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念之差悔前路

葉顏並沒有懷疑李越霆的猜測,因為從他們第一次見麵起一直到現在,他從沒有錯過,他的大腦就仿佛是一個精密而龐大的儀器,不斷從那些旁人幾乎很難察覺的細枝末節當中抽取過濾出有用的信息,然後推斷並佐證他的結論。

這次她仍然相信他的判斷,也尊重他的決定。所以,她並沒有立刻問他為什麽懷疑張國強是假的,而是看了一眼門口,回過頭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在等他下一步的行動?”

李越霆點了一下頭,笑容滿滿地說了句:“我們守樹待兔……”

葉顏眼前一黑,忍不住以手扶額開口糾正:“是守株待兔啊老李!”

李越霆窘迫地低下頭揉著後腦勺上的頭發,硬著頭皮十分尷尬地解釋:“差不多啦,差不多啦!”

蘇雲時萬分鄙視地丟過來一句“意思差多了”,沒給李越霆還嘴的機會,立刻收斂語氣,一本正經地開始向兩人通報起四個竊聽器的情況:“張國強回屋之後打了一個電話,跟對方說‘他們來了,一定是他們來了’,‘我們的秘密看來已經藏不住了’,‘我們該怎麽辦’,‘要不要殺了他們’這幾句,後來對方可能是跟他說了要過來,他就答了一句‘我等你’。”

“哦?看來我們這趟真是來對了呀!”

李越霆說著背負雙手在房間了晃了幾圈,找到開關,隨手把燈給關了,嘴裏念念有詞:“張國強不是張國強,鎮子裏還藏著他的同謀,當年一定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才讓他們隱藏身份,躲到這裏來。”

房間裏頓時一片黑暗,葉顏凝眉,似乎有些不適應:“那麽張國強所說的這個‘他們’,你覺得會是誰呢?”

“也許是上次跟我們交過手的那一位”,李越霆轉夠了,於是把自己重新扔回到**,感覺到鼻息裏還盈滿了葉顏身上的香氣,她從不用那種十分嗆人的香水,身上的味道大多是淡淡的薔薇又或者是茉莉花香,聞起來十分舒服。

這會兒黑暗漸漸散開,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仿佛給所有事物上都蒙上了一層薄霧。葉顏愁得扶額,那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敵暗我明,確實很讓頭痛:“又是他們啊!怎麽陰魂不散的!”

李越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語氣難得軟糯:“小蘇啊,我記得你上次發文件的時候有掛木馬哦!”

蘇雲時幹脆地“嗯”了一聲,舉著望遠鏡四處張望:“掛了兩個,不過對方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一些,即時生效的那一個被他發現了,另一個要在電腦裏潛伏四十八小時之後才會自動運行,所以,還要再等幾個小時。”

葉顏看了看表,忽然明白了些什麽:“所以你最近一直補眠,是為了今晚要趁著木馬發作的機會,入侵他們的電腦?”

蘇雲時波瀾不驚地回答了一聲“是”,從背包裏摸索半天找出一盒牛奶來喝,他為了今晚已經準備了挺長時間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必須要靠著這一把翻盤,否則文物獵人的麵子往哪兒擱?

李越霆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忍不住感歎道:“看來,今晚必然要熱鬧了!趁著現在安靜,趕緊補個眠吧!否則一會兒可就睡不成了呀!”

說著又朝葉顏勾勾手,故意不正經地調笑道:“要不要一起睡?床很寬呢!”

他其實本意是逗逗葉顏,看看她害羞臉紅又或者是氣鼓鼓惱火的模樣,然後就主動把床讓出來給她先休息的,結果沒想到葉顏卻十分坦然地回答了一句“好啊”,當即幹脆利落地往**一坐,隨手把長裙的裙擺收攏好,直接就從李越霆身邊抽走一個枕頭,真的大大方方地在他身邊躺下了。

李越霆從後背一直僵硬到腦袋,如花美人就睡在身旁,這下反倒變成他尷尬了,他搓著手不敢往身邊看,起來又不是,繼續躺著也不是,正在把腸子都糾結打結的時候,蘇雲時的一句話及時救了他:“老李,有人來了。”

他當即跟裝了彈簧一樣從**竄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著窗往外看去,窗外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下來,借著昏暗的燈光,能看到張國強正躡手躡腳地跑出去開門,進門那人比他高出稍許,也是一頭花白頭發,身後跟著幾個年輕人,他們動作都放得很輕,張國強把他們領到房間裏去,中途還朝他們的房間這個方向指了指。

葉顏聽到動靜,剛要起身跟上來,李越霆轉過身朝她搖了搖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跳過來坐在她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先別動,先聽聽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蘇雲時立刻向他們通報:“張國強說在你們的茶水裏下了迷藥,等到半夜你們睡熟了的時候,先過來把你們綁起來,然後再跟你們問話……”

李越霆忍不住撇嘴:“問什麽?問我分不分的清他們到底誰是張國強誰是周峰嗎?”

葉顏啞然失笑:“我估計他們是想問問我們的企圖吧?如果條件合適可以合作,如果不行,那就殺人滅口好了。看來,他們是把我們當成威脅他們的人了。”

李越霆聽了葉顏的話,忽然開始興致勃勃地摸下巴:“聽你這麽說,我倒是有個主意。”

葉顏見他一雙眼睛裏閃爍著狡詐的神色,心中立刻明白,這隻狐狸肯定是又想到厲害的招數來騙人了。果然李越霆又興衝衝地說道:“既然他們認錯了,我們就按照錯的方式演下去吧!”

蘇雲時“嗯”了一聲,總結道:“將錯就錯。”

李越霆很認真地跟著重複了一遍:“對,將錯就錯。”

很難得竟然沒有說錯,葉顏想,應該是老師教的好,可惜李越霆隻會跟著念,讓他運用自如什麽的就幹脆別想了,偶爾用對一兩個就算是不錯了。她在心中很快理順李越霆的打算:“你的意思是,我們冒充那些人的身份,然後向張國強套話?”

李越霆點點頭,張國強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們已經掌握了那些秘密,所以才會表現的如此不安。顯然之前曾經有人給了張國強一些警告,所以他和葉顏上門的時候,被人認為是來找茬的,說起來也是行得通的。

可是依照“那個人”行事的風格和手法,此刻張國強應該早已經落在了他們手中,怎麽還可能好端端的在家裏設好了圈套,等著人往裏麵跳?李越霆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兩遍,還是覺得某些細節經不起推敲,但是時間緊迫,他也就沒去細想,隻是點點頭,順著葉顏的話往下說:“一會兒我們裝睡,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葉顏不太放心地:“那要是他們把我們綁住了呢?”

在逃生這方麵,她確實是不太擅長啊!

李越霆當即把指尖一翻,薄若紙片的刀鋒寒光一閃,他勾著唇一笑,衝著葉顏做了個揮刀的動作,語氣堅定而驕傲:“有我在,沒有人能綁得住你。到時候,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他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認真地盯著葉顏看,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起來極具**力。葉顏被他炙熱的目光看得臉頰發燒,連忙低下頭去,小小聲地“嗯”了一句。

“先歇一會兒吧,他們沒那麽快來的”,李越霆收了刀片,忽然仿佛想起了什麽,問道:“現在幾點了啊?”

葉顏看了看表,時間不算早了,讓她忽然覺得有些倦意,答道:“10點12,怎麽了?”

李越霆笑得眼角泛起一排小褶子:“他們怎麽都要半夜才能動手,時間還早,你睡吧,我守著就好。”

說著笑出一排白牙齒,用力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葉顏知道兩個人此刻距離近一些更容易互相照應,於是也不扭捏,在李越霆身邊和衣而臥,隻是側身以背對著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其實她睡不著,但是躺在這個男人身邊,會讓人覺得莫名安全。

李越霆靠在床頭,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當作枕頭,無盡的黑暗裏,他的眼睛依舊閃閃發亮,如同海天盡頭,永遠為航船照耀前路的燈塔,那樣的明亮,在黑夜裏,永遠不會熄滅。

蘇雲時的聲音攜著如同月光一般的輕柔緩緩響起:“他們已經商定,要在十一點半動手。有個人正往你這邊走過來,應該是來探路的。”

李越霆會意地躺下,翻身一手搭在葉顏的腰間,他原本隻是想要讓自己的睡姿看起來自然一點,但伸出手去,便再也無法收回。少女身上的衣料沁涼柔滑,他的腦海裏禁不住回憶起葉顏穿著旗袍的模樣,黛色亞麻包裹的身體,帶著翠色玉鐲的皓腕如雪,年輕而充滿韻味,那是他最喜歡的,古典的美感。

感覺到心底按耐不住的躁動,李越霆用力咬住了下唇,刻意調慢了呼吸,整個人很快平靜下來。

葉顏忽然在黑夜裏睜開眼睛,眼底波光輕顫片刻,那隻手帶著讓人心跳加速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卻仍能感受到掌心灼熱溫度,沿著肌膚一路燒到心底。

她的唇微微張開,顫抖片刻,終於什麽都沒有說,而是重新又合上了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在黑暗中無聲等待,李越霆一直睜著眼睛,望著葉顏的背影,一想到要保護她,困意於是漸漸散去,神誌越發清醒。而葉顏原本硬撐著不敢睡去,可那一刻仿佛時間靜止,光芒退散,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在耳畔清晰平緩,一聲一聲,此起彼伏,萬籟俱寂,她覺得濃重的倦意逐漸將自己籠罩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真的睡著了。

所以當有人破門而入的時候,隻有李越霆一個人是清醒的,不過他早已經得到蘇雲時的示警,所以裝出熟睡的模樣,毫無防備地被人捆了個結結實實。葉顏自然也不例外,她是被繩子勒緊了手腕的時候才徹底醒過來的。李越霆和葉顏被扔在**,肩膀抵著肩膀坐在一起,麵前是張國強和他那個同伴,以及三個看來打扮樸實的年輕人。

門口還有一個放風的,李越霆想到蘇雲時剛剛給他報的數,心中計算著擺平這撥人得需要多少時間。

“你們想幹什麽?”

葉顏睡意仍未徹底褪去,又被繩子勒的手痛,語氣有些暴躁:“原本以為您是好人,沒想到竟然心懷不軌!”

她這話大部分是朝著張國強說的,擺明一副無辜的語氣。張國強拖過一張椅子,金刀大馬地坐下,看起來還有幾分當初當兵時的英武架勢:“應該是我問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李越霆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冷笑道:“我隻想找真正的張國強。不過,你不是張國強,你應該是周峰吧?”

他輕描淡寫地就揭破對方處心積慮隱藏多年的秘密,這讓周峰有些驚慌:“你胡說什麽!”

李越霆無辜地聳肩:“壯族才有釀米酒待客的習慣,尤其喜歡在米酒裏放豬肝一類的食物佐酒,張國強是土生土長地湖州本地人,怎麽會有這種習慣?從一進門聞到米酒香,看到酒壇子開始,我就在懷疑你不是張國強了,所以,我借口對米酒感興趣,參觀了你的廚房和酒窖,廚房的菜板上有豬肝碎屑,酒窖裏有一批新封口的酒壇,我猜,這是你今天新釀的酒,對嗎?”

“我們拿到為數不多的資料裏,記載了你們每個人的履曆,周峰才是廣西人,壯族,你盜用了張國強的身份,為什麽?”

葉顏見周峰的額頭冒汗,看起來表情有些緊張,顯然是被李越霆給唬住了,於是趕忙跟著往下問,言語間保持了壓製對方的氣勢:“你給葉老講的那個故事,並不是真的,對不對?”

周峰被問得有些結巴:“不、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

然而李越霆剛想再接著問下去,就聽到周峰身邊那個男人開口出聲,堅定有力:“你們到底想要怎麽樣?不是說隻要我們同意跟你合作,就會幫我們保守秘密嗎?”

這聲音看起來十分沉穩,比起周峰,也顯得更能鎮得住場麵。

李越霆目光迅速收斂,眉頭緊皺,他立刻就明白了,這是有人用周峰他們的身份秘密做威脅,於是麵不改色地把話往回圓:“對於合作,我一直是很有誠意的,但是你們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麽想的。”

他說著還不忘揚了揚被緊緊綁住的雙手,挑釁似的揚起嘴角。

周峰苦笑:“不是我們不答應,是你的要求,我們確實做不到。”

葉顏看他的神色倒是十分真誠,不像是在撒謊,於是心念一動,跟著套話:“既然這樣,不如雙方各退一步,你現在說清楚,你們能做到什麽程度,我們再衡量一下,看看這個條件我們是否能接受,你覺得怎麽樣?”

李越霆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要說套話這件事,葉顏絕對是個中高手,要換了他,估計也是要這麽問的,說不定還問不到這一步。

“我們隻能……”,周峰剛想開口答話,被身邊的男人用力撞了一下,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不相信你們會保守秘密,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李越霆本來滿心期待地等著聽對方的答案,結果全都落空了,於是相當不滿地撇嘴:“如果你殺了我們倆的話,我保證,你們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很快就會知道你們的行蹤……”

一邊說話,腦子也跟著轉得飛快,既然周峰喬裝成張國強的身份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那麽,他一定是在躲什麽人,他害怕見到那個人的具體原因,就是能鉗製他的最佳手段。

“你……”,男人聽到此處勃然大怒,頓時一步上前,抬手用力扯住了李越霆的衣襟,將他一把拖到自己麵前,五指宛若鷹鉤,當即緊緊扣在了他的喉嚨上,用力收緊:“你說什麽!我殺了你!”

李越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隻覺得喉嚨劇痛,當即痛苦的漲紅了臉,雖然被綁住了雙手,可還是不甘示弱地屈膝朝著對方撞了過去!男人的身手竟然也不俗,當即抬手擋開了李越霆的凶猛攻擊,反手扯著他的肩膀,身子一低,用力向下摔去!

砰的一聲,李越霆的後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忍不住咬牙硬是咽下了那一聲痛苦的悶哼,剛想再掙紮,男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人上前牢牢按住他的手臂,將他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葉顏見李越霆被製住,心中焦急,身子一低就往那男人的方向撞了過去!對方顯然是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身手,毫無防備因此被撞了個正著,葉顏緊跟著回身一腳飛踹,將李越霆身後那兩人踹倒一個,李越霆與她默契十足,當即身子一扭,從另外一人的鉗製下逃脫出來,閃身至那人身後,雙手並掌重重砸下!

那人應聲倒地,葉顏快步靠到李越霆的身邊,關切道:“沒事吧?”

那男人冷笑,言語間頗為欣賞:“倒是有兩下子!”

李越霆搖搖頭,側身擋在葉顏身前,與那人目光對峙:“既然我們都想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麽,不如打個賭吧!”

蘇雲時的聲音適時傳來:“已經追到了周峰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一封短信,上麵寫著‘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保證今後你將永無安寧’,短信的署名是——J先生。”

李越霆和葉顏不約而同的心中一動,這個神秘的J先生又一次出現了!

“至於通話記錄,最近24小時周峰都在跟同一個號碼頻繁聯係,這是一張新卡,似乎沒辦法通過手機號碼確認對方的身份。”

看來,對方是有意隱瞞身份,李越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似乎是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並不擔心:“我輸了,我們隨你處置,我保證不會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你輸了,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怎麽樣?”

男人認真而嚴肅地打量了李越霆一番,顯然看不透他到底在耍什麽花招,但是李越霆提出的條件顯然具有很大的**力,他還是忍不住追問:“賭什麽?”

葉顏也跟著看過去,心中忍不住好奇,蘇雲時那裏查不到關於這人的線索,李越霆卻依舊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隻狡猾的狐狸此刻究竟在想什麽?他打算用什麽方式讓對方乖乖俯首稱臣呢?

李越霆雙手十指交扣,笑吟吟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定,目光徑直盯著對方,答道:“一會兒,我會向你提三個問題,到時候隻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三個問題之後,假如我能猜對你的身份,就算我贏,如果猜不出,算你贏!不知道你是否有膽量,陪我賭這一把?”

男人笑著稱讚道:“聽起來倒是很有趣!”

“那麽,還請周先生為我們做個見證”,李越霆接著說道,邊看向周峰,周峰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見男人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可了李越霆的意見,於是點頭道:“好。”

李越霆艱難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摸索了一陣子,終於取出一支鋼筆,葉顏記得那支筆似乎是蘇雲時之前用過的那一支,見他把筆遞過去,解釋道:“請您在手掌上寫下答案,方便一會兒與我核對。”

男人把筆接過去,想了想,便取下筆蓋,背過身去在掌心寫起字來。他也知道這是個十分的大膽的舉動,但是他骨子裏卻依然對於這樣的挑戰躍躍欲試。這樣一場賭局,夠刺激,也夠有趣,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絕不相信麵前這個年輕人能在三個問題之內就猜出自己的身份。

李越霆看著他寫完,又把筆還給自己,於是接過去重新揣進口袋裏,從容問道:“那麽,我可以開始提問了嗎?”

男人點點頭,李越霆於是笑道:“1978年5月4日當天,你跟周峰一樣,也在阿波丸號沉船遺骸打撈現場嗎?”

男人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李越霆似乎是早就知道他會給出這個答案一樣,笑眯眯地接著問道:“那麽,你和周峰一樣,為了保命,都在頂著別人的名字生活,是嗎?”

男人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原本堅定嚴肅的臉上此刻看起來堅冰融化了不少,他沉聲開口,答道:“是。”

葉顏覺得自己還是一頭霧水,心跳如同擂鼓,緊張不已,已經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李越霆真的能這麽神奇地猜對答案嗎?

李越霆不緊不慢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這才悠悠開口:“張國強是你們殺的,對嗎?”

男人的臉色突變,周峰更是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你怎麽會知道?”

他們一開始隻是以為自己頂替張國強身份的秘密被人識穿,沒想到,就連他們殺人的事情,對方都已經知道了!

不能留著他們了!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李越霆似乎是看穿了這兩人的心思,語氣輕快地笑道:“假如你們想要殺我們滅口,不如等我說完了答案再殺,應該也不算晚。難道你們不想聽聽看,我到底猜到了什麽樣的答案了嗎?”

蘇雲時的聲音在這時候再次響起:“已經對比過了,你猜的沒錯,果然是他。”

葉顏也聽到了蘇雲時的話,但是仍是覺得雲霧繚繞,聽不懂他們倆到底對的到底是什麽暗語。但是聽到蘇雲時說出“你猜的沒錯”這句話,她立刻就對李越霆充滿了信心。經過蘇雲時確認的答案,一定是對的。

男人朝著僅剩的那個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掏出一把短匕首,走過去抵在葉顏的脖頸上,葉顏隻覺得一陣冰涼寒意,刀鋒緊貼皮膚,她不敢動彈,隻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越霆。李越霆給了一個“放心”的安慰眼神,轉頭看向男人,緩緩給出他最後的答案:“我想,你真正的名字,應該是張毅吧?”

周峰的眼神巨變,仿佛萬丈高牆在瞬間崩塌,李越霆隻看他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他確實是猜對了。

張毅雙唇顫抖,四肢僵硬,喃喃道:“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猜到?”

“5月4日,你並不在打撈現場,這一點你並沒有說謊,因為你是之後才到的。張國強和周峰從沉船中打撈上來的物品當中,有一塊清代的玉器,是個類似掛墜環佩類的東西,上麵刻著奇特的花紋。你是文物鑒定尤其是玉器鑒定方麵的專家研究員,所以,為了弄清楚這塊玉的來曆,工作小組特意邀請你到現場參與鑒定,當你看到這塊玉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些非同尋常的線索……”

李越霆話鋒一轉,原本還娓娓講述,這會兒立刻語氣就銳利緊張起來:“你把你的發現告訴了工作小組,不久之後,你開始發現有人想要殺死你,當然,那時候不隻是你,還有周峰,他應該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他說著看向周峰,見他流露出認同肯定的神色,於是繼續說下去:“你們發現那個想要殺死你們的人是張國強,所以,你們反過來殺死了他,然後,你幫助周峰偽裝成張國強的身份,不對……”

李越霆說到這裏停了停,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再度看向張毅:“應該是說,你們的同伴,幫助周峰偽裝成張國強的身份,也幫你更換了新的身份,讓你們能暫時逃開追殺,躲起來繼續生活,對嗎?”

張毅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垮下來:“是的,你說的沒錯。”

他看向李越霆,沉聲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J先生,今天,我們就更不能放你們離開了。”

葉顏心中警兆忽現,她此刻還受製於人無法動彈,冰冷的刀鋒似乎下一秒就能劃開她嬌嫩的皮膚,割開她的喉管,飛濺出滾燙而殷紅的鮮血。

但是李越霆並沒有慌張,相反的,他還是笑得十分從容,但是嘴角輕揚之間,他已經大步邁出,整個人如同鬼魅的影子一般自周峰身邊掠過,徑直逼向張毅的身側,張毅察覺時已經來不及,李越霆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讓他毫無反抗的餘地,頃刻之間,李越霆指縫中捏著的刀片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那如同紙片般薄卻格外鋒利的武器,寒冷中仿佛透著嗜血殺戮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李越霆的聲音緊貼著他的耳畔一字字滑落,竟是毫無掩飾年輕男人原本的聲線,硬朗中帶著幾分磁性:“有幾件事情,我想我必須要先告訴你……第一,我能幫助你們,永遠擺脫你們的過去,讓你們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第二,你們發現的玉塊,其實還有另外一塊,它們確實關乎一個重大的秘密。第三,我不是J先生,我是盜門的傳人,我來這裏,隻是為了找出所有謎團的答案。”

“盜門……你是盜門的傳人?”

張毅的身體在不住顫抖,顯然李越霆所說的話給了他很大的震撼。葉顏心中卻十分清楚李越霆這一席話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什麽盜門傳人之類的鬼話,恐怕都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吧?

既然看懂了鳳凰尾羽的圖案,張毅顯然已經知道了盜門的存在。李越霆亮出的這個身份,足夠以假亂真。

蘇雲時這時候輕聲笑了起來:“果然是撒謊不打草稿,盜門分為南北兩派,南派傳女不傳男,北派傳男不傳女,講大話之前,你可要先弄清楚,你到底是哪一派的傳人!”

表麵上是挖苦,但是實際上,卻是在出言提點李越霆說話要謹慎,不要給對方留下任何破綻。李越霆心領神會,立刻答道:“沒錯,我是北派盜門的傳人,所以請相信,我們並沒有惡意,之前確實是得到葉老的介紹才來拜訪,希望了解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周峰此時回憶起葉成儒登門拜訪的情景,忍不住感歎:“葉老德高望重,風采氣度令人折服。”

李越霆的目光悠悠飄向葉顏,滿眼隻寫了一句話:“聽不懂,求翻譯”。

葉顏朝他使了個眼色:看不到我還被人挾持著嗎?怎麽給你翻譯?

正被李越霆挾持的張毅眼神猶豫不定,畢竟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全部秘密,雖然嘴上說並沒有惡意,但是誰也保不準到底對方到底有什麽樣的企圖。他前半生效力國家,卻因為阿波丸號沉船打撈才落得個有家歸不得的結果,而李越霆卻說,他能夠讓他們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這顯然是他們內心深處最為渴望的東西,極大的**。

隻是,如今敵我不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相信那個人。

“相信我們吧!”

葉顏及時看到了張毅的臉色,於是也跟著勸了起來:“否則,等到他們來了,你們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這幾天裏,跟阿波丸號沉船有關的知情人正在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滅口,難道你們也想被滅口嗎?不如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吧,所有麻煩也都讓我們來處理,你們可以恢複你們原本的身份,與家人團聚。”

李越霆十分欣賞葉顏的說話方式,這種時候,說什麽大道理其實都不如直接告訴他們,你不跟我們合作,沒人幫你扛著,隻有死路一條;跟我們合作,有我們在,所有麻煩都能幫你解決掉,不用擔心。

當然,他也並不知道葉顏這個連忽悠加嚇唬的說話方式,其實是跟蘇雲時學的。隻不過,葉顏說出來要溫柔許多,不像蘇雲時那樣簡直就是毫不客氣地朝對方亮刀子往下戳。

此刻那個挾持葉顏的年輕人被這一係列發生狀況搞得有些混亂不知所措,原本抵著葉顏脖子的匕首也鬆開了一些,李越霆當即朝著葉顏使了個眼色,葉心領神會地衝他眨了一下眼睛。

李越霆收到葉顏的訊號,於是清了清嗓子,語氣悠揚地笑道:“不如大家都冷靜五分鍾,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要怎麽選。”

他說著主動抬起了抵在張毅脖頸上的刀片,與此同時,葉顏驟然發力,雙手緊緊擒住那人抓著匕首的手腕,狠狠捏住用力一折!

匕首應聲落地,葉顏身子迅速地轉過半個圈,將男人的手臂扭成一個十分詭異刁鑽的角度,然後手腕往上一推!隻聽“哢嚓”一聲,男人的胳膊當場脫臼,抱著手臂痛的慘叫出聲來!

“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兒!”

年輕人還想掙紮,葉顏反身一腳將人踹到在地,上前踩住了他的後背,讓他趴在地上完全沒辦法動彈。

李越霆這時候已經快速退到葉顏的身邊,指尖銀光一閃,原本綁縛葉顏雙手的繩子立刻斷開,她三兩下就把雙手掙脫開來,然後立刻抬手,把李越霆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

“張毅,不要猶豫了。”

李越霆的雙手終於可以自如活動,十分高興地揉著手腕,張毅與周峰對望了一眼,眼神交換,終究張毅的態度軟化下來,語氣也低沉下來:“你說你是北派盜門的傳人,有什麽證據?”

“南北兩派,各有一塊玉,上麵刻有鳳凰尾羽的圖案,作為身份的標記。”

李越霆說著將手一抬,自指尖垂下半圓玉塊,葉顏當即就驚呆了,這不是被人搶走的那半邊鳳凰尾羽的玉塊嗎?怎麽會又回到了李越霆的手中?

張毅和周峰看到李越霆手中的玉塊當即就雙目發光,再也沒辦法將眼睛移開。李越霆十分大方地上前將玉塊送到兩人的手中,雙手抱胸站在一旁,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葉顏此時百感交集的表情。

張毅當日曾經鑒定過打撈上來的那塊玉,對玉質和雕工都十分熟悉,他指尖顫抖地在花紋上逐一摸索,呆滯半天,終於緩緩長歎一聲:“沒錯,是一模一樣的!”

李越霆淺淺一笑:“所以二位,我們終於可以好好坐下來聊一聊了,是嗎?”

張毅盡管依依不舍,但還是將玉塊送還到了李越霆的手中,揮手示意那三個年輕人可以先出去。李越霆把玉塊托在掌心,轉身珍而重之地送到葉顏麵前,用眼神示意讓她先收著。葉顏雖然心中十分詫異,但畢竟有外人在場,不好開口仔細詢問,於是隻是默默地伸手接了過去,然後退後站在一邊。

張毅朝著客廳的方向一伸手:“這邊請!”

危機暫時解除,接下來的時間,他們要好好地聽一聽那個發生在1978年5月4日的故事了。

首先陷入回憶的是周峰,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他還是覺得那些事情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他還記得,那一天,海上風平浪靜,天氣晴朗,是難得的好天氣。打撈工作組按照原定計劃,共派出20組潛水員,下潛到水下70米深的位置,在他們剛剛發現的阿波丸號沉船遺骸上進一步展開搜尋和打撈工作。

周峰和張國強那天恰好被編在一組,他們都是擁有一流潛水技術的軍用潛水員,很快就下潛到了指定位置並且在區域內展開搜索。周峰很清楚的記得,他們在船艙的左側位置發現了一道暗門,這是一個暫新的發現,於是他們興衝衝地摸索了進去。

深海無盡的黑暗裏,唯有頭上的探照燈是亮的,一抹圓柱形的白光依次照亮交疊倒塌的船柱,殘破被海水浸泡腐爛的木板底下,壓著一具隻剩半幅隻剩白骨和殘破碎布的屍骸。屍骸上金色的細鏈環繞,墜著一塊溫潤如水的玉塊,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出令人驚豔的流光溢彩。

盡管不是文物專家,但是周峰和張國強在第一眼看到那塊玉的時候,就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同樣的推測:這塊玉,一定很值錢!

他們將玉和屍骨一起帶了回去,交給了同行的文物專家進行鑒定,因為幾位專家對玉塊的鑒定結果存在差異,於是,打撈小組特別邀請了一位玉器鑒定的權威專家,時任故宮博物院文物管理中心研究員的張毅到場,對玉塊進行了二次鑒定。

張毅很快斷定,這塊玉出自明清時期,材質和雕工都是上乘,隻是無法通過這塊玉確認主人的身份,隻能依照慣例,從沉船事故死亡名單中做進一步核對。

完成任務返回北京之後,張毅依舊對這塊古玉念念不忘,他總感覺那詭異奇特的花紋像是在向自己傾訴一個深沉而偉大的故事,抱著這份好奇心,利用職務之便,張毅開始大量翻看查閱起了有關於阿波丸號沉船事件的相關資料,機緣巧合之下,竟然讓他看到了一張當時阿波丸號在新加坡啟航時的舊照片。那張照片上,一位日本軍官正挽著一名身穿對襟旗袍的年輕女子站在船頭照相,而那個女子的腰間,正掛著這樣一塊玉!

經過查閱資料,張毅斷定,照片上的日本軍官是當時負責運輸貨物上船的日本陸軍中將稻田正純的第一副官小野林,而那位年輕女子是他的女友美惠子。當時負責運輸貨物的運輸公司,正是美惠子的叔叔開的。

聽到這裏,李越霆和葉顏忍不住對望了一眼,彼此以眼神交流,都無法掩藏目光中的震驚之意。

美惠子的身上,怎麽可能戴著盜門當家掌門才有資格佩戴的信物?

李越霆忽然想起當日看到的那張《南華早報》,孔天明曾經點名聲討那幾位疑似幫助日軍運送財物的賣國漢奸,其中包括夏之清、金莫華等人,所以說……其實南北兩派的盜門中人也曾經幫助日軍運送貨物以及搜刮的文物財寶嗎?

那麽,為什麽最後葉家先輩又會得到那塊鳳凰尾羽玉佩,還留下了通過玉塊就能找到寶藏的遺言?

而葉顏似乎也在那一刻想到了同樣的問題,盜門與價值連城的寶藏,到底有著怎樣不可告人的聯係?而美惠子,又是什麽來曆?

張毅的講述還在繼續,蘇雲時默默地低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距離他設定的木馬自動運行的時間隻剩下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了,想起對方陣營裏也有黑客這件事,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很可能將麵臨一場苦戰。

而且,將是孤軍奮戰。

蘇雲時敲了敲話筒,輕聲提醒李越霆和葉顏:“我要開始了。”

他說著調出電腦中的專用程序,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鍵盤上快速地敲出一條條指令,準備時間一到就開始執行。

這是現在他們唯一反客為主的機會,李越霆清了清嗓子,但不敢輕易打斷張毅,隻是勾起手指,在話筒上變換長短敲了幾下,這是他們向來慣用的暗碼,在無法說話時,也能輕易把訊息傳遞給對方。

隊友全心全意的信任讓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從容不迫的微笑。惡戰又如何?他從來沒有害怕過。

“好,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蘇雲時伸手從背包裏摸索出自己另外一部平板電腦,迅速連接網絡,調試程序。一台電腦佯裝入侵,而另外一台潛藏在幕後,準備隨時趁著對方不備,攻其不意。

李越霆見蘇雲時安靜下來,知道他已經開始準備,於是這才把精神又集中到張毅的講述上麵。張毅在發現了美惠子這個關鍵人物之後,發現自己似乎是走進了死胡同,一切線索到這裏就中斷了,美惠子的身份無法查證,更別說小野林和稻田正純了。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當初發現這塊玉的潛水員張國強,竟然來到了北京,特意到故宮博物院拜訪他,而且,帶來了一個相當驚人的消息。

當初張國強和周峰在找到那塊玉的同時,其實,還發現了另外一樣東西!他們隱瞞了這樣東西的存在,因為其中關乎一個巨大的秘密……

李越霆和葉顏對望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湧起那個答案——寶藏,一定是寶藏!

價值千億寶藏的下落,巨大的、難以想象的財富,足夠**任何一個心底正直的人為之瘋狂和墮落。

“我們那天是第一次下潛到那個區域進行搜索,張國強在檢查船艙的時候,不小心被水草絆了一下,正巧撞到一側船壁,把一扇暗門給撞開了。”

周峰的語氣悵然中帶著幾分失落,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出永無退路的迷途,當時的一念之差,鑄就了選擇之後的萬劫不複。他早已經後悔,可是,命運卻並沒有賦予他後悔的權利。

他們在隱密的船艙裏,找到了一副女性的骸骨,破爛的衣服,刻有神秘圖案的玉佩,以及已經被海水泡得斑駁不堪,但卻依稀能辨認出的,一行被刻在木板上的清秀字跡。

鳳凰之盜本隱於野,然國有危難,我輩義不容辭。

盼後人以此令,重歸故地,尋寶藏,安家國。

夏門之清絕筆

那是李越霆和葉顏第一次聽到有關於寶藏的正麵描述,他們也終於知道了這個以美惠子的身份登船,最終沉屍海底的那個女子的真實姓名。

她是夏之清。

南派盜門向來傳女不傳男,因此曆任當家都是女子,而這一任的夏之清,曾經出現於孔天明的報道和小說當中,是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

“原來,寶藏並不在船上……”

李越霆忍不住出聲感歎,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曆經多次打撈,前後輾轉近70年,可依舊沒有人找到傳說中那些巨額的黃金、鑽石和文物。

“鳳凰盜,盜門”,葉顏抿著唇喃喃低語,當年,一定是盜門出手,將寶藏轉運到某個地方藏匿起來,再留下線索,等待後人去尋找。

張毅與周峰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已經白發斑駁,眼中閃過曆經滄桑的無奈與淒涼。當日的貪欲,導致了他們半生的動**不安。如果時光掉轉,回到從前,他們是否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李越霆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開口道:“人生永遠不可能存在假設,也不可能重來。自己犯的錯,就要自己去彌補。”

張毅轉頭迎上李越霆的目光:“了了這件事,我會去自首。”

李越霆收了收下巴,似乎在表達某種讚許的意思:“既然你這麽想,我就幫你們了結這件事,給你們一個答案。”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了停,葉顏一直在看著他,目光也跟著閃爍了一下,因為耳機裏,蘇雲時在對他們說話。

“老李,格格,我想,恐怕我們必須要走了。”

李越霆的臉色驟然變了,凝眉時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銳利的警覺神色。葉顏也騰得站起身來,嚴肅地看向李越霆,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命令。

對於蘇雲時的話,李越霆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甚至連“為什麽”都沒有問一句,兩個人之間慣有的默契讓他們很快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李越霆低聲問了句:“什麽方向?”

蘇雲時回答:“西北方,十分鍾車程。”

“時間足夠了”,李越霆冷哼一聲,立刻轉向張毅和周峰,語速很快:“敵人來了,帶上你們要帶的東西,馬上跟我們走!”

兩人一愣,葉顏立刻補了一句:“現在不走,我們就隻能等著幫你們收屍了!”

雖然她也不是十分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從目前的狀況和蘇雲時冷到快要結了冰的語氣來判斷,必然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張毅和周峰倒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當機立斷,遣散了他們帶來的那幾個年輕人,然後帶上身份證件,就跟著李越霆和葉顏上了車。

這時候也顧不得夜色濃鬱,四下一片漆黑,李越霆開了遠光燈,照亮了遠處有些曲折蜿蜒的小路,為了避開從西北方向追來的敵人,他大膽地選擇橫穿半個鎮子,從另一邊上了高速路,車速驚心動魄,晃得葉顏臉色都發白了。

蘇雲時此刻眼睛裏明晃晃地跳動的全都是代碼,他與對方的入侵與反入侵的攻堅戰還在繼續當中。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成功的入侵了對方的主機,並且恰好截獲了對方的一次遠程視頻通話內容,這才知道原來對方派出的人已經近在咫尺,他們險些落入敵人精心布局的陷阱當中。

為此蘇雲時當場就怒了,被人逼到要逃跑的份兒,讓他心裏很是不爽。用李越霆的話來說那就是:小蘇很生氣,後果必然很嚴重。盛怒之下的蘇雲時一身冰冷殺氣,對著電腦沉默了片刻之後,決定要大膽地賭一把。

李越霆嚴肅地摸了摸頭,極為認真地回答:“不知道,聽不懂。”

蘇雲時頓時有種想要把電腦扔到李越霆臉上的衝動,竭力忍住了,磨著牙丟下一句話:“那你撐住了,別被追上!”

李越霆瀟灑地拍了一把方向盤:“沒問題。”

從頭到尾葉顏都沒弄明白李越霆和蘇雲時到底在說些什麽,她隻知道小蘇看起來很可怕。她放低了聲音,戳了戳身邊的李越霆:“怎麽了?”

李越霆認真開車,緊緊抿著嘴角一言不發,倒是蘇雲時淡淡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誘敵深入,總歸是需要有誘餌的。”

葉顏知道蘇雲時擅長的是網絡攻擊,他一提到“誘敵深入”,她立刻就回想起蘇雲時那句淡淡的“兩敗俱傷”,當即就猜到他要做什麽了。

蘇雲時在用他們做誘餌,來引對方上鉤。他首先讓對方認為已經成功反擊並入侵了他的電腦,暴露所在位置,但實際上,對方的逐步深入,讓他擁有足夠時間通過網絡鎖定位置,開啟定位追蹤,找到敵人的所在。

都說藝高人膽大,應該說的就是像蘇雲時這樣的吧!

此刻高速公路上燈火通明,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李越霆發現他們的車後麵竟然跟了一輛黑色轎車,側道也有一輛白色金杯麵包車緩緩靠上來,兩輛車一前一右,當場將他擠在了中間!

李越霆斜揚起嘴角,不就是飆車嗎,就算專業飆車的婷婷不在,他也一樣能搞定。

“距離這裏最近的機場是哪個?”

他望了一眼車子的油箱,心裏盤算著對策。葉顏會意地找出電腦來搜索,很快在導航上確定路線:“先到湖州,然後轉蕭山機場。”

李越霆點點頭,葉顏立刻接話:“我來訂機票,我們去哪兒?”

李越霆思索了片刻,答道:“買去北京的機票,把航班告訴小白,讓她來接我們。接下來的事情她會幫我們安排,順便我們去看看韓三兒給我們留下什麽線索沒有。”

葉顏心裏有很多疑問,但知道現在還不是提問題的時候,立刻轉頭去喊張毅和周峰,要他們的身份證號,然後迅速地給所有人定好了機票。

李越霆在後視鏡裏打量著此刻正追著他們不放的兩輛車,麵包車一直試圖從側麵撞上來,逼停他們的車,而後麵那輛黑色的轎車隻是保持著勻速跟著,這讓他根本沒辦法減速或者突然刹車。

唯一的辦法隻能是向前,李越霆把車速又飆高了一些,葉顏頂著一張蒼白的臉,把確認好的路線拿給他看。

“找到了”,蘇雲時的聲音雖然低沉而且帶著濃重的疲憊感,但依舊能聽得出深藏其中的興奮,他額前的頭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但是一雙眼睛裏卻閃著瑩亮的光,這場仗,他終究還是贏了!

說話間他又連著兩次加速躲避對方的襲擊,蘇雲時終於騰出空來,放下自己的電腦,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包紙巾抽了一張擦臉,一邊把窗子拉開一條縫往外看去,語氣仍是懶洋洋的:“陣仗不小啊!怎麽跟狗皮膏藥一樣?”

“狗皮膏藥?”

李越霆摸了摸頭,思索消化了一下這個詞語的意思,然後點頭附和:“確實很像。”

“能不能想個辦法解決一下啊?就算是膏藥也得想辦法撕掉吧?”

葉顏被晃的有些頭暈,半捂著嘴巴靠在座位上,看起來臉色很不好,不太舒服的樣子。

蘇雲時比她好不了多少,隻不過他本來就很白,這下看起來更是連半點血色都沒有,乍一眼看上去挺嚇人的。他抿了抿唇,抬頭開始在車廂裏四處看,好像是在找什麽的樣子。

李越霆從後視鏡看到蘇雲時的動作,頓時嘴角一揚,笑著問道:“小蘇,你是在找早上我們買的報紙嗎?”

報紙是他們買來打發時間用的,葉顏看了一眼蘇雲時,迅速加入了尋找的隊伍當中,她記得報紙被順手扔在了某個座位底下,於是伸手摸索著果然給掏了出來,然後遞給了蘇雲時。

蘇雲時把報紙拿在手裏,就聽到李越霆又接了一句:“我記得吧,後麵應該還有幾瓶沒喝完的純淨水。”

這下不僅是葉顏露出了笑容,就連張毅和周峰也都笑了,見過不走尋常路的,可沒見過這麽不尋常的打法。

葉顏於是跟著湊熱鬧:“不然把你的那兩盒方便麵也用上吧?”

李越霆眉頭頓時緊皺起來,倒是蘇雲時很開心地去找方便麵,一邊興致勃勃地解釋道:“方便麵就算了,不過調味包倒是可以用得上。”

李越霆憂傷地被收繳了方便麵,一邊不滿地抱怨:“你們幹脆再找幾個雞蛋來吧!”

蘇雲時淡淡回答了一句:“泡麵加雞蛋沒用,你又沒帶鍋。”

李越霆覺得自己竟然被噎著了,於是翻了個白眼,決定繼續認真開車。

葉顏身手敏捷地從副駕駛的座位直接爬了過去,湊到蘇雲時旁邊,跟他一起開始搗鼓起來,張毅和周峰也自願加入,詢問能幫得上什麽忙。蘇雲時於是淡淡開口吩咐了兩句,大家就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李越霆連續閃過對方的圍追堵截,車頭側麵被撞出了一道深深的凹陷,他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快快快!再這麽下去,保險杠要被撞掉了!”

幸好他們租用的是一台性能極為不錯的商務車,車身厚實,換句話說就是抗撞。

蘇雲時抬頭看了一下窗外,因為天太熱,那輛麵包車副駕駛的車窗是開著的,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分派任務:“格格,你們都到後麵去,老李,我喊開始,你就把後備箱的門打開,然後,加速往前開,越快越好。”

葉顏抱著四個倒空了的礦泉水瓶,與捧著一堆報紙的周峰和張毅對視著點了點頭,蘇雲時抬手把麵前的車窗拉下一點,手掌緊緊握著,抿著唇等待時機。

“準備……”,蘇雲時拖長了尾音,盛夏時節,就算到了深夜也一樣熱風滾滾,從車窗縫隙擠進來撲在他的臉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手將車窗拉到最低:“開始!”

那一聲命令極為果斷,李越霆幾乎是在他話音未落時就打開了後備箱的門,葉顏率先低下身子,將四個礦泉水瓶扔了出去,高速行駛的車輛往往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黑色的轎車司機眼看著從前方滾落過來的水瓶,但卻根本不敢躲閃,隻能硬挺著繼續往前開。

“快點!”

葉顏緊跟著揮了揮手,周峰和張毅立刻把報紙扯開扔了出去!

這邊李越霆已經給車子加速,蘇雲時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神貫注地盯著旁邊的麵包車,在超車的那一瞬間,果斷出手,將手中的那個小紙包迅速地扔了出去!

從高速行駛的車子飛出的礦泉水瓶和報紙,仿佛在瞬間鋪天蓋地地迎麵而來,跟在他們後麵的那輛車的司機頓時就懵了,一張張報紙鋪開爭先恐後地糊在了車前的擋風玻璃上,擋住了全部視線,而這時候車輪不知道碾壓到了什麽,發出重重的砰的一聲,聽起來就像是車胎爆了一樣。

司機下意識地扭動方向盤,一邊踩下刹車!

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車子仿佛完全失控,一頭撞在了路邊的護欄上!

而另一輛麵包車也開始沿著歪歪扭扭地前進路線行駛,蘇雲時關上車窗,吼了一句“關門”,李越霆立刻就會意地關起了後備箱的門。葉顏扭頭往後看,見到那輛黑色轎車已經撞在路邊無法動彈,於是露出喜悅的神色。

蘇雲時拍了拍手,找了一張紙巾開始慢條斯理地擦手,那輛麵包車也完全被落在了後麵,看來他剛剛順手扔過去的方便麵調料包攻擊,還是很有效果的。

一想到司機不停打噴嚏的樣子,蘇雲時立刻就開心起來了,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葉顏卻覺得他此刻的笑容與李樂婷養的那隻傲嬌又精明的貓出奇的相似。

危機暫時解除,李越霆卻絲毫不敢放慢車速,蘇雲時順手接了高速公路的監控鏡頭過來看,見白色的麵包車還是鍥而不舍地試圖追上他們,於是先暫時關了前麵的幾個攝像頭,然後喊葉顏去查導航:“這樣不行,得徹底甩掉他們!”

葉顏很快查了路線,頓時想出一個大膽的辦法:“前麵有個服務區……”

李越霆高興地一拍方向盤:“太好了,咱們去那裏吧!”

在對方看來,他們一定急著逃走,但他們偏偏不這麽做,既然車上打不明白,不如找個地方好好較量一下,也省的麻煩。

蘇雲時確實十分疲倦,他也清楚葉顏是在照顧他的麵子,於是點點頭,答道:“放心吧!”

葉顏動作敏捷地束起一頭長發,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這才隨著李越霆下車。

漆黑的夜色中,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衣,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李越霆側頭靠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葉顏點點頭,側身緩緩隱入一棵樹後。

“小蘇,幫忙盯著點”,李越霆自己也藏了起來,深夜的服務區裏本來就十分寂靜,他壓低了聲音說話,聲音聽起來都十分清晰。

蘇雲時回了句“正盯著呢”,目光仍然直盯著屏幕,鼠標滑過,附近的道路狀況一覽無餘。

張毅坐在後座上看著他氣定神閑地監視著一切,忍不住低聲問了句:“他們到底是誰……”

會是那個發短信來威脅他們的J先生嗎?他要他們交出鳳凰盜的玉佩,可那玉佩早就不在他們手中了。

蘇雲時不緊不慢地打斷了他的話,隨口丟出一個答案:“不是J先生,是潘俊。”

聽到這個答案,除了李越霆之外,另外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驚訝了。那位曾經參與潛水打撈行動,後來移民國外的文物研究員潘俊,竟然就是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主使人嗎?

“怎麽可能是他?”

周峰顯得格外詫異,“當年明明是他幫我們掩飾身份啊?”

聽到周峰的話,葉顏的腦海裏飛速旋轉著無數種可能,最終恍然大悟,評價道:“借刀殺人。”

蘇雲時對於葉顏這種說法十分認同:“獲得線索之後,為了獨占寶藏,對其他知情人,必須除掉,隻不過,當時的潘俊還沒有那種能力,所以,他用了一個非常十分聰明的辦法,他讓你們和張國強都覺得,對方打算要獨占寶藏,殺人滅口。這種威脅逼迫你們不得不先下手為強,殺死了張國強,潘俊又利用他的關係,幫你們改換身份,你們為了不被發現,不得不隱姓埋名,出逃在外。這樣一來,他既當了好人,又能夠讓你們都無法插手尋找寶藏這件事。”

李越霆在黑暗裏笑了笑,潘俊果然是個心機很重的人,經過多年的經營,恐怕他現在的實力已經相當雄厚了,所以這次才打算一箭雙雕,用周峰和張毅引他們上門,然後一次除掉。

不過,蘇雲時這次不但提前察覺了他的陰謀,而且還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查清了他的身份和所在位置。所以,隻要解決了這些追兵,他們就可以順利的殺上門去,把這件事情了結一下了。

蘇雲時抿了抿唇又問道:“你們找到的那塊鳳凰盜的玉佩,是不是也被潘俊拿走了?”

張毅點了點頭,當初玉確實交由潘俊保管,後來的下落,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太好了”,李越霆躲在樹後麵摩拳擦掌,“一共一塊半,一次拿回來,正好省事。”

蘇雲時到了嘴邊的一句“你想的倒是容易”還梗在嘴邊,看到屏幕畫麵上出現了那輛白色麵包車,於是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來了!”

那車緊跟著他們而來,也跟著拐進了服務區停下。

蘇雲時拉開窗子,向外麵掃了一圈,又看了看表,開口小聲提醒李越霆和葉顏:“五分鍾,速戰速決。”

李越霆嘴角一揚:“Of Course!”

葉顏忍不住“噓”了一聲,生怕李越霆的聲音太大,被人發現行蹤。李越霆不好意思地鼓了鼓腮幫子,把脖子又往後縮了縮。

車一停,立刻就有人拉開門跳下車來,一車滿當當裝了十來個人,在稍顯昏暗的燈光底下一站,黑壓壓一片,看起來有些人多勢眾的感覺。

李越霆不再說話,葉顏也刻意控製了自己的呼吸。他們的戰術是突襲,攻其不備,所以,並不急著出手。

這群人是追著他們的車子來的,所以一下車就先在停車場裏找車,蘇雲時早就把車的門窗都一一關好,大部分人也隻能在車四周摸索著試圖找到一個下手的地方,李越霆這時候探出半個身子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然後便閃身出來,但卻是往另一個方向慢慢移動。

葉顏知道他的目標是對方的車,於是隻是摒住呼吸繼續躲藏,手掌攥緊又鬆開,隻等待李越霆的命令。

李越霆的腳步完全沒聲音,真是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在夜色中飛快地掠過,弓起身子彎腰蹲在麵包車的後方,掌心翻開,已經多了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他動作利落地手起刀落,在輪胎上結結實實地紮了一個洞!

與此同時,他的身子縱起,朝著駕駛座上的司機撲去,同時低吼道:“動手!”

麵包車的一個輪胎當即癟了下去,司機頓時察覺,但是卻已經被李越霆一手捂住了嘴巴,五指並掌在他後頸重重一敲,人便毫無反抗地倒了下去!

葉顏如同一隻動作矯健的雛鷹從黑暗中振臂而出,抬挑釁般地拍了拍朝著距離她最近的那人的後背,對方警覺回頭,葉顏凶狠有力的一拳已經正中他的麵門!

李越霆隨手把鑰匙拔下來,反手遠遠地扔進了草叢裏,然後跳下車,徑直衝入混戰當中!

蘇雲時對此很不以為然地樣子,低頭目光掃過屏幕,淡淡道:“放心,他沒這個愛好。”

千麵狐狸從不殺人,就算是再窮凶極惡的對手,他也會留下性命。

李樂婷其實也曾經質疑過這一點,因為有時候,犯了罪的人不一定會得到法律應有的製裁,假如他們逃脫了,又或者沒有罪有應得,那麽,文物獵人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而李越霆的回答,蘇雲時至今依舊記得很清楚,他的語氣是一貫的驕傲從容,他說:我們不是法官,沒有資格為任何人犯下的罪行宣判。文物獵人的職責是守護,不是懲罰。

那是蘇雲時人生中第一次,想要為李越霆的國語水平點個讚。

就在蘇雲時浮想聯翩時,李越霆和葉顏這邊戰況愈烈。

李越霆側頭躲開身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過來的一拳,反手扭了那人的胳膊,隻聽到折到哢嚓一聲,然後抬起一腳踹飛了事。

抬頭就看到葉顏正在很認真地揍一個人,她的招式極為漂亮,詠春開闔極小,但是卻製敵迅速,往往一招之內就能將對方打倒,迅猛有力且動作飄逸,李越霆正看得賞心悅目,突然聽到蘇雲時說了一句:“有人來了!”

看來是打鬥驚動了其他人,葉顏也聽到了這一句,於是幹脆地側肩用力撞上去,以慣性將那人撞飛出去!

李越霆在心中暗暗讚了一句“漂亮”,抬眼就看到黑夜裏寒光一閃,竟然是不知道誰掏出了尖銳的凶器,攻擊方向正是葉顏的後背!

“格格!”

李越霆當即一個縱身撲上前去,攬著葉顏的肩膀將她一把拉開,隻聽到“噗哧”一聲,黑暗中血色綻放,葉顏反應過來的時候,李越霆已經出手,他的另一隻手精準地捏住了對方的手腕,然後驟然發力收緊!

刀子掉落在地,發出足以震驚黑夜寂靜的清脆聲響。

李越霆側頭,正巧迎上葉顏的目光,彼此眼中的關切與擔憂,一目了然。耳機裏,兩人的呼吸聲越發沉重,蘇雲時心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沒事吧?”