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膽構想1
石珍珍仔細盤算,以幹爹眼下投資建設的房地產估計價值在三到四個億作為基礎來思考問題,他其餘的資產保守些估計總會有幾個億吧?假如這些資產在幹爹被癌症奪去生命之後都屬於我石珍珍,那麽我將成為擁有數以億計的資產的大富婆。幾個億的資產呢,辦企業,做慈善,送子女到國外接受最好的教育,自己盡可能地遊山玩水和奢侈消費,這些錢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花完的。
30、石珍珍接到調令
負責燕南市新經濟開發區的一位政府官員與房地產商石碾子關係越來越好,好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在開發區一些建設項目承包上,他給石碾子提供過種種幫助,大開方便之門,而石碾子辦事有板有眼,有恩必報,請的送的都十分得體,而且不是一般的慷慨大方。一次酒後,這位政府官員說:“碾子兄,在我交往過的商人中,你是一個另類。你給我的感覺,不小氣,不過分算計,不把錢看得太重,辦事情有長遠眼光,與人相處沒有多少銅臭味,卻有些儒雅氣息。總而言之一句話,和你打交道,舒服。”
“領導您過獎。我石碾子辦事隻有一個原則,寧可自己吃虧,絕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你們這些當官的是啥?是商人的衣食父母。我們做生意沒有政府官員的支持,能賺什麽錢?尤其不能安安然然賺錢。你和我不必客氣,咱倆打交道,大多數情況下是您在幫我,我能給您的回報太少太少。”石碾子語氣很真誠,讓對方聽上去絕對受用。
“不不不,我們作為政府機關工作人員,為開發商提供支持和幫助是本分,是為人民服務,你們合法經營,為燕南市經濟發展做出貢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和回報。”官員的話聽上去像套話,可表情很真誠,“要不是有一批像石老板這樣的商人在開發區搞項目,我的政績哪裏來?我從內心感謝你,不是因為什麽回報不回報,而是感謝你支持了我的工作。碾子兄你有什麽需要我辦的事,不管公司的,還是私人的,我都會盡心盡力。你不要以為政府官員一個個板著麵孔,沒有人情味,其實,大家都一樣,誰還沒有點人情世故,誰還沒有三朋四友?”
“領導您這樣講,我心裏暖洋洋的。我記住你的話了,真有什麽事,我一定不客氣。”
石碾子忽而想到,幹女兒到團市委工作時間不短了,好不容易弄了個正科級,提拔副處級眼下看沒有動靜,也不知閨女急不急,我都替她著急。既然負責開發區的領導追著攆著要給我辦事,讓幹閨女從他那兒走一遭,給提提職,豈不是一件好事?
石碾子和幹女兒商量:“珍珍,都說走共青團路線是官場進步的捷徑,可你到團市委時間不短了,給我的感覺進步不算快呀。你說說,以你的年齡,再不趕緊提拔副處級,是不是有些晚了?”
“可不是嘛,我也很著急。不過幹爹,康書記剛剛調走,原來的呂副書記成代理書記了,他許諾會想辦法讓我當副書記。”石珍珍說。
“就你們那個姓呂的副書記?我看他尖嘴猴腮,沒有個官相,想必他自己也走不遠。他要是有本事,這次直接提成書記不就得啦,還弄個代理。靠他提攜,恐怕把你耽誤了呢。”
“幹爹你咋以貌取人哩?呂書記人不錯,對我挺好的。他這次給弄成代理書記,還不是因為上麵的人不硬?他對我倒挺器重,給我幫忙會盡心盡力,這一點你放心。”
“他連自己的事都辦不好,哪裏有能力幫你。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姓呂的提不起來很有可能因為上麵的人不硬,這就麻煩了。珍珍我給你說正經的,有個當官的主動提出要幫忙辦事,我正愁沒有啥事讓他辦,假如人家能換個地方給你提拔提拔,你願不願意離開團市委?”
“幹爹你說的是真的?隻要能提拔,調動一下當然沒什麽不可以,隻是別讓我再去像紅軍展覽館那樣的冷門單位。”石珍珍眉毛一挑,說明她的確有些心動。
“當然不會再讓你去冷門單位,這一點不用你說,幹爹心裏明白。燕南市的新經濟開發區,全市最熱門的地方,你願不願意去?是燕南市分管這一塊的領導要幫我辦事,讓他給你安排安排。你眼下是正科級幹部,平調過去找個好崗位,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提拔成副處,到那時候你就成真正的領導幹部了。”石碾子說。
“聽幹爹說了,我感覺這是一條不錯的路徑。隻是真要離開團市委,有點舍不得,這裏畢竟是年輕幹部人人向往的地方。再說,我的實際年齡已經不小了。”
“在別的地方提拔了,咱再想辦法回團市委,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上次改年齡,隻不過是給你弄回到實際年齡,這次辦調動,咱一並將你戶口本和身份證上的年齡改小幾歲,你不就變得更年輕了嘛。”
“這還差不多。”
於是石碾子找到那位分管新經濟開發區的領導,說我老石有一個幹女兒,論關係比親女兒也不差啥,眼下在團市委當科長。這孩子個人素質和工作表現都相當不錯,提拔個副處級應該差不多,隻是團市委目前沒有空缺出來的位子。如果領導能給調到開發區,想辦法給提拔提拔,那就是給我石碾子辦了天大的事,我和幹女兒一定會記著您的好處,一定會報答您。
領導說:“開發區規模正在擴大,管委會需要補充兩個副主任,都是副處級職位。關鍵是你這個幹女兒會不會搞經濟,會不會招商引資,另外也要考慮資曆夠不夠、個人素質具備不具備。這事情你得容許我有個回轉的過程,包括通過組織對你幹女兒做些了解。如果各方麵條件具備,我願意給碾子兄幫這個忙。”
過了一段時間,主管開發區的領導回話說:“石老板,我們通過正常的組織程序做了調查,你的幹女兒石珍珍雖說以前沒怎麽幹過經濟工作,但個人素質、上進心、開拓進取意識、領導評價、群眾威信等各方麵都不錯,綜合起來看,可以作為新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的後備人選之一。年輕人嘛,可塑性強,弄到開發區,我讓那邊的領導給培養培養,多方麵關心她的進步,估計也就辦成了。碾子兄你要沒有別的想法,我交代給手下的人去辦。辦調動需要一定的時間和程序,讓你的幹女兒耐心等著,要沉得住氣,不要隨意給身邊的人放話,否則有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石碾子聽了很高興,說:“你看你看你看,這件事要能辦成,我和幹女兒又欠領導您多大的人情!您放心吧,一切按您的主意辦,我保證石珍珍調過去之後,一定不給您丟人,工作肯定能幹出成績,我對這孩子很了解,她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甘居人後。不過領導呀,我還有件事想求您,覺得不好張口,唉,幹脆,我厚著臉皮說出來吧,您斟酌斟酌看看能不能辦,如果有難度就算了——話說回來,哪怕再有難度的事情,到了領導手裏也不算難事,一句話就給辦了。群眾難,領導不難,這也是我長期觀察咱這個社會得出的結論,所以,群眾有了難處,一定得找領導,否則,難題永遠是難題,找對了領導,難題就會迎刃而解。是這麽回事兒,我幹女兒這幾年幹團的工作,畢竟團市委是年輕人的天下,她難免會覺得自個兒年齡偏大。好在這孩子皮膚白,看上去還很年輕,我的意思是,在她進開發區的時候,能不能將檔案材料上的年齡給往小裏改改?對我和幹女兒來說,這的確是天大的事,可到了您那裏,又隻是一句話的事。”石碾子一番話不乏奉承,將意圖表達清楚了。
“這事情啊?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它大,因為這樣做畢竟違反原則,說它小是因為據我知道黨政機關改年齡的不在少數,別人能改,你石碾子的幹女兒也能改。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這事情最好不要找我,你去找具體辦事的人,必要時候把我抬出來,拉大旗作虎皮,足夠了。萬一有什麽麻煩,我裝不知道就是——能有什麽麻煩呢?不會的。我和你碾子兄是朋友,才這樣說話,想來你也不會把我賣了。這種事操作上還有個技術問題,公安戶籍方麵要把年齡同步改過來,要不然經不起有人反映或者告狀,一查就露餡了。看看,我把不該說的話都說了。”
“哎呀呀,我簡直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了。不過,領導所說的技術問題,我早已想到了,您放心,公安戶籍部門我來擺平,保證不會出現任何紕漏。”石碾子非常高興,說。
石珍珍很快接到調令,去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上班。
石珍珍走的時候,團市委的呂代書記對她很留戀。代理書記專門請石珍珍單獨吃飯話別,借著酒勁兒,這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說了許多在石珍珍看來是犯傻的話。
“珍珍同誌,你怎麽調走了呢?我一直認為,咱們在一起合作共事很愉快。以前康書記在的時候,他有些霸道,有些濫權,咱倆往往一塊受委屈,同病相憐,可現在,團市委由我主持工作,是你我大展宏圖的時候了,你怎麽偏偏要調走呢?”呂代書記說。
石珍珍心說:你是書記,我又不是,況且你這個書記是副的,以副代正。有了這個職位,你也許能大展宏圖,可我能嗎?我要是不走,科長還不知要當到什麽時候。嘴說:“我知道呂書記對我很好,我也十分願意和你一起工作,可是我也反複想過,你要是成不了正處級,團市委短時間不可能再提拔新的副書記,況且這兒已經有一位女副書記,比我還年輕,所以說,我想在團市委尋求提拔的機會,希望很渺茫。想想我已經不年輕了,耽擱不起,所以隻好另外找地方。謝謝呂書記對我的器重和關愛。”
呂代書記又說:“珍珍同誌你說的不對。我雖是代理書記,但也是主持工作的一把手,所以組織上完全有可能再給安排一個副書記職位,也沒有硬性規定說不能同時設兩位女性副書記。所以說,你就地提拔的機會並非沒有。另外,石珍珍同誌,你難道不覺得咱倆之間的個人情誼也值得珍惜嗎?今天是一次告別宴,況且我喝了酒,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我說的話要有什麽不合適還請珍珍同誌諒解。你難道沒有發現,咱倆在工作中已經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不,是超乎一般同誌情誼的另外一種情誼,坦率些說吧,我對你有感情了。正因為如此,我才對你主動要求調離團市委感到不理解,感到十分惋惜!”
石珍珍心說:呂代書記你有神經病呀?以前在工作中我不得不聽你的,甚至在某些方麵不講價錢、不講條件配合你幹一些有悖原則的事情,無非因為你是上級,我是下屬。你我在團市委相處,最多是沒矛盾,相對融洽,表麵上和諧而已,哪裏談得到個人感情。你還對我有感情了?真滑稽!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樣子,多看一眼也會讓我覺得惡心,誰會對你產生感情?你這人自我感覺太好了吧?嘴說:“呂書記,也許您說的有道理,但我在團市委能不能提拔,起碼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最多是有希望沒把握。而我調到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一到崗就會給我個副處級的位置,隻要不出大的紕漏,提拔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權衡兩方麵的利弊,我當然會選擇去那裏。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另外,書記同誌說到對我有感情,讓我出乎意料,大吃一驚,有點受寵若驚。都是革命同誌關係,隻不過在同一單位合作共事,哪裏談得到感情不感情,何況咱們彼此都有家庭。這種話,我就當書記同誌喝醉了,不作數的。盡管如此,我還是想說一句,謝謝你。”
“珍珍同誌,我沒有醉。我當然知道,作為同事,我們沒有理由談感情不感情,但我內心喜歡你卻是事實。我們作為公務員、黨政機關幹部,當然要遵從法律和道德規範,但感情是在不經意間產生的,我喜歡你也不能算錯誤,而且我認為這是一種美好的感情,值得珍惜。在分手的時刻,我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是對你的尊重,也是對我的救贖。我隻希望你理解,在心裏把我當朋友就成。還是要祝福你,珍珍同誌。到了開發區管委會,能盡快提拔固然好,要是不能,我期盼你有一天能再回到團市委來,讓我們有再次合作的機會。對我來說,這隻是一種美好的期望和夢想。真心實意地祝你好,珍珍同誌。如果你不反感的話,我想輕輕擁抱你一下,這兒沒有外人。”呂代書記說。他的眼神和體態充盈著真誠。
石珍珍閉著眼睛,讓呂代書記抱了抱。
石碾子按照分管開發區的領導授意,打著領導的旗號,找了開發區組織人事部門管檔案的辦事人員,讓他們在接收檔案的時候,將石珍珍的年齡改小。管檔案的人很有經驗,將石珍珍出生年份末尾數“3”塗改為“8”,基本上看不出痕跡,計算機錄入的時候也做了相應改動。這樣,石珍珍的年齡一下子小了5歲。
辦妥了石珍珍調動事宜,石碾子給分管開發區的領導送了一張銀行卡,那上麵的錢數買一個副處級職位是相宜的。領導推辭了一下,最終笑納。包括給石珍珍改年齡的工作人員,也得到了相應的酬謝。
31、要把我逼死不成
陶錦銀副總編注定要走背字,交黴運,命運等待著他的,將是一係列的麻煩和倒黴事。
以往溫順賢淑的老婆因為他的婚外情,搞了個自殺連續動作,讓陶錦銀嚇破了膽,而且耽誤了他不可多得的提拔機會。這件事情過後,老陶本想安分守己一段時間,讓身心兩方麵的傷痕盡快平複,然後再做他圖,不料情人任凡又有事情,看來**之後想要幹幹淨淨脫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妻子和自己尊崇的領導、大哥、朋友搞到一起,徹底傷害了誠實男人單科長的自尊心。當任凡和陶副總編的事情鬧大之後,單科長明確告訴老婆:“任凡,咱倆緣分已盡,分手越早越好。你現在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和陶錦銀搞到一起,也可以去找別的男人。是你無情,休怪我無義,男人戴綠帽子是最不能忍受的,我得維護尊嚴。”
時間不長,單科長身邊便有了一個女人,論漂亮比任凡要差一些,但年輕了許多,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兩人膩在一起讓老單憑白增添了幾分男人的豪氣。
單科長提出離婚,任凡有錯在先,不好討價還價,況且這女人的確對原配老公沒感覺了,一片心都在陶錦銀身上,所以同意離婚。
辦離婚手續,任凡並沒有征詢陶錦銀的意見,離過婚之後,她打電話給陶副總編,說:“老陶,為了你,我離婚了,為了你,我被老單從家裏趕出來了。不過,這都不重要,反正我認準你了,一輩子是你的人。我跟著你不圖別的,就圖你這個人。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你必須盡快離婚,和我組成家庭,我後半輩子就托付給你了。”
陶錦銀聽了不知說什麽好。要說這個任凡,的確是因為和他搞到一起,才讓老公休了。這意味著陶錦銀搞婚外情,首先拆散了他人家庭,按理說,陶副總編為此付出些代價,拿出一點負責任的行動來完全有必要。況且,陶錦銀對任凡也有真感情,自從老婆自殺未遂,桃色事件弄得滿城風雨之後,他不得不中斷了和任凡的交往,但心中對這個女人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奔湧,弄得陶副總編難受異常。他時常想起和女人在一起的種種好處,尤其是想起任凡在**的優異表現,不由得會產生一種饑渴感。和這個尤物長久在一起,何嚐不是陶錦銀心之所願?問題在於,對於陶錦銀來說,離婚再婚,是那麽容易的嗎?
“小任,對不起,我累了,也怕了。離婚是你的事,我不好說啥,你離之前要能告訴一聲,我會勸你別離。單科長對你挺好,能有個知冷知熱、疼愛你關心你的男人是福分,不能說離就離。”思謀了半天,陶錦銀才在電話裏有口無心對情人說。
“老陶你這叫什麽話?老單對我好不好,還需要你給我講?問題在於他對我好沒用,我對他早就沒感情了,況且人家現在用不著對我好。老單身邊有別的女人了你知道不知道?哪怕我願意屈尊回去跟他過,人家還不要我了呢。”任凡顯然對陶錦銀的表態很失望。
“可你讓我咋辦呢?我家的柳葉葉咱們不是沒有領教過,連續兩次自殺,弄得輿論和同情心都在她那一邊。我已經成罪人了,在家中裏外不是人,在單位也弄得聲名狼藉,本來指望盡早提拔一個正處級,也讓這件事影響得黃掉了。你讓我再提出和柳葉葉離婚,說不清楚她究竟還能搞出多大動靜,想想都害怕,我哪兒敢再惹她?”陶錦銀的語氣充滿了無奈。
“老陶我沒想到你是這麽個自私自利的人!你口聲聲‘我我我’,光知道你有難處,可你為我想過沒有?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在眾人眼裏成了個‘小三’,是個沒有道德的人,按過去的說法是‘破鞋’。名聲壞就壞了吧,我知道這樣做是在追求幸福。隻要你老陶對我有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哪怕再丟人,再為難,再吃苦,我在所不辭。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老陶你遇到點挫折,竟然一蹶不振,想做縮頭烏龜。你縮回去好辦,可我呢?你再要拋棄了我,我任凡後半輩子怎麽辦?老陶你別以為世界上隻有你老婆會喝安眠藥,會割腕,尋死覓活誰都會。我要是絕望了,走投無路了,必須先殺了你,甚至殺了你全家,然後再自殺。老陶你想好了,別以為我做不到,一個人要瘋狂了,什麽樣的事情幹不出來?”任凡聽上去情緒很激憤。
“瘋了,你真的瘋了。任凡你聽我說,你得給我個回旋的餘地,我需要一定的時間和機會,咱們的事隻能從長計議,你別逼我,讓我慢慢想辦法,要不然我就隻能和你一起死了。”陶錦銀讓情人一席話嚇著了,隻能采用緩兵之計。
“我可以給你一定的時間,允許你回旋回旋,緩衝緩衝,但你決不能糊弄我。半年之內你要不給個交代,我可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任凡的話聽上去像最後通牒。
陶錦銀沒有退路。
陶錦銀知道,對自家老婆再不能來硬的,假如硬要和柳葉葉離婚,弄不好真逼出人命來了。真要出了人命,陶錦銀不僅在家裏成了罪人,在社會上也會臭名昭著,基本上把自己的政治生命也就斷送掉了。所以說,要想對得起情人任凡,對柳葉葉就必須采用另一種辦法,哪怕殺她,也要用軟刀子,讓她不知不覺中招,等到反應過來就來不及了。實在不行還可以騙,有句話說哄死人不償命,柳葉葉哪怕有一千條優點,但智商不很高是她最致命的弱點,以我老陶的智商和手段,用相當一段時間,騙過這個傻老婆完全有可能。為了擺脫目前的困境,為了後半輩子的幸福,這一關再難過也得過。慢慢來吧,出水才看兩腿泥。
陶錦銀回到家,對老婆格外好。
柳葉葉出事之前,陶錦銀下了班,不是翹著二郎腿品茶,就是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從來都是等老婆把飯菜做好,端上桌,大呼小叫老半天才上桌,擺足了大男子主義的譜。可是最近這段時間,陶錦銀下班之前總是主動打電話請示老婆,看看要不要買什麽菜和主食,一回到家,就下廚給老婆打下手,甚至吃過飯主動刷鍋洗碗,表現得恰如一位模範丈夫。以往陶錦銀的工資獎金收入一共有多少,對老婆是保密的,隻是每個月交給老婆兩、三千人民幣家用,別的用到什麽地方去了,柳葉葉不得而知。最近,陶錦銀幹脆將工資卡交由老婆保管,回過頭來自己每月向老婆申領一點點零花錢,不超過五百元,萬一有其它用項再如實向老婆申請。
除了主動交出財權和承擔家務勞動,就連在**的表現,陶錦銀也盡最大努力討好柳葉葉。過去一段時間因為要應付從年齡上講尚且如狼似虎的任凡女士,到了老婆這裏已無多少“公糧”可交,所以回到家對老婆采取逃避主義。偶爾覺得實在說不過去,就草草了事搞一下,純屬應付差事。最近他主動增加與老婆親密的次數,而且盡可能使程序較為複雜,增添了好些年都省略掉的前戲等細節,弄得柳葉葉反倒有些不適應。柳葉葉說:“你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是不是挺流氓的?”陶錦銀哭笑不得,還得強詞奪理;“什麽叫‘挺流氓的’?我以前對你不夠好,心裏覺得很對不起,現在盡可能對你好,難道不對?你這個傻老婆子,咋就不懂得我對你的一片真心呢?”可是,真正做起事情來,他仍舊喜歡關了燈,心裏想著身子下麵的女人是任凡。
陶錦銀如此這般堅持了一段時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作用。柳葉葉果真放鬆了對老公的警惕性,以為陶錦銀真的改弦易轍,要回過頭來好好過日子了,所以前段時間灰暗的心情逐漸平複,認為她和這個男人畢竟是結發夫妻,也許一輩子就這麽過下去了。誰不犯錯誤呢,隻要能改,就是好同誌。
就在柳葉葉認為她和陶錦銀的家庭生活已經恢複平靜,對未來安安寧寧過日子有一種強烈期待,對老公犯過的錯誤從內心到表麵都給予了諒解的時候,陶錦銀忽然又變臉了。
這段時間,陶錦銀下班回來,臉上經常性地掛著愁苦,時常唉聲歎氣。積極幹家務,盡量對老婆好,所有的優點和強項一如既往保持著,同時也保持了一臉的倒黴相,將麵部的各個零件充分調動,弄得濃雲密布,仿佛隨時能擰出水來。
有一天晚上,陶錦銀主動向老婆示愛,他盡力而為,搞得老婆也進入了狀態。事畢,柳葉葉尚處在**未消的階段,陶錦銀不知怎的擠出了幾滴眼淚:“柳葉葉,我求你了,讓我給你跪下都成,隻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男人的聲音有幾分哽咽。
“好好的,你又怎麽了?”柳葉葉十分不解。
“你是好好的,可我一點兒都不好。我也想好好過日子,可我作下孽了,你不逼我,另有人逼著要我的命哩。”
“有話你明說,不要跟我打啞謎。”柳葉葉霍地坐起,瞪大了眼睛,她預感到陶錦銀要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話來。
“說到底,咱倆緣分不夠。柳葉葉我求你,放了我吧,饒了我吧,咱倆離婚吧。你要是念咱夫妻一場,後半輩子你我兄妹相稱,我一定會像對待親妹子一樣,不,比對親妹子還要好地對待你。柳葉葉,我求你了!”陶錦銀一不做二不休,終於將憋在肚子裏許久的話說出來了。
“啥,你要跟我離婚?”柳葉葉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段時間你一直好好的,我以為你陶錦銀真的回心轉意了,咱這個家有救了,我後半輩子有指靠了。沒想到呀沒想到,原來你的賊心一直沒有改變。你說說看,是誰在逼你,不離婚你怎麽就活不成了?你說明白了,我也許能答應你。”柳葉葉畢竟不是第一次遇到老公背叛的狀況,挫折耐受力比到出租屋捉奸那時候強多了。
“說起來還是怨我,怨我和任凡產生了感情,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難道你沒聽說,這陣兒單科長已經將任凡趕出家門,另外找了一個女人,他倆離婚了。任凡說,我要是不離婚,不和她一起過,她不光要去死,還要殺了咱全家。柳葉葉你說,我夾在當中該有多難,你們兩個女人非把我逼死不成?”陶錦銀說。
“我想到了,肯定是這個女人又來搗鬼。你怕她?你怕她要死要活?你唯獨不怕我死了,弄得你家破人亡?好好好,反正我和這個任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明兒去找她,拿把刀,殺了她。豁出我一個,省得她來殺咱們全家。你等著陶錦銀,我明兒一大早去給你解決問題,你不用磕頭下跪,更不用鼻涕眼淚,你是個男人,不能像婆娘一樣!”柳葉葉說。
“你又來了。任凡說要殺人,你也要殺人,我看,你用不著去殺別人,直接把你老公殺了,一了百了。柳葉葉,我求你了,再不要尋死覓活,再不要說殺人的事,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或者說你就當我放了一個屁……”
“你不是放屁,你要是放屁就好了。你說要和我離婚,要跟那個女人過日子去,這才是你的真心話。說什麽和我做親兄妹,我羞先人了,到哪兒找不來一個哥,要你給我當哥哥?你死了這條心吧。你想跟那個狐狸精過,你就去,不要管我的死活。人活多少是個夠?我的兒子、姑娘都已經長大成人,再說我死了他們還有你這個爹——哪怕有了後娘,你變成了後爹,後爹也是爹——你們都好好活著。我一死,就不礙事了。嗚嗚嗚……”柳葉葉又嚎啕大哭。
陶錦銀在忐忑不安中過了幾天。畢竟他不知道柳葉葉能幹出點什麽來,會不會繼續尋死覓活?會不會去找任凡打成一鍋粥?會不會被嫉妒和仇恨的烈焰燒糊塗幹出別的糊塗事來?
還好,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一天,柳葉葉對陶錦銀說:“我想開了。跟你過下去沒啥意思,反正你的一顆心在別人身上。你給我錢吧,我有錢養老就成。我辛辛苦苦給你把一兒一女養大,現在要分手了,跟你要點辛苦錢不過分吧?你給我一筆錢,然後我把韁繩放長,你愛咋蹦躂咋蹦躂,看你胡作非為能鬧出什麽好來!”
“我給你錢,你就同意離婚?”陶錦銀有點不敢相信。
“咱倆結婚幾十年了,那時候在農村,結婚證就是一張紙,早弄得找不著了。離婚手續辦不辦就那麽回事兒,反正我不管你了,愛咋咋的,愛找哪個女人找哪個女人。給我一筆錢,你就自由了。”柳葉葉說。
“離婚手續還是要辦的。”
“你能把結婚證找來我去跟你辦。”
“你要多少錢?”
“三十萬。不多吧?我和你結婚三十年,一年一萬,你雇個保姆也得花這麽多錢吧?有了這些錢,我吃糠咽菜差不多夠養老了。你陶錦銀沒良心,拋棄了我,我沒臉讓兒子、女兒養活,你權當是我兒子,給我盡盡孝心吧。”柳葉葉捎帶著貶損陶錦銀。
“我想想,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說。”
32、你幹爹要死了
石碾子自認為酒量很好,所以在商戰應酬中經常豪飲。酒桌上的公關是他談生意、和政府官員打交道必須的途徑和手段。忽有一天,石碾子被一口酒嗆了,跑到豪華包廂附設的洗手間裏咳嗽,竟然咳出血來。手心裏殷紅的鮮血讓石碾子一驚:喝了這麽點兒酒,應該不至於弄得胃出血,難道是我身體其它部位有問題了?難道是肺?能咳出血來,問題究竟有多大?感覺好像不要緊,不太疼,也沒有多少全身不適,也許問題不大吧。等這幾天手頭的事情忙完了,去醫院做個檢查,別真的有什麽大毛病自己還不知道。
人掙那麽多錢幹什麽?其實錢掙到一定程度,對你個人來說,那些紙幣相當於廢紙。你能吃多少,喝多少,玩多少?山珍海味早吃膩了,感覺往往還不如一碗手擀麵。盡管酒漲價了,茅台、五糧液、洋酒放開喝,也喝不了多少錢。玩女人?我石碾子向來不好這一口,即使放開去玩,隻要身體允許,每天去泡小姐,好像也花不了多少錢。遊山玩水,旅遊,把全中國走遍,把世界上有名的風景區都遊覽一遍,還是花不了多少錢。說到底,所有的享受都要以身體健康為前提,假如沒身體了,得大病了,還能享受個茄子!
身體很重要,一定要去查查。石碾子在心裏做出一個決定。
好不容易有點空閑,石碾子決定一個人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之所以一個人去,主要因為親屬不在身邊,老婆沒了,與兩個孩子感情也不深,他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萬一身體沒有什麽大毛病,弄得滿城風雨,又何必呢?他也曾想過讓幹閨女石珍珍陪著去檢查,轉念一想,這樣做仍然有些大驚小怪,萬一沒毛病,會讓幹閨女笑話她幹爹怕死,果真查出大毛病來,將幹閨女嚇著也不對,甚或石碾子內心深處並不願意讓石珍珍知道他的一切,包括身體狀況。
很長時間沒有來過大醫院了,石碾子才發現,和過去相比,醫院查病的手段豐富多了。除了傳統的望、聞、問、切和聽診、化驗、透視、拍片等,還有CT、核磁共振成像,B超、彩超,各種內窺鏡,各種取樣和檢測手段,可見醫療設施現代化方麵進步明顯。與此相應的是醫生的態度,他們恨不得讓你把所有的檢查手段都用一遍,以利於醫院創收。雖說石碾子不缺錢,但他還是有選擇地做了幾項。做完之後,醫生說,你回去吧,三天後來看結果,來的時候最好帶上親屬。
帶親屬幹什麽?別說我沒有親屬在身邊,即使有,我偏不帶。有什麽結果我石碾子不能坦然麵對呢?難道因為咳出了血,你們這些破大夫就有判我死刑的權利?即使真得了不治之症,老子也不會被嚇倒,該怎麽就怎麽,有啥了不起?石碾子這樣想,正說明他的心內其實有幾分忐忑不安。
三天後,石老板仍舊孤身一人去了醫院。見到那個負責給他開單子的大夫,對方問:“你的親屬呢?”
“您找親屬幹嘛?結果直接告訴我得啦。”石碾子說。
“要是直接告訴您不合適呢?要是不能直接告訴您呢?”大夫反問道。
“為什麽?”
“事關我們醫生的職業道德,另外,最重要的是直接告訴病情不見得對你有好處。”
“您的話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的病情十分嚴重,怕直接告訴將我嚇壞了,而告訴給親屬顯得更人道?”
“你讓我該怎麽說呢?我的意思,你最好通知親屬來拿你的檢查結果。”
“沒有必要。大夫請您相信,我的神經夠堅強。另外,按照最新的觀念,病人對自己的病情應該擁有知情權。我沒有說錯吧?”
“錯是沒有錯。如果您堅持本人的知情權,非要自己看結果,我會滿足您的要求。還是我剛才說過的,這樣做不人道。”
“哈哈哈哈哈哈……”石碾子爽朗大笑,“您這樣說,實際上等於將結果告訴我了。您看我被嚇倒了嗎?我這麽對您說吧,我的親屬不在本市,一時三刻來不了,況且我也不想讓他們來。為了不耽擱治病,您還是把結果給我看吧,要不然才不人道呢。”
“唉,很少見到您這樣的。”醫生搖頭歎息,然後將一疊單子遞給石碾子。
石碾子拿上看了好一陣兒,問大夫:“我看得不是很明白。您直接告訴我,我的病到底有多嚴重,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是我必須告訴您的。您需要立即住院治療,您的肺部有問題,而且不是小問題。”
“癌症?”
“算是吧。盡管發現得有點晚,但手術治療還有機會——我不得不跟您說實話了,這都是讓您給逼的。當然了,作為醫生,誰也不敢說手術治療能保證您一定完全康複,但是不做手術您的病情肯定會越來越嚴重,到了一定程度,會危及您的生命。所以說,我們建議您盡快住院,做手術。”大夫終於把要說的話說出來了。
“好吧。就衝您能對病人說實話,我認為您是一位好醫生,真正的白衣天使。我會聽您的話,盡快來住院治療。謝謝!”石碾子內心其實很喪氣,表麵上隻能強打精神。
“慚愧慚愧,對您說實話是讓您逼的,我心裏正犯嘀咕哩。”大夫說。
從醫院回來,石碾子心中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
我得癌症了,而且屬於中晚期!這意味著什麽?顯然意味著死神正在不遠處向我招手。醫院的大夫是一幫溫柔的判官,宣布你死期將至,臉上充滿了微笑,而且假裝很不好意思!奶奶的,你就不能委婉點?你就不能說說假話,騙得讓老子高興?話說回來,這也怨不得人家,是我硬逼著那個大夫說實話。不是醫生殘酷,是病魔殘酷,是現實生活殘酷。想我石碾子這大半輩子,雖說曆經艱難困苦,但也活得轟轟烈烈。做了不少事,掙了不少錢,維持了許多人,織成了密實的關係網,鋪就了做生意的光明大道,按理說再風風光光活幾十年,再掙更多的錢,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可誰承想,老天爺竟然和我石碾子過不去,往常沒有任何要得大病的征兆,自以為健康出問題隻會是別人家的事情,哪裏知道自己一旦得病,竟然是不治之症!找誰說理去?找誰也沒用!擺在我石碾子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就是趕緊住院治療,做手術,看看能不能把生命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盡管手術台上風險很大,但這畢竟是最後的機會,最後的希望,放棄努力是愚蠢的——盡管聽從醫生的話也不見得是最聰明的選擇,問題在於你別無選擇!
“珍珍,下了班你來看看幹爹吧,我有話對你說。”石碾子給幹閨女打電話。
“你說話聽上去有氣無力,你以往不這樣啊。”石珍珍聽出了異常,“我們主任讓辦公室通知,今天晚上宴請一位很重要的開發商,我得去應酬一下。完了我早點回去看您。”
“大小是個政府機構的官員,整天隻知道應酬應酬。中國就是讓你們這些政府官員吃窮了。晚上的宴會你不去不行?”石碾子突然發了幾句牢騷。
“這幾句話也不像您說的。政府官員飯局多,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商人?現在的商人,不設宴幹脆不會做生意,弄得公務員們不吃請不行,吃了請往往就得幹些違反原則的事情。社會風氣就是這麽變壞的。要說責任,政府官員有,商人更有。你怎麽啦幹爹,今天聽上去你有些不正常。”
“你先回答我,為了我,不吃今天晚上這頓飯行不行?”
“你以為我愛吃飯呀?我是女人,陪著那些男人喝酒,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我又不是交際花。您今天有點奇怪,我給主任說說吧,能不去就不去了,爭取早點回家,聆聽您的教導。”石珍珍表態說。
幹閨女心裏有我。石碾子這樣想,心中有一絲絲安慰。
石珍珍果真沒去參加公家的應酬,編造理由逃避了。她早早回家,親自動手為幹爹石碾子做了一頓可口的家常飯。
在做飯和吃飯的過程中,石碾子什麽都沒有說,石珍珍也沒有問。從幹爹今天反常的舉動中,石珍珍預感到老頭兒一定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是他自己憋不住了,不用催問,他一定會主動說出來。在行政機關上了幾年班,石珍珍逐漸懂得了什麽是城府,懂得了什麽叫沉吟,懂得了拿捏分寸。人和人相處,需要鬥智,哪怕幹爹和幹女兒也是如此。以前石珍珍太稚嫩,經常被眼前這個老頭兒玩弄於股掌之上,如今她進步了,有了一定的和老頭鬥智鬥勇的資本,她不想失敗,她想學會與任何人較量,在較量中取得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果然,石碾子憋不住。吃過飯,他突然對幹女兒說:“珍珍,你幹爹要死了。”
幹爹這樣說讓石珍珍大吃一驚,完全顧不上矜持與沉吟:“幹爹,你怎麽啦?你好好的怎麽胡說呢,什麽死呀活呀的。我摸摸你發燒不發燒。”
“我不相信,醫院檢查出來癌症,不會直接告訴病人。您到底什麽意思,編造出這麽駭人聽聞的消息,也不怕把我嚇死?”石珍珍其實有點相信了,但畢竟沒有證據。她從內心深處也希望這不是真的,畢竟幹爹對她有大恩,今後要在社會上混出更大的名堂,也需要幹爹提攜和幫忙。
“給你看。”石碾子拿出一疊醫院檢查的單子,那裏麵有他患了肺癌的診斷結果。
“這些單子都是真的?幹爹您沒有騙我?”石珍珍將那一疊單子仔細翻看了一遍,基本上弄明白了意味著什麽。她繼續追問石碾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戚然,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石珍珍並沒有刻意表演,她對幹爹有真感情,盡管這感情很複雜。
“是真的。我沒有必要編造自己得絕症的謊言。醫院大夫本來也不願意告訴我真相,讓我帶親屬去看檢查結果,是我逼迫大夫說了實話。你說說,珍珍,幹爹是不是很快就會死?”石碾子眼圈也濕潤了。
“即使您說的都是真,醫生也沒說您的病不能治。咱趕緊住院治病去呀,有病不怕,治好不就啥事沒有了嘛。”石珍珍頭腦還算清醒。
“是,我也想了,咱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聽從醫生的,趕緊住院做手術。可是,珍珍,幹爹真的不甘心。想想住院做手術後果難以預料,我的心裏不是滋味。如果手術不成功呢?如果幹爹上了手術台下不來呢?即使手術成功,但癌細胞已經轉移了呢?這幾種可能性都意味著幹爹我快要死了。我這不是胡說八道,都是很客觀地表述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不會的,你想得過於悲觀了。不是還有另外的可能性嗎,做了手術,您就完全康複了,還可以健健康康再活幾十年,生意可以做得更大,錢可以賺得更多,你想得到的東西都能得到。”
“你這是安慰我。就算你說的可能性存在,但幾率並不高。我想過了,我石碾子並不怕死,人活一輩子,或長或短,或遲或早,最終都要死,況且我這一輩子沒白活。錢也掙了,福也享了,該經曆的都經曆過了,該風光的也不比別人少風光,哪怕明天就死,也沒有多大遺憾。我隻是想,以我的歲數,如果身體不出問題,還能做多少事啊,還能掙多少錢呀。到這時候,我才感覺到生命的寶貴,健康的重要。說實話,幹爹不想死。日子越來越好了,中國越來越強大了,生意人在咱這個國家也越來越有地位了,這一切都很好,我都舍棄不下。可肺癌畢竟不是小毛病,這種病會要人命,這就是我必須麵對的現實。你說說,珍珍,老天爺對我是不是很殘酷?我不想死呀,不想死……”石碾子麵對著幹閨女,也是自己的女人,淚流滿麵。
“問題在於即使到北京去做,也不見得管用。你說說,珍珍,幹爹一輩子掙那麽多錢,到頭來自己很短命,掙這些錢對我來說又有多大意義呢?人死如燈滅,給子女留的遺產多與少又有多大區別?好像林則徐說過,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麽?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麽?本來我想,家裏的子女,給他們適當留些家產,讓他們過平常人的日子就是了,剩下的錢財,我要拿來做公益。有了財富,身後留名才是最重要的。可現在看,許多事情我來不及做了。要說幹爹這輩子有啥遺憾,這就是最大的遺憾。”
“幹爹,您又不是比爾?蓋茨,你能有多少錢?我認為,你的錢財應該給家裏的哥哥姐姐多留一些,他們住在小縣城,日子並不寬裕,有您這樣的爹,他們理應生活得好一些。身後留名也是好事,可你哪怕把所有的資產捐獻出去,也成不了大慈善家,還不如讓家人生活得好一些。我是這樣認為的。”
“雖說我不是比爾?蓋茨,也不是陳光標,可我有多大力氣做多少事,隻求不虧心,能讓周圍的人說我石碾子並不是為富不仁,就夠了。珍珍呀,話說回來,你說的也對,我的這點資產,捐獻給社會作用不見得很大,留給子女,後輩卻能過上好日子。這事情我得想想,不能糊裏糊塗,死了還落埋怨。不過有一點,幹爹要給你說清楚,萬一我真的活不成了,幹爹的資產肯定要給你留一筆。你在我心裏,早就是親女兒,甚至比親女兒還親。”
“幹爹,我不貪圖您的資產,您對我夠好的了,為給我鋪路你做了很多事情,也花了不少錢,我從心底裏感激您。您不要像安排後事似的,讓人受不了,咱趕緊住院治病才是最重要的。”石珍珍滿臉真誠說。
“好好好,先治病,先治病。我明天就讓首都的朋友聯係最好的醫院,然後辦轉院手續,到北京做手術。”
“要不要通知您的兒女?”
“先不用。你要是能給單位請下假,就陪我去北京。到那兒以後看情況,如果有需要再雇個護工。看看手術效果怎麽樣,再考慮通知我的家人。”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