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垂降奇襲

日子,和著兵們的汗水一天一天流過,回**在兵們耳畔的旋律永遠是遒勁有力的軍歌聲,連同不知疲倦的腳步,一頭邁進了二十一世紀。

又是一個夏天,綺麗的夏花燦爛如火。到處都是一片稠綠,綠得專心致誌,濃得旁若無色,洋洋灑灑地裝點著北方這座莊嚴肅穆的警營。

夏天的正午,兵們大多會珍惜這一難得的時光,養精蓄銳。“戰狼”大隊也不例外,中午休息一個小時是大隊定下的鐵律,除非突發事件和接待任務,否則官兵平等。

十二點四十五分,副大隊長駱敏,全副武裝從大隊設在三樓的作戰室,急速下樓衝向門外,緊接著,一陣急促的哨音響起。

這次的任務是解救被五個恐怖分子挾持的70多名人質,他們攜帶了自製的“TNT”炸藥和霰彈槍裝扮成觀眾,混進了影院,要求政府釋放一名被判極刑的同黨。

大隊長朱明在簡短的介紹完任務後,再次強調,這次行動不是演習,全部是真槍實彈,而且一定要擊斃恐怖分子,確保人質安全。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30多個精選出來的由偵察、防化與突擊中隊官兵組成的“突擊小組”氣貫長虹,縱聲長嘯。

五分鍾後,一輛停靠在靶場中央的“米171型”直升機發動了引撃,馬達轟鳴,範圍幾十米內都彌漫著被螺旋槳卷起的沙塵。剛剛榮升突擊中隊副中隊長不久的劉二牛,側身低頭,率領八名突擊隊員迎著狂風,魚貫登入機艙。

兵們對這架“米171”並不陌生。兩個多月前,總隊為了特訓科目,被人戲稱為“自殺式垂降”的徒手“高空垂降”科目,專門從軍區陸航團借調來的。沒想到,這個訓練科目剛剛完成階段性考核,就在實戰中排上了用場。

協同直升機一起執行任務的是三輛大切諾基,副大隊長駱敏與突擊中隊和偵察中隊中隊長,全部被編入戰鬥序列,帶隊的是“戰狼”大隊大隊長朱明。

根據總隊傳達的信息,這五個恐怖分子可能受過特訓,其中有兩個正是公安部通輯的在逃犯。他們在西北某地受雇於一個特大黑惡組織,為爭奪稀有金屬礦業開采,製造了一起震驚全國的爆炸案。即將被槍決的正是他們的頭目,一個擁有多重國籍的恐怖分子。

因為事發突然,總隊與大隊來不及坐下來詳細部署。總隊參謀長徐楊勇在趕往出事地點的車上,分別請示了總部和市公安局的領導,在與身邊的參謀緊張溝通後,用車載電台向執行任務的“戰狼”大隊布置了兩個初步的行動方案。

先行到達現場的其他二十個突擊隊員,下車後迅速隱蔽,副大隊長駱敏和周智勇分別帶著四個狙擊手,衝進影院周圍的商場與旅館,並迅速在各樓層找到了最佳的狙擊位置。隻要恐怖分子敢在窗口和幾個通道的門口出現,等待他們的,就是腦袋開花!

直升機飛往目的地本來隻需要十來分鍾,但為了配合地麵的行動,等待最後的命令,他們在距離出事地點大約兩公裏的空域徘徊了好久。

杜超是空降小組成員之一,這是他入伍五年多來第三次執行重大處突任務。九個人中間,隻有他和副隊長劉二牛顯得氣定神閑,其他七個人,包括一名少尉排長,都是第一次執行重大任務,從他們抱槍的姿勢就可以看出來,這時候,他們是多麽的緊張。

“放鬆、冷靜、深呼吸!等下我第一個垂降!”劉二牛在給所有人減壓,然後指著杜超說道:“你殿後,所有人確保在三秒鍾內垂降完畢。提醒各位,一槍斃敵,牢記自己的使命,寧可自己犧牲,絕不能讓一個人質受到傷害!”

幾分鍾後,單兵電台傳來徐楊勇蒼勁有力的指示,根據現場曾與恐怖分子談判的專家反饋,五個亡命之徒分守影院的兩個大門和消防通道,一人攜帶炸藥處於人質中間。根據現場狀況,決定執行“破窗突擊”的一號方案。

劉二牛傳達完指示,才發現自己握槍的雙手手心全是汗水。人是會思考的動物,不管你曾經經曆過多少槍林彈雨,在這種槍已上膛,隨時都有可能呼嘯而出的時刻,隻要有獨立思考的時間,緊張便再所難免。而真正的軍人,但他們真正出擊的時候,個人的安危才會被完全拋在腦後。

十三時三十五分,第二個談判專家在努力了半個多小時後,朝著隔窗會話的恐怖分子最後看了一眼,黯然退出警戒線。徐楊勇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這幾個恐怖分子非常專業,他們清楚特警部隊的厲害,要求所有公安與武警部隊必須退守在離影院三十米開外的地方。並且專門安排了一名恐怖分子對特警可能突破的區域進行不間斷的觀察。他們還警告談判專家,不要強行突擊,否則,一定會引爆身上的炸藥,與所有人同歸於盡。

指揮部被迫放棄了讓特警隊員從影院兩側下水管攀登,然後破頂而入的傳統戰術,將希望寄托在了九個垂降的突擊隊員身上。事實上,這一在國內反恐曆史上尚無實戰先例的戰術,“戰狼”大隊已經演練過多次。縱使恐怖分子再專業,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種玩法。

滯空的“米171”迅速調轉機頭,向影院駛來。一分鍾後,直升機悄然淩空在距離影院樓頂大約15米的地方,艙門突然打開,劉二牛甩下一根繩索,幾乎同時躍出艙外,抓住繩索快速垂直滑降。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杜超最後一個垂降,悄無聲息地落下後就地一個翻滾,就勢趴在女兒牆上。

劉二牛舉起右手,作了一個手勢,幾個隊員翻身綁住隨身攜帶的繩索,迅速從樓頂垂降。三秒鍾後,東西兩側的四個窗戶玻璃應聲碎落,九個隊員如神兵天降,破窗而入。接著槍聲和著人質的尖叫聲大作,可憐站在影院中間椅子上的那個恐怖分子,未及反應,就身中數十槍,他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就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先給自己的老大暖被窩去了。

杜超落地後,一頭磕在椅子上,滿臉是血,就在鮮血模糊雙眼前,抬頭看見了消防通道邊那個舉著霰彈槍,驚慌失措的恐怖分子。杜超一個側翻,順勢抬手一個點射,三發子彈幾乎同時穿透了這個恐怖分子的心髒。

東麵一個看上去還不滿十八歲的小個子,躲過了突擊隊的第一波攻擊,慌不擇路,邊跑邊擼響了身中的霰彈槍,一頭紮向門外,被隱蔽在對麵的狙擊手來了個前胸穿後背,栽在樓梯口,圓睜雙目,驚恐而又無比留戀地看著這個本該精彩紛呈的世界……

戰鬥幾乎在一分鍾之內就結束了,除了兩個人質被恐怖分子的散彈擊傷外,其他人全部安然無恙。清理現場的時候,突擊隊員發現一名年輕人死死地壓在第一個被擊斃的那個身上捆滿炸藥的恐怖分子身上,他的左腿被一雙嬌嫩的手緊緊抱著。直到劉二牛過來拉起他們,才雙雙撒手。

事後才知道,這是一對情侶,男人是去年剛退伍的老兵,被挾持的近兩個小時裏,他一直在執著地試圖勸說恐怖分子冷靜。撲在死人的身上,完全是當兵的一種本能反應,他是擔心這家夥萬一還有口氣,引爆了炸藥。

這次任務,讓“戰狼”大隊威名遠震,武警部隊影視中心還專門派了攝製組,執行任務的原班人馬還原了當天的精彩場景,給全軍和武警部隊反恐與處突,提供了一個經典的教學案例。

一時間,各種榮譽紛至遝來,上至武警總部,下至地方各級政府部門領導,不斷前來慰問和參觀。還有很多兄弟部隊要求前來學習和切磋的,個個都是盛情難卻,已經影響了大隊的正常節奏。兵們起初還興致盎然,可天天有人叨擾,新鮮勁一過,俱都煩不勝煩。最後還是總隊長參謀長徐楊勇出麵打招呼,才推掉了後麵的活動。

執行完任務的第二個周日,事發的那家影院,由總經理親自押車,給部隊拉來了一卡車新疆的無籽西瓜。這瓜個個生得威猛,一水的十斤左右,顯然是精挑細選過的。更有意思的是,影院的總經理是個禿頂中年人,那腦袋的形狀與體量竟然跟送來的西瓜一般大小。

“戰狼”大隊擔負的任務性質,保密性強,決定了他們和其他武警部隊有所區別,對外一直比較神秘,也沒有“警民共建”單位。如果這次不是媒體推波助瀾,讓他們被動的進入公眾視線,駐地百姓很少有人會知道,在自己的身邊還有這麽一支精銳的特警部隊。

這一卡車西瓜引來了不小的**,兵們個個笑逐顏開,尤其是見到了長了個西瓜腦袋的總經理。這家夥甫一亮相,兵們就忍俊不禁,有膽子大的老兵,從各層樓伸出腦袋看熱鬧,嘎嘎大笑,笑得玻璃窗戶瑟瑟發抖。

這一年,北方一直幹旱,本地西瓜欠收,市場上的價格貴得離譜。“戰狼”大隊雖然有特殊補貼,而且,不管軟硬件設施還是夥食標準與普通部隊都不可同日而語。可那些猴精的中隊司務長們,還是把算盤劃拉得嘩啦響,精打細算地寧願讓餐桌上多幾塊肉,也不願去買再貴也貴不過豬肉的西瓜。

一車西瓜代價不小,要是分給每個兵,一人得分兩個。影院的領導一是為了感謝人民子弟兵懲惡揚善,二是想順理成章地與大隊建立共建關係。

馬嘯楊代表大隊接下了西瓜,對“西瓜頭”的共建要求卻是閃爍其詞,最後承諾讓影院的職工來大隊打一次實彈練習,才送走了這個聲稱以後每年送一車西瓜兩頭豬卻從此不見蹤影的總經理。

馬嘯楊一聲令下,各中隊傾巢出動,歡歡喜喜來領西瓜。

麵對從天而降的一堆西瓜,各中隊都犯了愁。一個兵兩個還有多,就是不吃飯,光吃西瓜,就得忙活好幾天。再說這玩意兒本來就輾轉了幾千裏,還不能久存。

突擊中隊副隊長劉二牛,以足智多謀、善出餿主意著稱。領回西瓜後,這小子靈機一動,跑去找指導員林凱:“指導員,咱中隊好久沒搞過節目了,這回資源豐富,也別浪費了,咱們就來個吃西瓜大賽,還能省掉一頓晚飯!”

林凱說:“這主意好!通知司務長,今晚炊事班媳火,全中隊所有人都得參加!”

劉二牛領命,趕緊跑去找司務長商量遊戲規則。

晚飯的時候,其他兩個中隊都規規矩矩地站在食堂前跟著節拍唱歌,等著開飯。突擊中隊近百號人一人手上捧個西瓜,搬了馬紮,整整齊齊地坐在院子裏。

劉二牛兩手一揮:“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唱!”

“小時候偷過西瓜的舉手!”周智勇踱到隊伍前,一抬手,嗓門大得出奇。

一多半的兵都舉了手。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杜超,更是把手舉得最高。

“你們這些家夥,政審的時候怎麽過的?”林凱站在隊伍後麵樂不可支。

兵們笑作一團。

“今天晚餐就是吃西瓜,一人一個,吃不完不準睡覺。標準是,所有的瓜皮上不能看到一點兒紅的!”周智勇宣布著遊戲規則。

“抓最後十個,講一個與西瓜有關的故事。”林凱補充道。

副隊長劉二牛一聲令下,兵們就開造。因為沒發工具,兵們的吃法五花八門,把個在三樓看熱鬧的馬嘯楊和駱敏逗得是前仰後合。

劉二牛出的主意,也是他的動作最快。二牛一拳把西瓜砸成兩半,伸手進去就往外掏。現場那個亂啊,反正也不要求隊列紀律,兵們大呼小叫、熱鬧非凡,上百號人一起吃瓜,可謂盛況空前。有個兵不慎將西瓜打翻在地,這小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腳並用,歸攏起散落一地的瓜皮瓜肉,俯下身子就直接用嘴巴去對付。

不過三四分鍾的時間,劉二牛第一個捧著幹幹淨淨的瓜皮站了起來,他本來想遞給林凱驗證,結果,來回轉了一圈,才發現指導員坐在隊伍中間一頭紮在了半個西瓜裏,埋頭苦幹,根本就無暇抬頭看人。

這次,凡事都不甘落人之後的杜超,卻成了全中隊最後一個。也怪這小子運氣不好,手頭這個瓜估計算是一車瓜中的最大的一個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挑個個大的西瓜占了便宜,結果隊長一宣布規則,他就傻眼了。想著跟自己班裏的兄弟調換一下,結果一個都不理他,氣得是吹胡子瞪眼。

這杜超雖然從小也是在農村放養的,可他畢竟出身高幹之家,言行舉止和農村兵比起來,多少還是帶點少爺的味道。凡事都想著體麵,壓根就放不開手腳和其他人一樣,沒鼻子沒臉的胡吃海塞。他把手頭的西瓜一點一點兒的掰開,吃得是精細無比。別人臉上、胸口甚至連褲襠都濕了,他卻連瓜籽都吐得幹幹淨淨。

杜超無比鬱悶地成了第一個站起來說故事的人,他說這些糗事的時候,剛好另外兩個中隊的兵們吃完了飯,全部圍在這裏看熱鬧。

杜超說:“五六歲的時候,被舅舅抓去看西瓜。西瓜地在荒郊野外,有時候一天也見不到一個人影。我天天跟那摘西瓜吃,尿特多。後來為了方便,就脫了短褲,光著屁股,一邊吃一邊尿,一天能整七八個大西瓜。後來,終於有一天,我光著屁股靠在瓜棚外吃西瓜的時候,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給逮個正著。這婦人長得威猛異常,一臉凶悍之氣,文革的時候是我外婆村子裏的婦女主任。她看到我光著屁股就氣不打一處來,上來一把將我拎起來夾在胳膊下麵就往村子邊的公路奔去。我外公的爸爸解放前是個地主,估計這婦人也是苦大仇深、嫉惡如仇,對我一家人是深惡痛絕。她一邊夾著我不知疲倦地飛奔,一邊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你這個現世寶,你這個現世寶!我要讓群眾都來看看你這個地主家的小流氓……’。我那時候啥也不懂,夾在胳膊下麵像在坐飛機,耳邊直聽到風聲呼呼直響,就咯咯咯咯笑。結果快到公路邊的時候,顰見村裏小學的一群小女孩放學,當時突然就覺得一定要悍衛我男人的尊嚴。於是急中生智,伸手在田埂上抓了一把南瓜葉子塞在褲部……”杜超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一下,抬頭四顧,發現看熱鬧的三百多個人幾乎全部笑得東倒西歪。

劉二牛一屁股坐翻了馬紮,摔倒在一堆爛瓜皮裏……

有幾個家夥尖著嗓子在叫:“後來呢?後來呢?”

杜超一臉嚴謹地問道:“南瓜葉子你們知道不?那玩意兒上麵全是毛刺……”

“嗵!”副大隊長駱敏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撿起一隻瓜皮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杜超的腦門上。接著,下麵“萬箭齊發”……

杜超哭著臉,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大聲喊道:“我還沒說完呐!我還沒說完呐!”

過了足有三分鍾,煙消雲散,杜超才從瓜皮堆裏艱難地站起身子,抹了一把臉,繼續說道:“我的記憶就是從那一年的那一天的那一刻開始的,現在隻要看到帶蔓兒的葉子,我的襠裏就癢得不行!心裏已經落下陰影了!”

“編!讓你跟老子瞎編!”馬嘯楊操起一隻已經被掏得空空如也的大半個瓜皮,扣在了杜超的頭上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