用因為我產生心理負擔,我其實也沒那麽喜歡他。我從小就崇拜英雄,他又正好是院裏同輩中最出色的,所以對他比較刮目相看。長大以後,我能見到他的機會很少,多數是聽別人誇他在部隊裏的優秀表現。我甚至連他的樣子都記不清,隻知道他是一個智勇雙全的人物,所以一直崇拜他。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是你的出現讓我認清了現實,崇拜不是喜歡,我應該去找適合我的人,而不是找一個偶像。”

林森森不知道路姚是基於什麽心理在跟她說這番話,或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也或許是為了解除日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尷尬,但她能斷定路姚的內心決不像她表現得那樣輕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我曾經做過比你更傻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別看輕自己,你會找到最適合你的人。”

“放心,我向來自視很高,不會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路姚的語氣輕鬆,兩人都釋懷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路姚又帶著幾分豔羨的表情稱讚道:“我看了你寫的小說,真佩服你,換了我就寫不出來。”

林森森淡然一笑:“沒什麽可佩服的,我也就這點能耐。我要往這邊走,你也回去吧。”

路姚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差點忘了恭喜你,下午聽沈阿姨說了才知道你們好事近了。”

“你說什麽?”

“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我還以為那小子心性難定呢,沒想到這麽快。”

林森森吃了一驚,大腦一片混亂。佟煦朗什麽時候跟沈碧芯說了結婚的事,為什麽不問問她的意見?她正要掏出手機準備跟他問個明白,手機卻自動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林媽媽劈頭就責備女兒:“你這孩子,談了朋友怎麽不讓家裏知道,都快辦喜事了也不說,這下害我們手忙腳亂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幸好是碧芯的兒子,要不然可就麻煩了。”

原來是真的。林森森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隻是說:“媽,您先別慌,我現在在外麵,回去再給您打電話,先這樣,我掛了。”

事情太過突然,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握著手機的手因為慌亂而顫抖,她摁了好幾次才把電話掛掉。經曆了六年前那場痛徹心扉的事件,她最痛恨的就是男人的欺騙。常新是,而佟煦朗現在也是。她不怪他急於結婚的心思,但她不能理解他的欺騙行為。他明明答應給她時間,為什麽現在卻忽然出爾反而,不顧她的意願強自安排一切。難道自己連一點做主的權力都沒有嗎?

冷靜,先冷靜。她提醒著自己,腳步匆匆往家趕,隻有回到屬於自己的那方天地,才能靜下心來好好思考。然而,老天偏要和她作對,就在接近家門的時候,她又看到了一張令她火上澆油的麵孔。

“森森。”常新一臉笑意地迎向林森森,“怎麽一個人,你男朋友呢?

“師兄找我有事?”林森森的表情略有不耐。心情已經夠亂了,難不成他還要來添上一腳?

常新無奈,隻得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是這樣的,你們出版社有一起關於維權的訴訟由我來負責,這其中也包括你的作品,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

林森森冷冷地說:“你可以找出版社有關負責人談,我隻負責寫作交稿,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是考慮到你好歹是學法律的,找你一起商量比較事半功倍。”

林森森不為所動:“不好意思,可能幫不到你,我已經不碰法律條文很多年了。”

常新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你的性子還是這麽倔。說真的,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寫了這麽多年小說不厭嗎?要不回律所來幫我吧,我不希望人才被埋沒。”

林森森冷笑:“你當年不是總暗示我,女孩子在這行吃不開嗎?”

“嗬,小丫頭還跟我記仇呢。”

林森森瞥見他眼尾明顯的皺紋,不禁怔了一下。歲月果然不饒人,年近四十的男人,就算再怎麽注重保養也難免染上風霜,更何況是常新這種時時費心費神的工作狂。

她的語氣緩和下來:“謝謝師兄的好意,但我有自知之明,不適合從事法律工作。就算我在寫作上江郎才盡,也不會再回律所。”

“我尊重你的想法。其實,我倒認為你適合做男人背後的賢內助。”

林森森臉色一變,也懶得再應酬:“師兄,不好意思,先這樣吧,我還有事。”

常新也見好就收:“那好,我看你臉色不好,回家好好休息,我走了。”

兩人互道再見,常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後才轉身離開。沒走多遠,正好一個穿軍裝的高大男人腳步匆匆地迎麵而來。常新瞟了眼他胸前的飛行標誌及肩章上的兩杠三星,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淩厲的視線正好掠過他的臉龐,那氣勢不由讓他震懾了一下。果然不是平常角色,隻一眼就讓常新心裏打了個突。

他對軍銜還算有點常識,可以辨認出對方是一名空軍上校。年紀輕輕就是上校,想來家庭背景也不簡單。有這樣一個對手,常新不覺心思凝重起來。

林森森掏出鑰匙剛要開門,就聽後方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林林。”佟煦朗大步趕上來,“不是叫你等我,怎麽自己先跑了?”

林森森徑自進屋沒答話。佟煦朗發覺她臉色不對,急忙把她拉進懷裏:“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林森森掙開他的手臂不看他。佟煦朗隻當她在鬧別扭,輕笑著低下頭來想吻她。沒想到林森森竟動作激烈地推開他,冰冷的視線讓他的心裏莫名打了個冷顫。

“你到底怎麽回事,剛剛來找你那男的是誰?”

剛才大老遠就看到她和一個男人說話,還沒等他走近,兩人就散了。與那男人交錯而過的瞬間,他大致斜了一眼,對方是一個穿著考究、風度卓然的社會精英。佟煦朗直覺上認為那人就是她的前任男友——常新。

“你當我是犯人?”

佟煦朗氣結,偏頭吐了口氣,又轉回來盯住她:“你這是在生哪門子氣,給我說清楚。”

林森森收回目光不看他,盡量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好一會兒,她才語氣沉著地開口:“佟煦朗,我一直都相信你,信你的為人,信你的話,也信你的承諾。但是,我現在對你很失望。”

“你這話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想想你背著我幹了什麽,應該不難理解。”

佟煦朗覺得莫名其妙:“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你別給我亂扣帽子。”

“關於結婚的問題你是怎麽承諾我的,你說過給我時間,為什麽不問我的意見就到處宣揚我們好事將近?”

他恍然大悟:“我當是什麽事呢,把我說得跟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似的。我看你老是猶豫不決,替你下個決心而已。”

林森森怒極反笑,眯起眼來直視他:“既然你不懂得尊重人權,我跟你也沒什麽好說的,要結婚你自己結,我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我什麽時候把你當玩偶了,想跟你結婚還不尊重你了?我要是不尊重你,幹嗎費那麽大勁?難道隻上床不結婚才叫尊重?”

林森森心煩意亂,頭痛地指指大門:“你先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吵。”

佟煦朗這時反倒冷靜下來。早就了解她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不能硬碰硬,隻好用軟的。他不顧她的掙紮死死抱住她,一邊軟聲勸著:“好好好,都怪我,是我不對,別氣了。我不做都做了,還能怎麽辦?”

他的雙臂力大無比,她被禁錮在他的懷中竟動彈不了分毫,氣得隻能喊:“放開我!”

佟煦朗不僅不放,還低下頭在她耳邊吹氣,低聲誘哄:“嫁給我有什麽不好,嗯?你看我這麽強壯有力,又能當你的修理工,又能講笑話逗你開心,大風大浪都有我擋在前麵,上哪去找啊。”

林森森偏頭躲開,情急之下抬起腳來就踹他的小腿。佟煦朗慘呼了一聲,但仍摟緊她不放:“解氣了沒?沒解氣再讓你多打幾下。”

林森森也不跟他客氣,一邊大罵:“死騙子!”一邊用力在他身上捶打。

他還跟她開玩笑:“嗬嗬,真看不出來啊,瞧你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樣,打起人來還挺厲害嘛。”

他身上都是硬實的肌肉,林森森沒打多久就累了,甩著手喘氣。佟煦朗被她又踢又打,身上到處餘痛未消,忍不住咧了咧嘴:“下手真夠狠的,果然最毒婦人心。”

見她仍是陰沉著臉,他隻好擺出一副慷慨赴義的麵孔伸出手來:“要不要再咬幾口消消氣?”

林森森使勁拍開他的手:“誰稀罕,臭死了!”

佟煦朗大笑著把她撈回懷裏,在她臉上重重地親了幾口。

林森森皺著眉頭抹了抹臉,問他:“你說這事怎麽解決?”

誰知這人依然口氣堅決:“還能怎麽解決,我結婚報告都交上去了,兩邊父母也知道了,估計認識我的人都傳得差不多了,除了結婚沒別的辦法。”

鬧了半天這人竟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林森森恨得牙癢癢,二話不說扯過他的手來狠命咬下去。

佟煦朗望住她出神的樣子,心裏不舍得,趕緊將她的臉壓回胸前道:“沒事,你咬得算輕的,隻要你同意結婚,拿刀子捅我都沒關係。”

聽到這話,她的心裏一軟,眼裏忍不住有淚水湧出來。佟煦朗察覺胸前的濕意,覺得有些錯愕。林森森從沒在他麵前掉過一滴眼淚,看來這次真把她逼急了。她就那麽害怕結婚?

他吞下心中苦澀,半開著玩笑:“有什麽好哭的,受罰的是我又不是你。”

林森森忽然抬起微紅的雙眼,盯住他:“以後別再騙我。”

看佟煦朗點頭,她又以商量的口吻說:“結婚的事不要逼我,給我時間。”

又是這句話!佟煦朗麵色倏然變冷。她的鐵石心腸幾乎讓他對自己的感情絕望。他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跟我長久?”

林森森垂下眼睫,沒了解釋的力氣。

原來,她根本不信任他。

佟煦朗胸中燃起了一把火,倏然站了起來。他盯著她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摔門而去。

整整兩個星期,佟煦朗沒來找她,也沒給她打電話,兩個人就這樣陷入冷戰之中。

林森森一直催眠自己說:“沒事,這世界少了誰不能活”,但行動卻不由自主的背叛意誌。無論她走到哪,手機決不離身,就連以往睡覺、充電時的關機狀態也改為了開機狀態。兩個星期仿佛比兩個世紀還要漫長,多少次她翻到那個熟悉的號碼,卻又不敢按下撥打鍵。打過去能說什麽,目前為止她還給不起任何承諾。佟煦朗越是逼得緊,她對婚姻的排斥感越強烈。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抗拒什麽,總之就是對結婚這事充滿抵觸。

在她意誌十分消沉的時候,一通救人於水火的電話打了過來。

來電話的是沈碧芯。以往林森森接到她的電話總有幾分不自然,但這次卻難抑興奮之情。她不自覺流露出的歡欣語氣甚至讓沈碧芯懷疑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多日來的陰霾終於散去,林森森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出了門。

然而到了佟家,她再一次失望了。佟煦朗根本不在家,隻有沈碧芯笑著招呼她:“森森,到這邊來。”

林森森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暗自思慮著萬一她提起結婚的事該怎麽答。

果然,沈碧芯開門見山就問:“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話我們去準備一下結婚用品吧,指望那兩個大老爺們去跑,黃花菜都涼了。”

林森森一臉苦笑,小心斟酌著說:“沈阿姨,這事能不能緩一緩,我跟煦朗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我想還是仔細慎重點好。”

林森森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正要點頭,對方卻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你們倆情況不太一樣。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那小子都三十四了,我給他下的通牒是三十五歲前結婚。你別怪我說話直,本來要是沒遇見你,他早就跟我安排的某個姑娘共攜連理了。可惜命中注定他要遇上你,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就是死盯著你不放。我兒子的性格我最清楚,如果你不答應結婚,他一準能耗上一輩子。”

這番話說得她有些慚愧地低下頭,無力地說了聲:“對不起。”

“唉,這都是命。我知道在你們年輕人眼裏,婚姻像是一場賭博,就算感情再好的兩個人也不能保證相愛一輩子。但我想提醒一下你,有一種東西能讓婚姻長久,那就是責任感。我跟你佟叔叔婚前基本沒什麽交流,無非是依著父母之命才走到了一起。可這幾十年來,無論經曆多少風風雨雨,我們都能攜手一起走過來,為什麽?不是因為我們愛得有多深,而是因為我們對婚姻都懷有一種堅不可摧的責任感。煦朗這孩子從小順風順水慣了,在某些事情的決策上可能比較霸道,脾氣也有點強,但他絕對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這一點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將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嫌棄你。”沈碧芯歎了口氣,“這孩子跟他老爹一樣,隻對戰略戰術、武器裝備感興趣。我都差點以為他想打一輩子光棍了。可自打你出現,他就像鬼迷了心竅似的拚命打聽你的情況。我想啊,這都是命中注定的,遇見你是好事也是壞事。他的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裏,隻看你怎麽決定了。說多了你也聽不進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們不逼你,能不能成為一家人也要看緣分。”

林森森若有所思,頭腦裏有些打不開的死結好似終於找到了源頭。她抬起頭,無意間瞟到擺在桌上的全家福相片。父母姿態莊重但笑容可掬地端坐於前,兒子身著軍服站姿筆挺地立在他們身後,神采自信飛揚。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觸摸照片中的佟煦朗。多日不見,真的很想念他。

沈碧芯端起杯子,邊喝水邊暗自偷樂。她向來對自己的說功頗為得意,婦聯裏有個好姐妹,每次有什麽頭疼的糾紛都來請她。隻要她一出馬,原本鬧得再大的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林森森這孩子不壞,心也軟,隻是少個人點透她罷了。

看到這一幕,她就知道這孩子已經動搖了,就幫她找了個台階下:“我今兒一大早就去買了一堆他愛吃的菜,結果他打了個電話說有事不回了,要不你幫我再問問他?”

林森森努力讓自己鎮定,出口的話語卻泄露了緊張的情緒:“你,你還好嗎?”

對方的聲音頓了一下,然後淡淡地應了一聲,問:“你沒什麽事吧?”

林森森不自在地答:“沒事,那個,你……是不是很忙?”

他的態度異常平靜,聲音清脆有力,字字震著她的耳膜:“是,我最近都很忙,你還有事嗎?”

她忽然覺得說不出的落寞,忍不住失望地垂下嘴角,輕聲道:“沒什麽事了,注意身體。”原來,隻是她一個人在思念而已。他還在生她的氣嗎?

沈碧芯在一旁幹著急,看她即將掛掉電話,趕緊搶了過來:“你今晚真的不回來吃飯?森森要親自下廚呢,全是你愛吃的菜……嗯,對,她現在在咱家……好,那你快點啊,我們等你吃飯。”

林森森聽說他會來,又重新振作起精神,語氣輕快地說:“那我現在就去廚房準備。”

沈碧芯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擺擺手道:“時間還早,我有點困了,回房去躺一會兒,要不你去煦朗房間休息一下。”

林森森應聲走向佟煦朗的房間。一打開門,熟悉的氣息便迎麵而來,好像他溫暖的懷抱,悄無聲息地將她包圍。她回過神來,然後四下打量。**的被子像個豆腐塊似的,疊得方方正正;書桌和書架上的物品也擺放得整整齊齊。她忍不住笑了,這樣一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居然也能保持如此整潔的生活習慣,可見部隊的嚴謹作風真是威力無窮啊。

她走到櫃子前再次觀看那些戰鬥機模型,想象著佟煦朗駕駛它們在藍天上肆意翱翔的那份瀟灑與豪邁,心裏滿是豔羨。

書架上填滿了軍事論著與雜誌,她有些興趣缺缺地瞟了幾眼,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書堆裏掩著的一個水晶音樂盒。她好奇地走近,拿起那個小玩意,看到水晶底座上刻了一行字——

朗哥哥:生日快樂!——你的姚姚

她心下一驚,立即像被燙到似的放了回去。她又仔細看了看書架,除了那個音樂盒,再沒其他類似的物品。她的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卻又一遍遍提醒自己,別太小氣了,人家是兒時玩伴,留著一個生日禮物沒什麽大不了的。

現在,她很想見他。因為她終於明白,她怕受到傷害,但是更害怕失去他。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生活,不再想一個人孤單下去了。

稍晚的時候,林森森果真進了廚房親自下廚。沈碧芯站在一旁觀賞她動作嫻熟地洗菜切菜,然後下鍋或燜或炒或燉,變換著各種烹飪技巧做出不同的菜式,不由得暗暗稱奇。如今的女孩,若非對烹調有著特別的愛好,肯下廚而且還能做得一手好菜的實在太少了。這一點著實贏得了沈碧芯的好感,就連向來深得她心的路姚也被比了下去。

她急忙回過頭去,正見佟煦朗急匆匆走進來,在看到她的一瞬停下了腳步,雙目炯炯地盯住自己。半個月不見,他的皮膚竟變黑不少,難道每天都在太陽底下進行高強度訓練嗎?她忽然感到一陣心疼,趕緊站起來為他盛飯。

佟煦朗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接過她遞來的飯碗就大口吃起來。

沈碧芯皺著眉看著兒子粗魯的吃相:“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佟煦朗邊吃邊含混地說:“我吃完還得趕回去。”

難道他是專程趕回來吃她做的飯?林森森一陣感動,不停地給他夾菜,靜靜地看著他吃。

沈碧芯看著兩個口是心非的孩子,做起了和事佬:“森森,你怎麽不吃啊?”然後又對兒子誇讚,“這些菜全是森森一個人做的,忙活了一下午,你可找了個有本事的媳婦。”

佟煦朗停下來側頭看了林森森一眼,也夾了些菜到她碗裏,低聲道:“辛苦了。”

她的鼻子微酸,看著他柔聲說:“不辛苦。”

沈碧芯輕輕啜了口美味的鮮湯,露出滿意地表情:“給你老爹留一點,叫他嚐嚐森森的手藝。”

林森森微微一笑:“您要喜歡,我以後常給您做。”

這位未來的婆婆聽了很受用,嘴裏卻客氣著:“那不行,媳婦是娶來疼的,不是討來使喚的,煦朗可舍不得,對吧?”

佟煦朗含糊地應了聲,埋頭吃飯不說話。林森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晚飯後,佟煦朗把林森森送到家門口,她剛開門進屋,他就急著要走:“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以前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在他轉身的刹那,她心裏一慌,急忙跟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雙手圈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寬闊挺直的背上,以溫軟的語氣輕聲道:“我想你了。”

佟煦朗一怔,隨即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聽話,我真的有事,有空再陪你。”

她茫然地鬆了手,佟煦朗又回過頭來深深地凝視她一會兒,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他今天沒像往常那樣趁機要求進屋和她多呆一會兒,也沒有在離別前狠狠地抱住她親吻,難道他的熱情真的已經在自己的打擊下淡去了嗎?林森森望住他消失的方向,心裏悵然若失,好像陷身在重重迷霧之中,無論怎麽掙紮怎麽努力,都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其實佟煦朗並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站在樓下盯住林森森的窗戶好半天,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匆匆趕回空院。他這兩個星期工作繁忙,正好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對她不理不問,趁此機會逼她認清自己的心。她如果真在乎他,必定會為他的冷淡焦慮不安。幸運的話,或許她能就此拋開心結,答應兩人之間的婚事。

他不作聲,勉強算是默認。

對方笑得有點詫異,忍不住調侃他:“想不到眼高於頂的佟帥哥也會有為情所困的一天,希罕,希罕啊。”

他二話不說又要衝過去揪沙袋,對方看他氣成這個樣子,趕緊上前攔住他:“好了好了,別再打了,瞧你那滿頭大汗,歇會吧。”

說著,對方還硬拉著他在場邊尋了處位置坐下,“是不是家裏那位給你氣受了?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女人呐,是萬萬寵不得。你越粘著她,她越不待見你。你要對她冷淡了,她反而記起你的好了。”說完,又撞了撞他的肩膀,擠眉弄眼,“你小子頭一次戀愛吧?瞧你那焦躁樣兒,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說真的,試試我說的方法,冷處理。”

“這不妥吧?”

對方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色。“咳,有什麽不妥,我老婆就是這麽追到的,經驗之談,聽我的準沒錯,保證你手到擒來。”

沒錯。這就像是伏擊戰,比的就是耐心,誰沉得住氣誰就是最後的贏家。因此,佟煦朗不斷告誡自己,盡管對她的思念泛濫成災,也不能主動跟她聯係,否則就會功虧一簣。這些天,他甚至養成了一個怪習慣,每當瘋狂想念林森森的時候,就會去跑步,跑完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盡沒有力氣再想為止。不管烈日炎炎還是刮風下雨,操場上總能見到他的身影,一來二去,倒把自己曬成了黑炭。晚上躺在**時,他總是暗自懊惱,竟然沒有弄張她的相片揣在口袋裏,連個想頭都沒有。

今天中午,總算等來了她的電話,可她卻隻簡單問候一下,他在失望之餘不免有些灰心。原本想再繼續僵持,但一聽到老媽說她親自下廚,就管不住想見她的心。在他離開之前,她終於服軟地抱住了他,這讓他忍不住雀躍,可他想聽的不是那句“我想你”而已。他很貪心,他想要的是“我願意”。看來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既然未能得償所願,那就接著冷戰吧。

他還是那個執念,堅持就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