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莫愁前路無知己
最後一個敵人悶聲倒地，不遠處已經傳來腳步聲，李越霆猛推了一把葉顏，讓她趕緊上車，一邊跑一邊喊蘇雲時：“小蘇，你來開車！”
車鑰匙李越霆早就交給了蘇雲時保管，聽了他的話，蘇雲時立刻扔下電腦跳下車，迎麵看到李越霆和葉顏飛快地朝著自己跑來，他朝他們點點頭，轉過去跳上駕駛座，很快把車子發動起來。
因為跑的太快，葉顏上車的時候腳下一歪，差點撞在車門上，李越霆在她身後扶了一把，葉顏這才站定，上車轉身把他也給拉了上來。
車子還沒關門，已經果斷掉頭朝著高速公路的方向飛快駛去！
“格格，麻煩把電腦遞給我一下！”
蘇雲時一隻手扶在方向盤上，另外一隻手已經朝著葉顏伸了過去，電腦上有他已經設定好的程序，方便他們在離開服務區之後，能夠將這一時間段內的監視器畫麵全部刪除。
李越霆靠在車子的後座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車廂裏迅速地彌漫起一股血腥味，蘇雲時隻吸了一口氣，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沉聲道：“藥箱在後麵”。
葉顏動作敏捷地撲過去拿，受傷的是李越霆，他的上臂被劃開了一道一寸多長的口子，因為穿了一身黑，雖然受傷流血，但實際上並不容易看的出來，因此，葉顏也一直都沒有發現。
現在危機解除，整個人安穩下來，李越霆自己這才意識到手臂有些痛，呲著牙深深吸了口氣，掙紮著把外套往下脫。
葉顏動了動唇，但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紅著眼過來幫忙，半幹涸的血液把衣袖和傷口的皮膚都粘在了一起，她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水的紙巾擦拭著，一邊輕手輕腳地把外套拽下來。這時候周峰和張毅也圍上來幫忙，很快就幫李越霆把傷口包紮完畢，眾人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蘇雲時不放心地叮囑道：“箱子裏有破傷風的藥，記得幫他打一針。”
葉顏點點頭，低頭認真把針劑找出來。藥箱是蘇雲時到了當地之後采購的，但是準備十分充分，甚至連破傷風針劑這種東西都有，葉顏忍不住在心裏又對他更佩服了幾分。
李越霆打了針，疲倦地靠在車座上小憩，車子一路向著湖州的方向開去，車上的人也都有些累了，各自都找了舒服的姿勢休息。葉顏合了眼又睜開，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李越霆，久久不語。
就這樣一路沉默，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蘇雲時忽然停了車，李越霆身子動了動，但並沒睜開眼，隻是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我們到哪兒了？”
蘇雲時低聲答道：“剛出高速，已經離開湖州範圍了。”
李越霆慢慢睜開眼睛，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邊曙光漸露，最深重的夜色已經消退，高速公路出口有大幅路牌指示，四通八達，方向各異，他默默把頭轉回來，沉思片刻，低聲道：“還是不去蕭山機場了吧！”
蘇雲時低頭掃了一眼導航，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那就去浦東，也不遠，會安全些。”
葉顏聽到他們說話也睜開眼睛，她本來就沒睡，眼底有通紅的血絲，輕聲問道：“去上海？那機票……”
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雖然他們的身份不易被發現，但是周峰和張毅的身份就擺在那兒，通過機票查詢去向非常容易。但是假如有了從蕭山機場出發的這個掩護，他們轉去浦東，安全係數確實會更高一些。
葉顏看了一眼熟睡的周峰和張毅，露出完全明白的表情。蘇雲時這時候已經發動了車子，葉顏拿過電腦開始查航班，李越霆輕輕挪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痛感似乎不如剛才那麽明顯了，也可能是有些麻木了的關係：“先別著急……”
葉顏果斷開口打斷他的話：“我知道，先選好，等到機場再買。”
李越霆讚許地點點頭，葉顏把選定的航班指給他看，她選了靠近中午的航班，還有充裕供他們吃飯和休息。
李越霆對此沒什麽意見，蘇雲時也表示同意。
葉顏放下電腦，不太放心地仔細打量了李越霆一番，這會兒他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意識很清楚，精神也不錯。
李越霆很快就發現葉顏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表情看起來有些愧疚，於是用那隻健康活潑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出來混，受傷總是會有的。放輕鬆啦，這種日常便飯，習慣了就好了。”
葉顏頓時哭笑不得，原本的一肚子愧疚不好意思，都被李越霆這一句亂用的成語給硬生生逼退散了：“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蘇雲時也跟著安慰她：“確實沒什麽事，這點小傷都算輕的。不過呢，接下來就要靠你來保護我們了！”
葉顏知道蘇雲時的用意是讓她別想太多，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答道：“我知道了。”
車子再度轉向，朝著上海的方向駛去。
到達機場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蘇雲時打了個嗬欠，把車拐進停車場裏。李越霆開始拉著葉顏一起收拾車廂，按照他們行動的規矩，所有的相關物品都必須打包帶走，以免給別人留下識破他們身份的線索。
等到他們順利買票、辦理登機手續並且過了安檢，又找了個餐廳吃完飯，恰好就到了登機的時間了，李越霆一邊稱讚“格格計算的時間剛剛好”，一邊把手邊的奶茶一口氣喝完，蘇雲時叼著剩下半盒的牛奶慢吞吞走在後麵，反正他們定的是頭等艙，不著急上飛機。
周峰和張毅自然是坐在一起的，蘇雲時和李越霆的座位是挨著的，葉顏旁邊的座位是空著的，她剛想坐下，就被蘇雲時在旁邊拉了一把，問道：“能跟你換一下嗎？我想睡覺，但是老李太吵。”
李越霆在座位上探出頭來憤憤不平地表示不滿：“我哪裏吵了？”
蘇雲時甩給他一個“你看不出葉顏有事想問你嗎”的眼神，李越霆拖著一隻包著紗布的手“哦”了一聲，默默地又把頭縮回去了。
葉顏於是在李越霆身邊坐了下來，思緒頗為輾轉，她其實是個心裏不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一直想問，但是礙於剛剛事情太多，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會兒大家都放鬆了下來，敵人也暫時擺脫掉了，所以，她決定把想問的事情當麵向李越霆問清楚。
隻不過，礙於還有其他人在場，開口說話不太方便，於是葉顏掏出筆和本子來，在上麵刷刷刷寫下一行字：“能跟你聊聊嗎？有件事情想問你。”
寫完往李越霆麵前一塞，勾起手指敲了敲，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李越霆歪著頭把本子上的字讀完，揚起嘴角笑得十分爽朗，從葉顏手中接過筆，在下麵寫道：“你想問我關於那半塊玉的事情吧？”
葉顏看著他寫完，於是點點頭，李越霆停了一下，又接著寫下去：“抱歉沒有告訴你。之前還給你的那塊玉，其實是假的。”
假的？葉顏心中十分震驚，想起那天李越霆親手將那塊玉戴在她脖子上，深情款款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說謊。
李越霆見葉顏沒有反應，於是又繼續抬筆寫下去：“我和小蘇猜到有人會打這塊玉的主意，所以就仿造了一塊，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葉顏轉頭直直盯著李越霆：“你們倆？做的？”
之前那塊玉無論從材質還是雕工，都足夠以假亂真，這竟然是李越霆和蘇雲時的傑作？
李越霆收起下巴，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已經合眼熟睡的蘇雲時：“他。”
葉顏心中無比震驚，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與蘇雲時握手的時候，確實感覺到他的手上有繭子，是使用某種工具留下的。而且代表著文物獵人身份的紅玉吊墜，李越霆說，也是蘇雲時在雲南賭石的時候開出來的。所以很顯然，蘇雲時對玉石十分有研究，而且，精通雕工。
見葉顏有些發呆，李越霆害怕她誤會了，於是趕忙又寫道：“我們真的隻是做個準備而已，不是有心的。”
葉顏看完那一行字，抬頭就看到李越霆那十分緊張又認真的神色，知道他擔心什麽，於是點點頭，拿過筆緩緩寫道：“我知道，這叫防患於未然。”
寫完還想到怕李越霆看不懂，於是又開口補充道：“就是說，事情還沒發生，就已經做好了預防的準備。”
李越霆聽明白了，於是灑然一笑，道：“那你沒生氣吧？”
葉顏搖搖頭：“怎麽會。”
假如不是他們做了萬全的準備，恐怕她的父母親用生命守護的半塊玉塊就要落到潘俊的手裏去了。
她低頭在本子上又寫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李越霆沉思了一下，神色沉下來，露出十分認真的表情：“關於這件事，我想，我們要好好考慮一下。”
返回北京隻是暫時的安排，最終他們是一定要去香港的，因為潘俊在那裏。但是目前還有一件事讓他沒辦法放下心來全神貫注地對付潘俊，因為在這件事情裏，還有一個身份神秘的J先生。
他比潘俊更麻煩，因為至今不知道他是敵是友，李越霆想，不知道韓三的事情小白老板查的怎麽樣了，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讓他想辦法先把J先生這個家夥給揪出來。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從上海飛北京這件事情，李越霆隻用微信通知了小白老板。他們一出機場就有人來接機，兩輛一模一樣的深藍色商務車，所有的玻璃都做了特殊處理，從外麵完全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葉顏在國外見過這種車，一般多數是警用的，或者是有錢的富商選來當座駕，因為車身結實，而且防彈。
傳說中的小白老板就站在前麵一輛車的門口，葉顏一眼就看到她的模樣，是位氣質性的短發美女，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亞麻色高跟涼鞋顯得她的雙腿修長好看，葉顏抿了抿唇，在心中默默地用自己的腿比較了一下，發現差距還不小，於是十分哀怨地把目光移開。
李越霆興衝衝地迎上去跟她打招呼，小白老板一眼就看到他受了傷的胳膊，於是關切地問道：“怎麽受傷了？需要幫你叫個醫生嗎？”
李越霆灑然一笑：“小傷，沒事兒！”
說著得瑟地揚了揚手臂，然後不小心牽扯了傷口，於是疼得齜牙咧嘴。
蘇雲時這時候領著剩下的人跟上來，朝著小白老板揮了揮手，主動問好：“嘿，小白！”
“嘿，好久不見！”
小白老板說著側身讓出車門，李越霆連忙招呼周峰和張毅先上車，一邊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小白，她會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答應你們的事情，她都會幫你們辦到。”
周峰與張毅依次點頭打招呼，小白禮貌地笑道：“先上車吧！”
李越霆用好用的那隻手朝他們揮手，目送周峰先上了車，張毅走到車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腳步，看向李越霆，表情複雜，欲言又止。
“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李越霆笑眯眯地露出他的一排大白牙，“關於我們那個賭約？”
張毅被猜中心事，於是點點頭：“我想知道，隻問三個問題，你是怎麽猜到我的身份的？”
李越霆與一旁站著的蘇雲時交換了個眼神，頗為得意地答道：“第一個問題，你說不在現場，所以我排除了你也是潛水員的嫌疑。第二個問題，能確定你也頂替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份。然後，根據葉老先生提供的檔案資料，除了周峰和張國強之外，還有三個人有份參與，排除國外的潘俊，還有兩人……”
他說著取出支鋼筆，正是讓張毅用來在手心寫答案的那一支，揚起來晃了晃，笑道：“這支鋼筆上，其實藏了個攝像頭，當時我給你拍了張照片，傳給了小蘇，讓他確認一下你的身份。確定了你現在的身份之後，既然你說自己是頂替別人的，那麽，那個失蹤了的，應該就是你原本的名字了。”
李越霆說著把鋼筆在手中轉了個圈兒，然後又默默地收了回去，繼續道：“至於第三個問題，坦白說，我真的隻是猜來拖延時間的，沒想到竟然也猜中了。”
張毅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歎道：“原來如此，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李越霆聽不太懂他的話，隻能一邊摸著頭一邊笑，寒暄道：“哪裏，哪裏，都隻是小聰明而已！”
“您過獎了，之前多有得罪，還希望兩位見諒”，葉顏覺得李越霆應該是沒聽懂張毅的意思，於是主動上前幫忙圓場。
“哪裏，哪裏……”，張毅不禁感歎：“應該是我們說感謝才對。多謝你們。”
他說到此處似乎有些情緒激動，上前一步，用力握住了李越霆的手，語重心長道：“我們因為一時貪欲，才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希望你們引以為戒，能夠早日查明真相，不讓寶藏落到潘俊的手中。”
李越霆大概聽懂了一半，於是笑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查明真相，給那些為此而無辜喪命的人一個交待。至於潘俊，相信他也一定會惡有應得……”
葉顏趕忙湊上前小聲糾正：“是罪有應得啊！”
李越霆趕忙改口，在張毅還沒怎麽反應過來的時候繼續說道：“他一定會罪有應得的，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讓寶藏落到他的手中！”
說著目光落在葉顏身上，微微定格，又移向蘇雲時，與他們依次交換了眼神，這才繼續語氣篤定，一字一句道：“我們保證！”
張毅的眼眶微紅，不再說什麽，而是沉沉低下頭，轉身上車。
李越霆目送著他上車，許久才將目光收回來，重新落在一旁的小白老板身上，似乎是站累了，於是換了個姿勢，半靠在車門口跟她說話：“那麽，人我就交給你了啊！”
“成，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嗎？”
小白笑得頻頻點頭彎腰，一手還掩著胸口，似乎是害怕過低的領口走光：“我一定安全把他們送到，你放心吧！”
“那我們就先走了”，李越霆點點頭，正打算轉身，小白忽然想到什麽，於是連忙喊住他：“等一下！這個給你！”
說著從隨身的包裏找出一個用塑料袋包裹著的手機，交給李越霆：“這是韓三兒的手機，我已經找人查過，他的死確實是意外，沒什麽問題。”
李越霆掌心一翻把手機收了，爽朗地朝著小白老板一笑：“辛苦你了，改天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小白老板嬌嗔了一句：“又吃飯啊？你上次欠我的那頓飯還沒吃上呢！”
李越霆麵不改色地答話：“那就兩頓一起吃好了！”
小白老板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朝他擺擺手，轉身也上車去了。李越霆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緩緩開走，這才放心地招呼葉顏和蘇雲時上第二輛車。
上車之後李越霆朝著司機報出一個地址，是三環以內的某個高檔小區，蘇雲時連頭都沒抬，邊在鍵盤上打字便隨口問道：“你不用先去公司看看嗎？”
“不去了，反正開董事會的時候他們就會找我了”，李越霆懶洋洋地隨意往座位上一倒，從口袋裏掏出一雙手套給自己戴上，然後開始擺弄起韓三的手機來。
葉顏倒是聽得好奇了，忍不住問：“公司？什麽公司？老李你還有公司啊？”
李越霆的語氣聽起來對這件事並不是很關心，反倒是對韓三的手機十分感興趣：“哦，是有一個。但是好久沒去了。公司請了職業經理人打理，沒我什麽事兒。”
能請的起職業經理人的，估計也不是什麽小公司吧？葉顏心中暗暗驚訝了一小下，沒想到李越霆還有自己的公司，隻是這樣一位企業家，為什麽會願意拋下商場繁華名利的**，甘心去當一個為保護文物而不畏艱險的文物獵人呢？
隻是這些她不好問出口，隻“哦”了一聲當作是回答。這時候李越霆似乎又翻到了什麽，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開口問道：“小蘇，格格，這個電話號碼，你覺得熟嗎？”
說著念了一串號碼出來，葉顏覺得有些耳熟，正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看到的。蘇雲時已經對著電腦查了起來，很快就確認答案：“是給周峰打電話發短信的那個號碼！”
“是J先生！”
葉顏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一路調查當中，這個人已經出現了好幾次，也因此成為了他們的頭號懷疑對象。
“又是J先生啊……”，李越霆摸著下巴認真思考：“這家夥倒是挺有趣的。”
“他和潘俊會是一夥兒的嗎？”
葉顏問道，蘇雲時把手機號碼鎖定在一個範圍，一邊答道：“我覺得應該不是，從一開始，無論是跟陳希買畫，還是發短信跟周峰談條件，J先生似乎都很本分。”
“是啊”，葉顏跟著附和：“也沒殺人放火，韓三的死，小白老板不是也說真的隻是個意外嘛！”
李越霆剛想說自己的看法，蘇雲時這時候皺了皺眉，因為此刻電話所顯示的所在範圍有些莫名，他喊了李越霆一聲：“哎，老李，你看看，J先生的手機號碼顯示歸屬地！”
“哎？啊？在旅順？J先生竟然也在旅順？”
李越霆有些詫異，湊過去看蘇雲時的電腦：“他到底想幹什麽？”
葉顏也看了看蘇雲時的搜索範圍，隻有歸屬地查詢，但是身份是假的，而且定位功能沒有開啟，所以暫時確認不了對方的所在位置。她當下靈機一動，問蘇雲時：“假如我們給他打電話，能追蹤到他的所在位置嗎？”
蘇雲時立刻點頭確認，李越霆眼睛一亮，當即追問：“問什麽，以什麽身份去問？”
葉顏從容不迫地答道：“就以周峰的身份去問，我想，來電號碼應該是可以用軟件模擬的吧？”
“確實可以模擬，但是通話時間至少要在兩分鍾以上，我才有可能追蹤到他的所在位置”，蘇雲時下了結論，技術上支持，但是策略上，還是需要再研究一下的。
李越霆點點頭：“我覺得，J先生應該跟潘俊不是一路的，否則，他應該知道玉在潘俊手上，就就不會要周峰和張毅交出那塊玉了。所以，我想他還不知道周峰和張毅已經被我們送來了北京，所以，我們可以借用周峰的身份，去向他談條件，爭取足夠的時間，讓小蘇追蹤到他的位置。”
蘇雲時關上電腦：“就這麽辦吧！”
李越霆笑著點點頭：“那麽，等回到家我們再辦這件事吧！”
蘇雲時“嗯”了一聲，看到李越霆單手拿著韓三手機坐在那兒笑的模樣，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神秘莫測地一笑，道：“對了，老李啊，貌似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刷過微博啊！”
李越霆被他這麽一說才想起這件事，開始還不以為然地解釋：“昨天忘記給手機充電了嘛！”
說著把韓三的手機收起來，一邊摘了手套，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來，忽然臉色一變：“遭了！我忘記給婷婷打電話了！完了完了，婷婷一定會罵死我的！”
邊說著邊手忙腳亂地去開機，這才發現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李越霆無奈隻能借了蘇雲時的電話來打。看著李越霆一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要命的表情，他慢悠悠地揚了揚下巴，語氣輕柔而緩慢地說道：“昨晚我給婷婷發過微信了，告訴她，你一直在忙，所以沒空給她打電話報平安。”
李越霆急出了一頭汗，原本感覺一顆心被想橡皮筋那樣緊緊拽著，下一秒就要崩盤，結果蘇雲時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倒下來，澆了個透心涼，舒服是舒服，但偏偏讓人尷尬地哭笑不得。
這時候電話已經通了，李樂婷無比歡快的聲音響起來：“小蘇哥哥！”
李越霆頓時覺得心酸，自家妹妹從來都沒用這麽親昵喜悅的語氣喊過自己，差距真是太大了。他揣著不太滿的底氣開口：“婷婷，是我……”
李樂婷的語氣一下子失落下來：“啊？怎麽是你啊哥！小蘇哥哥呢？”
李越霆感覺胸口中箭，但此刻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他在我旁邊呢！我手機沒電了。我們已經到了北京了，你那邊怎麽樣了？見到金冉了嗎？”
提到金冉，李樂婷的語氣再度歡快起來：“見到了見到了！唉……乖乖你別壓我，把你尾巴挪開啦！”
說了一半估計是頑皮好動的乖乖撲了上來，於是李樂婷後半句都是對貓說的，電話那端一陣詭異的響動，似乎是一人一貓在掐架，半天才聽到李樂婷又道：“見過好幾次啦！他給了我很多資料，我們正在研究，明天還約了一起喝咖啡呢！你們那邊怎麽樣？”
李越霆答了句“還好”，就見葉顏正在看他，目光閃閃，眼底的光輕顫，似乎在說什麽。他於是心領神會，問道：“葉老還好嗎？”
葉顏眨了一下眼睛，臉色緩和了些，眼底泛起感激的神色。李樂婷的語氣悠揚好聽：“身體好了很多了，正在院子裏散步呢！你等下哈，我下樓去找他，你快讓格格接電話吧！”
說著一手拎著電話，一蹦三跳地下樓往院子裏去了。
自家妹妹還是那麽的善解人意，李越霆得意地嘴角含笑，抬手把電話遞到葉顏麵前，柔聲道：“婷婷去找你爺爺了，他身體好了很多。”
葉顏幾乎是用抓的將電話接過來，欣喜地貼在耳畔，那邊隻能聽到李樂婷的腳步聲，似乎是開門到了院子，夾雜著李樂婷的笑罵：“乖乖你快點，不然不帶你玩兒了！”
她似乎能想象得到，夏日的午後，院子裏樹木蒼翠，灑下濃鬱林蔭，海邊涼風習習，一切都如此安逸美好。
“小顏……”，沉寂過後，忽然傳來一聲熟悉親切的呼喚，葉顏的鼻子一酸，眼底發熱，險些落淚：“爺爺！”
其實不過分開兩天而已，但是，能在經曆重重危難之後，聽到至親之人的一句問候，就仿佛天高海闊，風輕雲淡，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葉老的聲音聽起來爽朗的很多，帶著獨有的低沉醇厚：“怎麽樣，事情辦好了嗎？”
葉顏抿了抿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一些：“辦好了，爺爺。您放心吧！”
葉老喜悅地讚了句“那就好”，葉顏的雙唇抖了抖，又慢慢道：“不過，我這裏還有事要耽擱一陣子，不能馬上就回去。您別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也要保重身體……。”
“我沒事，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倒是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葉老語重心長地叮囑道，葉顏捧著電話一邊不住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爺爺，我們會小心的。”
“放心吧葉老，我會照顧好她的！”
李越霆忽然湊到電話旁，笑容滿滿地吼出一句：“我們很快就會回去，您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葉顏被嚇了一跳，但是心中卻是溫暖的，語氣也化作一灘柔軟春水：“是的，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了……”
他們距離最後的真相，已經越來越近了。然而，他們心中都清楚，更多的真相，意味著將要麵對更危險的未來。可是事到如今，誰也不願意後退，更不可能後退。
守護寶藏，是他們的使命，更是責任。
看著葉顏紅著眼睛，依依不舍地掛掉電話，李越霆小心而溫柔地把手伸過去，把掌心貼合在她的手背上。那一刻，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肌膚底下血脈隱隱跳動的悸動，同樣的呼吸，同樣的頻率。
李越霆突然出聲，語氣清淺，不著一絲溫度：“格格，你聽說過李航之嗎？”
葉顏一愣，連著蘇雲時都抬起頭來，突兀地開口試圖打斷李越霆的話：“老李……”
李越霆朝他擺了擺手，似乎是不讓他攔著自己，語氣深沉了許多：“沒關係的，反正說不說，總有一天，她都會知道。”
葉顏在腦海裏迅速地搜尋起這個叫做“李航之”的名字，並不陌生，似乎是在什麽地方曾經聽過，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蘇雲時輕歎了口氣，活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想要竭力掩藏的秘密，為此，有人甚至不擇手段。而敢於撕開舊傷口，直麵鮮血淋漓的人，終究是不多。他自問做不到，但卻沒想到李越霆竟然願意與葉顏分享秘密。
李越霆放開葉顏的手，勉強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我記得那天在別墅裏，你曾經說過，我是個很奇怪的人，你搞不懂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我想，這些天裏，你應該曾經無數次想要開口問我，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麽要插手這些事情，是嗎？”
葉顏被他這一番話說得無言以對，隻是呆呆點了點頭。李越霆順勢用那隻完好的手揉了揉她的長發，感覺到順滑的發絲掠過指尖的溫柔，於是用少見的醇厚聲線答道：“既然你想知道，那麽，‘李航之’三個字，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相信聰明睿智如葉顏，隻要弄清楚李航之到底是誰，她自然就會明白一切。
葉顏被李越霆這個曖昧感十足的動作搞得有些臉紅，於是低下頭，有些羞澀地答了句“好”。手背上的灼熱早已經散盡，但是肌膚緊貼的觸感，卻依舊曆曆在目。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拿出手機，用“李航之”作為關鍵字，開始搜索起來。
於是三個人再度陷入沉默，直到車子開入高檔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蘇雲時把出入卡交給保安警衛，對方朝著他規規矩矩地敬了一個禮，身姿筆挺，蘇雲時於是淺笑著朝他點點頭，重又關上了車窗。
三環寸土寸金，在這裏能買得起房子的，必然有不菲的身家。
電梯入戶，一開門正對著寬闊奢華的客廳，設計風格跟旅順別墅差不多，看起來像是出自同一位設計師之手。對於這房間，葉顏已經見怪不怪，她早就知道李越霆不是一般人物，這一點從做派談吐、生活習慣、處事風度上能看出來，他應該是從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
蘇雲時把輔助設備從房間裏拿出來，葉顏也跟著去幫忙。李越霆點了一根煙，走到窗邊，撐著一隻手站著，目光安靜從容地望向遠方。
“老李，你過來試試這個變聲器”，蘇雲時裝設備裝了大半，正打算順便測試，於是抬起手朝著李越霆勾了勾，李越霆毫不猶豫地掐滅了煙頭，一步三跳地蹦了過去，殷勤地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你說幾句話，我要調用之前周峰的說話聲音作音軌比對，格格，你幫老李把話記一下，我怕他一會兒就忘了。”
蘇雲時說著把之前的錄音放了出來，是一段周峰的聲音，葉顏隨手找了一支筆，把那段話記下來，然後遞到李越霆的麵前。
“你照著念一遍就行了”，蘇雲時把各種開關打開，依次調整，然後朝著李越霆做了個“ok”的手勢，李越霆於是把那張紙上的字讀了一遍，語氣放得很慢，顯然是在給蘇雲時更多的時間去對比音軌，分析數據。
葉顏看著蘇雲時很快把音軌對比完成，開始設置變聲器的數據，李越霆已經取出了自己的鋼筆，把紙翻過來，在上麵飛快地寫了幾個字，又抬起頭來問：“還要多久？”
蘇雲時抿了一下唇，把麵前的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答道：“五分鍾。”
“你們說哎，我待會兒打過去，第一句話應該跟他說什麽？想想好緊張呢！”
李越霆把鋼筆在手中轉了一圈兒，順手收進口袋裏，一隻手托著下巴，彎起嘴角，朝著葉顏眨眨眼睛。蘇雲時撇了撇嘴，毫不掩飾地吐槽道：“老李，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賣萌的，比如你……”
“哈哈哈……”，葉顏忍不住彎起嘴角笑出聲來，隻有蘇雲時敢於這樣完全不給麵子地對李越霆“一劍封喉”。但是她同樣也知道，假如遇見危險，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出手去救彼此，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兄弟亦或者是夥伴之間的情誼吧！
“你們傷害了我的驕傲……”，李越霆哀怨地低下頭，本來是想要借機調戲一下美人的，沒想到，反倒讓美人看笑話了。
葉顏聽到這句更開心了：“這句聽起來像是電視劇裏的台詞嘛！”
李越霆立刻拿出手機朝著葉顏晃了晃微博客戶端：“微博上學的！”
蘇雲時在一旁很不屑地：“遲早有一天，我把你的微博賬號黑了，讓你再玩！”
李越霆緊緊地把手機抱在懷裏，似乎蘇雲時下一秒就要衝上來搶一樣，理由充足地開始辯解：“微博不光是玩，你看，很多人現在都不打電話了，有事就發私信，多方便啊！”
蘇雲時繼續保持滿臉不屑的表情：“現在誰還用私信？都有微信了。”
李越霆立刻做出一個“你果然不懂”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說道：“微信都是發給朋友看的，隻有微博，才是發給自己看的。所以在微博上，你往往能發現一些別的地方發現不了的真相……”
蘇雲時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麽，把電腦往麵前拉近了一些，把另一個軟件打開，開始輸入手機號碼。
葉顏在旁邊看到他的操作，倒是有些驚訝地：“竟然真的有人用J先生的手機號注冊了個微博？”
李越霆得意洋洋地把雙手叉腰：“是吧？”
蘇雲時當即就“切”了一聲，動作麻利地破解密碼然後重新登錄，一邊說道：“你別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根本就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李越霆十分不滿地抗議：“我才不瞎，不瞎好嗎？”
葉顏相當無奈地接話：“那隻是個比方而已……”
李越霆很不甘心地追問：“那為什麽是瞎貓？”
葉顏覺得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很明顯除了成語，對於李越霆來說，諺語也跟天書沒什麽區別。可是這種東西到底要怎麽解釋他才能明白？
蘇雲時這時候已經把這個賬號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查了個清楚，出聲打斷這兩人十分白癡的對話：“最近在旅順的幾次登錄IP顯示是在一家名叫‘長島’的咖啡廳，公用WIFI。”
李越霆臉色一沉，繼續追問：“他都關注了些什麽？”
蘇雲時默默把電腦往他麵前推了推，李越霆側頭掃了一眼，臉色越發難看，而葉顏也發出淺淺的驚呼：“啊！”
那一排關注，赫然都是曾經發過有關於“千麵狐狸”相關事跡的微博賬號，此刻看來，總讓人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李越霆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吩咐道：“小蘇，訂機票，今晚我們飛香港。”
蘇雲時沒說話，但是已經打開了訂票網站登錄，搜索起直飛的航班來。葉顏不解地問：“我們不找J先生了嗎？”
李越霆認真而嚴肅地搖搖頭：“沒那個必要了。”
他們從北京直飛香港，登機之前，李越霆給妹妹李樂婷打了一個電話，把近期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們啊？”
李樂婷聽得有些擔憂：“反正我在這裏也沒什麽別的事情……”
李越霆語氣十分認真：“說到幫忙，有個事情還真的必須你去辦了。你幫忙問問金冉，他那邊有沒有更多關於潘俊的資料了。要查這個人，就必須知道他更多的事情，對於他，我們現在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
李樂婷被分派任務顯得十分開心，用力點了點頭：“好的！我這就去問問他！”
“對了還有……”，李越霆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趕緊補充道：“我們已經知道周峰手中那塊玉的下落了，但是，我們還不知道這個玉到底是幹什麽用的，跟寶藏又有什麽關係。假如可以，你和金冉一起再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新的線索。”
聽到李樂婷歡快地應了一句，李越霆這才掛斷了電話，抬頭就看到葉顏十分嚴肅地盯著自己看，不由鼓了鼓臉頰，笑道：“看我幹嗎？”
葉顏提問的語氣十分正式：“你是不是太信任金冉了？連這些重要的線索都告訴他？”
李越霆懶洋洋一笑：“金冉可是你爺爺介紹給我們的，不信他，我們信誰？”
葉顏有些不甘心，還試圖繼續分辨一二：“可是……”
蘇雲時攬了她一把，同時低聲安慰道：“放心吧，老李他心裏有數。”
雖然在心裏認同了蘇雲時的觀點，但是葉顏還是忍不住嘟囔：“是啊，就他心裏有數！可惜他連‘心裏有數’什麽意思都不明白！”
蘇雲時笑得表示讚同：“這個他確實不知道。”
李越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似乎是感覺到後背後人在說他，於是轉過頭來，興衝衝地像個普通遊客一樣朝他們揮揮手：“快走啊！”
葉顏憋著嘴，一邊在心中吐槽李越霆，一邊快步跟上去。
到了香港，他們很可能就要跟潘俊正麵衝突了，可是那個神秘莫測的J先生還沒有露麵，這樣對他們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葉顏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上了飛機，抵達香港已經是深夜。
中環的夜晚，紙醉金迷，繁華萬千。
李越霆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屈起來撐在車窗上，指尖夾著一根細煙，低頭沉默地刷微博。
港島的夜晚有些悶熱，開了車窗都感覺不到一絲風，葉顏捧著一堆熱騰騰的小吃匆匆上車，蘇雲時在她身後幫忙把車門關上，車廂裏很快彌漫起食物誘人的香味。
“我要吃咖喱魚蛋……”，李越霆被香氣吸引，吞了口口水，丟下手機轉頭去向葉顏要食物，葉顏看著他皺了皺眉，並沒說話。
李越霆立刻會意地朝著葉顏舉了舉手，指尖夾著的煙靈巧地收在掌心：“我沒抽，隻是聞聞。”
葉顏這才把用小紙杯裝著咖哩魚蛋遞給李越霆：“打聽過了，榮發拍賣行確實在這座大廈辦公。三十五層。”
蘇雲時嘴裏咬著雞蛋仔，伸手去拿塑料袋裏的牛奶，語氣含混不清地說話：“拍賣行的網頁上，確實有潘俊的介紹，他是這家拍賣行的鑒定專家兼老板。”
李越霆痛快地嚼著魚蛋，拍了拍方向盤：“那就是這裏了。今天先這樣，明天找機會去見一見他吧！”
他們抵達香港的當天晚上就開始尋找潘俊，蘇雲時追蹤到的IP恰好就在這棟大廈，順藤摸瓜，終於找到了與之有關的線索。
葉顏捧著煎釀三寶吃得專心致誌，聽到李越霆的話，於是好奇地追問：“你要見他？當麵見？”
李越霆聳了聳肩：“當然。要不然還能蒙麵嗎？”
葉顏有些擔心：“不會有問題吧？”
李越霆勾起嘴角看向蘇雲時：“那就要看小蘇了。”
蘇雲時叼著吸管喝牛奶，一邊撇嘴：“少來，自己的事情自己辦。我這兒可沒什麽合意的物件兒能讓你拿去跟潘俊套近乎！”
蘇雲時把下巴一揚：“又是翠華，哼！沒門兒！”
李越霆豎起一根手指：“再加上一頓澳洲牛奶公司？”
蘇雲時眼眸一翻：“我才不早起，也不排隊！”
李越霆十分狗腿地保證：“不用你早起，也不用你排隊！我們吃下午茶。”
蘇雲時豎起兩根手指：“兩頓。”
李越霆興奮地抬起手，做出等待擊掌的動作：“成交！”
蘇雲時抬起手，敷衍地拍了拍李越霆的手掌：“明早跟我去銀行吧！”
葉顏在旁邊都要看呆了，為什麽這兩個人說的話，她好像都聽不懂呢？
不過第二天一早她就明白了，原來李越霆打算找一件值錢的古玩物件兒，假裝拿給潘俊鑒定，順便探一探他的虛實。恰好蘇雲時在香港銀行的保險櫃裏存了一件比較珍貴的玉器，李越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蘇雲時從銀行走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銀色的保險箱，上車之後就交給了李越霆，囑咐道：“我這兒就這麽一件值錢的了。你可小心看著點兒，別讓潘俊給弄壞了。”
李越霆這時候已經喬裝成了一個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發色黑白相間，唇上粘了胡子，膚色也專門塗的深了些，臉上還粘了一條疤痕，再加上有些破舊的衣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廢寒酸，又有些掩藏不住的凶悍之氣。
他下車之前把保險箱打開，葉顏停了車，轉頭好奇地看過來，當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裏麵放著的竟然是一塊乾嘉年間的白玉鏤雕鳳紋長宜子孫牌！
她記得三年前邦瀚斯拍賣行曾經掛過一塊這樣的玉牌，起拍價是三百五十萬港幣，不過後來流拍了。
然而李越霆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髒兮兮的手帕，把玉牌一包，然後直接塞進了懷裏。
她看了一眼蘇雲時，見他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似乎是李越霆揣走的隻是一塊根本不值錢的玻璃。
“我很快回來，你們在地下停車場等我吧！”
李越霆抬手把頭發揉亂了一點，見左右沒人注意，於是動作利落地跳下車。
“畫麵很清楚，看來還是像素高點好”，蘇雲時掃了一眼電腦，對李越霆說道：“耳機的聲音清楚嗎？你說句話來聽聽。”
李越霆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們中午吃什麽？”
葉顏無奈地把車拐進停車場去，蘇雲時的聲音依舊淡定：“聲音很清楚。你說話的時候別離話筒太近，這個靈敏度高，容易回響。”
李越霆快步走進大廈，榮發拍賣行雖然不算是蘇富比那個規模的，但是也算是香港本土比較有名的一家了，而且又是古董這種比較講究的行業，所以辦公寫字間的檔次規格堪比大企業，裝修的古色古香，很有格調。
李越霆壓低了聲音，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嘶啞難聽，粵語裏聽起來似乎還有點鄉土口音：“我有件祖傳的古董，想賣……”
前台小姐並不太相信他的話，也不敢靠近：“我們這裏是拍賣行，不收……不收古董。你去找家典當行吧！”
李越霆往前走了兩步，抬起頭來，臉上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十分猙獰：“典當行可買不起我的寶貝！”
前台小姐害怕地連連後退，一邊喊：“保安！保安呢！”
李越霆伸手就要往懷裏掏，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很快趕過來，就要上前阻攔，三個人糾纏當即成一團。
“嘖嘖嘖嘖……”，蘇雲時看著畫麵裏的一團混亂，不禁感歎：“太能演了！”
葉顏不解地問：“老李為什麽每次都把自己整得這麽慘？”
蘇雲時適時吐槽：“因為他對苦情戲情有獨鍾。”
他們的對話當然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李越霆的耳朵裏，他鬱悶地奮力退開保安，一邊聲音嘶啞地大吼：“你們這群不識貨的！我的玉可是乾隆年的！不信你們找個專家來看看！”
李越霆這句話喊得中氣十足，倒是驚動了裏麵辦公的人，有些不怕事的人出來看熱鬧，聽到他這麽說，於是也有些好奇。
以前拍賣行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一個衣衫破舊，看似窮困潦倒的人，竟然拿出了價值連城的寶貝，多半都是家傳的，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才被迫把東西拿出來變賣。
“你有什麽寶貝，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有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走上前，李越霆掃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職位是個小主管。他攔住了還想動手的保安，說話的態度很溫和。
李越霆緩緩把東西從懷裏掏出來，手帕掀開一條縫，送到那人麵前。
對方隻從半掩的手帕包裹裏看到一片瑩潤溫和的白暈，那是和田白玉特有的軟玉光澤，還想細看，李越霆已經飛快地把東西重新包裹起來，萬分緊張地揣在懷裏牢牢抱緊，目光直盯著那人：“怎麽樣？相信了吧？”
小主管點點頭，雖然剛才那一眼很匆忙，但是能看出確實是件價值不菲的好東西。他於是露出禮貌地笑容，將手一抬，為李越霆讓出路來：“您請這邊走，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下，我立刻通知老板過來見您。”
李越霆點點頭，佝僂著身子，跟著他往裏走。
往接待室的一路，能看到裏麵的辦公環境，隻有東南角有一間封閉的辦公室，拉著百葉窗簾，將裏麵擋得嚴嚴實實。
小主管把他十分客氣地招待進接待室，又讓前台小姐準備了咖啡送來。李越霆表現的十分緊張小心，咖啡擱在茶幾上一口都沒動，雙手也一直緊緊護在胸前。
於是兩人忍不住出聲：“是潘俊……”
李越霆心中十分得意，但還是慢慢站起身來，用充滿戒備的目光看著他們，上下打量。小主管連忙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老板。”
潘俊主動朝他伸出手：“叫我John就行了。”
李越霆伸出一隻手，看起來還是很小心地握住了潘俊的手：“我叫阿棟，何國棟。”
“何先生您好，您請坐”，潘俊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招呼李越霆坐下，他自己坐在另外一側的沙發上，笑著問：“聽說，您有一件家傳寶物，想要交由我們代為拍賣？”
李越霆點著頭，小心翼翼把玉牌取出來，擱在茶幾上，然後慢慢打開蓋在上麵的手帕。
潘俊一眼看過去，眼神便跟著變了。李越霆看到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就仿佛是蒼蠅看到了蜜糖一樣，再也不能將目光移開。
“這個，是我家傳的，說是乾隆朝的”，李越霆故意把玉牌的朝代說錯，潘俊頓了一下，開口問道：“我可以看一下嗎？”
李越霆點點頭，做了個恭敬的姿態：“您看吧！”
潘俊將玉牌端在手中，沉甸甸的白玉隱隱有溫度流轉，他仔細看了看玉牌的雕工和花紋，這才答道：“這應該是一枚白玉鏤雕鳳紋長宜子孫牌，年代從乾隆到嘉慶年之間，具體我也不好斷定。”
李越霆立刻露出滿懷期待的眼神：“那能賣多少錢？”
潘俊估量了一個差不多的價格，然後又耐心解釋了拍賣行收取傭金的標準，李越霆幹脆裝出什麽都聽不懂的模樣，一口答應，把所有事情都交給拍賣行負責。
於是潘俊安排人給玉牌拍照，又讓人準備好各種委托文件，因為李越霆不肯把玉牌留下來，所以隻能交換了電話，簽好委托書，隻等著拍賣開始前再聯係。
潘俊親自送李越霆上電梯，李越霆看著電梯門合上，才從口袋裏掏出潘俊給他留的名片，在胸前藏在紐扣裏的攝像頭前晃了晃。
蘇雲時點點頭，把潘俊的電話號碼輸入一個軟件當中，鎖定了位置。
李越霆乘電梯一直下到停車場，很快找到車子的位置，拉上車門，朝著蘇雲時和葉顏笑了笑，抬手把玉牌掏出來還給蘇雲時：“呐，還給你。”
蘇雲時把東西收進保險箱，隨手扔在車座上，葉顏把車開起來，問道：“需要去銀行重新存起來嗎？”
蘇雲時搖搖頭，拿過電腦把有關他們行蹤的監控畫麵清理掉，一邊道：“那是假的，不用存。”
蘇雲時不以為然地“哦”了一聲，隨口解釋道：“玉確實是和田白玉，但不是乾嘉年間的，是三年前，我做的。”
葉顏雖然知道蘇雲時有這個手藝，但還是覺得很驚訝：“你做的？潘俊也沒看出來是假的？”
李越霆似乎明白了什麽：“果然，我就知道是這樣。”
蘇雲時微微一笑：“這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我隻是按照你說的辦了而已。”
葉顏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腦海中忽然隱約浮現出一些與那塊白玉鏤雕鳳紋長宜子孫牌有關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