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膽構想2

33、陶錦銀被逼到牆角

陶錦銀的老婆柳葉葉提出要30萬元,然後給老公自由。陶副總編斟酌再三,眼下他沒有別的出路,隻有想辦法給老婆籌錢,才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要不然,情人任凡會逼得他走投無路。

雖說陶錦銀這些年混得不錯,叱吒風雲人五人六的,但要一下子拿出30萬元,他還真做不到。工資不高,老婆由家屬臨時工轉成集體所有製工人,待遇低,退休早,他這樣的年齡,一般家庭都是獨生子女,而他們兩口子要養活兩個孩子,供一兒一女上學讀書,再加上購置住房,弄得陶副總編基本上沒有積蓄。即使有一點,家裏的錢都在老婆視野之內,除此而外,老陶到哪裏弄30萬元去?

罷罷罷,看趨勢人民幣隻會越來越貶值,眼下對我陶錦銀來說,30萬元好像是一筆巨款,可是過幾年這些錢就算不得什麽了。眼下想想辦法,哪怕找朋友借30萬元,先解決燃眉之急,然後慢慢給人還賬,也是一種出路。可是,當今社會,人情薄如紙,沒有非常鐵的關係,誰願意把錢借給你?多數人寧願在你告借的時候得罪人,也不願意在逼你還錢的時候再得罪你,畢竟這年頭楊白勞比黃世仁更難惹。

錢難掙,屎難吃,借錢比吃屎還難,這道理誰都懂,可我老陶不是遇上難題了嘛,沒有難處誰願意找別人借錢?臉又不是屁股,酣著臉求人不是回事兒,隻有萬般無奈才會做。那麽,我陶錦銀怎麽一下子弄到萬般無奈的境地了?都是因為女人!色是刮骨的鋼刀,古訓當中有這句話。以前沒有當回事兒,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怎麽辦?硬著頭皮借唄,該求人求唄,沒有做,又怎麽能知道這條路一定走不通呢?說不定遇到寬厚仁慈的某個大款,問題迎刃而解也說不準。

陶錦銀首先想到了丁發財。無論如何,丁發財和我陶錦銀比,算是有錢人,而且此人喜歡附庸風雅,以往對我不錯,兩人合作出書便是例證。無論如何,那本《新聞采訪的智慧和技巧》讓陶錦銀賺了錢,丁發財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陶錦銀沒敢打電話,親自上門去拜訪丁發財。

“丁老板別來無恙?好久沒見麵了,也不來看看我還活著沒。最近又發大財了吧?”陶副總編先寒暄一番,目的是將二人的感情溫習溫習,加加熱。

“無恙無恙,你有恙嗎?陶副總編,我最近可聽到了不少關於你的新聞。你也別抱怨我沒去拜訪、瞻仰,實在是做生意忙啊。再說,你們這些文化人,大知識分子,用得著了就來找我,用不著了,早把我這種土財主撇腦後去了吧?”丁發財語中帶刺,對曾經景仰過的陶副總編略帶不敬。

“聽老丁的意思,對我有意見啊?正像你說的,我這段時間很狼狽,單位不順利,家中不平安,整天忙著救火,焦頭爛額。可天地良心,我老陶什麽時候也不敢把你丁老板撇到腦後啊。咱倆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陶錦銀是那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嗎?對我有意見明說,甭陰陽怪氣的。”陶錦銀應對說。他自以為在丁發財麵前總還有優勢,說話居高臨下才是正常狀態。

“有一點可以肯定,陶總編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天來找我肯定有事。你敢說你沒事嗎?要真沒事,我請你喝酒去。”丁發財比陶副總編更自信,仿佛已經把陶錦銀的五髒六腑看穿。

“別別別,還是我請你喝酒吧。”

“被我猜中了,說到底有事求我。所以嘛,你請我喝酒免了,弄不好是鴻門宴。有事直接說吧,咱倆本來是朋友,用不著繞彎子。”

“唉,丁老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尖刻、犀利?要麽是我變了,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太多,被嚇怕了,很自卑?反正,今天與你對話,弄得我對咱倆的友誼都不那麽自信了。”

“說吧,越直接越好。”

陶錦銀被逼到牆角,於是很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說明來意:“是這樣的,也沒多大事,就是、就是我最近遇到點麻煩,需要一筆錢來救急。找你,是想看看丁老板手頭方便不方便,看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筆錢。我一旦有錢了,立即還給你。”

“借錢?借多少?”丁發財臉色很快變得不那麽友善。

“多多益善。三萬五萬不少,十萬二十萬也不嫌多。”陶錦銀用半開玩笑的口吻,想讓氣氛變得融洽些。

“陶總編你還真能開得了口!你以為做生意的人掙錢就像竹竿兒打棗,敲幾下稀裏嘩啦就能掉地上一大堆?聽你說話那麽輕鬆,根本不像手頭拮據的人啊。我眼下要做一筆大生意,周轉資金不足,陶老兄要是能拿出十萬二十萬給我做周轉,等賺了錢我一定給你付高利息,再借給你十萬二十萬救急也行。”丁發財以進為退,等於將陶錦銀的嘴給封住了。

“老丁你什麽意思?我要是有錢,用得著來求你嗎?不借就不借吧,誰讓我老陶運氣不好,這段時間淨遇上倒黴事呢?沒想到啊沒想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跟丁老板交情不夠深啊。就算我今天沒來你這兒,告辭,我告辭。”陶錦銀站起身來往外走,他已經氣急敗壞了,趕緊告辭是維護尊嚴僅有的選擇。

“哈哈哈哈哈哈……”丁發財在身後爽朗大笑,“陶總編,你怎麽經不起玩笑?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呀,錢能生錢,我也特別需要錢。眼下周轉資金緊張是真的,等我手頭寬裕了,幫幫你也不是不可以嘛。”

“對了,我還想起一件事。我最近又整理了一部書稿,書名確定為《燕南大地群英譜》,丁老板有興趣的話咱倆再合作一次如何?”陶錦銀聽丁發財口氣有所緩和,心中有燃起一點點希望,轉過身來問。畢竟,他能弄來錢的門路不是很多。

“老陶呀老陶,你再別跟我提合作出書的事成不成?上次與你合作弄了一本書,聽你說得天花亂墜,好像我在你書上署了名一下子就能成為儒商,就能帶來多大好處。結果呢,屁作用沒有!好處讓你得了,我反而成為大家的笑柄。你出你的書,這事情我再也不沾手了。至於借錢,等我手頭寬裕了再說吧。今天你幹脆別走了,我請你吃個便飯。”

丁發財留客相當於逐客,陶錦銀聽得懂。於是他趕緊告退:“算了吧,丁老板時間寶貴,發財要緊,我不再打擾了。”

告別丁發財出來,陶錦銀有一種鼻子被氣歪了的感覺。娘的,想當初過從甚密的時候,也是你丁發財有求於我,怎麽到了現在,看我陶錦銀走背運,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什麽玩意兒呀,難怪有句話說婊子無情,商人無義,丁發財嚴格意義上算不得商人,不過是發了點小財的土財主而已!從此以後不理他,什麽人哪!

天底下的商人也不見得都像你丁發財,我再去找找石碾子。人家比你丁發財生意做得大多了,人也仗義,我不相信找他借不出錢來?等我從碾子兄那裏借到錢,再回過頭來給丁發財看看,人和人沒法比,羞死他這個無情無意的小人!陶錦銀轉念想到了另一位商人石碾子,自認為從他那裏借到錢不會太費勁。

一打聽,石碾子住院了。陶錦銀心想,這個老石,平常沒聽說有啥病啊,看上去壯壯實實,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怎麽就住院了呢?趕到醫院一打問,石碾子儼然成了重病號,大夫說他得了肺癌,正準備轉院到北京做手術,要把生命從死神手裏奪回來。陶錦銀有點傻眼。碾子兄得絕症了,前景黯淡,生死未卜,這時候,自己作為健康人,怎麽好意思向他開口借錢?

“碾子兄,咱弟兄倆才幾天不見呀,你好好的大老板,怎麽一下子成重病號了?”陶錦銀來到病床前探望石碾子,表現出對這位有錢的老友特別的關懷。

“誰知道呢,我也不相信我是個病人,可大夫說是就是,由不得咱呀。”石碾子口吻倒還顯得輕鬆。

“好長時間沒和碾子兄聯係,也不知道你的幹女兒最近咋樣?那孩子上進心強,遲早會成氣候。”陶錦銀這樣說,一方麵要回避談及石碾子的癌症,另一方麵也是套近乎的意思,畢竟他幫過石珍珍,這是他和石碾子關係比較鐵的一個例證。

“珍珍還行吧。她一直感謝你幫助她弄學曆,還說在官場、在社會上,都要向你學習,能從你身上取得不少經驗哩。用一句流行的話說,我幹閨女是你老陶的粉絲。”

“嗬嗬,碾子兄客氣。石珍珍是你的幹閨女,就相當於我的幹閨女,幫助自家孩子,應該的應該的。”

“想必你也聽說了,她這段時間從團市委出來了,換個地方,去了開發區,打算在那裏提拔個副處級,再看下一步怎麽走。到時候說不定還要你幫忙哩。可惜黃義副書記調走了,要不然通過你,讓他幫幫忙,我幹閨女的事情會好辦得多。”石碾子的話也不全是客氣。

“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一定盡力。碾子兄,你的病到底怎麽樣啊?肺部做手術要開胸,很傷人元氣,能不能用別的辦法治療?比方說通過血管什麽的介入治療,能不開刀最好。”

“這個已經和醫生商量過了。大夫說,根據我的病情,做手術是必須的。沒辦法呀,誰也不願意挨刀。況且,做了手術能不能好也是未知數,甚至還有更糟糕的情況,上了手術台下不來。那樣的話,我快快地死了,咱弟兄倆弄不好陰陽相隔,能在一起說話的機會不多了。”

“碾子兄淨說喪氣話。本來沒有事,本來做個手術就康複了,你故意渲染的那麽嚴重,我膽兒小,被你嚇死了怎麽辦?”

“我都不怕,你怕個球。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人的壽命是老天爺決定的,該死活不成,該活死不了,我早就看開了。說了半天,你不單單是為了來看我吧?有什麽事,說吧。別看我得大病了,石碾子還是石碾子,倒不了,即使哪天倒下去,也要把地上砸個坑兒。我不需要同情和憐憫,有啥要我幫忙的,陶總編不必客氣。”石碾子說。

“碾子兄豪爽!本來我看你病得很嚴重,哪怕有天大的事,也不好意思打擾你。既然碾子兄把話說到這兒了,兄弟我再跟您客氣那就假了。是這樣的,兄弟我眼前需要一筆錢,解決一個必須解決的大問題。碾子兄假如能幫忙,兄弟我感激不盡。等我翻過身,有力量了,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陶錦銀說。

“不是還不還的問題,關鍵是我得知道你要錢幹什麽。陶總編知道,我石碾子不缺錢,況且我是快要死的人了,要那麽多錢幹什麽?能拿來幫朋友一把,我心裏安寧些,還不還都不要緊,太客氣了反而顯得假。”石碾子說。

陶錦銀於是有點小感動,碾子兄果真比丁發財強一百倍!同樣是人,差距咋就這麽大呢?想了想,覺得既然石碾子這麽講義氣,咱對他也不能說假話。

“碾子兄,前段時間我弄得很狼狽,也顧不上給你匯報。說起來羞得很,兄弟我一不小心,被一個女人纏上了。我老婆是個小心眼、封建頑固派,知道了這件事尋死覓活的,差點死了,造成極大的影響,把我提拔正處級都給耽誤了。那個女人也被她老公休了,回過頭來不依不饒,非要嫁給我。我夾在當中難死了。好不容易老婆答應和我離婚,條件是要我給她一筆錢。柳葉葉要得太狠,我一下子到哪裏弄那麽多錢去?隻好找老兄求援來了。”陶錦銀簡要把他所麵臨的困境說了說。

聽著陶錦銀的話,石碾子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你弄的動靜大啊。往常我看你挺本分一個人,咋還勾搭別的女人哩?你那個‘小三兒’是個啥人,年輕漂亮,貌若天仙,還是你有啥短處被人捏到手裏了,怎麽就弄得要拆散家庭?”石碾子問道。

“唉,沒法提。你知道的,碾子兄,我們單位有個單科長,他對我很尊敬,經常向我請教文學,他媳婦任凡經常陪著他來找我,時間一長,出問題了。”陶錦銀不得不向石碾子說實話,弄得一臉羞慚。

“嘖嘖,兄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連朋友之妻都不放過,你幹得太有水平啦。”石碾子熱嘲冷諷。

陶錦銀心想: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你連幹閨女都不放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罷罷罷,眼下有求於石碾子,身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犯不上和他較真。

“錯也罷對也罷,兄弟遇到難處了,求碾子兄幫我一把。”陶錦銀說。

“兄弟呀,本來嘛,以咱倆的交情,你需要錢,別說借,哪怕贈與你一筆銀錢根本不算啥。可我聽你剛才說的,是想朝我借錢把婚姻拆散,拋棄發妻,另結新歡。既然這樣,我再給你錢,相當於幫助你幹壞事,有損陰德,我看還是算了吧。”

石碾子最終拒絕了陶錦銀借錢的請求。

34、幹爹會留下多少資產

石碾子生存欲望空前強烈,他很無奈地自嘲:原來我石碾子也怕死啊。人呀,到了死神逼近的時候,都會留戀這個世界。視死如歸是一種精神,也是一種姿態,盡管值得景仰,卻不是人人能夠做得到,我石碾子照樣做不到。

畢竟是北京的大醫院,手術效果還算不錯,為石碾子爭取到了短暫的生存機會。

石珍珍作為石碾子到北京住院做手術唯一的陪員,從醫生嘴裏知道了幹爹實際的病況。雖說手術將病灶切除了,但大夫說誰也不能保證癌細胞不會在他內髒的其它部位擴散,至於化療、放療,肯定是有效果的,而且必須做,但同樣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也就是說,幹爹的肺部惡性腫瘤雖然經過手術治療,但癌細胞複發和擴散的可能性存在,而且幾率很高,等到再次複發,幹爹再被治愈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在北京做完手術,石碾子回到燕南市做後續治療,畢竟在北京啥都不方便。

重新將幹爹安排在燕南市醫院,晚上睡不著覺,石珍珍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讓她驚出一頭汗、久久難以入睡的問題。

以幹爹石碾子目前的身體狀況,雖說出院時醫生在他的病曆上寫了“臨床治愈”一類的字眼,但是,他的病不可能根治。不能根治的後果就是某一天癌症複發,讓幹爹再次成為瀕臨死亡威脅的人,也就是說,極有可能在不遠的將來,這位在本地叱吒風雲,積累了大筆財富,對我石珍珍有情有義有恩的民營企業家會一命嗚呼!

幹爹身後會留下多少資產?這恐怕是一個連他本人也說不清的問題,但往少裏說,他目前所擁有的資產,總該有幾個億吧?近兩年,幹爹把生意的重點轉移到了房地產,僅就他目前正在搞的一個項目,幹完之後,會有幾個億的固定資產放在那裏,未來還會有巨大的升值空間。

幹爹已經說過,萬一他身體不行了,身後會給我——他的幹女兒石珍珍留下一筆資產。也就是說,幹爹得知他身體有可能出大問題,開始考慮身後事的時候,已經想到要讓我這個幹女兒繼承他的一部分遺產。

他要給我留下的資產,到底是多大一部分呢?幾十萬?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上億?

石珍珍忽然感覺到頭暈。以前,不管幹爹有多少錢,掌管著多大一筆資產,她從來沒有把他所擁有的一切和自己緊密聯係起來。他是他,我是我,幹爹有錢,用他的錢幫助我和我的家人,用他的錢為我參加工作和仕途進步買單,用他的錢讓我在某些時段、某些方麵體驗到富人的感覺,但說到底,比起他所擁有的雄厚資產,這隻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饋贈,對他來說是九牛一毛,對我來說也不足以改變命運,甚至不足以成為依賴。可現在,情況變了!稍稍往後想一想,做點簡單的預測,麵對幹爹石碾子有可能病故,自己有可能獲得他身後資產的一部分,這中間可供想象的餘地可就大了。

比方說,幹爹隻是將我石珍珍看作他的幹女兒——一個不具有任何血緣聯係、隻是個人關係(包括幹爹和賈家上一代人的情誼)較為密切的人——將他的遺產通過立遺囑或者生前口頭、書麵饋贈的方式,分配給我一部分。這一部分有可能是十萬到幾十萬(估計再少幹爹會不好意思,畢竟,我石珍珍不僅僅是他名義上的的幹女兒,我姓石完全可以看做兩人之間具有特殊關係的標誌),會使我下半輩子的生活相對寬裕一點點。再想得大膽一些,幹爹能饋贈給我一百萬乃至更多,這樣一筆資產對於窮人來講,也能算得一筆巨額財富,有的人甚至可以躺在一百萬、數百萬之上,不再奮鬥,舒舒服服,同時也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可我石珍珍能滿足於這樣的人生之路嗎?何況,幹爹會留給我多少資產,根本是一個未知數,十萬幾十萬不多,一兩百萬不少,再要往更多處想,恐怕缺乏實際的依據,大半會落空。

那麽,還存在不存在另外的可能性呢?石珍珍反正也睡不著,信馬由韁放開了想,多種可能性都在她的腦海裏跳了出來。

首先,她想到了一個平日一直在她心頭縈繞的問題:我石珍珍,不,賈一珍,難道僅僅是石碾子石老板的幹女兒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除了是幹女兒,我還是他的女人,這是不爭的事實。且不說兩人之間那種關係是如何建立的,畢竟“幹媽”去世以後,幹爹再無別的女人,而我是他唯一的女人——嚴格意義上講是性夥伴,但又不僅僅是性夥伴。比方這次他病了,得的是不治之症,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家人,而是我石珍珍——賈一珍。這足以說明,幹爹的感情需要、精神寄托,都在我身上。既是性夥伴,又是他感情的寄托,難道這還不能證明我是他的女人嗎?“女人”的意思,差不多相當於配偶!如果說我賈一珍(石珍珍)是石碾子的事實配偶,甚或能通過一定的法律手續真正成為他合法的配偶,那麽遺產問題就簡單了。配偶是第一繼承人,哪怕他的子女也擁有合法繼承權,我以配偶的身份得到應得的那部分,其數額也是相當驚人的了。假如真正擁有那麽大的一筆資產,僅僅算算經濟賬,恐怕比想盡一切辦法、付出一切努力爭取一個處長的行政職務強幾百倍!

那麽,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應該放棄爭取行政職務的提升,而把爭取成為石碾子的合法配偶當作第一要務?首先應該考慮可行性。要幹爹同意我石珍珍成為他的合法老婆,起碼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畢竟老頭曾經長期占有我的身體,眼下這種關係雖說處於休眠狀態,但誰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況且人是感情動物,幹爹對我是有感情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想必他能聽得進去。實在不行,半是糾纏,半是威脅,他想不答應也難。當然了,這樣做自損形象,會給世人留下不要臉、貪財等等的負麵形象,不過比起所得,有所失也屬必然,隻不過需要權衡孰輕孰重而已。

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我石珍珍是有夫之婦,想要成為石碾子的合法配偶,首先必須解除與熊立德的婚約。這兩件事聯係起來,一個女人要離開老公嫁給幹爹,而幹爹是億萬富翁,世人恐怕隻能理解為我是貪婪的、沒有廉恥的女人,輿論壓力足夠壓垮一個人的神經,對我的神經堅強與否的確是嚴峻考驗。當然,還有熊立德配合不配合的問題。

按照常理,三十來歲的人離婚稀鬆平常,整個社會離婚率居高不下很容易掩蓋我和熊立德離婚的鬧劇。而且,我這樣的年齡段夫妻離異,無疑妻子作出的犧牲更大一些。不是有句話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嘛,我石珍珍都是渣了,你熊立德再過幾年還是花呢。起碼,以熊立德眼下的條件,和我離婚,再找個更年輕漂亮的女人完全有可能。所以說,說服老公同意離婚也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實在不行,還可以胡蘿卜加大棒,用將來繼承了石碾子的遺產分他一部分作為**,想必熊立德這種眼皮子淺、很看重物質利益的人也經不起**。

想來想去,經過艱苦努力成為石碾子的合法配偶,從而在他身後繼承大筆遺產,這個選項存在一定的可操作性。但是,真要這麽幹嗎?石珍珍無論如何難以下決心。這樣做了,豈止是丟人敗姓,豈止是把臉當屁股?真要做出來,那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啊!這種勇氣,我石珍珍並不具備。所以,這個選項隻能是想想而已。

想想而已。

還有一個想法。我不是名叫“石珍珍”嗎?戶口本上、作為國家公務員的檔案裏,我的名字都叫“石珍珍”,“石珍珍”的“石”,正是“石碾子”的“石”,這意味著我是他的女兒。既然是女兒,就沒有必要再考慮是不是他的女人,更不用考慮怎樣才能得到他的遺產繼承權;既然是女兒,一切問題都會迎然而解,女兒就是繼承人,不光要繼承資產,甚至還可以成為石氏企業的合法繼承人,未來的法人代表。到那時候,幹爹病逝了,他的一切都是我的,這該多好!

這個想法更大膽,大膽到忽略了石碾子還有親生子女。

幹爹親生的子女算什麽呀?平常,連他們人都見不著,既沒有人幫幹爹料理生意,更沒有人關注他們親生父親的冷暖,這樣的子女能算是子女嗎?這不,幹爹病了,陪著到醫院治病的是我,日夜守護在病床前,端水送飯,喂吃喂喝,甚至伺候上廁所,都是我石珍珍,你們作為親生子女又在哪裏?

要是幹爹沒有親生的兒女該多好?假若我是石碾子財產唯一的合法繼承人該多好!

當然了,這隻能是幻想。

哪怕隻是幻想,一個人躺被窩裏想想有什麽不可以?石珍珍仔細盤算,以幹爹眼下投資建設的房地產估計價值在三到四個億作為基礎來思考問題,他其餘的資產保守些估計總會有幾個億吧?假如這些資產在幹爹被癌症奪去生命之後都屬於我石珍珍(假如這個夢想成真,我這輩子就叫“石珍珍”了,而且讓子孫後代都姓石,不管他熊立德同意不同意,都要這樣辦,否則的話我休了他!),那麽我將成為擁有數以億計的資產的大富婆。幾個億的資產呢,辦企業,做慈善,送子女到國外接受最好的教育,自己盡可能地遊山玩水和奢侈消費,這些錢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花完的。也就是說,隻要這個夢想實現了,不僅我石珍珍這一輩子,以至於下一代、下幾代,都會過上貴族生活,都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石珍珍讓她的這一構想——並非完全不切實際的幻想——弄得熱血沸騰,大半夜睡不著覺。

總而言之,假如有繼承幹爹遺產的種種可能性,那麽盡最大努力,把爭取遺產的事情做好,要比爭取當處長有意思多了。況且現在的官場烏七八糟,一個相對年輕的女子在裏麵混,是多麽的不容易!

能不能將爭取幹爹石碾子的遺產作為我石珍珍人生奮鬥的又一個宏偉目標呢?

這件事可以想,完全可以想。

傻瓜才不想呢!

等睡醒一覺,第二天上了班,石珍珍的想法完全變了。

幹爹剛做完手術不久,身體尚在康複中,看他眼下的狀況,顯然通過手術治療找到了生存的希望。人雖然看上去比手術前消瘦了許多,由於化療弄得臉色很差,頭發掉得厲害幹脆剃成了光頭,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說話鏗鏘有力,對於他的公司保持著絕對的控製力。這樣一位能幹的、成功的商人,怎麽會輕易被病魔擊倒呢?無論如何,石珍珍沒有辦法相信幹爹會在短時間內有生命之虞。如此看來,自己昨天晚上躺到**對幹爹身後事所做的種種猜想,尤其是關於如何繼承、占有他“遺產”的想法,是多麽的荒唐而又缺乏依據!

想也白想。而且,做那樣的構想,對幹爹來說是多麽的不人道。也不知昨天晚上怎麽鬼迷心竅了,竟然想得那麽具體,那麽嚴密,那麽野心勃勃,那麽工於算計,那麽具有可操作性,那麽讓人心旌搖搖仿佛著迷了一樣!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石珍珍難免為她昨夜的荒唐而自責,心中充滿了羞恥和歉疚。

“幹爹,您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療。您的身體基礎好,做了這麽大的手術,恢複得相當快,醫生說您生命力旺盛,意誌堅強。您不是一般的人,身體一定能盡快康複。”石珍珍處理完單位上的事情,趕到醫院陪護石碾子。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的胡思亂想而內疚,她對幹爹顯得特別客氣,鼓勵加奉承。

“但願吧。能平安從手術台上下來,算躲過一劫,誰能想到化療這麽難受。珍珍呀,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雖說雇了護工,伺候我還是你最精心,最拿手。眼下問題不大了,我想把住院做手術的事告訴給兒子、兒媳,女兒、女婿。我想過了,我有病他們理應來盡盡孝,要不然,萬一我哪天死了,身後的遺產給不給他們留呢?”石碾子說。

看來,幹爹心裏裝著他的親生子女!人非草木,誰無親情?這足以證明自己想要占有幹爹身後資產的想法很荒唐。

“我支持您叫兒女們來。以前我說過,您病了,應該告訴他們,和親生兒女比,其他人畢竟是外人,包括我。”石珍珍臉上很真誠,語氣也並非酸溜溜。

“在幹爹心裏,你跟他們一樣重要。”石碾子說。

才“一樣重要”。看來老頭兒心中有一杆秤,我石珍珍隻不過是幹女兒,並非他的女人,連一般的“小三兒”都不如。

石珍珍更為她昨夜荒唐的思緒而慚愧。

讓石珍珍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婚姻家庭竟然出現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