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過一條叫**情的河

林森森受邀參加完開機儀式,緊接著又到片場參觀第一集的拍攝過程。該劇改編自她的同名小說《陽光下的藍水晶》。咋一看片名,多數人會誤以為是青春偶像劇,而實際上這是一部懸疑偵破劇。

故事圍繞一起錯綜複雜的殺人案件展開。主要內容講述了A市公安局一名刑偵隊長於強因迅速破獲一樁碎屍案立了大功,然而一個月後,他在新認識的女子林薇的項鏈上看到一枚曾在死者家裏見過的藍水晶,因此產生了懷疑。再次調查之後的結果出人意料,死者的身份判定錯誤,調查表明,死者的真實姓名並非廖薇,林薇才是真正的廖薇。那麽碎屍的真實身份所為什麽人?此案引起公安局領導的高度重視,並成立了專案小組重新立案偵查,沒想到竟牽扯出了三樁前段時間一直未破獲的無頭女屍案……

林森森走進片場的時候,第一集已經開拍。身著警官製服的陸峻暉神色凝重,正對著他在劇中的一幹同事厲聲喝道:“如果我們不能拯救無辜的人,我們為什麽還要站在這裏?我們拿什麽麵對那些死去的冤魂?我們的職責就是要破解真相,不是在這裏爭吵不休!好了,你們都給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顧慮的,在明天之前向我提出報告。”

在鏡頭麵前的陸峻暉氣勢逼人,與平日的溫和爽朗截然不同。林森森猛然吃了一驚,一時間竟覺得她筆下的人物已經從紙頁跳出,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麵前。

接下來的一天裏,林森森一直若有所思。她注意到,陸峻暉確實是一名非常敬業的演員,在沒有鏡頭或是休息的時候,依然會抱著劇本研究。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背誦台詞,有時會自己揣摩練習一下人物表情及動作。每當他上場,總是入戲很快並能集中注意力不開小差,台詞也記得很牢,拍攝過程中很少因為他的原因被NG。如果其他演員入戲慢或者精神不集中,他則會耐心地引導他們,使大家盡快融入戲中氛圍。

在休息的空隙裏,劇中女一號廖薇的飾演者黎小菲常常會跑去找陸峻暉一起聊天、對戲,虛心請教一些不懂的問題。演藝圈就是一個是非圈,男女主角心裏坦**,戲裏戲外常呆在一起是為了培養感情,可看在別人眼裏卻是成就了一段緋聞。但林森森發現,陸峻暉專注於表演,雖然經常在戲外為黎小菲指導如何深刻地表達劇中人物的情感,卻一直是彬彬有禮舉止得體,大家就算私下有所議論也抓不到**的話柄,無非是閑暇之時製造一點話題罷了。這一分難得,讓林森森對他更為佩服。

一天下來,預定的拍攝內容順利完成。或許是入戲太深,直到晚上的慶祝開機晚宴,陸峻暉仍沉浸在於強的角色中無法自拔。旁人叫他真名,他毫無反應,於是便有人打趣的稱呼他為“於隊”,他果然立馬就應了,弄得一桌子人都樂得東倒西歪。隻有林森森一人不笑,她默默地注視他半餉,忽然拿起酒杯,對著陸峻暉道:“陸先生,我敬你一杯,很高興能請到你這麽優秀的演員來出演我筆下的人物,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跟你合作。”說完徑自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大家愣了一會兒,不知是誰先帶頭鼓掌,其餘的人也都跟著拍起手來。陸峻暉在熱烈的掌聲中站起來,深深地注視著林森森,然後毫不猶豫地幹掉了杯中之物。

“謝謝,我一定會盡最大全力演好這個角色。”

現場再一次掌聲雷動。

自那天之後,林森森就沒再來過片場。可每每聽到有人來探班,陸峻暉還是會緊張地四處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直到確定心中的倩影沒有出現才失落的收回梭巡的目光。連導演都說他近來似乎不怎麽在狀態,每個場景都要NG幾次才能成功。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拍攝第一場時自己的狀態是最好的,那是因為當時有她在場,他要在她麵前展現出最優異的一麵,所以他努力他盡力。她是他的動力,有她在的地方他就能集中精神全力以赴。

原來牽掛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就連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事業心都會受到幹擾。他對自己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想辦法改變這種狀況。

對林森森牽腸掛肚的不隻陸峻暉一人,當然也少不了說話直白、習慣了橫行霸道的佟煦朗上校。他約了林森森好幾次,都被她以閉關創作為由推拒了。佟上校感到很納悶,以他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空軍軍官,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要外型有外型,怎麽就受此冷遇呢?

他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想想過去,隻有女孩子主動向他表達好感,什麽時候有過討女孩子歡心的經驗。這一下子確實難倒他了,不過自尊心受創的佟上校越挫越勇,決定非要攻下這座名叫林森森的堡壘不可。

“老媽,幫我個忙。”佟煦朗從沙發後方伏下身,環抱住正坐在沙發上打毛衣的沈碧芯。

佟煦朗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可仍然愛跟母親撒嬌。佟烈宇性格剛直嚴厲且軍務繁忙,故兒子從小到大隻與沈碧芯親近。

“喲,我的小祖宗,還會有你擺平不了的事情?”沈碧芯停下動作,回過頭寵溺地看著他。

“還不是你媳婦兒……。”

沈碧芯糊塗了:“誰啊?”

佟煦朗躊躇了一會兒,悶聲道:“林森森。”

“你還惦著她呢?我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啊,天涯何處無芳草,既然人家不願意幹嗎還死纏著人家。”

佟煦朗理直氣壯:“我就喜歡她,不纏她纏誰。”

沈碧芯白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喜歡你的你不要,不喜歡你的反倒在意了。”

佟煦朗裝沒聽見:“老媽,你就幫幫我吧,你不是也挺喜歡她嘛,再說她家裏一直替咱照顧姥姥也算是對咱有恩呐。”

沈碧芯皺著眉:“話是沒錯,可咱也不能強人所難啊。我看就算了吧,下星期我給你約王阿姨的閨女來看看。那姑娘我見過,長得不比林森森差,好象在大學裏教中文,也很有才氣。”

“沒努力過怎麽能放棄?不戰而降可不是我的作風。您不幫忙就算了,別盡給我介紹東家閨女西家表親的。”佟煦朗板著臉說完,就站起來噔噔噔地往樓上走,末了還重重地甩了下門以示不滿。

佟煦朗算準了他老媽嘴硬心軟,故意來了這一招以退為進。果然沒隔多久,沈碧芯就跟到他臥室裏來了,進門就看見寶貝兒子大字型趴在**,把頭埋在枕頭下,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

好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沈碧芯哪會不知道兒子的這點小伎倆。她走到床邊坐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斥道:“臭小子,別給我裝了,快起來。說吧,讓我怎麽幫你?”

佟煦朗偷笑著動作敏捷地彈起來,摟著老媽拍馬屁:“真是知子莫若母。”他偏著頭開心道,“很簡單,您把她約家裏來就成。”

沈碧芯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自己不會約?”

佟煦朗繃起臉:“我約了幾次都給回絕了,您約她絕對不敢駁您麵子。”

沈碧芯搖頭道:“依我看,這孩子性傲,沒誰的麵子不敢駁,也就是對你姥姥有感情才愛屋及屋應酬咱們。”

“管她為了什麽,隻要肯來就成,我都兩星期沒見著她了。”佟煦朗兩眼期盼,就差搖尾巴了。

“臭小子,瞧你那樣兒,總算遇著克星了吧。”沈碧芯斜眼笑他。

佟煦朗還嘴硬:“誰克誰還不知道呢,您兒子這麽出色,就不信她一點沒動心。”

“得了,就自大吧你,有你碰壁的時候。事先聲明,我隻幫這一次。”沈碧芯說笑著打電話去了。

林森森還是衝著沈碧芯的麵子來了。沈碧芯熱情地跟她寒暄了幾句,佟煦朗就假模假樣地登場了。三人客套地說了會話,沈碧芯向佟煦朗使了個眼色,對林森森道:“森森啊,有件事想麻煩你。煦朗這小子從小語文就不好,寫作文隻勉強及格。現在當了教官,要時不時交篇論文什麽的,可把這小子愁壞了,你看能不能在寫作上指導他一下,也好讓他今後上手一點。”

佟煦朗悄悄對老媽豎了豎拇指。林森森沒注意他的小動作,也不推辭,爽快應道:“那好,我去看看他的論文。”

跟著佟煦朗進了他的臥房,林森森忽然眼前一亮。隻見靠窗的玻璃櫃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戰鬥機模型。林森森情不自禁快步走過去貼著櫃子往裏瞧。

佟煦朗沒想到她竟然對這些男孩子的玩意兒感興趣,一邊美滋滋地想著“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一邊趕緊打開櫃門,興致勃勃地給她講解。

他指著其中一個模型:“這是殲擊機,奪取製空權的主力機型,通常中低空機動性能比較好,可以通過近距離纏鬥擊落敵機以獲得空中優勢,或者為己方軍用飛機護航。”然後又指向另一個,怕她聽不懂,還邊說邊比劃:“這種是截擊機,高空高速的本土防空型機種,機動性通常不如殲擊機,主要任務是攔截高空高速入侵的敵方偵察機、超音速戰略轟炸機、洲際導彈,還可以攻擊遠處的敵方預警指揮機。旁邊這架是強擊機,就是近距離對地火力支援的機種,裝甲防護優異,速度一般,飛行高度很低,以攻擊地麵裝甲目標為主,火力強大……”

林森森點點頭:“謝謝你的精彩講解,我覺得你的語文水平不低嘛。”

佟煦朗謙虛地解釋:“這些概念書本裏都有,每一個空軍學員都得背得滾瓜爛熟,而且還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林森森一笑,歪著腦袋往書桌看去:“好,那就讓我看看你那“理論與實踐想結合”的論文吧。”

“遵命!”

他笑的時候雙眸熠熠,異常明亮,仿佛遼遠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落在了他的瞳中,林森森不覺看得出了神。佟煦朗察覺到了,忽然湊近她問:“怎麽了?”

“沒什麽。”為了掩飾失態,林森森趕緊拿起一疊稿紙轉移話題,“我看看再說。”

她瞄了一眼,稿紙最上方寫著——《論以劣勝優》。再看下麵的正文,滿眼都是軍事名詞,覺得有些頭疼。她又隨手往後翻了幾頁換一篇——《非戰爭軍事行動》。還是頭疼的東西。再翻——《迅速製敵之道》。她硬著頭皮讀了幾段,最終繳械投降:“抱歉,我是個軍事文盲,看不懂你寫的文章,你還是另請高明吧。不過依我看,你的論述很精彩,讓你去指導別人還差不多。”

佟煦朗難得看見林森森吃癟的樣子,不由一笑:“我沒說讓你指導我啊。”

林森森蹙眉瞪他:“那你讓我上來幹嗎?”

佟煦朗收起之前的嬉笑,目光直視著她,認真地說:“我喜歡你,想跟你單獨相處。”

又是一個直球,怎麽軍事課上沒教他要迂回包圍嗎?次次正麵交鋒,讓她也有點招架不住了。林森森深吸了口氣,才冷著臉答:“我說過隻能做普通朋友,請你不要逾距,我要下樓了。”

她不再看他,徑直朝門口走去。他卻突然三兩步走過去將門搶先關上,然後回過頭來緊盯著她:“林林,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你要說什麽?”林森森眼神戒備地看著他。

她的冷淡令他有些無所適從,口氣也不自覺放軟:“森森,給我個機會,我們交往吧。我到現在還沒交過一個女朋友,感情方麵沒啥經驗,但我是真心的,我很喜歡你。”

林森森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誠懇,態度稍稍緩和了一些:“承蒙你的錯愛,不過很抱歉,我不想和人交往。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女孩,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

這話如當頭棒喝,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為什麽不行?”

“我習慣了一個人,也不想改變現狀。”

“你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未及深思,這句話便脫口而出,但佟煦朗並不後悔,他早就想這麽問了。林森森這副拒絕外界打擾的姿態,隱隱暗示了她的背後一定有一個秘密。

“你想象力真豐富,我隻過我喜歡的生活而已。”

“你想過的生活就是吃齋信佛?”佟煦朗擰起了眉,一再受挫讓他忍不住煩躁起來,“那你打扮那麽漂亮幹嗎?難道看著那些男人被你吸引,然後再拒絕他們,你覺得很有意思?”

林森森聽了霎時驚怒不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試著平定劇烈的喘息,嗓音微顫地說:“你聽誰說我吃齋信佛的?誰說打扮一下就非得談戀愛?你不要隨意汙蔑人!”

佟煦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心裏有些後悔,但一時又拉不下麵子道歉,隻放軟了口氣,希望能繼續說服她:“不是有句話叫‘女為悅己者容’嗎?打扮那麽漂亮又沒人欣賞,不是很可惜?其實,身邊有個男人好處很多……”

林森森冷然地打斷他的話:“我不覺得有什麽可惜。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盡管心裏很失望,佟煦朗還是非常紳士地為她拉開房門。在她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沉聲說道:“我就不信你沒對誰動過心。”

林森森腳步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筆直地從他麵前走過,毫不遲疑地走出房間。

在樓下忙碌了半天的沈碧芯正要催那兩個冤家吃飯,樓梯上迎麵遇到了獨自下樓的林森森。

“哎,這是怎麽了?森森啊,森森,別走啊。”沈碧芯莫名其妙,忽然樓上“砰!”的一聲巨響將她嚇了一跳。她心裏明白了幾分,這小子的牛脾氣又發作了。

當母親的自然知道兒子是怎麽樣的臭脾氣。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又才幹過人,長輩都寵著他,同輩都順著他,周圍的女孩子更是追著他,什麽時候碰過這種釘子?讓他遇到一點挫折也好,也該有人挫挫他的銳氣了。

看樣子這小子的晚飯要省下了。沈碧芯望著餐桌上豐盛的菜肴,決定打電話問問老頭子要不要帶幾個部下回來吃飯。

那天回去,林森森在電腦前坐了半天,卻無心寫作。到底還是被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影響了情緒。她自己的生活,憑什麽要別人來插手?男人有哪一點好,為什麽一定要為男人而動心?她一個人就過得很好,根本沒有必要讓另一個幹涉她的生活。至於佟煦朗,大概也做不成朋友了。這種難伺候的主,她還高攀不起呢。

隻不過,這一次老天似乎和她開了一個玩笑。當林森森認為與這個男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時候,佟煦朗卻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那天林森森打字打得心煩,出來散心,打算順便取材,沒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商場裏看到了一身軍裝的佟煦朗,遠遠地就能從人群裏分辨出來。不可否認,軍裝更符合他硬朗挺拔的氣質,好像他生來就該穿軍裝。

一時好奇,林森森走過去,停在他背後的不遠處。佟煦朗正站在水晶首飾櫃台前,神態專注地埋頭選飾品,一下叫服務員拿這個,一下又拿那個,看來看去似乎不太滿意。服務員見他老拿不定主意,忍不住笑道:“先生是不是在給女朋友挑禮物?”

佟煦朗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好像惹她生氣了……麻煩你幫我看看送哪件比較好,”

服務員撲哧一笑,對這位坦誠的軍官很有好感,連忙熱情地為他解說各種水晶的含義佟煦朗認真地側耳傾聽,並不時拿起來一一對比。

林森森覺得他拿不定主意的樣子還挺有趣,看了一會兒正打算離開,忽聽遠處有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抓小偷啦,有人偷東西!”

林森森循聲望去,在接連響起的驚呼聲中,一個矮小的男人一路擠散人群,飛快地往自動扶梯奔去。沒等她反應過來,佟煦朗早已毫不猶豫地丟下手裏的項鏈,動作神速地衝了出去。

忽然,小偷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蝴蝶刀來,威脅性地胡亂揮舞著,霎時,原本想要上前的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敢輕舉妄動。隻有佟煦朗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仍然堅定地追了上去。眾人紛紛撲到中庭的走廊處緊張觀望,林森森也不由地為佟煦朗擔心起來。站在玻璃圍廊前俯視下去,一眼就能看到小偷上了自動扶梯,正拚命推開擋路人群一個勁地往下衝。佟煦朗原本緊追其後,可眼瞧著人越來越多,小偷又身手靈活地到處鑽空子,幾乎快逃出視線範圍。不及多想,他撐住扶手一躍而過,然後沿著扶手快步往下飛撲過去,一個漂亮的飛腿動作便將小偷手上的刀踢落在地,動作迅捷漂亮猶如一頭正在追捕獵物的豹子,頓時令在場群眾驚歎不已。

小偷見勢不妙,試圖轉身而逃,哪裏比得上軍人身手敏捷。佟煦朗將其反手按壓在地,等保安拿繩過來捆住才鬆手。被偷了錢包的女士連聲道謝,他笑著擺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繼續回去挑選自己要買的禮物。

“居然跟電視上演的一模一樣,真是太刺激了。”

“不愧是軍人,動作帥呆了!”

身旁有人不斷低聲議論。林森森回想起剛才他那兩下子確實表現得異常神勇,連她都不禁暗暗喝彩。想不到他還有這一麵。林森森微微一笑,忽然覺得心目中佟煦朗的印象一下子改觀了許多。能有這種見義勇為的朋友也不賴。

她想了一會兒,等回過神來,對方的身影早已不見了。林森森在商場裏又繞了幾圈,沒有再發現什麽好素材,於是興致缺缺地準備打道回府。路過一樓化妝品專櫃時,那個失去蹤跡的人卻陡然冒了出來,身旁變戲法似的多了一名嬌小玲瓏的女子,更襯得他的形象威武高大。

原來是陪女朋友買東西。很奇妙的,林森森心裏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感到些許失落。

華燈初上,林森森像平日一樣在小區附近悠閑散步。還沒走到小區入口,遠遠就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人站在那裏,手裏拎著一堆東西。

恰好這時那人也抬眼看到了她,臉上頓現難掩的歡喜。佟煦朗大步跨到她麵前,目光貪婪地注視著她。一段時間不見,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思念,她的身影早就占據了他的整個心房。在部隊的那些天,他也漸漸想通了一些,感情的事急不來,既然她未動心,那他隻有繼續努力。

下午他好容易得到假期,從空院出來之後,顧不上回家就直奔商場,想買些東西為上次的事情賠罪,可在裏麵晃悠了半天也拿不準該買些什麽。他想起林森森手腕上總戴著幾串水晶珠璉,於是便去挑選水晶飾品。後來在商場裏遇到軍區大院裏的鄰居路姚,又在她的陪同下挑選了一些衣服跟化妝品。隻可惜,他萬萬沒想到,那情景竟被林森森撞見,還把路姚錯當成了他新交的女朋友。

“林林,上次的事是我不對,這些東西你收下。”佟煦朗有些局促,把手裏的大包小包往她懷裏一塞。

林森森看著滿懷的物品,有些哭笑不得:“道歉我心領了,東西你拿回去。”說著又將物品全數往他懷裏推。

“我挑了老半天的,你要是不收,我拿回去給誰用?”佟煦朗用手擋住,半開著玩笑地說,“別推了,再推我就抱你!”

原來下午他在商場轉悠是為了買禮物跟自己道歉。林森森看了他一眼:“你給我買這些東西不怕女朋友不高興?”

“我哪來的女朋友?你別損我行不行。”

林森森也不跟他爭辯,歎了口氣:“這次我收下,以後別亂花錢了。”

“……不生氣了吧?”

林森森被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逗笑:“下次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休怪本姑娘翻臉。”

佟煦朗以拳擊掌,歡呼了聲:“呀唬!”

回去之後,林森森回想起佟煦朗時而英武、時而孩子氣的表現,不由得笑了出來。看來軍區真是個單純的地方,培養出的男子都像礦泉水一樣清澈見底,卻又……如水一般甘冽沁心。她好奇地打開佟煦朗送的禮物。一套高貴典雅的施華洛士奇水晶首飾,一套LANCOME化妝品和香水,還有一條紅色的裙子。她差點笑出聲來。就差一朵別在耳上的大紅花了,你當我是西班牙女郎嗎?

手機鈴聲大作,她放下裙子去接電話。看了一眼號碼,是陸峻暉。他幾乎每隔幾天就給她打一次電話聊聊彼此的近況。林森森的生活平淡如白開水沒什麽可講述的,多數時候她隻是靜靜地在聽陸峻暉訴說。她想,也許他需要一個好聽眾來宣泄心聲,那麽她就滿足他的願望吧,畢竟演員是一種心理壓力和勞動強度都很大的職業。

不過陸峻暉的心情似乎一直很不錯,他很少說起工作上的煩惱,而是聊些身邊的趣事。例如該劇中有許多恐怖鏡頭和陰森場景,女主角的扮演者黎小菲由於入戲太深總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情緒一直起伏不定。有時候工作人員在她背後拍一下都會把她嚇個半死,陸峻暉出於對師妹的關愛隻好常常開導她,而黎小菲為了不胡思亂想,除了睡覺,其餘時間總呆在他身邊尋求安全感。

回憶起在片場時,黎小菲對陸峻暉表現出來的依戀,林森森戲謔道:“看來這部戲拍完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緣啊。”

電話那頭的陸峻暉聽了頓時一僵,忙解釋:“森森,你別誤會,小菲隻是我的師妹。”

林森森笑道:“別緊張,我隻是開個玩笑。其實你們倆的外型真的挺配的,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陸峻暉心裏有些不舒服,立刻轉移話題與她聊起了文學。林森森沒想到他看過的名著竟不少,評價起來頭頭是道。他打破了她的許多舊觀念,甚至給了她很多驚喜。在這種融洽的氣氛下,陸峻暉抓住機會約她見麵,她也欣然答應。

見麵地點還是綠野仙蹤的那個卡座。林森森特意比上次早到了幾分鍾,可陸峻暉還是先於她,笑眯眯地坐在那裏等候。他站起來對她打招呼,體貼地為她拉開椅子。對方笑意帶來的溫暖使她愉悅。她喜歡真誠的人,對他越了解,好感便更多幾分。

認識這幾個月來,他們已成為頗為投機的朋友,基本上可謂無話不談。想是這部戲的檔期較緊,林森森發現陸峻暉瘦了不少,臉頰都有些凹了進去,不過卻更顯得他的眼神清亮。陸峻暉的身高約有一百八十公分,跟佟煦朗差不多,但後者因體格壯實的緣故給人印象更為高大。陸峻暉的眼睛是單眼皮,雖然不大卻很有神,閃爍著純淨誠摯的光芒;而佟煦朗眼瞳似乎比常人大一些,透出咄咄逼人的銳利。林森森很奇怪自己近來總愛拿這兩人做比較,但無論如何,陸峻暉給她的感覺終歸是親切一些。

林森森提醒這位親切的朋友:“你好像瘦了一點。再怎麽趕進度也要注意身體,那可是革命的本錢,千萬別累垮了。”

陸峻暉愣了一會才笑著道謝。她在關心他,他的心裏感到無比振奮。本來他還在猶豫有件事該不該提,此時忽然有了勇氣。

“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我親姐姐大老遠從老家趕來看我拍戲,我想給她和爹媽買點東西帶回去,但我不是本城人,不知道這裏有什麽特產。能不能麻煩你……”

林森森爽快地接口:“好的,這事交給我,你專心拍戲吧。”

陸峻暉有點受寵若驚。他原本還怕林森森拒絕,沒想到她竟這麽體貼,不禁更堅定了自己追求的決心。

林森森果然言出必行,她抽了兩天空陪陸大姐轉了幾個最著名的景點並親自挑了許多特產讓她帶回家。樂得陸大姐在陸峻暉麵前誇個不停,陸峻暉自然也是欣喜若狂,趁機拜托他姐姐幫他牽線。

陸大姐回老家那天,她在登機之前依依不舍地拉著林森森感歎:“唉,俺們家裏一直擔心暉子討個女明星當老婆,沒想到他能找到你這麽好的姑娘,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喲。你別看他是演員,可他是個自愛的孩子,品性淳厚得不得了,賺回來的錢沒少往家裏寄。現在到哪去找這麽純樸的男孩子,你說是不?”

林森森笑著回握住陸大姐的手:“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峻暉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我也覺得他為人真誠,不過你誤解了我們的關係。我們隻是普通朋友。像他這麽好的人,一定會找到能跟他匹配的優秀女孩。”

陸大姐聽了林森森的話一下子就懵了。她轉頭看向陸峻暉,隻見他臉色黯淡了許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大姐走後,陸峻暉問林森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

林森森撇清他倆關係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遲鈍。雖然林森森看起來和在校女大學生沒什麽兩樣,但她畢竟已經二十七八歲了,以她的姿容和才華決無可能名花無主。陸峻暉為自己幾個月來的自做多情哀歎。

誰知,林森森卻答:“沒有,我不打算交男朋友。”

陸峻暉吃了一驚:“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林森森對這種問題早已習以為常,隻莞爾一笑:“很奇怪嗎?現在有單身想法的女性應該不少吧。”

她看下了表:“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說完,她揮了揮手向他告別,踏著輕鬆的步伐,向機場的出口走去。

陸峻暉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作。沒有男朋友,也不打算交……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自由,但是如果兩個人相互扶持的話,不是會更幸福一些嗎?為什麽她執意抗拒?他忽然發現林森森身上似乎有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人永遠都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可是他知道,他願意多花點時間去一探究竟。

很奇妙的,自從鬧了一次不愉快之後,佟煦朗和林森森的關係非但沒疏遠,反而向朋友知己邁近了一步。佟煦朗明顯感覺到林森森對他不再淡漠防備,平時也有說有笑,相處自然了很多。可他並不覺得歡喜,倒是暗自擔心。就像他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太好的朋友做不成夫妻。唉,佟煦朗不禁仰天長歎,想他意氣風發多年,何曾如此患得患失過,千不該萬不該遇上了林森森。孽緣,孽緣啊!

“什麽孽緣?”沈碧芯輕敲了下他的頭,“一回來就唉聲歎氣的,這是怎麽了?”

佟煦朗無精打采地歪倒在沙發上,悶悶地不作聲。

“到底怎麽了,我都幫你把林森森請來一起吃晚飯了,你還想怎麽著?”沈碧芯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的終身大事,“反正三十四歲生日以前追不到林森森就給我繼續相親。還有完沒完了,這天下又不隻她一個姑娘,你這麽死心眼是在跟誰較勁啊?”

佟煦朗不滿:“您下的最後通牒不是三十五歲嗎,怎麽又提前了?”

“有什麽分別,你三十四歲不找,三十五歲能結婚生孩子嗎?”

佟煦朗立定決心保證道:“行行行,我一定爭取在三十五歲之前實現您的偉大理想!”

沈碧芯好笑地戳了下他的頭,又回廚房忙碌去了。

不多久,林森森果然來了。今天佟烈宇難得有空在家吃了晚飯,飯後在客廳裏看了一會新聞就進書房去了。林森森則坐在佟家的客廳裏跟沈碧芯聊天。佟煦朗邊想著四人吃飯時的情景邊偷著樂,那景況真像一家四口在吃飯。

“這傻小子在傻笑什麽呢?”沈碧芯站起來,“你們聊,我去切水果。”

佟煦朗瞅準機會蹭到林森森身旁坐下:“林林,我給你出個IQ題,保準你猜不到。”他笑看著她道:“哪兩種蔬菜會握有手機?”

林森森偏頭想了一會,然後搖頭。

佟煦朗得意的說:“難住了吧。”他故意賣了會關子才答:“聽好啊,蘿卜青菜各有索愛(所愛)。”

林森森笑笑:“有點意思。”

佟煦朗看她來了興趣,索性把最近在部隊裏聽來的IQ題都拿出來顯擺。他越說越起勁,一隻手試探性地搭上了林森森的肩膀。林森森隻顧著猜謎,倒沒注意他的小動作。沈碧芯端著水果出來,見這情景又悄悄轉向去了書房。

佟煦朗正同林森森聊得開心,手機忽然響了,他懊惱地把手從林森森肩上移開去接電話。林森森因同他坐得近,能聽出電話裏是女聲。她下意識地想起佟煦朗是有女朋友的,雖然他否認,可上次在商場她卻是親眼見過的。

等佟煦朗掛斷電話,轉頭發現林森森臉上已不複剛才的笑意。剛一愣,對方忽然站起來要走,佟煦朗忙拉著她的胳膊:“怎麽了?現在還早,一會我送你回去。你難得來一趟,老媽開心著呢。”

林森森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臂,問他:“你都不用陪女朋友嗎?”

佟煦朗隻覺她的問題莫名其妙:“我不是說過沒女朋友嗎。”隨後又痞痞地笑說,“不過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那就再好不過。”

“你別否認,我見過的。”

見她這麽堅決,佟煦朗意識到事情比較嚴重:“怎麽可能。你什麽時候見的?”

林森森歎了口氣,不太想戳破他的謊言:“你別問這些沒用的問題,我什麽時候見的不重要,關鍵是你的態度讓我很失望。既然交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待她,何必在人麵前遮遮掩掩不敢承認。”

佟煦朗聽了她的話幾乎要抓狂:“沒有就是沒有,我什麽時候遮遮掩掩了?”也不知林森森看見他跟大院裏哪個女孩拉扯了一下就這樣栽贓他,他心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已經退了很多步,耐心地先和她從普通朋友做起,打算慢慢感化她,沒想到她不但體會不到他的用心,反倒用“他有女朋友”這種虛假的理由把他趕出她的世界。

沈碧芯聽到動靜從書房裏跑出來:“又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林森森沒理他,自顧自跟他老媽道別。佟煦朗看她一聲不吭就要走,急忙大聲道:“等等,把話講清楚再走!”

林森森不管不顧地走出去。佟煦朗也跟她較上勁,站在那裏瞪著門,氣得眉毛擰成一團,握著拳說不出話。

沈碧芯知道他嘴硬心軟,特意提醒:“哎,你不送送森森嗎,天黑了怪不安全的。”

佟煦朗聽了猛地往沙發上重重捶了一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佟烈宇正好從書房出來,好奇地問老婆:“這小子是不是初戀啊,怎麽毛毛躁躁的?”

沈碧芯撇撇嘴:“就算是初戀也不該這麽鬧。回頭你讓他改改脾氣,總這麽強不行,人家姑娘都給氣跑了。”

當爹的笑著說:“強歸強,這小子還是挺有責任心的。這不還是擔心人家姑娘安全追出去了嗎?”

林森森從佟家出來,越想越生氣。明明是那家夥不對,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氣惱中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一路奔跑著回家,隻一會兒就到了小區入口。她正要進去,忽然被從旁伸過來的一隻手拉住了,剛要掙紮,抬頭便看進一雙熟悉的眼睛。

“是你,你怎麽來了?”

陸峻暉笑著鬆開了手:“那部《陽光下的藍水晶》都殺青了,你也不來看一看。”

林森森對他一笑:“抱歉,前陣子趕稿,比較忙。你來是為了……”

“我馬上要去荷蘭拍一部新戲。可能有陣子不能見麵了,所以過來跟你道個別。剛才沒嚇著你吧?”

“倒真的被你嚇了一跳。”林森森跟他開玩笑,“荷蘭,聽說風景不錯哦,記得帶紀念品回來啊。”

佟煦朗從軍區大院一路狂追過來,到了林森森住的小區入口,一眼就看到她和一個模樣俊俏,外型出眾的男子有說有笑。佟煦朗停下來哀怨:嘿,這妞行情不賴嘛,什麽時候給他找了個這麽強勁的對手。

“我說你怎麽那麽快就沒影了呢,合轍是趕著會情郎啊……”

林森森朝來人瞪了一眼,不滿道:“佟煦朗,你少胡說八道。”

佟煦朗臉色立刻由陰轉晴,態度也好了很多:“不好意思,誤會誤會。”說完又靠近林森森,故做親密地低頭在她耳邊輕語:“以後剛吃飽別跑那麽快,萬一腸胃不舒服怎麽辦。”那姿態分明是在昭告陸峻暉,林森森剛從他家裏出來。

佟煦朗的目的達到了,陸峻暉心裏的確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可良好的品行風度讓他依然維持有禮的態度:“森森,這位是?”

佟煦朗見狀忙主動大方地伸出手來與情敵交握:“佟煦朗。”

陸峻暉不著痕跡地打量他——這個叫佟煦朗的男人英眉朗目,沉穩自信,成熟幹練,堪稱人中之龍,一看就知出自不尋常家庭。他隱隱覺得好象很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你好,我是陸峻暉。”

佟煦朗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隱約中有種模糊的印象。對方麵容清俊,談吐舉止得體,想來也不是平凡人物。兩人用力地握了一下手又放開,心中都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勁敵。

“目前是一名演員。”盡管這個職業在別人看來風光無限,可此刻陸峻暉竟覺得自己在佟煦朗麵前矮了半分,直覺上他該是比自己優秀的男人,“請問佟先生在哪高就?”

“談不上高就,說來慚愧,我就是一當兵的,專領你們納稅人的錢。”

說得很謙虛,但佟煦朗語氣中的豪邁與驕傲令陸峻暉由衷羨慕。他也曾在某劇中飾演過軍人的角色,體驗過不怕流血流汗為人民服務的光榮使命感,這分記憶至今仍令他熱血沸騰。

“佟先生別這麽說,我對軍人向來敬仰。”陸峻暉不再多說,轉向正閑閑看著他們說話的林森森,“森森,我先走了,到那邊給你打電話。”

林森森微笑點頭:“好,保重身體!”

佟煦朗看著陸峻暉情意纏綿的眼神在林森森臉上再三留戀最後終於轉身離去,然後又看到林森森一直目送著那背影。盡管她的表情在昏暗的路燈下看不真切,但那一刻,佟煦朗還是感受到了來自心靈深處的驚慌。是的,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開始嚐試到驚慌的滋味。他怕,他與她終究隻是有緣無分,擦肩而過。他怕,她會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你喜歡陸峻暉?”佟煦朗臉色沉重地盯著林森森,讓她不禁一怔。

“你這話什麽意思?”

“回答我!”佟煦朗忍不住加重語氣,他在惱她的無動於衷。

“跟你一樣,隻是普通朋友。”

“別拿普通朋友來打發我,我不信,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他隻覺得心裏煩悶得要爆炸,卻還要強自按捺著,“男女之間能有純友誼嗎,我很懷疑。”

“那隻是你的想法,我對所有男性朋友一視同仁。將心比心,你難道沒有普通異性朋友嗎,你對她們又是什麽感覺?”她是寫推理小說的,對心理學有深究,分析起來自然知道從何下手。

佟煦朗想到大院裏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們,其中也有特別談得來的,但那是知己不是戀人。他意識到自己的過分緊張,隻好訕訕地找台階下,一邊卻還不忘“威脅”她:“姑且信你,可你不準對他有其他想法。”

林森森覺得好笑:“你以為我是你嗎,動不動就對人有想法?”

“我什麽時候動不動就對人有想法了,你總冤枉我。”

他這模樣像極了受委屈的孩子。她像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佟煦朗板著臉:“每次都趕我走,你就這麽不待見我?”

林森森忽然嗬嗬笑了起來。她望著他凶神惡煞的樣子,覺得特有意思。不知道為什麽,她總喜歡激他看他抓狂的模樣。

他被笑得惱了,幸好皮厚肉糙,又是晚上,看不出臉頰早已微微泛紅:“笑什麽?”

佟煦朗忽然抓住她的一隻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那就嫁到我家裏來。”

林森森吃驚地盯著他的眼睛,以為他隻是在開玩笑,可他的眼眸卻透出沉穩而堅定的光芒,裏麵盛載著足以讓人溺斃的情意。

幸好林森森及時清醒過來。她快速抽回手,努力回複平時的冷淡:“我看你已經神智不清了,快回家睡覺去吧。”她跑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別奢求太多。做普通朋友還是陌生人,你自己選。”

佟煦朗再一次看著她的背影遠去,輕輕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為什麽每一次都握不住她?

林森森,我該怎樣做才能得到你的心?

他把雙手插進褲袋,邊踢著路上的石子邊往回走,一路思考著怎樣做才能拿捏好分寸。本來追求之路就諸多坎坷,如今半路又殺出個陸峻暉,他更應該抓緊了。太鬆懈怕被人搶去,逼太急又怕她翻臉,在軍營裏叱吒風雲的佟煦朗第一次嚐到了束手無策的滋味。

其實,不光是佟煦朗,陸峻暉也在頭疼同樣的問題,尤其在發現情敵的威脅力實在太大,而他無巧不巧卻在此時出國的前提下。內心的擔憂讓他即使遠在阿姆斯特丹也不敢疏於聯係林森森,每天必定抽空給她打電話。

這個時間段,往她家裏打電話的人寥寥無幾,因此電話鈴一響,林森森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誰:“喂,峻暉。”

“森森,有沒打擾你寫作?”

“拍戲很辛苦嗎?”林森森聽出他的聲音疲憊而沙啞,不免有些關心。

“還好,今天有個演員出了點狀況停工半天,我趁機到處轉了轉。森森,你想象中的荷蘭是什麽樣子?”

她想了想,答:“風車王國,鬱金香王國,博物館王國,還有鑽石聞名。”

陸峻暉笑讚:“不愧是才女,所有的特點都被你說中了。我去逛了逛博物館,那裏麵收藏了很多古代的繪畫、玩具、銅和陶器,可惜不讓拍照,不然可以發給你看看。”

林森森的聲音中也帶著溫柔的笑意:“你很喜歡拍照?”

說起最大的興趣,他的語氣更加興奮:“是的,我喜歡攝影,無論走到哪都會帶上相機。”

“那你不學攝影豈不可惜了?”

“或許以後不當演員我會專心搞攝影。對了,森森,你除了寫作還有其他愛好嗎?”

“我的愛好很多,可惜沒有精通的。真沒想到你會喜歡文學跟攝影。那次聽了你對一些文學著作的看法覺得很有見地。我本來還以為......”

“以為我隻是一個草包武夫?”他在電話的那頭輕輕地笑。

“你也是,你和我見過的女孩子都不同。”說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電話裏的氣氛有些曖昧,林森森不自在地岔開話題:“你什麽時候回來?”說完她又立刻後悔。

不過來不及了,他已經興奮地追問:“你是不是想我了?”

當麵說不出口的話,在電話裏不存在任何障礙。

對於直來直去的佟煦朗她尚可態度強硬地回擊,但對於一向真誠的陸峻暉她卻無法冷酷無情的駁斥,索性閉口保持緘默。雖然她不想談戀愛,可是她希望,能一直和他做朋友。因為像他這樣能撫慰人心的朋友,實在很難得。

僵持了一陣,陸峻暉似乎也發覺自己越距,難免一絲緊張。他輕咳一聲解釋:“我說著玩的,你別介意。”

林森森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陸峻暉與佟煦朗的區別,後者絕對不會為自己說過的話懊悔解釋,甚至還洋洋自得,好似別人生來就欠他的。想到佟煦朗那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自以為是的家夥,林森森便不覺啞然失笑。

“喂,森森,你在聽嗎?”

林森森一驚,趕緊為自己的失神道歉:“噢,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麽?”

“沒關係,我剛才說下一部戲已經大致敲定了,片名叫《展翅雄鷹》,是一部描述空軍生活的連續劇,這是我第二次扮演軍人。”

林森森不禁脫口而出:“很好啊,佟煦朗就是空軍。”

她的驚歎令陸峻暉皺眉,如果他沒聽錯,她剛才的語氣是興奮?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樣,這個佟煦朗估計已吸引了她不少注意力。莫非他已經遲了一步?

陸峻暉不動聲色地問:“他是空軍?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林森森笑答:“是呀,跟認識你的時間差不多。”

陸峻暉放了心。還好,沒有先來後到的煩惱,或許大家可以公平競爭。他看了一眼手表,體貼地說:“你那邊已經很晚了吧?今天先聊到這裏,不打擾你了。”

“好,你拍戲忙,不必每天打電話給我,有時間多休息吧。”

她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他卻仍然握著隻剩盲音的電話發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總覺得林森森提到佟煦朗時好像很開心,或許這一點連她自己也沒察覺。陸峻暉的心裏更加不安,隻盼著趕緊結束這邊的工作回國。隻有回國才有機會,決不能讓佟煦朗占到先機。

愛情果然使人患得患失。他歎了口氣,決定先去郵局,把今天特地為林森森挑選的禮物寄出去。

一個星期後,林森森收到陸峻暉寄來的禮物。很大的一個包裹,裏麵裝著小木鞋、木製風車、木製玩具,還有鬱金香花種。這些玩意深得她心。或許是習慣了分析人物心理,她情不自禁在心裏做了比較。陸峻暉和佟煦朗都送過她禮物,可是品位卻截然不同。兩個男人,一個強勢熱情,一個深沉內斂,顯然,陸峻暉心思更細膩一些,在討好女孩子的方麵也更得心應手。

一個月後,陸峻暉完成拍攝心急火燎地從荷蘭趕回來,就怕聽到林森森與那個空軍墮入愛河的消息。不過他的擔憂是多餘的,空軍學院有一批學員要進行實戰演習,演習過程又是全封閉,佟煦朗忙得一直沒空去見心上人。

還是老地方,林森森一見陸峻暉就向他道謝:“峻暉,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陸峻暉和她開玩笑:“你喜歡就好,我還怕大才女看不上呢。”

“怎麽會。”她也笑了,接著想起了對方在電話裏提起過要演空軍生活的連續劇,“對了,你的新戲什麽時候開拍?”

“還要等一陣吧,劇本還在修改。”陸峻暉故意忽略她對下部戲關切的原因,說的很含糊。

“劇本還沒定下來你就接?”

陸峻暉不好意思地說:“說出來你別笑,我喜歡演英雄。”

林森森恍然大悟:“難怪你總演軍人刑警或俠客,你的形象也的確適合演繹熱血男兒。”

陸峻暉不說話,隻是低下頭笑了。

林森森喜歡他的笑容,給人溫和平靜的感覺,不像某個男人,總是大大咧咧不顧形象,卻又鋒芒畢露得叫人睜不開眼。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看到那個人反倒時常想起他來。那個神出鬼沒的男人,總是會在你不經意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你麵前。

陸峻暉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地盯著林森森。她又在跑神,好幾次在電話裏也這樣。他知道,那不是為了他。她已和初識時不太一樣,那時的她冷靜睿智,決不會出現失神的狀況。是什麽改變了她?他自欺欺人地不肯探究原因。

陸峻暉壓下心中的酸澀,體貼地為林森森續上熱茶。她隱含謝意地一笑:“劇本改好前,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陣?”

他轉著茶杯,回答:“我這人總閑不下來,可能會四處走走拍些照片。”

林森森點頭:“我支持你,可以挑些好的作品去參展,沒準能得個獎。”

陸峻暉忽然有了一絲期待:“我打算明天到楓子山轉轉,你有沒興趣一起?”

林森森本欲拒絕,可對上他滿懷期盼的眼神又有些於心不忍。他對她向來態度謙遜,何況她最近也想出去,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

“好吧,最近沒什麽靈感,去散散心也好。”

“好,那就不見不散。”

第二日,陸峻暉在楓子山上拍了不少照片。

林森森看相片時一個勁地誇讚陸峻暉有專業水準。她笑著問:“你選好哪些拿去參展沒?”

陸峻暉搖搖頭:“不行,這些作品沒有靈氣。”

林森森有些詫異:“不會啊,我瞧著挺好。”

他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建議:“森森,我有個想法。”他躊躇了一會兒,幹脆直言,“我想以你為主題拍一個係列,人景結合才有靈氣。”

想到這裏,林森森不禁失笑:“你太抬舉我了,你如果真的要拍人景合一的照片,就該去找你們圈內人,至少模特方麵她們比我有經驗多了。”

陸峻暉早料到她會拒絕,也不知要怎麽才能說服她,隻是坦然地說:“我認為你的氣質最合適,不過,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林森森看他失望的樣子,心又不覺軟了下來。為什麽在麵對他時,她總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陸峻暉的誠懇總讓她無法懷疑他的用心。她思忖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接受他的提議:“既然你覺得我適合,那就拍吧。”

上一刻還表情黯然的陸峻暉立刻眼神一亮。他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森森,謝謝你!”

林森森第一次發現當模特原來這麽簡單。陸峻暉一直笑著提醒她什麽都不用做,就連鏡頭也不用看,隻需隨意的賞景遊覽就好。於是,她隻管到處走到處玩。

當林森森事後看到相片的時候,居然也被自己驚豔到了。陸峻暉仿佛是一個神奇的魔法師,用相機製造出一個個美麗的多彩奇跡。綠色是她在小草坡上伸展開雙手迎著風;黃色是她被放大的臉正閉目吸取花香;紫色是她趴跪在睡蓮池前輕撫水麵**起的微微漣漪;黑白是她倚靠在一棵樹上低頭沉思……照片中的她一身白色裙裝,烏黑長發柔順的垂在肩上,即使麵無表情依然美得令人窒息。

林森森不得不佩服地驚歎:“你實在很有攝影的天分。”

陸峻暉謙虛道:“全靠有你。”

林森森不讚同地搖頭:“我可不敢跟你搶功勞,換做別人,你也一樣可以拍得很好。”

陸峻暉隻是微笑,不再多說什麽。隻有他心裏清楚,換做別人他不會有興致捕捉這些美好而迷人的瞬間。

“你打算從這裏麵挑選參展作品嗎?”林森森很好奇。

“不。”陸峻暉深深看進她的眼,“我舍不得。”

林森森向來喜歡看他的眼睛,那裏麵總是充滿了真誠和溫暖,可這次她卻避開了他的視線,因為她擔負不起他眼中的期盼。

林森森故意聽不懂他話中含義,打趣著說:“其實我也舍不得,把自己的肖像拿去任人參觀感覺挺別扭的,改天還是請你的小菲師妹做模特吧。”

陸峻暉臉色一暗,依然維持著臉上的微笑:“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些照片公開。”

林森森笑著說:“我相信你。”

這不過是對朋友的信任。

可是森森你知道嗎,我並不想隻做你的朋友。

這句話在他的心裏翻騰了許久,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有些話,不能冒冒失失地說出口,上一次的電話就是教訓。他欲言又止,隻覺得舌尖充滿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