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秘密被時光遺忘後

林森森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正在改變她的生活軌跡,繼佟煦朗、陸峻暉相繼出現在她的身邊之後,有一天,忽然接到久未聯係的大學同學的電話,請她周末務必去參加她男友的生日聚會。林森森想到很久沒跟同學見麵了,又禁不住對方在電話裏的一番懇求,於是便點了頭。

聚會的地點是在一家會所的西餐廳裏,以自助餐形式辦的舞會。林森森跟她同學及男友打過招呼後便獨自一人站在桌旁吃水果,徹底無視周圍來來往往的陌生人。不一會兒,隻聽大廳門口有人喧嘩,她忍不住抬頭張望,不想卻看到了一張熟悉麵孔。

此刻她不得不感慨人生何處不相逢。那個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來的高大男子,不是佟煦朗還有誰?轉念一想,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今天的壽星公恰好也是一名軍官,物以類聚,他的朋友自然也以軍人居多。

佟煦朗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最簡單的樣式卻襯得他更為英挺,吸引了幾乎所有在場年輕女性的目光。沒走幾步,他就被壽星公笑嘻嘻地拽住了。

“這位英俊的上校同誌,怎麽一個人,女伴呢?”

“你催得那麽緊,剛結束演習就被你拉來了,哪有時間跟人家聯係。”佟煦朗開玩笑地說,“沒有女伴,這裏有沒多的,要不你給我介紹一個?”

壽星公把他的話當真:“正好,你跟我來。”

也正是無巧不成書,他帶著佟煦朗走向的就是林森森。

還沒走到跟前,佟煦朗就認出了對方是誰。林森森今天穿了條黑色的連身長裙,頭發鬆鬆地挽了個髻,更顯得高貴典雅,讓他不禁眼前一亮。

壽星公笑著跟林森森打招呼:“林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是我們的佟上校。”

壽星公介紹完知趣退場。佟煦朗走到她旁邊,挑眉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我們特有緣?”

林森森不以為然道:“一點點吧。”

佟煦朗拿了杯酒,邊轉動著酒杯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遍:“嗯,不錯,沒有清減,我還擔心你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呢。”

林森森斜了這個肆無忌憚的家夥一眼,沒理他。佟煦朗上前一步,話語裏有著說不出的曖昧:“說真的,有沒想我?”

林森森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如果說想就有錢拿?”

佟煦朗大笑:“做人要坦率,喏,應該學我,我就很想你。”

林森森發覺一陣子不見,對方厚臉皮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了。

佟煦朗見她不說話,撇撇嘴一臉委屈狀:“真小氣,說句真心話又不會掉塊皮。”

林森森被他逗笑了:“少來,要真心找你女朋友去,你又不是沒有。”

說起這個話題,佟煦朗就氣急敗壞:“真想掐死你!跟你說多少次了,我沒女朋友,要不你給我變一個出來?”

林森森看他是真著急,也不跟他打啞謎了:“就那天,你送東西給我那天。你不是在陪女朋友逛商場麽?”

佟煦朗一手托著下巴開始回想,那天到底是跟誰碰在一起讓她看見了?記憶慢慢倒帶回放那天的情景……他從空院出來顧不上回家就直奔商場,在商場裏到處轉就是拿不定主意,之後就遇到了……路姚?對了,就是路姚。

難怪林森森一直誤會,原來是這樣。不過,她這麽在乎自己有女朋友這件事,莫非……

他猛然雙眼發亮地盯著林森森:“看到我跟別的女孩在一起,你不高興了?”

林森森哭笑不得:“你別自我感覺太好了。”

佟煦朗歎了口氣:“口是心非。那女孩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跟哥們似的,我讓她幫我挑禮物來著。”

原來是這麽回事。林森森心中了然,也就不再說什麽。

舞會的氣氛輕鬆而熱鬧,不時有熟人過來找佟煦朗攀談。林森森不想加入對話,就自己尋了處沙發舒適地坐下。

佟煦朗邊與軍官們交談,目光邊追隨著不遠處的林森森,被人察覺後,大家都打趣他:“看來今天有人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方不方便向我們介紹一下你的紅顏知己呀?”

佟煦朗看著手裏晃動的酒杯,無奈地聳了聳肩:“嗬,八字還沒一撇呢。”

軍官們哄笑:“大名鼎鼎的佟上校也有為難的時候,十分罕見哦。一會兄弟們幫你製造一下表現機會如何?”

佟煦朗也笑了:“心領了,你們就別給我添亂子了。”

大家又調笑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佟煦朗趁機坐到了林森森旁邊。舞會進行到一半,大家吃飽也跳累了,壽星公拿著麥克風走到會場中央向大家致感謝詞。不知是誰大聲喊著要求壽星公表演節目,在場的人立即跟著紛紛起哄。壽星公非常配合地牽著女友獻唱了一曲。

主角表演完後現場頓時鬧開了,也有自告奮勇登台獻醜的,也有被人群哄上台的。眾人使盡渾身解數耍寶,逗得觀眾歡聲大笑,就連林森森也捧腹不止。佟煦朗是在場的年輕軍官中職務最高的,自然難逃一劫。

“佟上校,秀一個!佟上校,秀一個!佟上校,秀一個!......”有節奏的拍掌聲和鼓舞聲將舞會推向**。

在眾人的盛情下,佟煦朗向林森森遞了個無可奈何的眼色,然後身姿筆挺地走向舞台中央。他在眾多樂器中選了一把吉他,用腳勾了張凳子坐下,開始自彈自唱。

“Lovemetender,lovemesweet;

Neverletmego.

Youhavemademylifecomplete.

AndIloveyouso.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Lovemetender,lovemelong;

Takemetoyourheart,

Forit'stherethatIbelong,

Andwe'llneverpart.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Lovemetender,lovemedear;

Tellmeyouraremine,

i'llbeyoursthroughalltheyear,

Tilltheendoftime

Lovemetender,lovemetrue;

Allmydreamfulfill,

Formydarling,Iloveyou.

AndIalwayswill.”

他的嗓音渾厚低沉,充滿磁性,所有在場的人都陶醉在抒情爛漫的音樂中。

林森森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心裏也不免被觸動。她將視線定格在他的臉上,恰好對上他清亮幽深的目光,裏麵飽含的執著與深情頓時將她的雙眼俘獲,無法再將視線移開。他一字一句認真地吟唱,借歌詞向心上人傾吐胸中滿溢的愛戀與癡迷。那專注的歌聲與歌唱者的神情,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磁場,把所有的人籠罩其中,除了驚歎,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現場的氣氛依舊熱烈,林森森卻仿佛置身人群之外。曼妙優美的旋律中,他與她四目交接,整個世界瞬間縮小到僅能容下彼此。隨著他的歌聲,她回憶起他的種種麵貌,有張揚的,有霸道的,有真誠的,有孩子氣的……隻是沒想到,他也會有如此溫柔深情的時候。

她靜靜地看著他,感到內心似乎有什麽堅硬的東西正在漸漸融化。這一幕太過深刻,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林森森還時常會記起這個美妙的夜晚。

《展翅雄鷹》一劇開拍在即,陸峻暉和劇中的幾個主要演員遵照劇組的囑意預備到空軍學院訓練一段日子以體驗生活。林森森得知此事後拜托佟煦朗代為關照。佟煦朗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所謂知己知彼,他也想深入了解一下這個讓林森森特別照顧的男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劇組導演早已向空院領導提出請求,為了更真實的反映出空軍的工作學習與生活狀況,校方同意讓幾位演員在空院內暫住一個月跟初級學員一起受訓上課,條件是不得對外泄露一切必須保密的情況。

臨走前,陸峻暉照例來看林森森。

“又有一個月的時間見不到麵了。”他苦笑著對她說,眼中有著明顯的失落。

其實他們的見麵機會本就屈指可數,更多是靠電話聯係,但此時他語氣中的不舍難免讓林森森也感到一絲別離的惆悵。她體貼地安慰他:“沒事,把戲演好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出好成績。不過軍營訓練會比較苦,你要多保重身體。”

陸峻暉和其他幾位主要演員帶著簡易行李進入空院開始了軍營生活。對他來說,這是一項挑戰,尤其是有佟煦朗這個壓力在,他決不能窩囊。有機會還真想領教一下佟煦朗的實力,看他年紀輕輕就被任命為副師長,才幹必定不容小覷。要是能會會他就好了,陸峻暉摩拳擦掌地想。

陸峻暉沒有等太久,幾天之後,佟煦朗如他所願地出現了。二人對視一眼,用眼神打了招呼,然後馬上進入緊湊的訓練狀態。陸峻暉不知道佟煦朗是有意還是他性格本就如此,如果說前任教官的訓練方式是嚴苛的,那麽他的訓練方式簡直就是殘酷的。

“先跑五千米熱下身。”佟煦朗將雙手背在身後發號施令。

人群中立刻有人發出抽氣聲,在場的學員尤其是那幾位演員全都臉色鐵青。“我們熱身一向跑三千米。”一個演員壯著膽子爭取利益。

“三千米?也可以啊。”佟煦朗點點頭,似乎挺讚成這項提議,“那就負重跑,每人身上加十公斤重物。你們確定了,是跑五千米還是負重跑三千米?”

人群之中立刻有人識趣地高喊:“報告教官,我們跑五千米。”

佟煦朗朝左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家立刻行動。學員們認命地邁出步伐。佟煦朗瞄了陸峻暉一眼,隻見他麵無表情地跟了上去。佟煦朗挑挑眉毛,接著低頭綁重物。

陸峻暉跑著跑著,眼角忽然瞥到一個人影,偏頭一看就見佟煦朗正越過他朝前跑去。於是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懈怠,決不能讓對方小瞧了他。不過,一直跑完全程,他才恍然發現佟煦朗是負重跑的,根據目測,那重物少說也有二十公斤。

仿佛感應到陸峻暉的目光,佟煦朗向他投去充滿挑戰意味的一瞥,那目光似在告訴他好戲還在後頭。

待大家緩過勁來,佟煦朗才再度開口:“聽說隊伍裏來了幾位演員。我先聲明,可能你們之前的教官喜歡手下留情,不過我不喜歡放水,大家既然來了,就應該按照部隊的正常水準進行訓練,這樣才能真正起到體驗生活的作用。今天因為不知道大家的實力如何,所以先進行一些小型體能測試。明天開始熱身練習改為負重十公斤跑兩千米,過幾天會增加到三千米,以此類推。另外還會根據大家的身體極限安排一些越野行軍及鐵人三項訓練。希望體質跟不上的學員下課以後能夠針對自身弱點多加練習,盡快彌補不足。好,現在我們就來測試第一項:俯臥撐,每人兩百個,限時十分鍾,超時要加量。”

他握著表喊:“計時開始。”

學員們均麵色沉重地低著頭抓緊時間埋頭苦做。幾位演員剛開始動作還比較迅捷,超過三十個後便漸漸感到吃力,半天都撐不起來。十分鍾很快過去,正規學員大半表現還好,幾位演員幾乎全軍覆沒。倒是陸峻暉因從小練武底子較強,總算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任務。

佟煦朗意外地挑了挑眉,衝他點點頭,算是讚賞他有兩下子。

“全都起來,看我做!你幫我計時。”佟煦朗把表往一個學員手裏一塞,徑自趴下做起俯臥撐來。他的動作迅猛而標準,甚至還單雙手交替進行,學員們都看得雙眼直愣。瞬間工夫兩百個已做滿,他敏捷地跳躍起身。拿表的學員報時間:“五分三十秒。”在場的人嘩然。

佟煦朗繼續下達指示:“下課以後,測試不通過的學員把未完成的補齊並再加兩百,由班長代為監視。我們繼續下一項測試。”

接下來,他們又做了仰臥起坐、倒立和耐力跑的測試。一堂課下來,還能生龍活虎的寥寥無幾。學員們大都躺在地上呈一灘爛泥狀,就連陸峻暉也經不住仰臥在地上大口喘氣。

佟煦朗皺眉:“由今天的測試來看,你們這個班的體能是弱項,我希望你們下來以後能自覺加強訓練。”

佟煦朗離開前順道走到陸峻暉跟前俯視著他,不由笑了:“你叫陸峻暉是吧?今天辛苦了啊,森森讓我多照顧你,我看你狀況挺不錯,不比我們這裏的學員差,咱們下次課見了。”

陸峻暉無力的目送佟煦朗離去的背影,不禁仰天長歎,這就是他所謂的特殊照顧?自己還真是無福消受啊。

因為事務繁忙,佟煦朗隻“關照”陸峻暉幾天就不得不忙其他事情去了。在此之前,他還熱情爽朗地跟陸峻暉打了招呼:“對不起,照顧不周,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我。”

接下來的時間裏,沒了佟煦朗的鐵人訓練,日子好過多了。最後幾天,學校還專門派了一名輔導員為他們講解軍事理論知識和專業術語。一個月時間雖說不長卻也不短,早已習慣了鐵血訓練的幾位演員在軍營裏多少混出一些感情來,臨別前一晚全都睡不著索性坐起來聊天。

“明天就出去了,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瞧你說的,像出獄似的。”

“本來就跟坐牢沒兩樣,都是管吃管喝,統一著裝,鐵的紀律,每天上思想政治課,隻除了不用勞動改造。”

“你說這教官是不是瞧咱不順眼啊,尤其是那個姓佟的。明知道咱隻是來熟悉一下軍營環境,犯得著這麽折騰嗎,搞得動真格一樣的。”

“就是說啊,還重點加強體能訓練和紀律訓練,我長這麽大就沒這麽狼狽過。”

“不過你還別說,這一個月來天天訓練,真感覺身體強健不少。”

隻有陸峻暉心裏清楚,佟煦朗並沒有故意為難他們。他隻是照著正常士兵的訓練量來安排,順便探探他的底而已。大概是佟煦朗一開始就把他想象成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麵書生,所以才會在看到他的表現後露出驚訝的神色。幸好再苦再累的訓練他都咬牙挺過來了,沒給自己丟臉,還有了一些不小的收獲。

離開空院的時候,佟煦朗特地跑來送他們。那一刻,陸峻暉自佟煦朗的眼中看到了承認和激賞。陸峻暉讀懂了他目光中的含義。力量上的比拚結束了,但情感上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誰能在最後贏得林森森的芳心,誰才是最大的贏家。

他們都期望那個人會是自己。

《展翅雄鷹》一劇定好日子開機,陸峻暉打電話告訴林森森這個好消息,邀請她來片場參觀。盛情難卻之下,林森森隻得答應。事有湊巧,她出了門就遇上了佟煦朗。

佟煦朗看她這副神色匆匆的樣子,好奇地問:“上哪去?”

林森森覺得沒什麽好隱瞞的,就說:“峻暉新戲開拍,我去探班給他鼓勁。”

佟煦朗垮了臉:“我軍事演習的時候怎不見你去給我鼓勁?”

“別鬧了。”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們演習又不是演戲,還能隨便讓人參觀?”

說著,林森森繞開他去攔出租車。佟煦朗厚著臉皮跟上來:“我陪你去。正好休假沒事可做,我也去瞧瞧演員是怎麽拍戲的。”要是不去盯著,搞不好媳婦就要被搶跑了,哼。

林森森知道這人牛脾氣,拗不過,隻好由著他:“那你可別搗亂,不然會被轟出來。”

佟煦朗橫眉豎目:“我是那種沒眼色的人嗎?”

兩人上了出租車,很快到了拍攝地點。順利地進去之後,林森森隻在人群裏掃了一眼,很快就發現了陸峻暉的身影。

“峻暉!”

陸峻暉本來正安靜地坐在那裏背台詞,抬起頭的瞬間便望見她淺笑怡然地正對著他站在探班圍觀的人群裏。這驚喜來得太過迅猛,讓他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漸漸展露出盎然的笑意。但是,在瞥見林森森身旁那個高大英武的男子後,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再沒有比這更和諧的畫麵了,俊朗陽剛的男人用手輕護住恬靜淡雅的女人,他們在人群裏笑得那麽刺眼,仿佛周遭事物都在他們的光芒下褪去顏色。那一刻,陸峻暉似乎被刺痛了雙目,眼前變得模糊,隻有他們的身影依然清晰地定格在他的腦海中。他竭力鎮定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朝他們打了個招呼之後繼續背他的台詞,沒什麽人注意到,他逐漸黯淡的眼神以及手中被握得扭曲變形的劇本。

“嘿,真有意思,那小子見了你就好像丟了三魂六魄。”佟煦朗眼尖,酸溜溜地打趣道。

林森森不明所以,以手肘撞他:“少胡說。”

佟煦朗悶悶地說:“你明明不愛出門,還非要來探班,我看你也挺在乎他嘛。”

林森森瞪他:“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想的一樣?他孤身一個人在這裏發展,沒什麽親人好友,我作為一個朋友難道不該關心他一下嗎?”

佟煦朗這時開始有點同情陸峻暉了:“應該,當然應該。看不出來,你還挺重情義的。就不知道你來探班對他是好是壞,搞不好擾亂了他的心神也不一定。”

林森森撇過頭不睬他:“你總有一堆歪理。”

好戲正式上演,在場的群眾全都聚集精神觀看,第一場戲是陸峻暉所飾演的男一號在報考軍校前與初戀女友來到河邊幽會。兩個十八歲的花季少男少女,眼中充滿純真的愛戀,互相依偎著坐在河邊暢談心中的理想。當男孩提到自己的理想是當一名空軍飛行員時,卻遭到了女友的強烈反對,她認為這個職業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且部隊紀律森嚴,日後兩人共處的機會將大大減少。而男孩卻堅持己見。

爭執正到**,演員表演得十分投入,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得目不轉睛。林森森對這種戀愛的戲碼不感興趣,不免覺得無聊。她朝另一個方向看了看,隻見一排種植整齊的柳樹正婀娜地隨風擺**,低垂的柳枝在河裏劃出輕微漣漪,悠然愜意。佟煦朗難得來片場這種地方,此時正看得興致勃勃,沒有注意她的離開。

她沿著河岸越走越遠,漸漸聽不到那邊的喧嘩。四周安靜到詭異,林森森卻很享受這種適合沉思的氛圍,盯著河水一時出了神。忽然,她眼角瞥見身旁的柳樹後有人影閃了一下,覺得有些好奇,往樹後探去......

佟煦朗看陸峻暉演戲看得正起勁,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高聲叫喊:“有人落水了!”

不祥的預感令他的心猛然一驚,立即下意識轉眼一瞥,又迅速在現場掃視了一圈,臉色驀然大變。林森森不知什麽時候沒了蹤影。他憑直覺認定那個落水的人就是她,毫不遲疑地朝河邊飛奔。而陸峻暉也在他衝出去的下一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下子跳起來,離弦之箭一般向事發地點跑去。現場的人均被這陣勢嚇呆了。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跳入水中,拚盡全力想要抓住那個漸漸下沉的身軀。可能會失去她的恐懼幾乎要讓人瘋狂。此刻,他們隻有拚命祈禱,甚至願意用所有一切去換取她的平安無恙。

佟煦朗的速度已經超越以往任何一次記錄,卻還是覺得不夠,恨不得自己是一艘潛艇,轉瞬即到她的眼前將她救起。如果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還稱得上什麽男人!從前他總覺得自己力大無比,此刻卻有種深深的無力之感。每一秒鍾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每多看一眼都是煎熬。終於離她越來越近,她的臉也越來越清晰。她的驚慌與無助,每一下痛苦掙紮都像刀子劃在他的心上,讓他深深自責和愧疚。

終於,他搶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岸邊擠滿了圍觀的人群,大家都在伸長脖子焦急地等待結果。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點點流逝。終於,一個男人托著落水的女子猛然從水下冒出來。離他們不遠處,另一個男人也浮出了水麵。大家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終於放下,不約而同地呼了口氣。不知道誰帶的頭,大家都為奮不顧身下水救人的英雄鼓起掌來。

佟煦朗抱著全身濕透陷入昏迷的林森森上了岸。還好救得及時,溺水時間不長,隻是她麵色發青,四肢冰涼,佟煦朗與陸峻暉見了難免覺得心疼。佟煦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解開林森森衣服領口最上麵的扣子,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將林森森腹部橫放在大腿上,接著按壓她的背部,使胃內積水倒出。佟煦朗又探了探,發現她呼吸微弱,於是當機立斷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後低下頭嘴對嘴為她做人工呼吸。他做得坦然,根本不在乎陸峻暉也在他身邊,直到她猛地咳出聲來,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沒多久,救護車來了,佟煦朗自然也跟著上了車,一路小心翼翼地陪護。他抱著她的姿態,仿佛是捧著世上最珍貴易碎的水晶。

陸峻暉等下還有戲,導演不放人,他隻能靜靜地目送救護車迅速駛離。剛才親眼目睹佟煦朗幹脆利索地為林森森做著急救措施,讓他完全插不上手。他忽然發現自己在這裏是多餘的,但焦慮使他無法放心轉身離開。盡管佟煦朗為林森森做人工呼吸的一幕是那麽刺痛人心,可他仍然緊握拳頭堅守在原地,看著她脫離危險才能安心。沒人了解,此刻他有多懊悔,恨自己晚一步觸到她的身體,恨自己不能親自救她上岸。周圍的人群漸漸消散,他依舊站在原地,心變得空****的。

“峻暉哥,你……還好吧?”

身後傳來怯怯的聲音。他回過頭,發現是他的小師妹黎小菲。她的臉色蒼白,正不安地望著他。

“沒什麽。”他搖搖頭,然後大步走開。

或許,錯過了一步,便會錯過一生。這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至少,現在他還不想放棄。

到了醫院,佟煦朗顧不得自己還穿著一身濕淋淋的外衣,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林森森身邊,就怕有什麽照顧不到的地方。剛才的驚險真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給嚇到了,他甚至不敢去想可能會產生的後果。直到醫生一再保證林森森確無大礙,很快就會蘇醒過來,他才鬆了口氣。佟煦朗的假期很緊,第二天就要回部隊報到。他在醫院裏陪著昏昏沉沉的林森森到第二天清晨,給老媽打了電話,又再三央求護士們幫他好好照顧心上人,才急急忙忙趕回空院。

林森森醒來後,在熱情的護士小姐口中得知了發生的事情。加上佟煦朗的母親一直噓寒問暖,因此她出院後心裏覺得過意不去,於是買了水果糕點上佟家道謝。沒想到卻被告知佟煦朗病了。

原來那天自水中救起林森森後,佟煦朗一直陪在她身邊忘記把濕衣服換下來,第二天一早又直接趕回空院去了,隔日忙碌起來抵抗力不免下降,讓病菌鑽了空子。他的性子素來大咧咧的,身體不適也沒在意,就這樣挺到了周末,一進家門就撐不住了,連夜發起高燒來。沈碧芯喂他吃了藥又拿毛巾敷,連吊了兩瓶鹽水才壓下熱度。可平日少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還真不是一般的折騰,第二天一早,佟煦朗身體的熱度再度攀升。沈碧芯急得團團轉,立刻把軍區醫院的專科醫生請了過來。這次加強了藥性,熱度暫時退下了,為了防止夜裏反複,醫生建議他住到醫院裏隨時觀察,可佟煦朗脾氣奇倔,死活不肯去醫院。大家都拿他沒辦法,隻好等等看情況如何。

林森森跟著沈碧芯走進佟煦朗的臥室,隻見窗簾緊閉,一室陰暗,他闔眼躺在**睡得正沉。沈碧芯低聲對林森森道:“估計藥效上來睡過去了,麻煩你幫我看著他,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如果他口渴你就喂他喝點水。”

林森森忙點頭道:“好的,您放心吧。”

沈碧芯走後,林森森在他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因為在沉睡中,佟煦朗雙眼緊閉,斂去不少銳利的鋒芒。第一次得見他安靜平和的樣子,睡得像一個大孩子,她不自覺露出溫柔的笑意。手擱在桌上無意間撞亂幾本摞起的書,她急忙偏頭整理,隻一眼便認出都是她的作品。從書頁的折痕可看出已被反複翻閱多次,她的心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她究竟有什麽好,值得這樣一個優秀出眾的男人對她如此上心?

佟煦朗從昏睡中醒來時,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屋裏光線昏暗,隱約看到一個纖細而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他試探地喚道:“林林?”

林森森原本趴在書桌上發呆,聽到聲音立刻靠過來關切地問:“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喝點水?”

真的是林森森。佟煦朗心裏高興不已,伸出一隻手來想要握住她的手。林森森把台燈打開,關切地問:“想要什麽?”

佟煦朗低咳了幾聲,嗓音嘶啞,卻還是要堅持:“把手給我。”

林森森伸手讓他握著,隻覺得依然有些發燙。停了一會兒,她說:“我倒杯水給你喝,好不好?”

佟煦朗點點頭,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雖然口中依然泛著苦澀的藥味,但他的心裏卻比灌了蜜還甜。

林森森倒了水,輕輕托起他的頭把杯子送到他跟前喂他喝。佟煦朗喝了水感覺舒服了許多,笑著打趣:“唉,真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憔悴落魄的鬼樣子。從小到大我都沒病過,頭一回生病就讓你撞見了。”

林森森看他來了精神,也跟他開玩笑:“正好讓你認清現實,別總把自己當作不倒的戰神。”

佟煦朗大膽地屈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小沒良心的,是誰讓我變成這副鬼樣的?”

“……對不起。”

佟煦朗見她當真了,趕緊笑著掩飾過去:“跟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況且不是有句話叫‘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嗎?”

林森森瞪著他:“就會瞎說!”

她懶得跟病人計較,拿了水果刀削好一隻梨,把它放在盤子中切成四瓣捧到佟煦朗麵前,並遞上一隻牙簽,伺候異常周到。

可某人卻不識抬舉地挑剔著:“為什麽是梨不是其他水果?”

生病的人果然都像孩子般難纏。林森森耐心地解答:“因為你有輕微咳嗽,吃梨最好。”

分梨不就是分離麽?呸呸呸,他才不要咧。佟煦朗不滿意地拿過盤子,一本正經地說:“那你不許吃,要吃拿整個兒的。”

他剛要拿起一塊放進嘴裏,眼珠子轉了轉又把盤子推回去:“你喂我。”

這人真麻煩,林森森氣惱地說:“你又不是殘廢幹嗎讓人喂?”

佟煦朗斜倚著床頭裝可憐:“我現在渾身無力手腳發軟,不就是喂點水果嘛,又不是讓你以身相許。”

有句話說得好,永遠別妄想鬥得過無賴。林森森此刻就深有體會。她懶得跟他辯,接過盤子用牙簽插起一片喂入他嘴裏。

新鮮的果肉入口,佟煦朗禁不住發出滿足的感慨:“嗯,你喂的就是甜一些啊。”

林森森見不得他這副小人得誌的嘴臉,還沒等他吞下嘴裏的又迅速插起一片塞入他口中,害他隻得隨便亂嚼一下就趕緊咽下。結果咽得太快,他一不小心就給嗆到了。

林森森見狀忙將水遞給他。他咳得臉色通紅,一邊大口吞水一邊用眼神咒罵她。林森森看他的樣子實在滑稽便忍不住笑起來。

“你到底是來探病還是來謀殺的?”佟煦朗終於撫順氣息,控訴她的“殘忍”。

林森森自知有些過分,急忙低頭作出一副自知闖禍正在懺悔的樣子,然而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出賣了她。佟煦朗難得在一天內見到她如此多的笑容,怒氣也消了大半。他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算了,栽你手裏,我認了……”

林森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讓他每次都跟自己鬧,活該。她正兀自笑個不停,冷不防被他突然抓了過去,一個不穩摔在了他胸前。

他雙手將她困在懷裏,惡狠狠地說:“喜歡笑是吧,我就讓你笑多點。”說完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左右開弓”,攻擊她的腰側及腋下。

林森森被他撓得奇癢難耐,邊笑邊躲,幾乎快笑岔了氣。反抗掙紮中,她的上衣扣子掙掉兩顆,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佟煦朗忽然眼神一呆,沒了動作。林森森緩過氣來抬頭便看到他劇烈滾動的喉結,趁他鬆開手趕緊逃開到一個安全距離。剛想衝他發火,就見他以極不自然的語氣說道:“你的衣服領口開了,整理一下吧。”

她低頭瞟了一眼,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根,急忙尷尬地轉過身去把扣子扣上。等她整理好衣服也忘了責怪那個罪魁禍首。兩人之間有片刻沉默,還是佟煦朗先開了口:“那天你到底是怎麽落水的?”

林森森回憶起當天的情景。

那時,她在不經意間瞥見離她最近的柳樹後麵有個詭異的身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轉身去看,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就這樣乍現在她的視線裏。對方的眼睛裏滿滿的敵意,她被盯得毛骨悚然,剛要開口說話,對方卻忽然指向她的身側。她被那動作驚了一下,偏頭就見一隻大狗向她奔來。她本能地後退一步,忘了身後是河,腳跟在岸邊滑了一下,就這麽毫無預警地仰麵掉入了河中。危急中,她居然能清晰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冷冷一笑,竟一言不發地跑掉了。幸而狗叫聲驚動了人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林?林林!你怎麽了?”佟煦朗見她臉色慘白,急忙從**跳下來安撫,連鞋也來不及穿,赤腳跑到她身邊,“別怕,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林森森從回憶裏驚醒,勉強笑道:“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話雖然這麽說,可心裏的陰霾始終揮不去。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對方,那人雖然不是親手把她推入河中的,卻見死不救,還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佟煦朗一想到當時的緊急情勢也是心有餘悸,雙手緊緊地捏住她的肩:“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一個人到危險的地方去了,知道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快鬆手,肩膀都快被你捏碎了。”她被他捏得痛了,看他的病也好了七八成,終於忍無可忍地還手反擊,朝他身上使勁捏去,“我讓你總欺負我。”

佟煦朗歪著頭,邊閃躲邊大聲告饒:“唉喲,小姐饒命啊!輕點,疼!尊敬的女士、女俠、女王,我錯了!”

打鬧聲在屋子裏響成一片。沈碧芯在門外聽到,偷笑著下了樓。兒子不傻嘛,還真有一套!

事有湊巧,佟煦朗病好沒多久,林森森又接到一個電話——陸峻暉受傷住院了。前往醫院的路上,她苦笑著想,他們三人一個病完到一個,還真是流年不利啊。

陸峻暉在拍攝過程中從高處摔了下來,幸好隻是左手骨折,其他並無大礙。不過陸峻暉的親人離得遠,她作為他的朋友之一,自然要多來探望他。與佟煦朗的死皮賴臉不同,陸峻暉溫柔謙遜,總是盡量不去麻煩別人。他們呆在一起也不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鬥嘴,而是十分融洽地聊天。

佟煦朗遍尋不著林森森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打通她的電話才得知她近來頻繁地出入醫院。他掛了電話二話不說開著軍用吉普就往醫院衝。想不到他的情敵居然也玩苦肉計,他倒要去看看他究竟傷得有多嚴重。不知道他們這幾天相處的情景是不是也同樣熱鬧……他感覺好象有串葡萄掛在眼前,可就是夠不到,心裏酸溜溜的。

陸峻暉跟林森森聊得正高興,忽然聽到有人大殺風景地哼著:“情難自禁,我卻其實屬於極度容易受傷的男人”大搖大擺地進了病房。他們同時望向來人,隻見佟煦朗提著一袋梨走到床前笑著問候:“你還好吧?”

陸峻暉看到佟煦朗的瞬間先是一愣,臉色有點難看:“一點小傷不礙事。”

佟煦朗毫不客氣地在床邊坐下,朝他的傷手努了努嘴:“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弄成這樣?”

陸峻暉表情無奈:“不小心摔的。”

林森森忽然插嘴說:“我怎麽聽說是為了救人?”

佟煦朗頗感興趣地問:“真的?謔,我最敬佩英雄了,把你的光榮事跡說給我們聽聽。林林,快給英雄削個梨,多切幾塊,切得小點。”

陸峻暉不明所以,隻是低聲說:“沒什麽可說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佟煦朗笑著誇讚:“不錯不錯,做了好事不炫耀,精神可嘉。”

林森森鄙視他:“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麽氣焰囂張?”

佟煦朗麵帶威脅地靠近林森森:“我怎麽囂張了?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見人就損我?”

“還不承認,天天把救人掛在嘴上,多跟人家峻暉學學吧。”

陸峻暉盯著林森森俏皮嬌嗔的模樣一時出了神。他見過她多種不同的麵貌,有冷傲的,疏離的,恬靜的,親切的,柔和的,他以為那已是她的全部麵貌,沒想到還漏掉了調皮挑釁的一麵。一直以為她對人對事都是冷漠淡然,想不到她也會像個小女孩一般和人拌嘴使釁,並且樂在其中。他不是傻子,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否認她的這一麵貌隻會在佟煦朗麵前展現。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悵然若失。

“峻暉,你怎麽了,是不是手又痛了?”

林森森熟知他隱忍的個性,看他那副樣子就猜到他又在逞強。她停止和佟煦朗的鬥嘴,關切地看著他:“峻暉,不舒服就要說出來,在朋友麵前不需要客氣。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陸峻暉還沒表示什麽,佟煦朗就先發話了:“削梨吧,梨比較適合。”

林森森知道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沒理他。佟煦朗看她仔細削好一個蘋果遞給陸峻暉,雙手抱胸賭氣地說:“我也要吃,你再削一個。”

林森森把水果刀拿給他:“你沒傷沒病的,自己動手。”

佟煦朗把水果刀放回桌上,理直氣壯:“我病沒好全。”

林森森笑睨著他,一語戳破他的借口:“聲音洪亮、麵色紅潤,我看你比一般人還健康,裝什麽裝。”

佟煦朗偏頭看著把蘋果咬得嘎嘎響的陸峻暉,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林森森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站起來對陸峻暉說:“我出去接電話。”然後又轉向佟煦朗,“你不走?”

佟煦朗悠閑地晃著腿:“我再坐坐,等會兒跟你一起走。”

林森森拋給他一個“隨你”的眼神就出了病房。

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佟煦朗才清了清嗓子先開口說話:“你這一傷,拍攝進度就落下了吧?以後可當心著點。”

陸峻暉麵無表情地回答:“謝謝關心,我自小練武,小傷小病早就見怪不怪,過兩天就能出院。”

嗬嗬,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會辯駁,生怕別人拿他當病貓似的。佟煦朗挑釁地笑:“原來是練家子,我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的散打技術在軍營裏勉強排得上號,你要是不嫌棄,改天咱倆來練練?”

“好,夠爽快!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跟林森森怎麽認識的?”

提到林森森,陸峻暉立刻麵露溫柔,不由地輕笑:“我主演的一部連續劇改編自她的一部作品,那部《陽光下的藍水晶》。”

佟煦朗偏頭思索了會兒:“哦,我記得,是那個孿生姐妹掉包殺人事件,這書太火了,我買的時候書城裏就剩最後一本了。不過故事實在是精彩,她的每部作品都讓人印象深刻。”

陸峻暉聞言恍然大悟,難怪他總覺得佟煦朗麵熟,原來就是買書時搶走最後一本害他沒能買齊全套的那個霸道軍官。

“你們又是怎麽認識的?”

佟煦朗並不隱瞞,表情有些喜滋滋的:“陰差陽錯的相親。”還得感謝老媽瞎操心,不然他也不能遇到他的林林。

陸峻暉覺得他的神情甚為刺眼,忍不住轉過頭:“什麽意思?”

佟煦朗得意道:“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你自己想吧。”他將初識的情景回味了一遍,接著又好奇地問,“那你們又是怎麽混熟的?”

陸峻暉邊回憶邊道:“一開始是我打電話約她出來討論劇本,後來多聊幾次就熟了。”

佟煦朗斜眼看他:“你小子用心不良吧?”

陸峻暉挑眉諷刺:“那又怎樣,你敢說你沒有非分之想?”

佟煦朗指著他,點點頭:“好,有種!咱們各憑本事,看誰笑到最後。”

“樂意奉陪,我不會放棄的。”

佟煦朗咧開嘴,自信地昂起頭說:“你看好,她早晚是我的。”

林森森正在這時走了進來。

“誰是你的,你們在說什麽?”

佟煦朗和陸峻暉異口同聲地說:“沒什麽。”然後他們互看一眼,眼裏都寫著:等著瞧。

走出住院部大樓,林森森一見佟煦朗的軍用吉普就笑了。

佟煦朗邊發動引擎邊不解地問:“你在那沒頭沒腦的笑什麽呢?”

林森森輕轉著眼珠子答:“笑你的坐騎跟你超配。”

佟煦朗很得意:“軍人開軍車當然配。”

“是啊,一樣又大個又笨重,還招搖。”

佟煦朗眯起眼,恨不得把她抓過來好好教訓一頓。隨即眼珠子一轉,又壞壞地笑起來:“本大爺就是招搖怎麽樣,本大爺還要搶親,今晚就把你搶回去!”

林森森被他故作惡霸的樣子逗樂了,半天忽然想起來問:“其實今天你是來找我的吧?什麽事?”

佟煦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兜裏掏出兩張電影票給她:“就為這事。”

林森森接過來看了一眼,又塞回他兜裏:“我不去,你找別人吧。”

佟煦朗歎了口氣道:“就知道你會這樣。這是首映式,全市限量的。別人好不容易搞到兩張送給老媽,她講明了隻給你看,你要不去就是不給她麵子。”

佟煦朗皺著眉,試圖說服她:“難道讓我爸我媽老倆口去看?這片子的介紹我看了,還不錯,何況也是她一番心意,你就當去瞧個新鮮。”他停了停,偷窺了她一眼,故意又說,“不過我也不勉強你,你要是真的很討厭,我就把票扔了。”

“萬一你媽問起來怎麽辦?”

佟煦朗哼了一聲:“照實說唄,說謊這事我幹不來。”

林森森手裏緊緊握著那兩張票。不去未免太不給沈阿姨麵子,可那上麵寫的“情侶包廂”幾個字總讓她覺得紮眼——她就是為這事別扭了半天。她看看電影票又看看佟煦朗,對方似乎一臉坦**的樣子,倒讓她覺得自己在枉做小人。算了,去就去吧,她確實很久沒有看這種愛情文藝片了,找找下一本書的靈感也好。

她無奈地點點頭,再看佟煦朗,那人已經歡快地吹起口哨來了。

走進放映廳的情侶包廂,林森森立刻就後悔了。相鄰包廂間明顯裝了隔音設備,房間狹小幽暗,隻有一張勉強擠得下兩個人的軟布沙發,這不明擺著要讓兩個人挨得很緊嘛。如果換成一張床大概就跟色情場所沒什麽區別了。

佟煦朗落落大方地拍了她一下:“愣著幹什麽,坐啊。”

林森森撇撇嘴:“你先坐吧。”

佟煦朗笑著看她:“嗬,還跟我客氣呢。要是我先坐估計你得坐我腿上了,要不咱倆就成全這裏的設計吧。”

林森森挑著眉坐了下去。他說的沒錯,這裏設計成這樣不就是為了讓女人坐在男人身上嘛。佟煦朗在她身邊坐下,沒有挨著她,估計有一半屁股都落外麵去了。林森森怕他不舒服,就往旁邊讓了讓:“你往這邊坐點吧。”

佟煦朗立刻毫不客氣地挪了過去。他的手臂碰到了她的手臂,他的大腿緊挨著她的大腿,她感到有些不自在,趕緊又移開了一點。

電影很快開始,兩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銀幕。

佟煦朗是在軍區大院混大的,平時對這種纏綿悱惻的愛情文藝片接觸得很少。當看到男女主角忘我投入的擁抱親吻時,佟煦朗便情不自禁看向林森森,隻見她鎮定自若地欣賞著長達三分鍾之久的吻戲,比他坦然得多。佟煦朗忽然覺得心跳加速,壯著膽子將手搭上她的肩。林森森感覺到他的碰觸之後,立即往前傾避開他的手,佟煦朗隻好訕訕地收回。

但是,心上人就坐在身邊,佟煦朗自然沒辦法坐懷不亂。鑒於她之前的排斥,這回他比較小心,先仔細探察她的情緒,然後再慢慢將手爬上她的肩膀。原以為又會被她躲開,沒想到竟讓他得逞。

難道她終於接受我了?他暗暗欣喜,信心倍增,終於成功環住她肩膀的時候,心情飄然起來。時間長了,姿勢略微僵硬,他又試著將手臂一點一點收緊,最後幹脆將她整個人都摟進懷裏。長久以來空虛的懷抱終於有一種讓人欣喜的充實感,他第一次覺得,除了事業以外,他還有另一種甜蜜的價值——他能幫她承擔所有生活的重負,他能為她抵擋所有外來的侵襲,他的結實、強壯,是為了保護她一生幸福無憂……突如而來的柔情,讓他忍不住想要低頭跟她說幾句悄悄話,卻震驚地發現她的眼中不知何時盈滿了淚水。他竟然覺得心裏狠狠抽痛一下,莫名痛恨這胡編亂造的電影害得她傷心。

佟煦朗感到疑惑,場麵是有點淒涼,但也不至於如此動容吧?不過當他接著往下看時,就明白了——原來這女子的情人背叛了她,在他跟別人訂婚的那一天,她心灰意冷,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當曾經深愛的男人帶著未婚妻趕到現場的時候,她竟當著他們的麵毅然決絕地跳了下去……

佟煦朗沒有想到一個人的愛和恨偏執起來竟然會這麽殘酷,震驚之餘,趕緊注意林森森的反應。這一瞧更覺大惑不解,向來冷淡自持的她居然閉上了雙眼,表情痛苦壓抑。一部電影怎麽會讓她有如此誇張的反應……佟煦朗隻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不安地捧起她的臉,仔細審視:“林林,你到底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林森森閉著眼不答話,一任淚水淌滿整張潔白如玉的麵龐。佟煦朗心疼得手足無措,已經不再去思考會不會惹怒她,隻懂俯下頭來一點一點吮幹她的淚水。從微微顫動的眼睫到凝脂般光滑的臉頰,從線條柔和的下巴到玲瓏剔透的耳垂,他熱燙的唇仿佛帶有魔力,靜靜地滑過她臉上的每寸肌膚,給她帶來安定的效果。

她的眼角終於不再湧出淚水。他不太會安慰人,隻能憐惜地擁緊她,小心翼翼地在她背上拍撫寬慰:“別哭別哭,什麽大不了的事啊,有我在,別難過啊。”

他堅實溫暖的臂彎仿佛一個牢固的避風港,隔絕了過往的狂風暴雨和驚濤駭浪,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兩人就這麽靜靜地相擁,直到電影散場,燈光驟亮,她的神誌也被一下子拉回到現實中來,睜開雙眼的瞬間卻震驚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他抱到了腿上,姿勢親昵異常。

她憶起他剛才表現出來的難得溫柔之舉,心下微微動容,但一想到影片中的情節,又不禁神色黯然。

在矛盾交替的複雜心態中,她使出全身力氣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神情慌張地打開門奪路而逃。

佟煦朗沒有料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徹底怔住了。懷抱中的餘溫漸漸冷卻,他靜靜地停留在原地,不覺悵然若失。

沈碧芯發覺佟煦朗自電影院回來之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奇心驅使她走到兒子身旁關切的詢問:“怎麽樣,電影好看嗎?”

佟煦朗拿著電視遙控器百無聊賴地換著台沒吭聲。沈碧芯等了半天,焦急地一把搶過遙控器:“我問你話呢,又碰釘子了?”

佟煦朗歎了口氣,雙手交疊於腦後仰靠在沙發上:“……本來好好的,看到一半她突然哭著跑了。”

沈碧芯覺得納悶:“我看她的性子挺冷靜的,不像這麽多愁善感的人啊。”她拍了一下兒子的頭,“臭小子,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真的沒有?”

佟煦朗有些不自在:“親了一小會……當時她也沒抗拒啊。”

沈碧芯狠狠地瞪他一眼:“還說沒冒犯人家?”

“跟那沒關係,我親之前她就哭了。”說起這個,他就有些煩惱。

“敢情還是趁人之危呐,你小子挺會把握時機嘛。”沈碧芯斜了兒子一眼,緊接著忽然靈光一閃,“你說親之前她就哭了?這麽說來,她的反應應該跟電影有關係……會不會是哪個鏡頭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佟煦朗點點頭:“沒錯,肯定是有什麽心結。”

早在初見之時,他就懷疑林森森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那時他的確對她的往事充滿了好奇。可是這一步步走來,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心意,無論她有著怎樣不堪回首的過往,他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因為他會嫉妒,嫉妒那個曾經擁有過她的愛的男人。不過,其實他應該感激那個男人,因為這樣,他才有機會慢慢打開她的心房,讓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傷害。

“那電影到底講什麽內容?”

“我也沒仔細看,好象是一個女人被情人拋棄後跳江自殺。”

沈碧芯聽後若有所思:“我就說一個正常的姑娘怎麽會平白無故不想嫁人。要不我去打聽一下她的過往經曆?”

佟煦朗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算了吧,這樣揭人瘡疤不好,我不在乎她有什麽過往,誰能沒有一點不為人知的心事。”

沈碧芯不以為然地看著他:“我也不是對她有偏見才去查她,可你的終身大事不能一直耗著呀。有心結就要對症下藥把心結解開,老這麽不痛不癢地吊在那兒,我看著都揪心。一切等結果打聽出來再說吧,你也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實在沒緣分趁早收回那份心。”

沈碧芯嚴厲堅決的態度令佟煦朗在心裏猛打了個突,再磨下去隻怕連向來偏寵他的老媽都不肯站在他這邊了。事到如今,確實有必要下一劑狠藥為她驅走心魔,不然就算他願意等上一輩子,隻怕她也未必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