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自殺Q群
我打開qq群，在搜索欄裏輸入“自殺”這兩個字。讓我沒想到的是，竟出現二百多個結果。剛剛跟逗哥喝酒時，他提過現今自殺群的熱門，但這個熱度超乎我意料。我又換了幾個關鍵詞，把自殺替代成死亡或者黃泉之類的，這一次搜過結果更多，有近千條，我詫異地翻了幾頁，不過很快就對這些結果不感興趣了。因為它們幾乎都是各類遊戲的群。
我沒亂進自殺群，因為不知道哪個是劉丹的群。我放下手頭事兒，去客廳看了會兒電視。一直等快到十一點了，逗哥還沒信兒。我心說這是怎麽個情況？難不成不把兄弟交代的當事辦麽？我給他去了個電話，他還拒接了。這讓我冷不丁犯蒙，猜不出逗哥到底啥意思。
大約又過了十分鍾，他主動給我打電話，接通後還嘿嘿先笑了，解釋說：“我跟媳婦有要小孩的打算，剛剛正準備幹正事呢，你打電話過來了。”我點頭表示理解，不過隨後又一琢磨，我問逗哥：“你幹正事就十分鍾啊？”
逗哥也是男人，沒有哪個男人會承認自己那方麵不行的。我這話更是差點把逗哥惹火了，他提高聲調，說他怎麽可能十分鍾呢？十個小時都沒問題。我不跟他在這種事上較真，又問他，“那個群號要來了麽？”
逗哥邀功似的跟我一頓吹，說給我打電話之前，他跟小王聯係過了。隨後又把群號說了出來。我拿筆一邊記著，一邊打心裏又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心說：這十分鍾之內他不僅辦了正事，還打個電話……
我跟逗哥隨便扯兩句後就掛了電話，我按照群號搜索，找到了一個叫“自殺殿堂”的群。隻是想入群還要驗證，我想了一會兒，寫了這麽一段話，對生活充滿失望，求個解脫。
這群的群主在線，很快就通過了我的請求，在我剛入群的一刻，群主還私聊問我：“你怎麽知道這個群的？解釋下，不然不收你！”我覺得這人真是個官迷，當個群主就嘚瑟上了，但我又不敢惹他，不然真被踢了，那就悲劇了。
我索性拿劉丹說事，說我倆是朋友，群號是她告訴我的。我這叫死無對證，群主最後發來個ok的手勢，這也間接表明，我的考核過了。
我很好奇這種自殺群跟一般群有啥不同，就先這點一下、那點一下的觀察一番。這群的介紹一欄寫著，與其獨自在這個寂寞的世界艱難地喘息，不如和大家一起停止呼吸。群公告寫著，世界如此悲哀，何必留戀呢？
光憑這兩句話，我原本挺高興的心情就變冷了很多。另外我又點開群文件看了看，這裏麵有三個人寫過的自殺手冊，留名分別是一號、二號、三號群主。還有一些割腕自殺類的圖片。我本身就是名刑警，見慣屍體了，對這些血腥圖片有一定的抗體。
我最後又把注意力放在群友上，一共有十五個人，其中現在的群主是三號群主，一號群主和二號群主的頭像是黑的，已經離線了，而且在他們的名字後麵，還加了個死字，這代表啥不言而喻。
至於其他的群友，有五個人的網名都叫此人已死，還有三個人的網名叫哥特式死亡，其他群友名字沒啥統一的規律。我從“此人已死”這些人中，找到了劉丹的qq號，這讓我心裏又是一沉。
我點開她qq看了半天，又把精力放在“哥特式死亡”這三個人身上，他們都在線，其中一人是個女的。我冷不丁看差了，把哥特式看成哥德式了，心說這幫人死前怎麽還文縐縐的了？
但反應過來後，我又納悶的去查了下哥特式死亡的資料，按網上的描述，哥特式死亡：蒼白的臉，黑色服飾，暗黑的唇，怪異複古的裝飾品……哥特式將親近死亡看做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不可辜負的職責。
我翻來覆去琢磨這話的含義，最後有一個理解，這三個叫哥特式死亡的網友，說白了就是待死之人。我入群後並沒說話，但這期間群聊天記錄已經很多了，那個活躍的哥特式女網友，正帶頭跟大家吐槽和抱怨。我翻看著他們的記錄，全跟死亡有關，尤其群主，總會說一些悲觀厭世的話，而且他的口才很好，一番話說得很容易引起共鳴。
我也總結了這些群友的心態，一是思想偏激，明顯有抑鬱症的；二是生活上有無數個所謂的“煩惱”，想已死來解脫的。我想勸勸他們，無奈自己打字慢，我就沒急著發，先在對話框裏打字。
我發現自己這番努力是白費了，剛寫好一大堆，那個“哥特式”女網友就跟大家說，前幾天想跟那三人一起相約自殺，但沒來得及，現在還有人約麽？這兩天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其他網友大多是鼓勵她，包括群主，但沒一個人主動跟她約的。我能感覺出來，這個哥特式女子是真有死的意思了。我把之前打的話全刪了，又單獨點開跟她聊天的窗口。
我讓她別做傻事。她很快回了我一句，問我是相約還是勸活？我當然是想勸活，但沒等我回複，她又冷冰冰補了一句，勸活就不必了。
我承認，這輩子還是頭次見到這麽輕生的女子。不過我又覺得能解釋的通，想想看，原本有重病的人，去醫院跟其他同樣重病的人住在一起後，他們心裏負擔反倒減輕了不少，或許是覺得有“伴”吧——而這女子之所以這麽輕生，很可能是被這個自殺群的氣氛以及其他人對她的態度影響到了。
我突然間有了另一個想法，心說自己現在跟她見不到麵，再攔著又有啥用，還是找個機會跟她接觸下，到時好好勸解，如果效果不好，她還要自殺，我也算盡到了責任了。我打定這個主意後，反倒給她留言說：“我也想死，咱們約個時間吧。”
她這個人不笨，立刻有了疑問，說：“你剛才勸我，現在卻又約我，怎麽改口這麽快？”我沒法回答，但換了個套路，跟她說我如何如何煩惱。我承認自己不懂想自殺那些人的心思，就蒙大運的繼續瞎編，比如說女友嫌棄我，跟小白臉跑了，另外單位同事都排擠我，父母也嫌我不爭氣等等的。
她一直默默聽著，最後我都不好意思再這麽“咒”自己了，就適可而止，又問她：“你約不約？不約我找別人了。”
她同意了，說：“兩天後一起上路吧。”她強調，讓我不用準備啥，具體的自殺方法和工具，她也給我備一份！
我猜她隨後又跟群主說了什麽，在她下線後，很快我的群名稱也變為了哥德式死亡。其他群友把矛頭調轉到我身上，對我一頓鼓勵。我是真受不了這些悲觀主義者，隨便扯了兩句，也下線了。
我是肯定沒自殺的心思，反倒洗個臉，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大懶覺。第二天太陽都升起老高了，我才睡眼朦朧的醒來。我本想溜溜達達出去吃個午餐，但潛意識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我昨天也看了群裏的自殺手冊，原本隻是好奇，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也顧不上吃飯了，打開電腦，又找到了那三個自殺手冊。
這三個手冊介紹的內容完全不一樣，分別是燒炭自殺、割腕自殺和服毒自殺，但寫作風格上有一個很類似的地方，很多段落結束時，最後都沒有標點。
我心說這不是三個群主各自寫出來的自殺手冊麽？怎麽風格這麽像？難不成二號三號群主對老群主很崇拜，特意模仿他麽？但這麽想也不對，哪有不學好的，反倒學不點標點的？
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測，甚至這猜測都把我給嚇住了。我懷疑這三個群主其實是一個人，他換了三次qq號碼，讓別人以為老群主自殺了，其實他壓根沒死，還繼續教唆那些傻群友。
我用教唆這個詞並不誇大，在我接手的案子裏，有人教唆別人行凶殺人，也有人教唆婦女去賣**，而這個群主，不知道腦子有什麽問題，竟然教唆別人自殺。
當然了，我現在還咬不準這事，需要調查和收集證據。我對網絡不是很懂，所以這次收集證據的活兒也不是我的專長，但我想到分局技術組了。
我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也不好去單位裏轉悠。我索性給逗哥去個電話，把自殺群的怪異、我的分析都跟他講了。
逗哥很重視這件事，還特意點了我一句：“華子，按這麽看，劉丹的死沒那麽簡單了，你做好準備，很可能這群主就是‘凶手’。”
我默默地“嗯”了一聲，也跟他分了工。他跟警局上報，成立專案組調查這個案子，而我務必守著群裏，尤其是守著那個哥特式女子，千萬別讓她自殺了，更別讓她成為三號群主下一個被教唆的目標！
接下來這兩天我還沒怎麽出門，成了徹底的宅男，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都守在電腦旁。我原本覺得，坐著也不幹活，沒啥可累的，但我錯了，這竟還是個苦差事。我懷疑就是因為盯著電腦久了，弄得自己視力都下降了。
自殺群依舊很活躍，時不時就有人說話，但不包括哥特式女子，她一直處理離線狀態。我對這些活躍的群友好好分析了一番，他們雖然悲觀厭世，雖然句句不離死，卻還沒到急著自殺的程度，我也就沒特意私聊勸他們啥。另外也有一個新網友入群了，我懷疑是警方的號，很可能它正被分局某個技術警操作著。
我給哥特式女子留了幾次言，她同樣沒回我，但這並不代表她誆我。在兩天後的晚上，她出現了，還主動約我，說第二天中午，要我去恒客隆商場正門口見，她背著一個書包，穿紅色褲子。我也告訴她，我肯定準時到，穿一件黑色牛仔褲。之後我問她：“我們到底用什麽方法離開人世？”
哥特式女子不正麵回複，隻說了句，“明兒見”後，又在群裏交代幾句，就下線了。
群裏聽說哥特式女子明天要動身，徹底沸騰了，還有人問三號群主啥時候走，可不可以等走了後，把群主讓給他之類的話。我沒參與聊天，反倒靠在椅子上琢磨起來。我明天要見的是名女子，另外我也練過身手，真因為阻止自殺而撕扯起來的話，我有絕對的優勢，但之後怎麽限製她的行動呢？
我休假期間，手銬子和電棍全都上交了，要不然手銬是最佳的選擇。我想到這，給逗哥去了個電話。我跟他這關係，沒啥抹不開說的。接通後我開門見山，要跟他借一天“銬銬”。
逗哥也不笨，一下猜到我的想法了，他反問我：“你小子是不是明天要跟那娘們兒見麵？”我應了一聲，逗哥說沒問題，還這就讓我去他家取。
我急忙往他家趕，但礙於他媳婦在家，我也沒辦法在他家久留，隻在門口跟逗哥見麵，他給我手銬時，我還從他身上聞到很濃的澀味。我開了句玩笑：“咋整這麽頻呢？”
逗哥解釋是，播種哪有那麽好弄，不勤耕地，怎麽有大收獲。我心說你可拉倒吧，這明顯是拿著要孩子為名，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我沒跟他待太久，告別後匆匆回家。第二天快到中午時，我來到恒客隆正門口。我特意穿了一件風衣，因為有它在，能把腰後麵的手銬完全遮擋起來。我也背了個包，裏麵放著一個小爐子和一些碳，其實就是為了裝樣子而準備的。今天不是休息日，商場客流量不是很大。我找個僻靜地方一邊站著，一邊四下打量起來。
這麽過了半個鍾頭，我沒找到又穿紅褲子又背包的女子，其實我笨了，哥特式女子早就來了，她也躲在某個角落裏觀察著我。我竟對此完全沒察覺，她最後找個機會，忽然出現在我身後。
我倆互相默默看著，打量著對方。我本以為這是個醜貨呢，沒想到很漂亮，二十多歲，一米七的大高個，白白淨淨，五官很有古代女子的美。另外我發現她看我的眼神不咋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來。
我倆總不能一直這麽悶下去，我就往她身前走了幾步，主動問：“哥特式？”女子抿嘴笑了，點點頭，又問我：“你是鬱小悶吧？”鬱小悶是我的qq名。我也點點頭。
哥特式女子讓我叫她小楠，隨後她扭頭看了看商場，說讓我陪她進去。我這一瞬間有眨巴眼的衝動，心說這妞是不是傻？想去商場裏自殺？想想看，如果也要用燒炭的法子，估計沒等碳燒起來呢，我倆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保安幾棍子揍暈了。
我含蓄的問她一句：“小楠，咱這麽做，不妥吧？”小楠肯定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了，但她故意很納悶的問我：“有什麽不妥的？咱們就是逛逛商場。”
這下輪到我犯蒙了。我跟她一起走進去。我早就知道，跟女孩逛街，那真要有個好體力才行，就說這小楠，進了商場後，足足逛了兩個小時，而且一般女孩往往隻看不買，她卻很大手筆，挑了好幾件貴重衣服付款了。
我能感覺出來，小楠不是什麽有錢人。但她又這麽擺闊，我隻想到一種可能，她要打扮漂漂亮亮地走。小楠還問我不買幾件麽？我搖搖頭，心說自己也不是真想死，而且這商場裏的東西也是出了名的貴，少說千八百塊一件，我要買幾件的話，這個月剩下那幾天怎麽辦？
等從商場出來，小楠又帶我去了遊樂園，最後一起去了家高檔西餐廳，我一個大老爺們，吃個飯要還AA製或者讓女孩請的話，太說不過去，就主動提出請客了。我以為這頓飯也是為了自殺做準備的呢，算最後一遊了，但吃了一會飯，我套了幾句話後，小楠告訴我，她不想自殺了，尤其想了想前幾天我還勸她別做傻事的話，她覺得有理，想湊合著繼續活下去。
我聽完愣了好一會兒，原本那些想再次勸她的話也派不上用場了，最後小楠連問我怎麽了才把我喚回神。這一刻我特想捶自己一頓，心說華子啊，虧你是個老警察了，咋陰溝裏翻船呢？這小娘們很可能原本就不想死，隻是借著自殺的幌子，找人陪她一天，尤其……我低頭看著桌上的牛排和莎拉，它們少說四百多塊錢呢，但現在說這些都沒啥用了。我隻能認栽。
我有些提不起精神的跟小楠繼續吃飯，飯後我想離開了，但小楠看了看時間，說還要去個地方。我原本猜她會去酒吧這類地方再瘋一瘋呢，就推脫不想去。小楠搖搖頭，說她想去郊區看看火車。
我冷不丁不理解。小楠解釋說，她從小在屯子裏長大的，那時候沒啥玩的，就總鬧，每次一鬧她姥姥就背著她去看火車。她漸漸地有了愛看火車的喜好，而且看火車對她來說，是一種追憶、一種享受。
其實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曆，雖然記得有些模糊了，但老媽在我小時候也帶著我去看過火車。因為那時候的火車，也真是稀罕物。
我又被小楠勸了幾句，最後妥協了。我倆帶起背包，結伴離開，這期間小楠還打開我背包看了看，發現裏麵的爐子和碳了，她問我：“你連家夥事都準備好了，還想自殺麽？”
我這時候覺得沒啥可隱瞞的了，就搖搖頭。我倆打了個車，直奔郊區，小楠拿出輕車熟路的樣子，最後我們一起來到一排鐵軌前。這鐵軌也是分界線，往我們身後看，是哈市的市區，往對麵看，全是田地。
我倆溜達著走了一會，小楠又找個相對幹淨的地方，帶我一起坐了下來。她跟我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我原本默默聽著，最後跟她引起共鳴了，也來了興趣，跟她交換童年。
這一刻我說不好為啥，對小楠有些好感，我偷空看了她幾眼，心說這丫頭就是太古怪了，還拿自殺亂開玩笑，不然脾氣屬性跟我對路，弄不好還能處個對象啥的。
這期間還經過了一輛綠皮火車，小楠目送這火車開來，又目送它離去，之後摸著她的背包，從裏麵拿出四聽啤酒。我沒想到小楠還會喝酒，而且來到郊區後我本身就有些喝了，我就沒推辭，跟她一起共飲。
我倆每人兩瓶，我也不知道這酒的勁咋這麽大，喝完整個人有些暈乎。我跟小楠建議：“今晚到這吧，也逛了一天了，都早點回家睡覺。”小楠沒急著回答啥，掐表算了算時間，之後嗬嗬笑起來。
我看她的笑聲有些怪，問她咋了？她收起之前那套溫柔，整張臉變得陰沉沉的，還突然報出我大號。她說：“華警官，今天見到第一麵時，我就認出你了，因為你是市裏十大傑出青年，還上了報紙頭條。我當時就想，你這麽積極而且工作有前途的人，不可能想自殺的，我不知道你為啥進了我們神聖的自殺群，但你今天約我，肯定是勸活的。”
我聽到這兒，腦袋嗡了一聲，也沒想到這十大青年的榮譽把自己坑了。另外就憑小楠態度的變化，我意識到了危險。我想站起身，先不管那麽多的把小楠銬起來再說，但剛有這舉動，身子剛起來一半，我頭暈的感覺更重了。
我噗通一聲又坐回地上。小楠拾起喝光的啤酒瓶，說：“今天見你之前，我就怕你這人不老實，還要勸活，就在啤酒裏做了手腳，氰化物！你知道氰化物麽？”她晃了晃空瓶子，又說：“我以前在工廠幹過，接觸過這些東西。”
我心跳得厲害，一方麵絕對是氰化物中毒導致的，另一方麵是害怕了。我很清楚氰化物的厲害，它也叫毒藥之王，大劑量中毒後，用不上兩三分鍾，人必死無疑，而小劑量中毒後，就會有我現在這種反應，頭暈頭疼，口腔麻木、流涎、呼吸加快加深等等。我心說華子啊，你一個勸活的，怎麽到頭來反倒“被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